原創(chuàng)武俠小說《天下之大》第一卷 滿庭霜08
第八回?破謠言毒魔道真相 激奸佞都督阻建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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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大人,小人只是因為聽不慣那閑言碎語,一時憤慨,這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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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見早點鋪子里的人都跑光了,那個替廚子說話的人,只覺得如墜冰窖,刺骨寒意襲遍全身,一時不知是吉是兇,整個人都隨之顫抖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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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害怕,我又不吃人,如實敘說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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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千鑄知道風(fēng)影衛(wèi)“惡名”在外,再加上有人刻意夸大,才會讓百姓恐懼,所以特地將語氣放得平和一些,臉上也勉為其難地擠出一絲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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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那人嚇得腿都軟了,聽到這話,又緩了那么片刻,方才顫聲應(yīng)道,“小人是菜市的商販,之前給蘇家送過菜,每次都是那廚子接收,所以才認(rèn)識,早些時候,家母病重難醫(yī),最后靠著老蘇大夫才得以保命,他見我家貧苦,便沒收診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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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重點,你憑什么認(rèn)為那廚子沒有做出茍且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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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見那人平復(fù)下來,再加上對方一直在扯些沒用的內(nèi)容,辛千鑄當(dāng)即出言打斷,要求他趕緊回歸正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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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這就要說到重點了,旁人不曉得,我卻知道,那廚子是個閹人,早先從宮里逃出來的,您說,他一個太監(jiān),連家伙都沒有,怎么可能跟大奶奶通奸有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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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稍作停頓后,直接將緣由交代了出來,聽到這里,辛千鑄不由得眉頭微蹙,隨即訕笑道:“縱然不是為色,也可以為財……蘇家作為京中名醫(yī),收入自然不菲,積蓄頗多,保不齊一時眼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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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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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是聽得不順耳,那人說話的聲音竟也變得大了,“那廚子雖然是個閹人,卻也是個知恩圖報的,他從宮里逃出后,沒有謀生手段,便在外乞討,凍餓將亡之際,被老蘇大夫救回家中,用碗熱湯將其救活……此后在酒樓內(nèi)學(xué)廚,學(xué)成后自愿回到蘇家做廚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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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你這么說,倒也是個知恩圖報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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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千鑄點了點頭,太監(jiān)逃跑倒也稀松平常,甚至有人因為缺少謀生手段,或者因為身體上的殘缺,無法在外立足,不得不托關(guān)系再回去的,只是蘇家廚子竟然是個太監(jiān),這點是他沒有想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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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自然……可惜老天不睜眼,這么好的蘇家,怎么就被人給滅門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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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聽此言,那人無不傷感道,辛千鑄卻急于了解詳情,不想和他啰嗦,當(dāng)即拋出了下個問題:“既然你這么了解蘇家的事情,可知道,蘇家最近這一兩個月內(nèi)是否與人結(jié)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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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老蘇大夫懸壺濟(jì)世,救人無數(shù),怎么能結(jié)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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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聽罷,不禁惱怒道,因為曾經(jīng)受過蘇逸恩惠,在他心里,此人就是活神仙,任何不恭不敬,都是一種褻瀆,哪怕對方是風(fēng)影衛(wèi),也是決然不能容忍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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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不準(zhǔn)哪個人被診治后因為某些原因舊病復(fù)發(fā),以為老蘇大夫沒有盡心盡力,一時間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殺了他們?nèi)乙参纯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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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千鑄淡然解釋道,可他心里,卻希望自己所言只是虛假猜測,決不能成為現(xiàn)實,可他剛把這話說出來,腦海中便如同掠過閃電般雪亮,但他臉上的表情卻絲毫沒有改變,兀自坐在那里,直到對面又把蘇逸夸了一遍,才揮了揮手,讓此人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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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攪了你的生意,實在抱歉,無多有少,這些錢,就算是我的賠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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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吃完了早飯,辛千鑄從自己的錢包里抖出幾十枚大錢,又從懷里掏出一粒碎銀子,約有二錢,沖著躲在柜臺旁的掌柜和小二揮了揮手,而后大步流星的走出了店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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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街,千毒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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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叔,您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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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早點鋪子后,辛千鑄直接來到了這里,眼下,他只需要一個問題,就能揭開此案的全部謎團(tuán),然而,等他敲響那塊木板后,千毒坊內(nèi),久久沒有回應(yīng),又敲了幾下,里面還是沒有任何反應(yīng),辛千鑄心里暗道一聲“不好”,當(dāng)即舉起拳頭,直接將那塊木板捶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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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嘛,干嘛,人還活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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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dāng)辛千鑄想轍進(jìn)入時,忽聽到窗口后面?zhèn)鱽砹松硢〉穆曇?,隨即就看到那張熟悉的面孔出現(xiàn)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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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嗬,您還活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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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千鑄見盧鴆并未發(fā)生意外,略顯驚訝道,“那我剛才敲窗戶,您怎么不知應(yīng)一聲,還以為您出什么事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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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我剛才在里屋淬取毒汁,稍有不慎就會中毒,所以才沒理睬,話說回來,你小子最近來找我的次數(shù)有點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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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鴆淡然道,他素來與毒為伍,千毒坊內(nèi)更是囤積了無數(shù)毒物,平日里,也只有他敢在里面居住,熟悉的人,根本不愿進(jìn)去,更別提這地方已經(jīng)被他挖成了迷宮,“狡兔三窟”都不足以形容,也不知他在防備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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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遇上大案子了,有點棘手,您是這一行的前輩,自然需要多多地請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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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千鑄賠笑道,但見盧鴆干咳了幾聲后,將一只干枯的手掌伸出窗口:“甭給我說那些有的沒的,想問事情,先拿二兩銀子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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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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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千鑄在懷里摸索了片刻,掏出一小錠銀子,放到那只手上,隨即問道:“玄衣社平日給殺手們用的慢性毒藥究竟是什么,效用如何,多久便會毒發(f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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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所用的毒藥名為‘落日紅’,此物毒性不強(qiáng),但是經(jīng)年累月服用,會使體內(nèi)毒素逐步積累,超過限度便會毒發(fā)身亡,縱然是我,也無法解毒,至于多久會毒發(fā),那就得看他們的服毒量了,服用劑量少,就能多活幾天,服用劑量多,那就離死不遠(yuǎn)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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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鴆接過錢后,一邊用小秤給那塊銀子稱重,一邊緩緩敘述道,見銀子成色和重量都沒有問題,便嘆道:“昨晚上,你跟那人的談話,我也聽見了,我可以告訴你一點真相,但你要考慮清楚,究竟要不要追查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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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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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千鑄不假思索地應(yīng)道,然而,小窗后面卻陷入沉默,半晌之后方才淡淡道:“玄衣社在殺手身上用的毒,全都由蘇逸提供,蘇逸是從我這里拿的貨,包括‘滿庭霜’在內(nèi),都是我一手煉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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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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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千鑄聞聽此言,瞬間陷入了沉寂,盧鴆接著說道:“數(shù)年前,從我知道自己是在給玄衣社供貨后,就暗中找人在千毒坊內(nèi)挖了這些地道,你須明白,倘若哪一天,皇帝不再需要玄衣社,那么與之相關(guān)的一切,都要被抹除,包括我,但我不想坐以待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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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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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千鑄此時的內(nèi)心猶如驚濤駭浪,他雖然知道“毒魔”黑白通吃,可沒想到對方竟然把手伸的那么長,臉上表情頓時顯得很惆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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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跟死了親爹似的,我已活夠了歲數(shù),眼下就算橫尸當(dāng)場都不虧……你不同,你手上掌控著許多人的性命,當(dāng)然,玄衣社的那些人渣殺手不算,他們早就該死了!”盧鴆見辛千鑄表情不太自然,便勸道,“一將功成萬骨枯,我不介意成為你的墊腳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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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現(xiàn)在就離開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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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千鑄閉目沉思了許久,最終得出了自己的答案,此案,必須要破,真相,必須要大白于天下,而盧鴆,他必須要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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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年歲已高,不愿再顛沛流離……若你執(zhí)意如此,那我也無話可說,只須記住,切莫背棄了自己的內(nèi)心便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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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這里,盧鴆的臉便從窗口處漸漸隱入黑暗,辛千鑄立在當(dāng)場,思忖良久,隨即回到自己的住處,從枕頭下面掏出那本“賬簿”,眼神堅毅的走向?qū)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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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找我有何貴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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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國公府內(nèi),趙信忠盯著跟前的辛千鑄,心里說不出的別扭,今早有人告訴他,夏流兒死了,不幸中的萬幸,他是被人掐死的,若再死于“滿庭霜”,那麻煩可就大了,他作為玄衣社的督主,自然是難辭其咎,丟官棄爵那都是小事,保不齊要挨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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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里有本賬簿,據(jù)說是您的,所以特來歸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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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千鑄盯著趙信忠,不卑不亢道,說話間,從懷里掏出那本“賬簿”,由奴仆拿了,遞給趙信忠,后者接過之后翻了幾頁,臉上表情頓時變得很詭異,卻也沒有多說什么,夸贊了幾句后,隨即喚來府上管家,低聲耳語了幾句,那人隨即離開了會客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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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時,就有家丁捧著彩繪的漆盤步入會客廳,盤子上鋪了塊紅布,上面擺著十個小金錁子,取來后,趙信忠做了個深呼吸,隨即滿臉堆笑,抬手一指那些金子道:“當(dāng)真是有勞辛總旗了,區(qū)區(qū)薄禮不成敬意,還望笑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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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督主還真夠大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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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千鑄瞥了眼那些金子,隨即將挺了挺胸,將身子站直,臉上似笑非笑道,趙信忠聽出他話里有話,當(dāng)即干咳幾聲作為掩飾:“嗨,財去人安樂,更何況您幫我尋回了府上丟失的物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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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寸功而已,怎比得上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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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千鑄淡然道,他今天既然來了,就沒打算得個好結(jié)果,說話間一抬眼皮,盯著趙信忠看了又看,直到把對方看得發(fā)毛,不由自主地將臉撇過去,方才笑道:“眾所周知,風(fēng)影衛(wèi)乃是皇帝直屬的親衛(wèi),既如此,有些問題恐有冒犯,但不得不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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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問無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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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信忠聽罷點了點頭,隨即抬手端起身邊的茶碗,低頭抿了口茶,雖然表面上看起來很是鎮(zhèn)定,可內(nèi)心早已慌作了一團(tuán),從辛千鑄拿出那本“賬簿”開始,他就知道事情不妙,只能祈求對方尚未解開這些加密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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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jù)我所知,玄衣社的殺手,都是有數(shù)的,一個蘿卜一個坑,只有前一個死了,才能有后來者填進(jìn)去,既然如此,為何您的手下,多了一支不少于十人的殺手隊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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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千鑄看出趙信忠是色厲內(nèi)茬,索性將底牌先亮了出來,這一問,算是戳中了趙信忠的肺管子,后者只覺得脊背發(fā)涼,斟酌了片刻,方才擠出一絲笑容:“我當(dāng)是什么問題,原來你要問這個,那十幾人,并非我的手下,乃是玄衣社的候補(b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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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會扯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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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千鑄心中暗罵道,這些話騙騙外行還可以,但他身為風(fēng)影衛(wèi)總旗,是有資格了解部分內(nèi)情的,雖然玄衣社確實存在“候補(bǔ)”一說,但這些侯補(bǔ)者在被選拔出來前,完全是由另一批人進(jìn)行所謂的“選拔”,根本不可能由趙信忠掌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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饒是如此,辛千鑄卻沒有急著揭穿,而是微微一笑道:“原來如此,倒是在下無知,既如此,我便將此話回復(fù)給林指揮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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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罷,就要告辭離開,趙信忠眼見如此,哪能就這么放他走,連忙起阻攔:“眼下正是飯口,你就在我這里吃個便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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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了不了,指揮使大人還等著我回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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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千鑄見狀不禁暗自發(fā)笑,卻還是裝作一本正經(jīng)的樣子回應(yīng)道,說罷抬腿就走,剛走到會客廳的門口,就見一團(tuán)紅綠相間的大肉球迎面砸來:“小賊,留下命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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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那“物什”來得急切,但辛千鑄依然靠著一身蠻力,生生頂住了對方的沖擊,下個瞬間,他就看到有個矮胖的侏儒擋在身前,圓餅般的臉上,有條“一”字眉,下面是對滴流亂轉(zhuǎn)的小眼睛,塌鼻子,薄嘴唇,要多寒磣有多寒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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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這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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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千鑄掃了眼那個侏儒后,轉(zhuǎn)過頭去,看向趙信忠,此時的他,已然不似之前那樣滿面堆笑,一臉陰沉,雙目緊盯著辛千鑄,良久,方才緩緩應(yīng)道:“辛大人,如果可以,我真的不希望這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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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話間,就有十幾名家丁從外面闖入,每個人手里都拿著刀,顯然是來者不善,辛千鑄見狀不懼反怒道:“趙督主,您的膽子未免也太大了,我可是風(fēng)影衛(wèi),您最好想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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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才說‘真的不希望’,可您實在是不上路子,我也只好勉為其難咯!”趙信忠掩口而笑,在跨出這一步后,他的內(nèi)心,忽然間感到無比輕松,說罷,朝著那個侏儒和一眾家丁擺了擺手:“給我弄干凈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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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督主……我死沒關(guān)系,可你要想清楚,殺死風(fēng)影衛(wèi)的代價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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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千鑄掃了眼周圍的這些人,眼神中透著幾分不屑,對于趙信忠的圍堵截殺,他沒有絲毫在意,甚至都沒打算反抗,沖著正要離開的趙信忠沉聲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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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我當(dāng)然知道……風(fēng)影衛(wèi)乃皇權(quán)直屬,先斬后奏,殺風(fēng)影衛(wèi)等于殺皇帝,可死人是不會說話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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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信忠回過頭,臉上顯出詭異的笑容,“正所謂:人嘴兩張皮,怎么說都行,等你死了以后,我有的是辦法推脫罪責(zé),這點,就不用您操心了,安心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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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怕不能如您所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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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千鑄自然明白對方的意思,只要對方讓自己“人間蒸發(fā)”,做得無跡可尋,便可以高枕無憂,堂堂寧國公,皇帝身邊的紅人,若無確切證據(jù),誰也不敢無故發(fā)難,可辛千鑄依舊氣定神閑,“我既然敢只身來此,那說明知道此事的,絕不止我一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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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想說,臨來之前,已經(jīng)告訴過林建新那個老東西或是別的什么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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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信忠盯著辛千鑄,想要瞧出對方是否說謊,可他看了片刻,眼見對方表情始終是泰然自若,不見分毫作偽,心中頓時虛了幾分,但他很快就克制住內(nèi)心的恐慌,淡然道,“就算他知道又怎么樣,只要沒有證據(jù)能證明你死在我手上,便治不了我的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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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既然您是這么想的,那我只好引頸就戮了……能讓堂堂的寧國公為我這小小的總旗以身殉葬,倒是不虧!”辛千鑄依舊是面不改色,甚至連呼吸都沒有半點紊亂,反倒讓趙信忠騎虎難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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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吧?恐怕對方所言不虛,到時候被林建新拿住把柄問罪,不光是這些年的辛苦經(jīng)營都會付之東流,還要惹來殺身之禍,不殺吧?辛千鑄身為風(fēng)影衛(wèi)總旗,已然知曉趙信忠的所作所為,勢必會捅到皇帝那里,運氣好,革職查辦,運氣不好,免不了挨上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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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想死,我也要活……說出條件來,咱們凡事好商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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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忖良久,趙信忠不得不向辛千鑄“低頭”,自他成為寧國公以來,已經(jīng)習(xí)慣了高高在上的感覺,陡然間“跌落神壇”,摔得著實有些不輕,這也使得他不得不重新審視眼前這個年輕人,反思自己究竟是哪里的疏漏,竟會“淪落”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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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知道,你們喂給玄衣社殺手的‘落日紅’,分量幾何,多久會起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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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千鑄甚至沒有半點思索,直接拋出了他的問題,而趙信忠聽完后,臉上充滿了疑惑和不解,在他看來,對方既然如此行為,無非是想從自己這里攫取“金錢”、“權(quán)力”,趙信忠也做好了辛千鑄會“獅子大開口”的準(zhǔn)備,可現(xiàn)實卻讓他感到匪夷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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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還真是敬業(y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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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信忠聽罷,頓時有些哭笑不得,他從未想過,世上竟有如此“赤誠”之人,即使在這般境遇下,還能想著破案,自己之前的種種設(shè)想,在他面前,顯得如此齷齪,為了展現(xiàn)自己合作的“誠意”,趙信忠沒有半點猶豫,直接將自己的所知全都告訴了辛千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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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業(yè)談不上,只是為了保住自己的飯碗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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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千鑄將這些全都記在心底,隨即訕笑道,說罷轉(zhuǎn)身就要離開,卻發(fā)現(xiàn)那個侏儒和寧國公府上的家丁仍將自己圍住,只得轉(zhuǎn)回身,向著趙信忠躬身拜了一拜,隨即微笑道:“根據(jù)在下多日偵查,這幾起連環(huán)殺人案應(yīng)是玄衣社逃逸的殺手所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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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是我的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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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信忠聽罷頓時陷入了沉默,他早就想到了這一點,但在今日此時被人點破后,心里仍是為之一驚,畢竟,從推測變成現(xiàn)實,這里終究還存在著不小的差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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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下雖然不才,但在多方打探之下發(fā)現(xiàn),此人手里至少還存在著兩支專用箭矢,至于他會用于何處,可能性最大的……,”說到這里時,辛千鑄故意停頓下來,見趙信忠面露關(guān)切后,便抬手指向?qū)Ψ剑骸笆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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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要殺我……也對,我作為玄衣社的督主,掌管所有的殺手,不管他殺了多少人,矛頭最終還是要指向我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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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信忠微微一怔,隨即點了點頭,這個答案,倒也不算意外,正要開口,卻見辛千鑄將手臂放下,臉上表情也隨之變得十分嚴(yán)肅:“以及皇帝陛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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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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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信忠聞聽此言,登時驚得從座位上跳了起來,但他很快就冷靜下來,這話雖嚇人,卻也只是辛千鑄的個人推斷,并非事實,再說,皇城之內(nèi)戒備異常森嚴(yán),就算對方果真夜入皇宮刺王殺駕,也未必能近得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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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根本不用想方設(shè)法接近皇帝陛下,只要用‘滿庭霜’殺了皇帝身邊的近人就行,不管是大臣還是嬪妃,哪怕是個不起眼的太監(jiān),只要在皇帝身邊待過,那他的死,就絕對不會被輕易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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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辛千鑄早已窺破趙信忠的心思,輕嘆之后,“好心好意”提醒道,說罷,便靜靜地立在原地,像是在等候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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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真能想到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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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信忠聽完這些,聲音已然顫抖,稍作設(shè)想,就能知道后果如何,倘若真的發(fā)生,他顯然無法承受帝王的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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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雖然只是在下的推測……但我們不能將希望寄托兇手的無能吧?”眼見趙信忠有些手足無措,辛千鑄當(dāng)即應(yīng)道,“您得有所行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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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該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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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信忠此時慌了手腳,雖說伴君如伴虎,但這么多年下來,他還從沒經(jīng)歷過這么絕望的困局,倘若真的殺了皇帝身邊的什么人,無異于刺王殺駕,自己作為玄衣社的督主,肯定得受到牽連,縱然對方只是上門尋仇,自己也兇多吉少,終歸難逃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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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要看您有多大決心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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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千鑄淡然道,雖然皇城內(nèi)出了什么意外,風(fēng)影衛(wèi)也難辭其咎,可相比于直接掌管玄衣社的趙信忠,他們的罪責(zé)要小很多,所以,他才會氣定神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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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時候就不要打啞謎了,到底該怎么做,趕緊告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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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信忠催促道,此時此刻,辛千鑄就是他的救命稻草,之前縱然有千般不愉快,眼下都得將其拋至腦后,哪怕從對方臉上看出了戲謔和輕慢,也只能視若無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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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您之前所述,此人身上的落日紅這幾日便要發(fā)作,在臨死前,他必然要對您和玄衣社戰(zhàn)鎧最后的報復(fù),如果讓皇帝知道玄衣社失控,尤其是遭遇他的刺殺之后,您和玄衣社很大概率便會被暗中處理,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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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千鑄卻是不慌不忙,反正主動權(quán)掌握在自己手里,對方越著急他越淡定,要不是此案最終會牽扯到自己的升遷問題,他根本不想施以援手,縱然如此,卻也不忘了故弄玄虛,話到此處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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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到底想說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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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辛千鑄臉上不可抑制的笑容,趙信忠感覺自己受到了莫大的侮辱,此時,他也稍稍冷靜了下來,忽然覺得自己將希望都放在對面身上,似乎有點愚蠢,當(dāng)即沉下臉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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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這幾天,必須要確保服侍皇帝的,都是‘自己人’,即使被殺,也不能讓此事聲張出去,縱然皇帝發(fā)現(xiàn)有人被殺,也不能讓他知道對方究竟是怎么死的,一句話:別讓皇帝知道有人被滿庭霜殺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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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所謂:泥人還有三分土性,辛千鑄雖想戲耍趙信忠一番,卻也不敢玩過頭,眼見對方表情不善,便將自己的想法和盤托出,末了,還補(bǔ)充道:“這是在下唯一能想到的辦法,以您在朝中的勢力,這點事情,必然是信手拈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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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意思……我明白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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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信忠在宮中多年,自然不會偏聽偏信,在辛千鑄說完后,他并未急于回應(yīng),而是將這些話在心中“回味”了片刻,自覺可行后,方才點頭應(yīng)道,說罷,沖著那個侏儒和一眾家丁擺了擺手,這些人得到主子指示,全都默默的離開了會客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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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所謂:行事在人,成事在天,能否轉(zhuǎn)危為安,都看您的造化,時候不早了,在下還有些俗務(wù)要處理,就不繼續(xù)叨擾了,趙督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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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千鑄淡然應(yīng)道,隨即向趙信忠拱手告辭,說罷便轉(zhuǎn)身離開了會客廳,而他臨走前說得那些話,卻讓趙信忠心中一沉,雖然說得都是實話,可他總覺得有些莫名的別扭,將之在心里走了幾圈后,他猛地站起身來,眼睛瞪得老大,最終卻只能頹然地坐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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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中,鎮(zhèn)撫司衙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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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說來……這次的連環(huán)殺人案,是玄衣社的殺手所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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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建新坐在書案后,一邊批公文,一邊聽辛千鑄匯報案情偵辦的進(jìn)展,待他說完后,方才放下朱筆,微微抬起頭來,以一種居高臨下的姿態(tài)問詢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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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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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千鑄站得筆直,回答得十分干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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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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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建新盯著辛千鑄,似乎想要從他的臉上看出點什么,片刻之后,方才再次問詢,聲音雖然不大,卻透著一種無法違逆的威嚴(yán),讓人不可抑制地想要跪下,倘若定力稍差,就會被這種無形的壓迫感給擊垮,以前有不少人被嚇得當(dāng)場失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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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確定,屬下已經(jīng)查實,兇手叫霍恪,是玄衣社不在冊的殺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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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樣的壓迫下,辛千鑄仍可以泰然應(yīng)答,但他話沒說完,就被林建新給打斷了:“什么叫不在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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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xiàn)實存在,但并未記錄在冊的殺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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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千鑄沉聲應(yīng)道,話音剛落,林建新的臉色瞬間變得鐵青,猛地一拍桌案,怒聲道:“這死太監(jiān)當(dāng)真是膽大包天,罪不容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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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jù)屬下查探,兇手所殺之人,多為玄衣社殺手,如此,恐怕就是要讓天下人知道玄衣社的存在,然而,此人身上的慢性毒藥未解,想來也活不了多少天,據(jù)屬下推測,他臨死前很可能要去刺殺皇帝,讓當(dāng)今圣上發(fā)現(xiàn)玄衣社已經(jīng)失控,從而報復(fù)趙信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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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千鑄見林建新勃然大怒,當(dāng)即將自己的所知和推測全都說了出來,卻見林建新聽得眉頭緊蹙,良久,方才沉聲問詢道:“在冊的,自然是沒有問題,可不在測的,你又是如何知曉他們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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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者皆被‘滿庭霜’所殺,說明兇手來自玄衣社,但玄衣社殺手受朝廷控制,不可能用這么強(qiáng)大的武器去殺平民,故而,必然是失控了,其中殺手行動前都被強(qiáng)制灌下毒藥,平日身上也被下了慢性毒藥,本不應(yīng)該如此,必然是尋求到了解毒之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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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千鑄見問題扯到自己身上,不禁有些緊張,但他竭力克制內(nèi)心的驚慌,盡量讓自己說話時的語氣不顯任何波動,低聲應(yīng)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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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給我顧左右而言他,告訴我:你是怎么知道的,或者說,你有什么證據(jù)能夠?qū)崒嵲谠诘刈C明這些不在冊殺手的存在?”林建新粗暴地打斷了辛千鑄的話,死死盯著他,表情變得異常嚴(yán)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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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探寧國公府,盜得手冊一卷,從中有所發(fā)現(xiàn)……我已將其送回原處,故而暫時沒有實際證據(j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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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千鑄聽罷,心中登時一沉,咬了咬牙后,將部分實情道出,豈料,話音剛落,就聽到林建新在那里仰天大笑,這笑聲猶如夜梟鳴叫般刺耳,從中聽不出任何喜悅,反倒讓辛千鑄心里發(fā)毛,后脊梁直冒涼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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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真有出息,讓你當(dāng)總旗,還真是委屈了……來來來,這位子給你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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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了許久,林建新方才止住,隨即搶步上前,拉住辛千鑄的胳臂就往書案處拽,辛千鑄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出嚇得連連后退,最后跪倒在地,連著磕了好幾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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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實力,辛千鑄未必打不過林建新,畢竟指揮使靠得是頭腦,而非武力,縱然如此,他也不敢有任何反抗,跪在地上,正打算替自己分辯幾句,忽聽到身前傳來刀劍出鞘時發(fā)出的鳴動之聲,連忙抬頭去看,卻見林建新手持佩刀,殺氣騰騰地走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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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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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千鑄被這一幕嚇得失聲驚叫,當(dāng)即手腳并用,連滾帶爬地想要逃走,然而,林建新已經(jīng)追到身前,手中長刀鏘然落下,眼瞅著辛千鑄就要身首異處,卻見一只手突然伸出,緊緊握住刀刃,一來刀口鋒利,二來用力太大,手掌在瞬間劃破,傷口外翻,深可見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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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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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建新見自己的攻勢被阻,正要抽刀去斬,卻見來人是個白發(fā)蒼蒼的老者,對方雖然年事已高,卻是腰桿筆直,目光如電,手掌被刀刃破開,臉上表情竟沒有絲毫變化,甚至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看清來人是誰之后,林建新當(dāng)即將手里的刀扔到地上,躬身施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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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尋常百姓的觀念里,指揮使統(tǒng)領(lǐng)整個風(fēng)影衛(wèi),應(yīng)是鎮(zhèn)撫司衙門內(nèi)最大的官,但在指揮使之上,還有個官職,名為“總領(lǐng)都督”,這是個榮譽(yù)官職,雖能按從二品來領(lǐng)取俸祿,卻沒有任何實質(zhì)性的權(quán)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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縱然如此,鎮(zhèn)撫司衙門內(nèi)卻沒人敢對都督不敬,想要坐上這個位子,最重要的條件,便是曾經(jīng)擔(dān)任過指揮使,此外,還要立下不世之功,方能受此殊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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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管是個虛職,可都督在風(fēng)影衛(wèi)內(nèi)卻是說一不二,就算指揮使也不敢輕易駁他,正因為如此,自從風(fēng)影衛(wèi)建立以來,僅有三人擔(dān)任過,其中之一,眼下,就站在林建興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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