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三*一劍長明*羊藏》 下
此后幾日亦有不同客人前來,但這些都與葉長明無關(guān),他已隨著謝一劍奔走在深山里,被那莽莽白雪覆蓋的世界所驚艷,流連忘返。
不論是林巔厚雪,溪上浮冰,還是崖邊冰凌,草葉霜花,都令他深感造物之神奇。
江南自然也會下雪,但卻與這雪窖冰天之景不同,少了幾分奇險,更加秀麗婉約。這是葉長明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千里冰封,銀裝素裹,只覺心境都跟著寬松了。
葉長明方才托了捧從油松針葉采下來的雪,雙手被凍得通紅,謝一劍見了,便不做聲地將他的手攏在掌心揉搓。
兩人站在一棵華山松下,兩雙眼睛都匯聚在雙手之上,一時無聲。
葉長明指尖微動,抬眼看他,見他神色認真,仿佛捧著的是什么稀世珍寶一般,不由心頭微熱。
好半晌,葉長明感覺到了手上熱意,輕聲道:“不冷了。”謝一劍便松開手,帶著他繼續(xù)往前。
前方有一片梅林,開得正烈,謝一劍從林子里取出一個陶壇,走上前去收集梅上雪花。
“師傅愛用梅雪煎茶,我三五日里便會來此收集一些。”謝一劍回頭對葉長明解釋一句。
葉長明點頭,上前與他一同收集。
梅香濃而不膩,沁人心脾,和著山間冷風,令人為之一清。
大典前一日,葉長明見到了自家弟弟,葉長琴。
葉長琴自兩年前與五仙教長老曲淮幽定情,便很少在家,多數(shù)是在五仙教或者外出游歷,好在每年春節(jié)還會歸家一起團圓,否則不知道要被葉母念叨成什么樣。
葉長琴見到哥哥也很是高興,扔下曲淮幽便撲了上來,欣喜之情肉眼可見。
葉長明揉了揉他的后腦勺,待人抱得夠了才放開,對著曲淮幽打招呼:“曲長老,好久不見?!?/p>
曲淮幽微微點頭。
此后葉長琴與曲淮幽便住在葉長明那座院子里,說是有伴更熱鬧一些。
大典當日當真可用得上人山人海來形容,江湖各大世家門派均有人來,便是一些小門小派亦或者散客游俠都一起來湊了熱鬧,可見純陽宮在江湖中的地位。
葉長明甚至在人群中看見了甚少在外露面的北天藥宗宗主陳鏡,他身側(cè)一人容貌清俊,與之舉止親密,想來關(guān)系不同一般。
大典既過,賓客在純陽宮逗留一兩日后便陸續(xù)離開,葉長明與楚凌子道完別,接過他交代的手札往山下走去,葉長琴和曲淮幽與他同行,謝一劍則一路相送。
到得山腳,葉長琴與哥哥依依惜別后,與曲淮幽一同往西而去,說是要去看看“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p>
一時,便只剩下葉長明和謝一劍兩人。
葉長明往前走了兩步,忽又停下,望著對方欲言又止。
謝一劍便問:“怎么?”
“你我上一次比劍,似乎還沒有分出勝負?!比~長明道。
“是,近日繁忙,一直沒有余暇?!睂崉t時間多的是,只他一直陪著葉長明流連山水,將那一場比試短暫的放下了。
“那可還要再比?”葉長明挑眉問他。
謝一劍看他,略帶疑惑。
“你此前也說,藏劍山莊,除卻劍法,還有鑄劍之術(shù)?!比~長明露出一個略帶哄騙的笑容:“不若你與我一起去杭州,除卻比試,我還可為你鍛一柄劍。”
謝一劍臉上神情一頓,眼里的光亮逐漸耀眼,他匆忙丟下一句“等我!”便往山上飛奔,迫不及待的心情宣告得毫不掩飾。
葉長明終究沒忍住,看著他漸遠的背影偷偷笑了起來。
沒有多久,謝一劍再次下山,背著個不大的行囊,渾身都充滿了活力,與初見時那副樣子大不相同。
兩人邊走邊說話,謝一劍問,你鑄劍時,我可以旁觀嗎?
葉長明便道可以,只是鑄劍乏味,并無可看之處。
謝一劍一時也不知怎么的,忽然就冒出一句“我可以看人”,驚得葉長明緊急勒馬,惹得馬兒一聲長嘯。
直到這一刻,謝一劍才驚覺自己說了什么,想要改口,卻又覺自己說的并沒有錯處,支吾著支吾著,見葉長明并未生氣,便松了口氣不去解釋。
葉長明實則心內(nèi)歡喜,想著能讓這么個愣頭青說出這番話,那自己用比武和鑄劍勾著人一起回家也不算出格,不過雙方有意罷了。
“其實長琴比我更擅鑄劍,你若喜歡,我可以請他出手。”葉長明忽然道。
謝一劍想也沒想便拒絕了,“我只要你答應我的那一柄劍?!?/p>
“…”葉長明暗自一笑,道:“好。絕不食言?!?/p>
今日難得晴好,即便仍舊寒冷,卻有日頭高懸,連下了幾日的雪也停了,只剩路邊一蓬蓬一堆堆的積雪。
偶爾經(jīng)過有人家的地方,還能看到些不怕冷的在院子里團雪堆雪人,白白胖胖的,點上兩粒頑石充作眼,插上個樹枝勉當唇,雖不精致,卻野趣十足。孩子們的笑聲清脆悅耳,和著枝頭小鳥的輕啼相映成趣。
踢踢踏踏的馬蹄聲漸行漸遠,留下兩道漸漸被拉長的身形,時而靠近,時而遠離,但總歸要行往一處去。
人生本就如此,從素不相識,走著走著,就到了并肩同行,終至相知相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