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譯自Gates of Ruin, 原文見 Ahriman: the Omnibus pp. 213-227. John French著。版權(quán)歸GW所有，本文僅供學(xué)習(xí)交流。

碼字機仆Diomedea exulans 譯，Ciel 校。

+ 希爾瓦納斯。+

那導(dǎo)航員既沒有動彈，也沒有回復(fù)。

+ 希爾瓦納斯，你要回復(fù)我一下。+

那訊息如此尖銳，幾乎算得上一記精神上的重?fù)簟？伤€是不曾動彈分毫。我踏近前去，俯下身來，鎧甲一陣嗡聲哀鳴。那導(dǎo)航員躺臥在他沉睡的搖籃里，膝蓋抱在胸前，腦袋埋了下去，看上去好似一只胎兒。汗水浸透了他的黑袍，將那黑袍石膏似地粘在了身上。他正遲緩而粗重地呼吸著。我能夠看到他的肋骨緩緩起伏。他仍舊將那黑色的小球緊緊按在額頭上，可他的雙眼卻是閉著的。我觸上他思維的表層肌膚，可遇上的既非抵抗，也非思緒，唯有一陣柔軟平靜的溫暖暗流，緩緩涌動。

“希爾瓦納斯?！蔽乙晕艺鎸嵉穆曇粽f道。可是，依舊還是沒有任何回應(yīng)。我聚集起思緒與注意力，準(zhǔn)備著潛入他思維更深層的地方。

房間的門在我身后打開了。甲板伴著沉重的腳步聲一陣震顫，活塞與伺服系統(tǒng)隨之發(fā)出尖銳的嗚鳴。那現(xiàn)入存在的思維，以一洗火焰的浪潮，吐息一般席卷過我的感知。鐫在我鎧甲之中、紋在我皮膚之上的守護符文綻放出熱量的花朵，而我的皮膚一陣微微的刺痛。

+ 他不會回答你的。+

我嘆了口氣，站直了身子。

+ 你所精通的，如今已經(jīng)超越了數(shù)字與合計的范圍了？+

我聽得一陣齒輪與二進制代碼 (binaric) 咔噠作響。

“不，那類舉動是不必要的?！币粋€干枯、短促尖銳而清晰的聲音說道。這聲音宛若剛剛發(fā)話在我思維中那聲音的鏡面倒影。它也并非是在對我說話。又是一陣短促的咔噠，聽上去幾乎有些失望?！笆堑模掖_信。”

我緩緩轉(zhuǎn)過身去。

兩個身影立在我與這房間其余的空間之間。其一身形龐然，另一則碩然宛若妖魔。伊格尼斯，毀滅之主 (Master of Ruin)，穿戴著橙與黑的終結(jié)者甲 (Terminator armour)。那鎧甲的色彩呼應(yīng)著自動人形 (automaton) 外殼上橙與黑的火焰，宛若它們的回聲。他的面孔素樸地裸露在外，五官漠然而輪廓光滑，一如我記憶中的模樣。他赤裸的肌膚上，圓圈與線條的刺青在各樣的圖案之間變幻。他的思維以冰冷無情的模式閃爍著，我既無法識讀，亦無想要去理解的欲望。

我將目光從伊格尼斯身上滑落開來，游移到佇立在他身邊那尊活塞與機械關(guān)節(jié)的雕塑上。它的胸膛與肩膀覆在一重涂著明橙的光亮漆層的甲殼之下。那些甲片上覆著幾何圖形，在光潔的橙色上劃出纖細精致的煤黑線條。那是一尊戰(zhàn)斗機器人。從它雙拳與后背上的武器上看，這事實無可置疑。這便是他此前一直以凡俗的聲音對話的對象。

+ 一只寵物么？還是說，你留著它是為了聊天的？+

他靜候了那樣長久的一瞬，他的雙眼系統(tǒng)地掃視著我，從頭到腳，有條不紊。隨后，他搖了搖頭，那動作緩慢而精準(zhǔn)。

+ 克雷登斯 (Credence)* 守護著我的生命。+ 他發(fā)送道。

* 機仆注：Credence一詞，本意是信任、信心的意思。伊格尼斯確實很信任這只?。ǎ浚C器人呢…

我等待著，可他沒再說什么。我的牙齒緊咬在一起。我都已經(jīng)忘記與毀滅教團的人交談是怎樣一番感覺了。自我上次見到伊格尼斯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足足隔了數(shù)個世紀(jì)。從這點來說，那數(shù)個世紀(jì)堪稱一種祝福。

+ 謝謝你澄清那一點。+

伊格尼斯微微點了下頭。

+ 自從我上次見到你以來，你變了，克泰夏斯。+

+ 你注意到可真是太好了。+

+ 我觀察的本意并不是安慰你。+ 他的訊息充著鉛一般沉悶，全然缺乏著哪怕一絲的感情?；蛟S是那些惡魔吧?；蛟S，它們竊走了我的一部分耐心，又或許它們賦予了我一種對情感上的微妙需求 – 一種在我的同類之間并不常見的需求。不論原因為何，我都感到我的臉頰一陣抽搐，而我的手緊緊攥住了法杖。

我閉上眼，緩緩呼出一口氣來，強迫那平靜翻滾著席卷過我的全身。當(dāng)我再度睜開眼時，我的目光越過了伊格尼斯。阿里曼正佇立在阿斯特羅斯身邊，就站在門邊上。他們都穿著鎧甲，卻并未戴著頭盔。阿里曼那樣憔悴，眼窩深深沉陷在他那張英俊而消瘦的面容上，骨骼劃出分明而銳利的線條。他看上去那樣疲憊，幾乎有些病容，但他的眼中熠熠然閃爍著勝利的光芒。

+ 你的意愿是什么，阿里曼？+ 我的目光在阿斯特羅斯、伊格尼斯、與他的自動人形之間逡巡。

+ 你找到了一條通往安提爾蘭深淵的道路。+ 他說著，步上前來。我注意到他甚至在微微地一瘸一拐著。一根血管在他的太陽穴上跳動著。他的面容不僅僅是疲憊不堪，而幾乎是枯槁。+ 為此，我向你表示由衷的感謝，克泰夏斯。+

他停在希爾瓦納斯那一動不動的身形前，俯視著他，凝望了那樣久的、心跳般的一瞬。我能夠感覺到他的思緒翻涌著，亞空間的暗流隨之變幻激蕩。

+ 伊格尼斯是對的。倘若你以思緒與聲音呼喚他，他是不會回答的。+

+ 為什么？+ 我問道，突然間感到那樣疲倦，繼續(xù)不下去那場機鋒與言語的舞蹈了。

阿里曼向伊格尼斯匆匆投去一眼目光，也點了點頭。

+ 那導(dǎo)航員思緒的模式，+ 伊格尼斯發(fā)送道，+ 是一個螺旋，永遠地向外輻散，又永遠地向內(nèi)卷曲。它吞噬掉了他思維中的其余一切，并且會一直持續(xù)下去，永無盡頭。+ 毀滅之主停頓了下來，而我的視線向他瞥去。他臉上的刺青靜了下來，那些線條仿佛將他的面容打成了尖銳的碎片。我突然生出一種厭惡與輕視的感覺，盡管我說不出為什么。+ 那螺線的比例與級數(shù)，是某種… 我不會讓它幻入現(xiàn)世的東西。+

我在鎧甲中瑟然打了個寒顫。我其實并不確切伊格尼斯話中具體意味，但我明白他在試圖說些什么。那正是自從我將那小球交給導(dǎo)航員后，便一直在擔(dān)憂的東西。

+ 他的思維和著一首歌，跳動著節(jié)拍。+ 我?guī)缀踉谧约合胍l(fā)聲之前便發(fā)送道。

阿里曼微微頷首，向我望來。

+ 那曲歌會領(lǐng)我們走出恐懼之眼么，克泰夏斯？+

我移開視線，斷開了與他的眼神接觸，望向希爾瓦納斯。他沉睡著，蜷縮在一顆惡魔的珍珠周圍，好似沉眠的孩童。我想起我為阿里曼所做的一切，想起自從我追隨他左右以來，他將我投入的一切用途。我思忖著現(xiàn)今這境況之下，是否暗含著比我所看見、或是所猜測到的更多的東西；我思忖著阿里曼在打破恐懼之眼的枷鎖之外，是否又在試圖達成著什么其他目的。我回想起當(dāng)我被綁縛在阿蒙的監(jiān)牢里時，他提予于我的那樁提議。

我眨了眨眼，微微搖了搖頭，望向伊格尼斯、阿里曼、與阿斯特羅斯等候著的面龐。

+ 是的。+ 我發(fā)送道，+ 我并不是在查看他是否會回答我。我是在查看他是否準(zhǔn)備好了。而他已準(zhǔn)備好了。他聽到那首歌，聽到的也唯有那首歌。他會將我們領(lǐng)向那條通路，走出恐懼之眼。他會領(lǐng)我們?nèi)ネ鶜缰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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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亞空間合攏在我們四周，將我們籠罩。西考拉克斯號劈波斬浪穿越那凝結(jié)色彩的漩渦，烈火沿著它的船脊奔流而下，好一似龐然的燃燒獅鬃招展在風(fēng)中。它的姊妹船只們航行在它身側(cè)周圍，乘著浪濤，以銀藍的光之線纜與它相連。翻涌的暴風(fēng)雨在它們四周起起落落，又在它們的蓋勒力場 (Geller field) 上破碎成千萬枚尖嘯的銳利碎影。船只間的靈能鏈接翻騰又啪然折斷，好似狂風(fēng)中的繩索。西考拉克斯號的導(dǎo)航庇護所 (navigation sanctary) 中，希爾瓦納斯端坐著，空茫地凝望著其外的瘋狂。反饋系統(tǒng)與線纜將他與掌舵之座鏈接在一起。而在我們腳下，一座足有半公里高的機械之塔將他的意愿與這艘船連接起來。但是，真正連接著他和他所引領(lǐng)著的艦隊的，是阿里曼與他選定的秘環(huán) (his chosen Circle) 的思維。

阿里曼與他的秘環(huán)操縱著希爾瓦納斯，好似把弄著一只牽線人偶。他們使馭著他的能力與感官，就如那是他們自身思維的延伸一般。靈能感應(yīng)的羅網(wǎng)自他們身上延展出去，穿越了亞空間的風(fēng)暴與湍流，連結(jié)起那些為其他船只導(dǎo)航的思維。那是何其精妙而可怖的壯麗技藝啊。自我加入阿里曼麾下以來，我曾數(shù)次幫助過他將這靈能的羅網(wǎng)創(chuàng)建?？墒?，在這去往毀滅之門的路上，這是我此生第一次看到他跟隨而非領(lǐng)導(dǎo)。

希爾瓦納斯坐在椅子邊緣，那枚小球被他緊握在兩手中央。他凡俗肉體的雙眼是抿闔著的，可他褪下了額頭上那道細長的布條，第三只眼癡癡然一眨不眨地凝望進那亞空間的光芒。我、阿里曼和阿斯特羅斯背對打開的百葉窗站著，閉著眼，我們頭盔上的顯示閃爍著歸于一片黑暗的空白。我眼前所見的，皆來自于我的第二視覺。我是個術(shù)士，曾將我的心靈投射至超越此世的國度，曾在夢境與幻象中穿行于那彼方的領(lǐng)域之中，可即便如此，那經(jīng)歷對我思維的建構(gòu)，也一如它對那非物質(zhì)的至高天 (the immaterium) 的。直視亞空間、沐浴于其力量與瘋狂的光輝之中，便是在邀來比死亡更糟糕的事情。唯有導(dǎo)航員們能夠直視它，而得以幸存。而即便是他們，也要為此付出代價。

希爾瓦納斯的面孔宛若一張松垮的面具，懸在額頭上，淡粉的唾沫從他張開著的嘴里流了下來。他呼吸時，喉嚨深處傳來陣陣哼鳴，咕嚕作響。西考拉克斯號舞蹈起來，自情緒有若驚風(fēng)驟雨的諸般面容間輕盈滑過，旋舞著飛躍憎怨與謊言的漩渦。我、伊格尼斯與阿里曼聯(lián)起手來，輕輕觸碰著他的思維。那連結(jié)將將夠我們將整只艦隊維系在他的航向上，可即便如此，我們也能聽到那曲歌 – 也只能聽到那歌聲。

它真美啊。我是說，那真真切切、實實在在的，是我所經(jīng)歷過的一切中，最為美麗的。它并非是聲音，盡管當(dāng)我回憶起它時，我所能記起的，唯有那沉悶而晦然的、關(guān)于嗓音的記憶、以及高亢尖銳的音符。它是悲慟與喜悅，是傷痛，是鋒銳與苦楚，欣喜與歡樂，還有那無盡的、無盡的承諾，承諾著更多更多。更多，直至你溺斃其中。那是我所能憶起的、最為美妙的經(jīng)歷，卻也幾近是最為糟糕的。我一扇扇關(guān)緊了我思維之中的每一處門扉，將我的意愿堅硬成磐石的墻。彈指千年，萬古一瞬。而這一切之間，自始至終，希爾瓦納斯一直注視著那靈魂的浩瀚之洋，咯咯地輕聲唱著，那歌聲是對那曲牽引著他的歌謠的拙劣模仿。而我們，追隨著他而去。

我不知我們究竟行旅了多遠，抑或是多久。即便我試圖去衡量，那測度也毫無意義。我們行過絕望的暗礁，攀上青銅的巉巖，而那未曾生誕降臨的戰(zhàn)爭酷熱將我們燒灼。我們是金屬與石的種子，乘著悖論之風(fēng)高高飛揚。龐如城市的種子，攜著足以將那些城市焚至塵燼的強大武器?？杀藭r啊，我們的船只渺小得什么也不是：它們不過是諸神眼中塵埃一般的細小斑點，活著，卻又從未活過。

那歌聲吸引著我們，宛若永恒，愈發(fā)嘹亮，直至忽然之間，它毫無征兆地停了下來。

希爾瓦納斯高聲尖叫起來。劇烈的痛楚自連結(jié)著他的精神紐帶上閃過，而在眨眼一瞬之間，我感受到了他的人生重重跌落回他身上時，那種驚恐與絕望。隨后阿里曼切斷了那紐帶，而西考拉克斯號自亞空間中跌開，宛若自空中墜入水面的石。

我的雙眼猛然睜開。聲音開始撕扯著我的思緒。

+ 我們在哪兒？+

+ 出什么事了？+

+ 艦隊其他船呢？+

+ 哪兒 -- +

+ 安靜。+ 阿里曼的訊息結(jié)束了眾人喋喋的嘈雜爭論。我感覺到我的兩顆心臟在胸腔里急劇跳動，宛若錘擊；我的血液奔涌沖撞著我的眼與耳，有如擂鼓。無聲的靜寂將我籠罩，壓迫著我。百葉窗遮蔽了觀察窗 (viewing portal) 。房間中唯一的光線，便是我們頭盔目鏡那朱與翠的微光。+ 艦隊的其他船只并沒有和我們在一起。我感覺不到他們中的任何一個。不論我們身處何方，這里都只有我們。+

那只自動人形，克雷登斯，閃爍著射出一束掃描激光，輕聲咔噠著發(fā)出一串二進制代碼。

伊格尼斯搖了搖頭。

“平靜下來。”伊格尼斯說，“不過，要做好準(zhǔn)備?！倍死椎撬够貞?yīng)以一陣武器的裝填。

我握緊了我的法杖。

我向阿里曼瞥去。他正望著希爾瓦納斯呢。那導(dǎo)航員正顫抖著。他的第三只眼閉上了，鮮紅的、結(jié)了痂的痕跡遍繪在他的臉上，自額頭直至下巴。

“不不，不?！彼┼┖詠y語著，他真正的雙眼癡癡望著那枚黑色的球，瞪得那樣大。他將它舉起，緊緊將它按在他的雙眼上、皮膚上、嘴唇上，每一個動作都比上一個更加地快而瘋狂。“不… 不… 不… 回來吧，拜托了，回來吧…” 他舉起那小小的球，張開了嘴，要把它吞下。

阿里曼頎長的手干脆地合攏在導(dǎo)航員腕間。希爾瓦納斯試圖掙脫，但阿里曼將那小球從他的指間拉扯了出來。導(dǎo)航員癱倒在座位上，啜泣著，他表層的思緒成了一片破碎的絕望之形。阿里曼看了看那小球，隨后瞥了我一眼，將它向我擲來。我接住了它，期待著… 我不知道我究竟在期待著什么，但這物事死氣沉沉的冰冷重量令我驚詫。我此前觸碰它時的那番感覺已然消散，不復(fù)有歌聲充溢著我的腦海。

“如果它結(jié)束了，”我大聲想道，“那一定就意味著…”

“意味著它已經(jīng)將我們引領(lǐng)到該去的地方了。+ 伊格尼斯不帶感情地陳述道，+ 那是現(xiàn)下諸般可能中，最為可能的一種。+

+ 可是，我們在哪兒呢？+ 阿斯特羅斯問。

+ 毀滅之門。+ 我發(fā)送道。所有人的眼睛都轉(zhuǎn)了過來，盯著我。+ 那便是那枚小球應(yīng)當(dāng)領(lǐng)我們?nèi)サ牡胤健?

+ 那么，為什么那首歌結(jié)束了？+ 阿斯特羅斯繼續(xù)問道，他的手指在劍鞘上繃得那樣緊。我搖了搖頭。

+ 我不知道。+

+ 你找到了這條路。+ 阿斯特羅斯啐道，不信任與忿怒在他的思緒之中流淌，+ 你的技藝將我們帶領(lǐng)至此地。我們跟隨著你，一如他一樣。然而你竟然不知道！+

+ 這是亞空間，你個呆瓜！+

阿斯特羅斯開始抽出劍來?？死椎撬沟奈淦魑⑽⒊榇ぶＮ腋械搅εc熱扼住了我的脖頸，我喉中的水汽沸騰著蒸發(fā)而去，而阿里曼的意志驟然猛擊而出。阿斯特羅斯僵住了，一環(huán)森然的寒光將他籠罩，宛如一頂冠冕。他掃視著我們，目光從一個人游移到另一個人身上，隨后，我感到我喉中的火焰冷卻下來，而那將阿斯特羅斯緊緊束縛的光環(huán)消散了。

+ 船的女主人告訴我，她的傳感器看不見船體之外任何東西。什么也沒有。據(jù)他們所知，外面一片空白。并且，亞空間引擎 (warp drive) 拒絕啟動。+

+ 擱淺了*。+ 伊格尼斯說著，簡略地點了下頭。

* 機仆注：原文是becalmed. 意即 leave (a sailing vessel) unable to move through lack of wind. 是風(fēng)帆艦時代的用語，指一艘船由于無風(fēng)而無法航行的情況。這種情況常見于赤道無風(fēng)帶上、以及馬尾藻海等海域。

+ 不。+ 阿里曼發(fā)送道。+ 并不全然如此。下層甲板上正在發(fā)生著什么?？栭T塔收不到工造士們 (machine wright) 的任何回應(yīng)。但當(dāng)她收到語音信號的時候，她能聽到 -- +

+ 歌聲。+ 我發(fā)送道。阿里曼望著我，點了點頭。

+ 是的。+

“唔… 嗯… 唔… 嗯…唔?！?/p>

那突如其來的聲音讓我扭過身去。希爾瓦納斯正坐在導(dǎo)航座腳下，坐得那樣正，前后微微搖晃著身子，臉上掛著一縷微笑，輕聲哼唱著。

“你們聽不見么？+ 他問，舒舒搖擺著，+ 唔… 嗯… 現(xiàn)在，它再也不會離開我了?，F(xiàn)在我再也不會離開它了。+

我盯著他看了一秒，一陣寒意爬過全身。

然后，我聽到了它。那破碎而銳利的歌聲碎片，自我身后而來，清脆地叮當(dāng)作響，少女般咯咯笑著。我轉(zhuǎn)過身去，而每一個人都在那同一刻轉(zhuǎn)過身去，每一個人都望著不同的方向。那聲音移動著，輕捷地將將消失在視線之外。房間中的每一件武器都蘇生著活了過來。臭氧的味道充斥起我的鼻端。我自己的思維變幻著，隨著我召喚出那些烈火的秘密之語，更易著焦點。阿里曼的思維收縮起來，直至它化為我感官邊緣一處全然貫注的、極堅而硬的焦點。

“唔… 嗯… 唔…” 希爾瓦納斯輕聲哼鳴著，他臉上的笑容仍在流淌著一絲絲染著鮮血的涎水。

+ 打開百葉窗。+ 我發(fā)送道。我感受到阿斯特羅斯的疑問與反對在他的腦海中成形，又在它們化為言語前便干脆地打斷了它們。+ 我們需要看看我們究竟在面對什么。打開它們。+

他猶豫一下，隨即點點頭。一指靈能念力的能量自空中閃爍而過。希爾瓦納斯的導(dǎo)航員之座上，開關(guān)撥動，控制裝置隨之咔噠作響。一聲沉悶的錚然聲響，隨即一聲又一聲。一扇接一扇地，那些遮蔽著觀察窗的百葉窗板收折回去，而那等候其外之物，透過窗，向其內(nèi)的我們窺看。

我承認(rèn)，我早該知道的。我早該預(yù)料到，事情將會發(fā)展成這個樣子的。

惡魔大可以是在撒謊的，即便它們吐露的即是真相。我向它詢問一個尋得安提爾蘭深淵的法子，以此離開恐懼之眼。我束縛的惡魔告訴我，毀滅之門標(biāo)志著它的起始，隨后給了我找到那毀滅諸門的方法。而我接受了它交給我的東西，又順著那線索，走到了盡頭。它無法對我說謊。我加諸其身的束縛禁止它那樣做?？墒牵o予我的真相，遠較任何謊言都更為致命。即便已是千余年過去，我仍舊忍不住思忖，我為何犯下那失誤?；蛟S，那是疲憊罷，抑或是傲慢。抑或者，那是因為我某些深埋意識之中、不嘗顯露的部分不愿離開恐懼之眼 -- 那巨眼 (the Eye) 已成了我的家園，我的庇護之所?；蛟S，我那小惡魔一般的部分，惡作劇似地想要我們失敗。那惡魔做了我所命令的一切，完完全全一如我所要求；它將我們引去了安提爾蘭深淵邊緣的毀滅之門，也將那末日般的毀滅降臨在我們頭上。

(毀滅之門 未完待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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