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R1-EP3：血之紋章（14）

五名仆人小心翼翼地將蒙著紅布的貴重物品搬運到大廳中央，站在他們面前的青年輕巧地將紅布撤走，露出了下面的真容。首先映入眾人眼簾的是一頂羅馬式的頭盔，裝飾著羽毛和各種奇怪的花紋，下方則是有著古典式審美的軍服和鎧甲。銀光閃閃的甲胄晃著沙發(fā)上那名謝頂?shù)闹心曩F族的眼睛，他如同看到了鮮肉的餓狼一般，目不轉(zhuǎn)睛地審視著這件收藏品的每一個細節(jié)，希望從中找出造假的痕跡——他什么也沒找出來，也許這本來就是真貨。

“皇歷1812年的法蘭西共和國胸甲騎兵全套作戰(zhàn)服，這種藏品現(xiàn)在即便是EU的市面上也不多見了?！边~克爾·麥克尼爾向著眼前的貴族推銷這些從那間老宅子中找到的收藏品，他根據(jù)布拉多·馮·布雷斯高公爵提供的名單，投其所好地尋找那些專門對這種破爛感興趣的貴族。布里塔尼亞帝國也不乏在帝國建立后才成為貴族的家族，他們的家族歷史不超過二百年，面對老牌貴族時往往存在著種種自卑情緒，因而更希望通過各種手段來讓自己的家族顯得更有底蘊。一方面，他們和歷史悠久的貴族家族聯(lián)姻；另一方面，他們不惜花費巨資購買各類藝術(shù)品，證明自己絕非是只剩下錢的暴發(fā)戶。麥克尼爾只需要略施小計就能讓他們上鉤，況且他的真實目的并不是用這些別人看不上的收藏品去換錢，只要能讓這些自認為占了便宜的貴族幫他們做事，全部白送也是值得的。

矮胖的中年貴族從沙發(fā)上站起來，模樣活像是小孩子看到了心愛的玩具。

“您還有類似的收藏品嗎？”

“怎么，您想要在家里擺放一排用來閱兵的假人？”麥克尼爾笑了，“不過，想要搜集到同時代的成套軍服并不容易，但我這里有更好的東西給您?！闭f罷，麥克尼爾從一旁的仆人手中接過一個盒子，他當著貴族的面打開盒蓋，里面是一頂帽子、一頂圓形頭冠和一件斗篷?？粗^冠上的花紋和圖案，貴族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

“皇歷17世紀的聯(lián)合王國公爵服飾，包括禮帽、冠冕和其他在公共場合的常用服飾，都在這兩個箱子里?！丙溈四釥栂蛑心曩F族熱情地介紹這件新的收藏品，“閣下，我本人強烈推薦您收下它，這樣您的子孫后代也許有幸可以真正地將這套行頭穿出去?！?/p>

眼前這名中年貴族是主管交通的一名高級官員，他的家族成為貴族是在五代人以前，歷史總共算起來只有一百多年，是暴發(fā)戶中的暴發(fā)戶。這樣的貴族時常為受到老牌貴族鄙視而感到苦惱，因此當他聽說布拉多·馮·布雷斯高的使者上門向他推銷收藏品時，他幾乎是想都不想就接受了。

“我聽說公爵閣下是為他的一位遠房親戚倒賣家產(chǎn)。”中年貴族收起了那副不太雅觀的表情，“既然如此，閣下希望我出多少錢？”

麥克尼爾伸出了一根手指。

“一百萬英鎊？”貴族看著后面的那些箱子，他認為這些東西拿到拍賣行去進行拍賣的總成交價格必然遠遠高于這個數(shù)字，“簡直是白送啊。如果閣下不介意的話——”

“您誤會了?！丙溈四釥栃Φ?，“不要錢。公爵閣下認為，承諾和契約比錢更重要?！?/p>

聽到這句話，中年貴族警覺起來。EU將官員接受禮品看作一項重罪，任何官員接受價值高于10歐元的禮物都應(yīng)當上報，但布里塔尼亞帝國沒有這種傳統(tǒng)或規(guī)章制度。貴族之間互相賄賂是常態(tài)，布拉多·馮·布雷斯高又不是當代的圣人，他會出錢求別人辦事也是情理之中。只是，當前的局勢并不明朗，聰明的貴族不會在自身實力不足的情況下貿(mào)然選擇效忠對象。

“……閣下需要我做什么？”貴族諂媚地笑著，“我只是個管理交通的普通官員而已。”

“明天和后天會有兩個班次的貨運列車來到潘德拉貢，您的工作是確保外人不會對其中到底裝了什么貨物感興趣?！丙溈四釥枌⒘硪粋€箱子搬到中年貴族眼前，“當然，您不必擔心自己是在為違法犯罪活動助紂為虐，閣下向來奉公守法，永遠忠于帝國和皇帝陛下?！彼蜷_了箱子，里面是滿滿一大箱瓷器，“這是聯(lián)邦廣德年間的瓷器，公爵閣下要我把它們一并贈予您?！?/p>

中年貴族伸出顫抖的雙手，想要拿出其中一件仔細欣賞，但他想到公爵的使者還在等待答復(fù)，于是便決定送公爵一個順水人情：

“好說，既然這件事處在我的權(quán)限范圍內(nèi)，你們所需要的貨物一定能夠安全地抵達首都。不過，假使公爵的敵人從中作梗，那時我可能無法和他們對抗，萬一出現(xiàn)了差錯，還請公爵閣下原諒。”

“只要您盡職盡責，其他問題我們來處理?！丙溈四釥枌⑦@些收藏品留在了這里，“希望我們能夠合作愉快，以后我們也會向您提供更多的珍貴藏品……擁護皇帝可是大功一件?！?/p>

麥克尼爾離開這名貴族的宅院，準備返回旅館。多日以來，他借著推銷收藏品的機會，不斷地為布拉多聯(lián)絡(luò)愿意為他們大開方便之門的盟友。在軍事演習結(jié)束后，已經(jīng)向外國展示了強大武力的布里塔尼亞帝國并未解決內(nèi)部的分歧。相反，各派貴族開始肆無忌憚地招兵買馬，這些豢養(yǎng)了成千上萬家奴的貴族們自恃擁有武裝，決意憑借手中的這支準軍事力量在亂局中為自己謀取最大利益。然而，他們的手段遠遠比不上布拉多，公爵直接下令將坦克和其他武器裝備從外地送進首都以支援他的盟友。只要這些行動沒有受到反對派貴族的阻撓，他們就能成功地在全面動蕩爆發(fā)前獲得優(yōu)勢。

麥克尼爾打算沿著原路返回，但半路上因為有兩名貴族的車子撞到一起而引發(fā)了交通堵塞，隨即帝國警察封鎖了道路，他只好順著另一條小路步行趕路。他還有很多工作需要完成，既是為了EU，也是為了得知這個世界的更多秘密。無論如何，他不想成為君主的仆從，EU是他最后的退路。

一顆子彈毫無預(yù)兆地嵌入了麥克尼爾的后腰，從側(cè)腹穿過。劇烈的疼痛讓麥克尼爾直接向前仆倒在地，他那還未因疼痛而喪失思考能力的頭腦正緊張地計算著敵人的位置和可能的動機。也許他有許多辦法在正面戰(zhàn)場上躲開敵人的子彈，而偷襲是任何人都無法防備的。

“還好，沒有傷到內(nèi)臟?！丙溈四釥栍米笫謸沃孛?，右手捂住傷口，艱難地站了起來。后方傳來了腳步聲，十幾名穿著斗篷的神秘人從背后包圍上來，麥克尼爾只能選擇向前逃跑，但他意識到這些人抱著貓捉老鼠的心態(tài)后，認為逃跑只能撞在敵人的槍口上。他用一只手扶著旁邊的圍墻，沖著不速之客們笑了一下。

“你笑什么？”最前面的神秘人不滿地說道。

“一群老年癡呆癥或帕金森患者不在醫(yī)院里躺著接受治療，看來醫(yī)院的護工今天給的藥量不夠?！丙溈四釥栠谘肋肿斓匦χ?，他伸出手指了指自己的額頭，“朝著這里打，不然你們會后悔?！?/p>

麥克尼爾猜想布里塔尼亞帝國的奇怪文化影響了他們的辦事邏輯。他們明明可以用更直截了當?shù)姆绞浇鉀Q對手，偏要先打傷再使用繁瑣的手段來解決問題，只會給對手留下逃生的機會，還會使得幕后主使暴露。既然這些被騎士精神給弄壞了腦子的家伙執(zhí)意用這種辦法對付他，他當然樂意用敵人的方式把敵人打敗。

當最前面的神秘人抽出長劍，向著麥克尼爾走來時，麥克尼爾出人意料地從身后拿出了一把短棍——這種防身兵器比較適合隨身攜帶。他輕而易舉地撥開了敵人的長劍，然后揮起短棍抽在對方的臉上，砸得敵人頭破血流，連門牙都被打掉了兩顆。那人見麥克尼爾不好對付，還打算逃跑，被麥克尼爾連續(xù)兩棍打在后腦和脖子上，當即倒地不起，掙扎了幾下就沒了動靜?？磥磉@個倒霉的家伙恰好被擊中了頸動脈竇，也許這就是命運。

劇烈活動讓傷口正在加速流血。換成旁人，恐怕已經(jīng)失去了戰(zhàn)斗能力，而麥克尼爾還能站在這里，靠的是他非人的體質(zhì)。他能在身中數(shù)槍的情況下掙扎著爬起來并把凱恩釘在墻上，也能在這種絕境中殺出一條血路。

“一起上?！彼p聲說道，“我趕時間，沒空和你們糾纏?！?/p>

眾人一聽麥克尼爾如此囂張，都勃然大怒，一擁而上，這給了麥克尼爾和他們纏斗的機會。這條路并不寬大，十幾人一起向前沖的后果是摩肩接踵，誰也沒法前進。麥克尼爾一面阻擋他們前進，一面向后退卻。但是，只要這一行動的指揮者的頭腦是正常的，他必然會選擇堵死麥克尼爾的退路，而當麥克尼爾看到后方出現(xiàn)一個穿著白袍的身影時，他知道真正的大敵出現(xiàn)了。

“真沒用，連一個EU商人都殺不了?！蹦侨藲鈶嵉爻厣贤铝艘豢?，“你們都讓開，我自己上?！?/p>

話音剛落，那人揮起長劍，攻勢凌厲地向麥克尼爾刺去一劍。麥克尼爾的體力已經(jīng)消耗了大半，對方又氣焰囂張，雙方對比之下差距明顯，再加上其中一方負傷，麥克尼爾只能選擇被動防御。他有信心，只要他能抓住對手的破綻，就能一次性廢掉對方的手臂或再敲掉他幾顆牙齒，但對手的招式密不透風，往常麥克尼爾早已找出其中的漏洞，現(xiàn)在他的體力限制了他采取的行動。

“誰派你們來的？”麥克尼爾質(zhì)問道，“圣米迦勒騎士團還是圓桌騎士？”

“你已經(jīng)死到臨頭了，別廢話?！睂κ掷湫Φ?，“想不到EU的商人這么難對付，看來你的真實身份值得推敲。不過，那已經(jīng)不重要了，反正你沒法活著離開這里，知道再多又有什么用呢？”

麥克尼爾趁著對方愣神的機會，揮起短棍重重地抽在對方握住長劍的右手上，這一下來得又狠又急，敵人手中的兵器直接脫手飛了出去。惱羞成怒的對手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的兵器躺在離他還有兩三米遠的地方，怒不可遏地向麥克尼爾舉起了手槍。麥克尼爾已經(jīng)沒有機會再發(fā)起進攻了，剛才那一下讓傷口撕裂加劇，他連爬起來都做不到，又怎么反擊呢？

“下地獄吧，歐洲反賊?！?/p>

兩把長劍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兩名身穿貴族服飾的金發(fā)碧眼少年從后方走出，控制住了正打算殺死麥克尼爾的神秘人。

“這人，我們領(lǐng)走了?！庇秒p劍頂在神秘人脖子上的少年口中發(fā)出的卻是略顯低沉的女聲，“你們馬上離開這里，我們可以當這件事沒發(fā)生過?！?/p>

“開什么玩笑？”神秘人捂著紅腫的右手，“他是個外國人，還是個間諜和臥底……你們打算背叛帝國嗎？”

“你的帝國，不是我們的。”英氣勃發(fā)的少女收緊了呈現(xiàn)出剪刀狀的長劍，“我想爭取圓桌騎士的位置已經(jīng)很久了，如果我在這殺了你，好像也有機會被皇帝陛下以替補身份遴選出來吧？”

旁邊那名身高和少女相仿的少年緊張地看著對面虎視眈眈的騎士侍從們，他手中的兩把手槍不足以同時對付這么多敵人。如果被挾持的圓桌騎士不顧性命也要下令開火，他們沒法活著離開這里。

然而，人都是怕死的，圓桌騎士并不能免俗。

“放他們走！”神秘人向著手下發(fā)出了命令。等到那些人完全退出了這條街道，兩名少年才將已經(jīng)昏迷不醒的麥克尼爾從地上拖走，塞進了路旁的一輛轎車。

“這事沒完，別以為你們的母親是特勤總監(jiān)就能護著你們?yōu)樗麨椋　币伤茍A桌騎士的神秘人只能站在原地毫無意義地發(fā)泄著怒火，“新皇會砍了你們的腦袋給那群亂民……”

他已經(jīng)失敗了。在侍從們的保護下，圓桌騎士灰溜溜地離開了小巷，沒有人會注意到這里發(fā)生過一場械斗。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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