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上個月用了這么多電嗎？”一聲慘叫從桌子上傳來，是握著手機的三葉?！懊髅鳑]怎么開空調(diào)，怎么冬天還是這么費電！”

“這不還是斷斷續(xù)續(xù)開了三四天嘛，那個空調(diào)還是老號的，不太省能。而且也就多了兩三千塊吧，倒也沒多少?！弊雷訉γ妫瑸{拿過手機看了一眼便點了點頭，“柱狀圖只是看起來嚇人而已，我們要看實際數(shù)值?！?/p>

雙手托腮的三葉歪了歪頭，忽然瞇起眼睛，露出一副犯傻的表情笑了起來：“嗯……突然想起來，這電費大概也不只是因為空調(diào)來著。沒想到我居然比瀧君還先想起來，嘻嘻?！?/p>

瀧拍了拍腦袋，剛才他也完全忽略了這個問題，這有損且很有損他在三葉面前相對理性的形象。但不同于三葉每次遇到這種事就會千方百計將責(zé)任歸咎于他，還每每不忘來一句“都是你的錯”，他可沒法對三葉這么干——這是她的特權(quán)。

先不管這個，還是再分析一下，給形象亡羊補牢一下吧。

“不過被爐和給塔米用的電熱毯也不會燒太多電，電熱毯的熱量可不會溢出那么多，效率很高的。上個月的賬單你反應(yīng)都這么大，想要這個月的賬單不讓你看了想去世，還是不能繼續(xù)開著空調(diào)了?！彼麛偭藬偸?。

“唉……其實被爐挺不錯的，但是限制了使用范圍啊?！比~一面長吁短嘆，一面端起碗又呷了一口湯，頓時身體從喉頭暖到了心。來了東京這么久，她也早就習(xí)慣了東京的赤味噌，雖然偶爾還是能在貨架上見到家鄉(xiāng)的米味噌的，但享用別的地區(qū)的味噌也是融入當(dāng)?shù)睾苤匾囊徊铰铩运看慰吹蕉紩靡缓谢丶?，雖然味道和鎮(zhèn)子里的便利店里的也并不完全相同。

“穿厚點，綠色環(huán)保?！睘{站起身來開始收拾餐桌，因為碗盤也不多，當(dāng)然就直接上手?！昂韧炅擞浀冒淹肽玫綇N房里，我洗碗去了。”

三葉匆忙點頭：“謝謝啦。”

“沒關(guān)系啦——”瀧有些無奈。別看三葉每天都健康活潑積極向上，她對與瀧走向的未來一直是焦慮的。聽說心理學(xué)上缺乏父愛的女性會對未來感情上的伴侶更加依賴，邏輯上似乎自洽，現(xiàn)實看來，好像也沒有問題。

“抱歉抱歉，昨天的書簽被我在帶回家的時候不小心壓壞了，如果有多出來的書簽的話能再給我?guī)讖垎?？?/p>

“真對不起，準備的我都送出去了。”瀧黑著臉把信息編輯好發(fā)了過去，隨后，打內(nèi)心里長嘆了一口氣。

平時就有些毛手毛腳的高木會做出這種事他倒也不奇怪，但瀧真的不知道，封好了塑的書簽他是怎么弄壞的。即使是不封塑，堅韌的葉脈也不是那么容易斷掉的。

別說現(xiàn)在他只剩下了留給前輩的那份，準備圣誕節(jié)找她玩一玩順便給出去的，就是真留有兩張也不給了。

看看其他人多小心！千果選的還是沒封塑的都沒見出事！

“算啦，今天可得趕緊去代課?！毕聵堑臉翘葑叩搅吮M頭，瀧搖了搖頭。

昨天是周六，他本應(yīng)該作為立花準時去上課的，但是難得生日，他上個月就抱著一絲希望請了假——補習(xí)班方面居然批了，因為有老師愿意多代他的課，把他的兩個班給幫忙帶著。代價是，他也得代別人的課，當(dāng)然這再公平不過了。

剛剛熄滅手機屏幕，手機便瘋狂地震動起來，鈴聲也響了起來。

瀧看著重新亮起的手機一臉懵：“三葉？剛分開就打電話來干什么？”

難道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一種不祥的預(yù)感出現(xiàn)了。

話雖如此，他條件反射般點擊了電話的接聽按鍵。

“瀧君，怎么辦呀？”三葉的慌張從第一句話開始就仿佛要溢出屏幕。

“怎么？”

那股不祥的預(yù)感幾乎能凝成實質(zhì)。

“婆婆她好像……不在了！”

“啥？你說什么？”瀧忽然提大了音量，其實他已經(jīng)聽得很清楚了。

電話那頭，三葉跟著提高了音量，語氣也確定了起來：“我剛剛和楓看了下，她已經(jīng)沒有呼吸了！”

瀧愣愣地站在公寓樓的門口，甚至沒有抬頭。

“立花，你現(xiàn)在在哪里？別忘了今天有你的代課?！鼻芭_小哥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了過來，不過因為我之前沒缺過包括代別人的課，他的語調(diào)還不算急，仿佛那種運籌帷幄掌控一切的智多星，“是堵公交里了嗎？不對，記得你應(yīng)該坐的是地鐵?！?/p>

我靠在銀座線的列車上，一手摟著背包、一手抓著手機，朝車門上面的屏幕瞥了瞥，最后才說：

“堵車倒是沒有，確實因為一些事情遲了一下。放心，我立花準時啊?！?/p>

“所以你現(xiàn)在在哪里？”

“銀座線上啊?！?/p>

“那你真的能準時嗎？”前臺小哥的聲音聽起來與上一句話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而他一急起來聲音就活像是青蛙叫，呱呱呱的?！斑€有十分鐘不到就開課了！需要我通知一下你代課那個班的學(xué)生稍等一會兒嗎？”

“不用不用，放心好了。”

“那就好那就好，不過你還是說一下你在哪一站的好?！?/p>

“還有兩站到?！边@次我不用看門口了。

“那你一會兒可得用跑的啊，聽到?jīng)]有。對了……我方便問一下，你這次，是怎么這么晚才來的嗎？”

受不了這個問題。

沒錯，近些天婆婆的確是越發(fā)憔悴了，身體狀況是每況愈下，皮膚摸上去又濕又冷的，也經(jīng)常需要使用劑量越來越大的止痛藥緩解疼痛——由于是骨癌，接近一個月以前就不能站了。但她尚且沒有進入無法進食的階段啊，今早還喝了一大碗蔬菜粥，根據(jù)楓的爸媽發(fā)在群里的信息。

醫(yī)生上一次去谷口家檢查的時候已經(jīng)給出了預(yù)期存活期，即使沒有，幾個月前用過的那套喪服再次用上也是肯定的事情，或早或晚。但當(dāng)這個日期突然變成了已經(jīng)發(fā)生的事情，而且提前了預(yù)期整整一周，那真的不是一件很容易接受的事情。

“喂，立花，你在聽嗎？”他的語氣有些焦急，“出什么事情了嗎？”

悲歡并不相通啊。

“沒有，”我清了清嗓子?！拔摇€是麻煩你了?！?/p>

忙了好一陣，三葉才翻開手機——已經(jīng)十點了。

這注定是難忘的一天，尤其是之前的一個小時，谷口的遺體都與她停留在一套房子中。與相熟的人的遺體呆在一起很久并不會使人感到溫暖，恰恰相反，三葉有點害怕，她甚至懷疑婆婆會出現(xiàn)在她今天的夢里。

除此之外，她跟婆婆并沒有血緣關(guān)系，但是在幾個月的相處中，婆婆也成了某種意義上的忘年交。后來診斷出了癌癥，每當(dāng)她去當(dāng)義工的時候，婆婆便會用她聽著便蘊含著時間的、滄桑的聲音，講著她年輕時候的事情，整個過程倒也算樂在其中。

直到結(jié)束了最開始的慌張以及之后機械般緊急協(xié)助處理后事的一連串步驟，在楓年輕的父親回家接過了職責(zé)后她來到了門外，她才猛然發(fā)覺，結(jié)束了。

再也見不到婆婆了，甚至她自己都沒有預(yù)知到死亡，據(jù)楓說去世前她還在打盹，也沒突然交代什么最后的愿望。這樣倒也好。三葉相信，自己所做過的事情一定讓婆婆好受了不少——這就夠了。

但是，再也見不到了?！霸僖病备县撁嬖~匯，從來不是什么好相與的句式。

她不禁想到了自己的外婆，又想到了楓，眼角又一次濕潤了。

附：

第一百九十八章已經(jīng)更新，在標題更新前閱讀后沒有在標題更新后閱讀的，可以回去看一下。

因為那一章后面是在飛機上寫的，所以心情有點小激動，把伴手禮的事忘了個干凈，請多海涵。

當(dāng)然，現(xiàn)在加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