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 樂園計劃!
空白涂黑的睡相很好,就像一個安靜的娃娃一般,有的時候,甚至會令溫蒂懷疑,這個小家伙是不是睡死了。
然后溫蒂就會極為壞心眼的用這個借口,把小蘿莉從安然的美夢中喚醒,看著小蘿莉那泫然欲泣的,水汪汪的,睡眼朦朧的雙眼,隨意的用幾個借口糊弄過去。
畢竟,現(xiàn)在的小白,在沒睡醒的時候,可是很好糊弄的。
借著流轉(zhuǎn)在這顆星球上的風,溫蒂一邊繼續(xù)學(xué)習著,那些人類文明一代代積攢,傳承下來的知識,來進一步的強化提升溫蒂對于自身律者權(quán)能的掌控,另一邊,溫蒂則繼續(xù)消化著崩壞意志的觸手。
那些觸手本質(zhì)上,也是一種對于崩壞能,或者說虛數(shù)能量的特殊利用方式,因為虛數(shù)能量轉(zhuǎn)化實數(shù)物質(zhì)這個過程中,幾乎完全不需要考慮熵增帶來的負面作用,所以崩壞意志的觸手真的很多,很多。
多到溫蒂都快有些吃撐了。
不過最近一段時間,那個崩壞意志突然又沒有反應(yīng)了,讓本來尋思著什么時候通過崩壞意志的騷擾,找到那個崩壞意志,看看是不是能趁機啃上兩口,以此了解更多律者權(quán)能以及崩壞能的使用方式的溫蒂有些失望。
輕輕的撫摸著懷里小蘿莉那銀白色的長發(fā),柔順的手感令溫蒂感到了格外的安心。
盡管如今這種安心感,來得有些莫名其妙,小白已經(jīng)不再是過去那個近乎可以解決一切問題的偉大之人,但,溫蒂卻覺得,也許這樣的小白,也不差。
將一切都肩負,以一人之力拯救世界聽起來固然偉大,但,那對于一個人來說,未免也太過殘酷了一些。
必須要犧牲一個人才能拯救的世界,那種世界,真的有被拯救的價值嗎?
溫蒂不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也,不想知道。
“近鄉(xiāng)情怯,人之常情而已?!?/p>
華并沒有急著去收回她留在這個世界中,被稱為赤鳶仙人的那一部分自我。
有些事情,遲了就是遲了,錯了就是錯了,再怎么看似偉大的理由,如果建立在錯誤之上,那也終究會迎來屬于偉大的錯誤的,苦果。
欣欣向榮的神州令華感到有些愧疚和自責,如果,這些人真的知道,他們即將面對的,是怎樣絕望黑暗的未來,他們,又會做出怎樣的選擇呢?
祂已經(jīng)不再眷顧任何人類了,曾經(jīng)留下的,那為每一個人類提供的,在困境中獲得更多選擇,以及一份額外的力量的機制,也已經(jīng)被祂收回,連同那份壓彎了愛莉希雅脊梁的荊棘花冠一起。
再怎么美好的信念,一旦背負上了現(xiàn)實的重量,又無人為其分擔,也終究還是抵不過現(xiàn)實的磨損。
就像,這個剛剛復(fù)活之后,就不斷迎來一個又一個壞消息的愛莉希雅一樣,她所曾經(jīng)以此自豪,以此驕傲的真我束縛住了她的手腳,被荊棘花冠壓彎了脊梁,讓愛莉希雅再也無法看到前路。
于是,宛如無頭飛蛾一般的愛莉希雅最終還是在所有旁觀者的漠然注視下,做出了錯誤的選擇。
畢竟,祂的力量的確可以為愛莉希雅抵御一切外來的傷害與影響,但卻不可能去抵消,愛莉希雅自己對自己的影響。
祂在期望愛莉希雅能夠做出一個,超越命運,超越自身局限的奇跡,因為祂已經(jīng)為愛莉希雅做好了前期的準備工作,只要愛莉希雅她能夠意識到,或者,在其他突破自身命運之人的幫助下,意識到的話——
現(xiàn)在的局面,大概會更好一點。
華知道,并不是所有人都想要一直待在祂的庇護下,但他們或許已經(jīng)忘了這個世界真正的絕望之處。
沒有了祂的力量作為庇護,作為緩沖,所有人都會慢慢的被拖回他們原本的命運之中,就像愛莉希雅一樣。
“犧牲自己,那,真的不是一個多好的選擇,但卻也是我們所能看到的,所能認知到的,正確的選擇?!?/p>
華知道,她留在這個世界中的那部分自我是怎么想的。
“但對于愛莉希雅來說,一旦她認同了自身的命運,回到了自身的命運之中,那么她對祂來說就不再會有任何特殊的意義。”
所有想要安于自身命運,靜待人類文明滅亡之人,都是,祂的敵人。
祂不會對這些敵人動手,祂只會冷眼旁觀,等待這些敵人消亡殆盡之后,再另尋他法。
如果當初的愛莉希雅沒有突破她自身的命運的話,那么祂是不會被那種并沒有多重要的美好信念所打動,從而直接出手干預(yù)人類文明的。
但,真可惜。
從來都只有祂帶給人們希望與轉(zhuǎn)機,但,人們卻從未帶給祂希望與轉(zhuǎn)機。
所以,在天平的兩端終于無法維系之后,祂也只能遵循自身的規(guī)則,尊重人類的選擇,不再出手干涉人類文明的進程。
或許,可能比那更加糟糕。
華看過了神州的情況,臉上的憂慮之色愈發(fā)凝重。
明明都是那么勤勞努力的人們,他們滿懷希望的,幸福的憧憬著明天。
他們什么都不知道,但他們相信,憑借他們的雙手,人類文明一定會越來越美好。
但真可惜,這個世界,一點也不美好。
華站在了樂園之外。
如果有可能,華想見見現(xiàn)在的她。
但是作為沒有參與那場事件的華,樂園隔絕了華與空白涂黑之間的聯(lián)系。
即便此刻,華像櫻那樣,以窮舉法搜遍整個西伯利亞,也別想找到空白涂黑留下的半點痕跡。
因為樂園隔絕了華,與空白涂黑之間的聯(lián)系。
“她在等待一個道歉,可是,那些人,執(zhí)迷不悟啊?!?/p>
華嘆了口氣,即便可能已經(jīng)來不及了,但是華還是想試試。
“愿人類,得享美好未來——”
第一次進入樂園的人都可以聽到空白涂黑當初殘留下來的回響。
偉大者的意志與信念將近乎無盡的苦難,與一份荊棘花冠輕易的壓制在了樂園之中,讓它們也成為了樂園的一部分關(guān)鍵構(gòu)成。
似乎能夠滿足一切渴望的樂園,是人類文明最后的避難所,是人類文明最后的避風港,同樣,也是祂最后的努力。
盡管只有意志足夠強大的人,才能在樂園之中生存,但普通人也可以用融入樂園,成為樂園一部分的方式,將那脆弱的生命轉(zhuǎn)入了樂園之中,無病無災(zāi)的度過充斥著美好的一生。
但樂園之中不會再有新的生命誕生。
直到最后一個人類也在樂園之中死去,那么這個樂園,就會像凱文籌謀了已久的圣痕計劃一樣,再次隨機的,在這個世界中某一處安全的角落中,將人類文明再現(xiàn)出來。
只不過這種再現(xiàn),會一并將人類文明記錄在樂園之中的所有人都一并再次復(fù)現(xiàn),人類文明所有嘗試過的掙扎與自救,人類文明中所有開拓出偉業(yè),擁有成就之人,將在同一刻,開始人類文明最后的掙扎。
毫無疑問的,人類文明依舊會輸。
但這種延續(xù)人類文明的手段卻并不會止休。
只要尚有一個個體還想將這樂園維系下去,這片樂園就會宛如永動機一般,不斷的蠶食著這個世界的一切,將人類文明繼續(xù)延續(xù)下去。
直到最后,人類文明,與崩壞文明和這個早已無可救藥的世界,一并同歸于盡為止。
華得到了她想要知道的信息。
這對于現(xiàn)在的人類文明而言,大概的確是最為合適的那一個樂園了。
至少,比凱文那個尚未完成的圣痕計劃好多了。
尤其是,在華已經(jīng)完成了將文明的火種帶到其他世界進行延續(xù)的任務(wù)下,華很難想到比這更加適合人類文明的計劃了。
此即為,樂園計劃。
永恒寂滅的樂園計劃。
不管怎么說,都要想辦法,把崩壞文明扼殺在這個絕望的世界中才行。
畢竟,虛數(shù)之樹對于崩壞的制約,對于這個世界的崩壞文明來說,根本算不上什么。
一旦崩壞文明成功的離開了這個世界,去往其他的,那些虛數(shù)之樹上的世界。
那才是真正災(zāi)難的開始。
到了那個時候,祂也就只能采取那種最為差勁的選擇,將這個由無數(shù)錯誤和絕望堆疊而成的世界,連帶他們這個人類文明所有的努力與痕跡,一并抹去了。
徹徹底底的那種。
但在虛數(shù)之樹與量子之海共同的作用機制之下,過了很久很久以后,依舊會誕生出一個,比起現(xiàn)在更加絕望的世界。
到了那時,祂,還會再像這次一樣,進行這種,可以算得上是無意義的努力呢?
華不知道,她也不想知道。
因為華已經(jīng)能夠從樂園的拒絕中,清楚的明白。
華,赤鳶仙人,她們這兩個本是出自同一個體的不同自我部分,如今已經(jīng)可以算得上是兩個不同的個體了。
憑借著對于過去自我的認知,她們各自選擇了不同的方向。
執(zhí)行火種計劃的,前文明紀元的華。
勢要保護神州的赤鳶仙人。
但那又有何區(qū)別呢?
華離開了樂園,看到了默默等待的赤鳶仙人。
“要收回我嗎?”
赤鳶仙人并沒有任何抗拒的意向。
華搖搖頭。
“不,不是收回,而是兩個不同個體,因為相同的信念和道路的,融合?!?/p>
華對著赤鳶仙人伸出了手。
“看來分離的時間太過久遠,我們已經(jīng)不能算是同一個體了嗎?”
赤鳶仙人抓住了華伸出的手,有些遺憾的說著。
“如果我們在與崩壞的戰(zhàn)斗之后,都還活著,那么我們也會重新成為兩個不同的個體?!?/p>
華如此的承諾著。
畢竟,在自我的分量上,顯然,華比較重。
“看來,我做出了錯誤的選擇。”
赤鳶仙人嘆了口氣。
與崩壞的戰(zhàn)斗之后嗎?
那也就是說,祂果然留下了,可以為我們?nèi)祟愇拿鞅C暮笫职 ?/p>
“也許吧,我們不是祂,可以看到一切事物的結(jié)局,我們只是人類而已,本就做不到像祂那樣高瞻遠矚。”
華的意志極為堅定。
“我們可以學(xué)習祂,但卻決不能模仿祂,祂可以為人類做出決定,那是因為祂已經(jīng)看到了自身選擇的結(jié)局?!?/p>
“而我們?nèi)祟?,所能做的,也只有傾盡所能,博取那不知道是否存在的一線生機而已。”
華的頭很鐵。
就算阻攔在華的面前,是絕望而無法度過的未來。
華也要和這樣的未來,撞個你死我活。
赤鳶仙人沉默了片刻。
“如果留在這里的是你,就好了?!?/p>
“那愛莉希雅估計活不過來?!?/p>
赤鳶仙人被華這過于耿直的話給噎住了。
“我很清楚,愛莉希雅,就那樣死去才是對她最大的敬意,最好的結(jié)局,而一旦被祂所復(fù)活,十萬多年的壓力,與未來的絕望會在一瞬間壓在愛莉希雅的身上?!?/p>
華不知道那有多痛苦,但,如果有可能,華不會讓愛莉希雅遭這個罪。
“那對愛莉希雅實在太過殘忍,所以我不會讓凱文在那個時候,有趁機誘導(dǎo)出,讓祂復(fù)活愛莉希雅的想法,因為即便愛莉希雅能夠?qū)⑽覀冎匦戮蹟n起來,甚至團結(jié)起來,人類文明的未來也不會有一絲改變,而相反,愛莉希雅一旦頂不住那殘忍壓力的折磨而崩盤,那么祂反而會再次被愛莉希雅所拖累?!?/p>
華說著她在那時會做出的選擇。
“所以,在凱文誘導(dǎo)出愛莉希雅的那一刻,我會直接自爆當時的那具軀體,以確保能夠徹底斷絕愛莉希雅回來遭罪的任何機會?!?/p>
赤鳶仙人幾乎說不出話來。
您這,也太狠了。
“但你最終還是沒有動手?!?/p>
赤鳶仙人嘆了口氣。
愛莉希雅,那個純真美好的女孩,大家都向往著她,喜歡著她,也正是因為如此,他們才會做出那錯誤的選擇,又把愛莉希雅拉回到這個痛苦而絕望的世界上,陪著他們一起受苦。
因為他們都很清楚,沒有愛莉希雅的話,他們絕對無法跨越這十萬多年的隔閡,重新開始合作。
而祂那時,又沒有將現(xiàn)文明扶持起來。
所以,很多人都動了那個不該有的念頭。
“因為那時已經(jīng)太遲了,祂的力量完全隔絕了任何外部對愛莉希雅的傷害式干涉,我沒辦法越過祂的力量,殺死愛莉希雅,或者,幫助愛莉希雅?!?/p>
華的語氣中沒有一絲后悔之色。
“當時反應(yīng)過來,出手的人很多,包括那時已經(jīng)后悔的凱文,但太遲了,我們犯下的錯誤已經(jīng)無法被修正了。”
華的語氣中沒有一絲動搖。
“我知道,我們,都只不過是,想在臨死之前,再看一眼愛莉希雅而已。”
赤鳶仙人補上了這句話。
“所以,我們冷了十萬多年的心,在重新看到祂之后,也發(fā)生了動搖,所以,我們又一次,犯了大錯。”
一切已經(jīng)鑄成的錯誤,都,無法再被挽回了。
“多說無益,來吧,我們一起,去見見現(xiàn)在的她。”
赤鳶仙人知道的,華,當時也猶豫了那么一瞬。
但那一瞬思考的間隙,卻足以在世界與世界之間,那遙遠的距離下,成為極為致命的疏忽。
“對不起,我當時,走得太遠了?!?/p>
融合在一起的兩個意識頓時不分彼此的交融在了一起,就像她們生來就是對方所缺失的那一部分一樣。
不,她們本就應(yīng)該只是一個人。
一個,走上了不同道路的人。
有闖入者?
溫蒂睜開了眼睛。
貪睡的小蘿莉正趴在溫蒂的胳膊上,似乎夢到了某些極為甜美的夢境一般,那張紅潤的小嘴,正微微的開合著,無意識的將些微水果沙拉殘留下來的甜蜜香氣散發(fā)出來。
只不過,有點酸了。
話說,這家伙睡覺之前,是不是忘了刷牙了?
溫蒂扒拉一下這個睡得正香的小東西。
但是,空白涂黑卻早已對溫蒂的晚上熬人有了抗性,她轉(zhuǎn)了一個身,繼續(xù)睡去。
“醒醒,來人了?!?/p>
溫蒂搖晃著小蘿莉那柔軟的身體。
“哎嘿嘿~”
小蘿莉不上當,繼續(xù)閉著眼睛睡覺。
直到,門外傳來了敲門聲。
“溫蒂!太過分了~”
空白涂黑睜開眼睛,忍不住的撲到了溫蒂的身上。
“這次是真的來人了!”
溫蒂看著這個憤怒的小東西一臉要咬人,正在磨牙的動作,一時間氣勢弱了下來。
“哼!”
空白涂黑氣呼呼的坐起身,將銀白色的長發(fā)順手打了四折。
“誰呀!大晚上不睡覺!有毛病嗎!”
氣鼓鼓的小蘿莉推開門,看著門外熟悉而陌生的人。
華低著頭,看著這個可愛的小家伙。
陰暗的月色讓華投下了龐大的陰影。
“我是來向你道歉的?!?/p>
華的聲音中沒有多少起伏,但那種復(fù)雜的情緒卻依舊流露出來些許。
空白涂黑感受著門外的冷風,一時間更加氣憤了。
道歉?道歉有用,那還要規(guī)則干什么?
而且,你就是這么道歉的?
大晚上不睡覺擾人清夢,還讓我這個小孩子吹冷風?
你的腦子是木頭做的嗎?
“道歉?我不接受!”
氣憤的空白涂黑合好了門。
“不準再敲了,再敲門就把你趕出去!”
砰的一聲,堅實的木門再次將外界的寒風隔絕在了門外。
“誰呀?氣息有點熟悉。”
溫蒂感受著那具被風吹得冰涼的小小身影重新鉆進被窩時所攜帶的冷意,一時間一個激靈,也沒了睡意。
“不知道,不認識,不必管她。”
氣呼呼的小蘿莉打了個噴嚏。
“當心點,別著涼。”
溫蒂有些擔心的抱緊了這個身嬌體弱的小蘿莉。
“還是溫蒂好,至少,知道關(guān)心我?!?/p>
門外的寒風,很冷。
華伸出了手,感受著周圍的溫度。
冷嗎?
對現(xiàn)在的華來說,自然是不冷的。
但曾幾何時,華也會因為這種程度的冷風,而顫抖。
祂一直都在尊重人們的選擇,但人們,似乎很少會尊重祂的選擇啊。
華嘆了一口氣。
華知道,她,又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