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文觀止——鄭伯克段于鄢(轂梁傳)

克者何?能也。
何能也?能殺也。
何以不言殺?見段之有徒眾也。
段*,鄭伯弟也*。
何以知其為弟也?殺世子、母弟目君*,以其目君知其為弟也。
段,弟也,而弗謂弟;公子也,而弗謂公子。
貶之也。
段失子弟之道矣,賤段而甚鄭伯也。
何甚乎鄭伯?甚鄭伯之處心積慮成于殺也。
于鄢*,遠(yuǎn)也,猶曰取之其母之懷之云爾,甚之也。
然則為鄭伯者,宜奈何?緩追,逸賊,親親之道也*。
轂(gu 第三聲)梁傳:也稱谷梁傳
段:鄭莊公的弟弟,封在京邑。因圖謀不軌被莊公挫敗于鄢這個(gè)地方,后來又逃到共這個(gè)地方,所以又稱段為共叔段
鄭伯:也就是鄭莊公,用“伯”字是譏諷他對胞弟教導(dǎo)有失,也佐證從此時(shí)開始,周禮逐漸開始崩壞,為兄不尊、為弟不悌
世子:指帝王或諸侯正妻所生的長子
目君:稱為國君?!洞呵铩纷髡叻Q呼殺死世子或者同母弟弟的君主,都只稱國君,不再以兄弟相稱,有貶抑的意思
鄢:鄭邑,在今日河南鄢陵西北一帶
親親之道也:第一個(gè)“親”是動詞,第二個(gè)“親”是名詞
克是什么意思?就是能夠的意思。
能夠做什么呢?能夠殺人。
為什么不直接說殺呢?因?yàn)橐硎境鲎冯S共叔段的人很多。
共叔段是鄭伯的弟弟,怎么知道他是弟弟的呢?因?yàn)榧偃鐕龤⒘说沼H的長子,或者同母所生的弟弟,便用國君的爵號稱呼他,文中既然已經(jīng)稱呼鄭伯,那么也就知道共叔段是鄭伯的弟弟了。
共叔段既然是國君的弟弟,卻不稱他為弟弟;共叔段應(yīng)當(dāng)是公子,也不稱他為公子,這是對他的貶斥,因?yàn)楣彩宥我呀?jīng)喪失了一個(gè)公子和弟弟所應(yīng)有的道德以為。
但是《春秋》鄙視鄭伯的程度超過了對共叔段的批評。
在什么地方超過了對共叔段的批評?因?yàn)榻?jīng)文并未對鄭伯想盡一切方式,想要?dú)⒌舻艿艿囊庠柑岢雠u。
但經(jīng)文說在鄢這個(gè)地方殺掉共叔段的,表明共叔段已經(jīng)跑到遠(yuǎn)離鄭國都城的地方了。
就好比說是從母親的懷中奪過嬰兒殺掉,這又是鄭伯做得過分的地方。
既然這樣,那么對鄭伯來說最好的方法是什么呢?就是不要急著追殺已經(jīng)逃遠(yuǎn)了的亂臣,而應(yīng)該遵循兄弟之間相親相敬的道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