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前通告：明日方舟二創(chuàng)作品。略微ooc。

本篇為故事的chapter 1上半部分。

自以為很用心的作品，評論區(qū)標(biāo)注有深度解析線索和關(guān)鍵細(xì)節(jié)提示。全篇7000字，讀者諸君，既然點了進(jìn)來，就請讀完吧！

因為將涉及一些R18內(nèi)容，下半部分將不會發(fā)布在b站，若有興趣可以添加up主的方舟同人群持續(xù)關(guān)注更新！

? ? “斯卡蒂，你喜歡星空嗎？”

? ? 晚間的大海靜謐地呼吸著，它呼出的清涼浪花漫上了我面前少女的小腿。溫柔的風(fēng)吹拂著，撩動她雪白柔軟的頭發(fā)。她伴著大海、沙灘、棕櫚的氣息飄進(jìn)我的夢一樣美好的夜。潮濕松軟的沙子在夜里是涼爽的，在汐斯塔郊區(qū)，遠(yuǎn)處微弱的霓虹和燈塔點綴著這靜謐的夜色。

? ? “星空？”扛著紅色虎鯨抱枕的那個少女踏著沖刷腳踝的波浪，緩緩地走到我身邊，她穿著黑夜里顯得像霧一樣的睡袍，戴著與之完全不搭配的淺色沙灘草帽。她的長辮子在身側(cè)飄著。

? ? “嗯，吶，抬頭看?！痹诤诎道铮疑焓种赶蜻h(yuǎn)處明亮的一顆星星，“那些星星多美啊?！?/p>

? ? “那些星星……”她也在抬頭望著遠(yuǎn)處我指著的地方，“博士，你為什么會在這兒呢？”

? ? “據(jù)說今晚有流星雨，”我枕在那塊礁石上，在沙灘上半躺半坐著，望向一邊星空下斯卡蒂俏麗的背影，“你呢？明天可就是音樂節(jié)了，不提前休息一下？”

? ? “我……有些興奮呢?！彼箍ǖ俜鲋纳碁┟?，在我靠著的那塊大石頭上坐下了，“你知道，就是，有點睡不著?！?/p>

? ? “如果現(xiàn)在不好好睡，明天就沒辦法和大家一起玩了哦。”我笑著說，“沒想到，斯卡蒂小姐這樣冷血的獵人，也會像個小孩子一樣，因為第二天要去玩就興奮得睡不著呢。”

? ? 棕櫚樹沙沙作響，時不時有些昆蟲在遠(yuǎn)處啼鳴一聲。海風(fēng)吹拂過來，風(fēng)裹挾著海的微咸和一些海邊生長的植物的芬芳，是讓人心安的味道。

? ? “哼，誰知道呢?！蔽L(fēng)拂起斯卡蒂的淺藍(lán)色睡袍，她的身影在海風(fēng)中好像飄逸著，好像海浪一樣，吸住了我的視線。

? ? “那，一起等著看流星雨怎么樣，斯卡蒂小姐？”我用剛剛抱著臂的手拍平我身側(cè)的沙灘，“既然你也睡不著的話?！?/p>

? ? “誒？……博士，”她慢慢走近，“我……”

? ? “我們共事多久了，一起看星星不會有問題的吧？”我沒停下手里的動作，撫平了身旁的沙灘。

? ? “這樣的話，那我躺過來咯?！币魂囁勖薏剂细O窸窣窣的聲音，斯卡蒂身體的溫度從我身側(cè)傳來，“……如果是博士的話。”

? ? “嗯，斯卡蒂小姐很乖嘛?！蔽以谖⑿?。

? ? 她沒說什么，安靜地坐下，靠上了礁石，安靜地呼吸……她也在遙望。

? ? 我向星空遠(yuǎn)望去，它閃爍著，夜幕上浮著的星光波動著，甚至把漆黑一片的夜空照得微微發(fā)藍(lán)，很遠(yuǎn)處，汐斯塔城市里的燈光搖曳著，好像星空下的人圍著篝火在跳舞。

? ? “報導(dǎo)上說，流星雨可能要等到凌晨哦，”我瞥了一眼旁邊盯著星空的斯卡蒂，“現(xiàn)在才十點鐘左右，這么一直等下去，斯卡蒂你睡著了可就看不到流星啦?！?/p>

? ? “哼，我不可能比博士先睡著的，”斯卡蒂賭氣的聲音從一邊傳來，“我可在比這疲勞得多的時候，在瞭望塔上守了整整一夜呢?！?/p>

? ? “你要是先睡著了你就請我喝一杯可樂吧?！蔽覐椓艘幌滤拿弊?。

? ? “啊，我的帽子！”斯卡蒂在黑夜中的影子手忙腳亂地去扶她的沙灘帽，一邊側(cè)身躲開我的另一只要去戳她帽子的手，用她的紅色鯨魚抱枕擋在身前。

? ? “嗯。”一陣打鬧過去，我回答了一句。

? ? 在一陣布料和沙灘摩擦的窸窸窣窣聲之后，海灘旁這個小角落就又靜了下來，浪花聲又間歇性地唱起了它的歌。

? ? 星空面前，大海面前，我們兩個就格外渺小了?！拔覀兒喼本拖駜蓚€叛逆的孩子半夜三更偷偷跑出來玩一樣，”微弱的光照在斯卡蒂側(cè)臉的輪廓和她的沙灘帽上。那邊喧囂的城市的聲音好像來自另一個世界，與我們在此時此地的兩個人沒有一點兒關(guān)系的世界，“這種感覺……”

? ? 樹木和海浪之間掀動起一股窸窸窣窣的聲音，涼風(fēng)又吹了過來?？吭诔睗裆碁┥系哪_感覺到有些涼了。海邊的風(fēng)夾雜著海的氣息，撲到我們兩人的身上，潮濕的，冷冰冰的。我出神地注視著的星星似乎都浮動了幾下。

? ? 啊，可是我身旁的斯卡蒂穿著睡袍啊。真是的，怎么不穿外套呢，粗心大意的家伙。我脫下了我的外套，側(cè)身給那個單薄的長發(fā)身影披上。

? ? “嗯？博士，你……啊?！焙＠藵L過沙灘，斯卡蒂轉(zhuǎn)頭望向我，猶豫著?！巴砩峡墒呛芾涞陌?，不穿外套就出來也太粗心了吧？”我說道，隨后低頭替斯卡蒂系了一粒紐扣。

? ? “博士，其實……”斯卡蒂長久地凝視著我在黑暗中摸索著扣著紐扣，“啊，沒什么。”

? ? “下次出門的時候可要記好啊，要是感冒了怎么辦？”我揉搓了一下斯卡蒂的帽子。

? ? “唔！”可能是因為平時被我天天戳帽子，她下意識地捂住了帽子，“嗯……”

? ? ——她在星光下泛著微光的輪廓低下頭，伸出手，慢慢地，又給自己扣上了一粒紐扣。

? ? 我安心地把視線又轉(zhuǎn)向遠(yuǎn)處星空彼端的風(fēng)景，今晚的星空很好，萬里無云，甚至能看見浩瀚的星河在流轉(zhuǎn)，海洋的波濤聲里，我能看見好像延時攝影一樣，它們的軌跡在流出漩渦。

? ? 我陷入了沉思……

? ? ……我最開始簽下斯卡蒂這名干員的時候，她就拒絕了和羅德島的密切接觸——“我給你們做事，你們給我我需要的，很簡單。”

? ? 她最開始甚至不屑于和我們行動，她只要可以，每次都是只身一人就去完成任務(wù)，雖說有些時候并不能很完美地解決問題，她的能力還是讓我十分看重。隨著我們之間交流和共事的次數(shù)越來越多，我們之間在作戰(zhàn)和公務(wù)上也有了許多默契。然而，斯卡蒂隨著我們之間的信賴度不斷提升，她好像在不斷地走遠(yuǎn)。

? ? 晚風(fēng)拂過。夜的氣息飄入鼻腔。

? ? “呵，呵呵……”斯卡蒂捂著嘴的笑聲傳來，我轉(zhuǎn)頭望去，她正雙手捂著嘴，看著星空，她在笑，“太狡猾了……太暖和了我會睡著啊?！?/p>

? ? “這樣的話，你可就得請我喝可樂嘍？”我也笑了，“如果你很累的話，就靠過來睡一會兒吧，流星雨下起來的時候我會叫醒你的?！?/p>

? ? “不了。博士，讓我靠你這么近……”她的語氣似乎有些游移。

? ? “這里沒有別人啦，沒關(guān)系的。”我伸出手撫摸我身側(cè)斯卡蒂的長發(fā)。她曾經(jīng)說過她對自己柔軟的長發(fā)很自豪，但礁石在她的長發(fā)里混入了一些沙子。于是我輕輕地梳著，把她頭發(fā)里的沙子一點點弄出來。

? ? 她扭動了一下，上身往外傾斜著，支吾著，“別這樣……我的意思是，稍微，保持一點距離?！?/p>

? ? “怎么了？”我感受著她柔軟的頭發(fā)從我指縫間流過的感覺。沙灘上又傳來了海浪的聲音。

? ? “離我這么近，這么近的話……”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斯卡蒂的音調(diào)有點哽咽?！霸趺凑f才好，我……”

? ? 我望著遠(yuǎn)處的星空，黛紫色的陰影里綴滿了閃爍的光點。那些光點閃動著、流轉(zhuǎn)著。

? ? 她真的在走遠(yuǎn)。但是我不明白。

? ? 明明每一次我?guī)缀醪挥谜f什么，她就能完成我理想的戰(zhàn)略調(diào)度；明明每一次我投去贊賞的目光，她好像都興奮地雙頰發(fā)紅——但是我靠近不了她。

? ? 我的干員們很想要接近她，但是有很多活潑的干員興沖沖地去搭訕，回來的時候都愁眉苦臉：“好像被斯卡蒂小姐討厭了呢……”雖然是這樣，她在戰(zhàn)場上，對她的同事的保護(hù)欲甚至比我強(qiáng)得多——她甚至幾次請示我，想要去支援我用來吸引火力的特種干員，每次她都是一副說辭：“我能解決?！北M管很多時候她根本解決不了。

? ? 隨著她和羅德島的距離越走越近，剛開始驚呼她是“怪物”的那些她的同事們，正在她“怪物”一樣的保護(hù)下，對她懷有的崇敬和喜愛的情誼越來越深厚。

? ? 不過，我注意到她好像在刻意離開我們——尤其是她要刻意離開我。她給我捎?xùn)|西時悄悄放在我辦公桌上然后立刻跑開；她在我辦公室里聽?wèi)?zhàn)術(shù)的時候坐立不安；現(xiàn)在，甚至不出任務(wù)都很難找到她——我已經(jīng)幾周沒有好好地戳過她的帽子了。

? ? 所以，我才命令她這次來汐斯塔和羅德島的干員們一起度假。我原本以為她會討厭，但是她如今的表現(xiàn)超乎我所預(yù)料。我想，關(guān)于我的好奇：“是什么讓我覺得她的心在越來越近，她本身卻在越來越遠(yuǎn)”的答案，將會在今夜，這個流星之夜，浮出水面。

? ? “斯卡蒂小姐也是來看星星的嗎？”我側(cè)過頭，微光略微灑在她白皙的臉頰的輪廓上。她正在低著頭。

? ? “不，我出來看看海?！?/p>

? ? “深海和深空，都深邃得讓人一眼望不到頭呢。甚至有的時候，視線窮盡之處還沒法算得上是開始?！彼箍ǖ俚淖彀蛷埩藦?，好像要說什么。我朝她投去視線，若有所思地說，“你喜歡大海吧？”

? ? “喜歡？不。我來這里，是因為想找回那種熟悉的，團(tuán)隊的感覺……我之前可是很擅長團(tuán)隊作戰(zhàn)的?！彼箍ǖ偻衅鹑?，向遠(yuǎn)處看過去，海洋和天空的交界線那里，“我喜歡這片海水，汐斯塔的海水很安寧，很愉快，在它旁邊，我可以稍微地休息一下，緬懷一下我的……啊，算了，那些只是潮濕的回憶而已?！?/p>

? ? 只是些潮濕的回憶而已……

? ? “斯卡蒂小姐，我很喜歡看星空，但在羅德島明亮的燈光下，星空不像這樣漆黑的海邊一樣耀眼壯觀，”我抬頭盯著天空。

? ? “嗯……”她在一邊認(rèn)真地聽著。

? ? “我喜歡星空，是因為它時常能讓我想到許許多多的事，”感觸從我的眼底流向我的胸膛，“你知道嗎？有個民間的故事，傳說銀河彼端是漂著星星的海洋，還有一種民間的說法，說銀河其實是被星星點綴的道路。你說呢，斯卡蒂？”

? ? 她盯著銀河深思起來，我瞥了一眼，她臉上似乎掛著笑容：“銀河嗎？我喜歡它是條道路。星光閃爍的道路，從對面潮濕幽深的深空里走到……”她遲疑了一會兒，思考著，”走到哪里去呢？嗯……走到自己想去的地方?！?/p>

? ? “我會想要踏上銀河的路的?！彼箍ǖ倌曋h(yuǎn)處閃閃發(fā)光的銀河，那海邊溫暖的風(fēng)又一次撩起了我的思緒，星光明亮，我旁邊那少女的鼻梁映著柔和的暗色，她深紅的瞳眸抬了起來，從凝視著大海，變成了滿眼星光。

? ? “但是，其實，雖然這么看去它很美，從兩顆相鄰的星星路過，可是要花上好幾億年，甚至好幾百億年呢。在黑夜里，旅行只有孤獨(dú)相伴，”我看著遠(yuǎn)方的星河，“旅途會很寂寞的?！?/p>

? ? “啊，是啊……旅途寂寞……是呢。”我瞥了一眼，她的眼神里除了閃爍的星星之外，某種東西好像在燃燒。

? ? “但是，如果你真的走在那條閃著星光的路上，一定會在某一個時刻，在你穿過銀河的時候，你會看到一顆與眾不同的，溫暖的星星，” 我閉上眼睛，仔細(xì)地聽著斯卡蒂的呼吸和大海的風(fēng)聲，“以及，在圍著那顆星星轉(zhuǎn)著的一系列小得不能再小得地方，你會找到泰拉。然后你會在泰拉找到我，一個小得不起眼的人。”

? ? “那是什么意思？”斯卡蒂轉(zhuǎn)過頭對我眨眨眼，我抬頭看著星星。

? ? “沒什么意思，亂說的?！蔽倚χ?，“那些詩人就喜歡這樣，是不是？算是一種浪漫吧——星空下的?！?/p>

? ? “你很擅長開玩笑呢，”斯卡蒂轉(zhuǎn)過頭去，似乎理解了什么，又把頭埋進(jìn)了雙臂間，“泰拉的星空是不存在的。它只是一個幕布，只是一個表象?！?/p>

? ? “表象的背后呢？我相信星空的存在，我也相信那條銀河之路的存在。斯卡蒂?！?/p>

? ? “啊，博士有的時候，也像個好奇的孩子一樣呢?！彼箍ǖ偻疫@邊側(cè)過了頭，我看見她星空下她的臉上掛著微笑。

? ? “從潮濕的星海，沿著閃光的銀河，在那溫暖的角落……”我隨便唱詠起粗制濫造的詩句，

? ? “我會遇見你?！彼箍ǖ僭谝慌赃煅手÷曈么烬X吐著無聲的字，以為我聽不見。

? ? 海潮涌了過來……“不如我們聊聊天吧，斯卡蒂?！蔽荫雎犞顺币槐橛忠槐榈厮⑾瓷碁?，“賞金獵人的生活怎么樣？”

? ? 時間在歡笑中很快流過，那邊遠(yuǎn)方的城市傳來的喧嘩聲漸漸弱了下去，霓虹燈光熄了很多，天空更加清楚美麗了。在這期間，斯卡蒂和我開著玩笑，扯著閑話，

? ? ——我很久都沒有這么放松過了，內(nèi)心的快樂好像潮水涌動著，忍不住想要吟唱世界上最美的詩篇來贊美這一刻。

? ? 我身旁的斯卡蒂笑著，說了很多話。

? ? “……就在那次，那些胡子邋遢、臟兮兮的獵人們，團(tuán)團(tuán)把我圍住，想威脅我交出我好不容易從活性源石裂谷里找到的鑰匙的時候，我嗖！的一下抄起旁邊的椅子，啪！地敲在了領(lǐng)頭的那個老醉鬼的鼻梁上！那個老家伙還不忘痛叫著，’兄弟們，上??！’，當(dāng)我解決了他們中的幾個人，很快那些家伙就撤退了?！?/p>

? ? “他們真的是選錯人了呢，”我看著斯卡蒂在一旁黑夜里滿臉快樂地講述著，“賞金獵人的情報看起來也分靈和不靈啊?！?/p>

? ? “是呢。說到情報的供應(yīng)，在薩爾貢那邊，我認(rèn)識一個老線人，”斯卡蒂出神地講述著她從前賞金獵人的經(jīng)歷，“他叫何塞，老何塞，以他的情報網(wǎng)和智慧，我到現(xiàn)在還從沒拿出過難住他的問題呢。——啊，博士，如果有機(jī)會，我們?nèi)フ宜牧囊餐玫?。?/p>

? ? “后來你加入羅德島，除了因為勞倫緹娜，是還因為他不再幫你搜集情報了，你才想到這里來找你想要的嗎？”

? ? “這個……發(fā)生了一件事，不過，”斯卡蒂開始支吾起來，似乎她不愿意多談這個話題，“他……呃，他還愿意幫我搜集情報，但是這件事，也基本上是自那以后，我才明白……啊。”

? ? 長久的沉靜。一切又只剩下了海風(fēng)拂動浪花和棕櫚的沙沙聲。斯卡蒂雪白的發(fā)絲也被海風(fēng)拂動，她的臉埋在臂間，額頭靠在膝蓋上，在溫暖的海風(fēng)里蜷縮著。

? ? “……你一直靠在我旁邊，博士?！彼箍ǖ賶阂种f，“一直?！?/p>

? ? “有哪里不對嗎？”……我大概明白了。斯卡蒂的檔案上并沒有提這件事，但是如果這件事引發(fā)了斯卡蒂的觀念改變成了如今的樣子的話……

? ? “可是你這樣，只會讓我犯錯。就像那個青年人，他叫胡安，我現(xiàn)在還記得，他讓我犯下的錯是不可原諒的，不可原諒的錯……”

? ? 斯卡蒂失去了快樂的語氣，陰霾飄上了我們的對話。也許，她需要我的那個點，就藏在這個問題之中。我要好好對我的干員負(fù)責(zé)起來啊。更何況，她還是斯卡蒂。

? ? “走吧，斯卡蒂，這里的霓虹還是有點遮掩星星的光輝了，我們朝山上走吧。我們登上這座島的最高處，那里的流星一定更好看?！?/p>

? ? “嗯，我已經(jīng)開始期待了呢。”似乎話題被轉(zhuǎn)換了，她如釋重負(fù)，“我們走吧。”

? ? 狹窄的公路上有些風(fēng)。那是帶有翅膀，迎面飛過來的星空的氣息撩起斯卡蒂身上我的外套，讓那外套的下擺不時抖動著，羅德島的紋樣也時不時蕩起褶皺。

? ? 我們一起在上山的公路上行走著。很快，沒有完全開發(fā)的這個汐斯塔的小島公路上就沒了路燈。但是我們的路沒有黑，反而比剛剛在昏暗的路燈里行走更亮了，星星的光芒足夠我看清路，也足夠我看清斯卡蒂臉上的表情和她迷人的輪廓，這樣的黑暗是溫暖的——這樣溫暖的黑暗讓我不禁想到了吉他和豎琴溫柔的夜曲。

? ? 起先我們誰也不說話，我頭腦中構(gòu)思了好多好多種繼續(xù)剛才聊天的方式。我聽著斯卡蒂在邊上并肩行走的腳步，是啊，她在我邊上。

? ? “吶，斯卡蒂小姐。你想牽著我的手走嗎？我的手有些冷了呢?！蔽覟榱搜陲棇擂危室獯炅舜晔?，然后用手握住了邊上她的手腕。

? ? “誒？！”斯卡蒂光滑的手腕顫抖了一下，“你……這么……這樣的……不行啦，博士！”

? ? “這樣就顯得我們真的像一對晚上出來看流星雨的情侶了，是不是？”我并非不知道她想說什么，但是我明白，只有敲開了她身旁那個位置的大門，我才能幫她。“沒關(guān)系的哦，斯卡蒂小姐，我不討厭這種感覺?！?/p>

? ? “可是，我可沒有能保護(hù)好你的自信啊！”她的手腕無力地想要轉(zhuǎn)動、抽離我的手指，但是她沒做到，“博士，別再鬧了……”

?? “我是認(rèn)真的?！蔽覉远ǖ匚兆∷氖?，我的溫暖正在通過手心，流進(jìn)她的身體。

? ? “可是……要是真的……”斯卡蒂的那些無力的抵抗正在崩潰，在風(fēng)吹拂過來，溫暖的黑暗里，她的猶豫僅僅持續(xù)了一小會兒。她嘆息了一聲：“算了，既然是你的話。”

? ? 她的五指爬過我的手心，緩緩地，伸入了我五指間的空隙，然后她牢牢握住了。她的身體也貼了上來，是柔軟的。

? ? “斯卡蒂，我給你講個故事吧?！?/p>

? ? “嗯，我想聽，這樣我們走到山頂就不會無聊了?！?/p>

? ? “那可是個很久遠(yuǎn)的故事了，在我從石棺醒來之前，在我來到這里之前……”

? ? 其實，我的確是經(jīng)歷過這個故事的。而且，它讓我做了將近一個月的噩夢，甚至，只要我看到和這件事有關(guān)系的那個孩子的父母，我就倍感羞愧。

? ? “那是一個普通的周末。當(dāng)天沒有什么事，我就帶著一個親戚的孩子出去玩。他是個六七歲的孩子，在讀小學(xué)，我很喜歡那個孩子的性格，他很聽話，求知欲很強(qiáng)。我們乘電車準(zhǔn)備去大國分……啊，準(zhǔn)備去一個美麗的大公園。”

? ? “……電車？那是什么？”

? ? “阿戈爾城市里的，呃，一長列來回運(yùn)輸旅客的東西，你沒見過么？”我忽然感覺和斯卡蒂的交流碰上了一層隔閡。她來自阿戈爾，那里的未知的奇妙文明也許我無法理解。但是沒關(guān)系，因為重點并不在那上面。

? ? 我們在上坡，我牽著斯卡蒂的手，對于我，不難回憶起那件事的細(xì)節(jié)。

? ? “‘就是我之前對你提過的伯努利，由他的定理，人們得出了一個結(jié)論：這些流動的物體速度越快，它的壓強(qiáng)就越小?！?，我就對他這么說——呃，那只是一個規(guī)律而已啦，”注意到斯卡蒂一臉迷惑地看著我，我解釋道，“作為深海獵人沒有體會嗎？比方說貼在洋流邊上容易被吸過去，或者是大魚從旁邊游過去的時候不由自主地偏向它什么的……”

? ? “哦，原來是這樣啊……”斯卡蒂另一只手抵住下唇，似乎在思考著，但是那個也不是重點。

? ? “我之所以會這么回答，是因為那個孩子問我，為什么等候電車的站臺旁邊會有警戒線，告訴人們要站在一米以外等候電車，”那時的場景我還記得清清楚楚，是一灑滿陽光的上午，我們剛剛準(zhǔn)備去公園，他手里拿著冰淇淋，等電車的人有些多。

? ? “然后他想要體驗一下是不是真的有這股力量，于是我便牢牢地扶著他的雙肩站在黃線后面，他的腳尖踩著黃線。”

? ? “在等了一會兒之后，一輛電車從遠(yuǎn)處過來了，不知道為什么，我抬頭核對時刻表，鉤住他雙肩的手松了一點?！?/p>

? ? 時至今日，我對這件事已經(jīng)不那么后悔了，所以才拿出來與斯卡蒂分享：“就在我看清時刻表上的數(shù)字的時候，忽然一股巨力從我背后推來，那是一個人在推我?！?/p>

? ? 我感覺到斯卡蒂的五指顫抖了一下。

?? “我當(dāng)時被嚇了一跳，毫無防備的我，被推得向鐵軌摔過去。那個孩子脫離了我的手，我沒有抓住他?！蔽一叵肫鹆水?dāng)時那個場面。我看著他幼小的肩膀撞開我的手腕，他的身軀朝站臺下的鐵軌摔過去，“我伸手了，但就算我一個箭步?jīng)_過去，我也沒有抓住他?！?/p>

? ? “……我被旁邊一個眼疾手快的男士用力扯了回來，扯到一邊。但是那個孩子從我的手中飛出去，在我眼中，他踉踉蹌蹌，一切好像慢動作，他好像是個醉漢，失去平衡，摔了下去?！?/p>

? ? 斯卡蒂倒吸了一口氣。

? ? “他的冰淇淋掉在了站臺上，然后飛馳的過站不停的那列電車雖然急剎車，但還是從他身上碾過，那個震耳欲聾的摩擦聲過后，我耳鳴了好久。剛開始我甚至愣在那里，后來我才緩緩地意識到剛才發(fā)生了什么?！?/p>

? ? “所以，那個孩子……”

? ? “他死了。被飛馳的過站不停列車撞了個正著，他的那個沒吃完的冰淇淋在站臺邊躺著，被風(fēng)吸進(jìn)了鐵軌。”

? ? “你講了個壞故事，博士。這故事讓人很傷心。”

? ? “我當(dāng)然知道這是個壞故事，斯卡蒂。它像噩夢一樣困擾我好久，直到今天不那么痛苦了，我才敢把它拿出來想一想。——斯卡蒂，我殺死了那個孩子，是嗎？”

? ? “這……你……”

? ? “后來，那個人被帶走調(diào)查了，他想要竊取我的研究成果的專利，趁亂把我推下去，偽裝成我的自殺。也就是說，他是沖著我來的，卻沒想到殺死了我前面扶著的孩子?！?/p>

? ? “但是，你沒殺死他，博士，這是事實?！?/p>

? ? “是啊，我甚至連想都沒想過?？墒亲阅且院?，我有一很長段時間不敢接近家人和摯友，也一直在痛苦著，直到那個該死的專利被我賣掉?！?/p>

? ? “不敢嗎……”

? ? “也有的時候我想過——是不是我沒有這點靈感，沒有這個專利，那個孩子就不會死?！?/p>

斯卡蒂的手心潮濕著，她的五指有些涼，但我沒有停下，“也有時候我想過，是不是我當(dāng)時伸出了手，能從震驚中搶出那么零點幾秒，這個孩子也不會死?！?/p>

? ? 黑暗里，握著斯卡蒂冰涼的手，我的心很痛，但是我必須得繼續(xù)，“不過，我想過最多的，是如果我當(dāng)初要是推脫一起去公園的邀約，不允許那孩子跟在我邊上，是不是就沒有人會出事?！?/p>

?? ?

? ? “這……博士，這不對。”斯卡蒂在星空微弱的熒光下的那雙深紅色的眼睛瞪大了，牢牢地盯著我，那里面有什么在閃，微風(fēng)吹動她額前鬢角雪白的碎發(fā)，在她的臉上飄動著。我低著頭，停下腳步，凝視著她的雙眼，試圖穿透她深紅的眼看清她的心。

??

? ? 她在好奇，她在等待，她在掙扎。我必須給出斯卡蒂我的回答，雖然那可能是荒唐的。

? ? “后來，我做了一個夢，”她牽著我手的五指深深陷進(jìn)我的皮膚里，“我做了一個夢，看見了那個孩子——他終于不再落下鐵軌，而是在吃冰激凌?！?/p>

? ? “什么？”斯卡蒂側(cè)著頭，依舊渴求地望著我的每一個細(xì)微的表情變化，似乎想從中找到答案。

? ? “雖然這么說有些不負(fù)責(zé)任，但是我真的夢到了那個孩子，他在笑著，吃冰激凌。我還看見他滿臉期待，聽到即將看到的公園里的寺塔時，他那滿眼放光的神情。于是我不禁想——他被推下站臺的那一刻，他所想的事，真的是想要我贖罪嗎？他真的覺得是我的罪過嗎？”

? ? “這……”斯卡蒂的呼吸變得急促，又緩緩平穩(wěn)了下來——海浪涌上來，它又褪回去。

? ? “我那年帶了一個和他那次沒吃完的甜筒同樣的冰激凌，是香草味的。我還帶了最精心拍攝的，公園里寺塔的照片，都放在了他的墓前。呵呵，那時……旁邊的人都覺得我瘋了?！蔽也缓蠒r宜地，卻又忍不住地想打趣。

? ? 不過，在面前那個冷漠的，海風(fēng)中的那個少女的臉頰上，她的嘴角勾起，笑容仿佛朝霞爬上了夜空。

? ? 我牢牢牽住她的手，另一只手繞了過去，挽住她的帽子和后腦，貼近了她——她臉紅了，我伏在他耳邊，低聲得仿佛這是一個只可以和面前的少女分享的珍貴秘密：“這并不是答案，斯卡蒂，困擾了我許久的噩夢在這里遠(yuǎn)沒到尾聲，但它就像打獵時發(fā)現(xiàn)的氣味和蹤跡?！?/p>

? ? 我微笑起來，因為我也深知這同樣不會是我的最終答案，“在噩夢的海洋里，我找到了這樣一個夢，這樣一個我陪著他，他正吃著冰激淋，快樂著的夢……而你，你也會找到的，斯卡蒂。”

? ? 海風(fēng)好像抓住了時機(jī)，清涼地涌了過來，裹住了我們，一旁的棕櫚的葉子相互摩擦，海浪翻騰的聲音傳了上來，斯卡蒂雪白的發(fā)絲被撩起，遮在我眼前，柔軟的，但癢癢的。

?? 我們貼在一起，溫暖的海風(fēng)在我們耳旁拍打羽翼，海洋浪花翻騰的輕笑被風(fēng)帶到我們身邊，窸窸窣窣的——但是安靜的。

? ? “撲哧……”過了一會兒，斯卡蒂一下笑了出來，“你這人，如果你喜歡冰激凌，在你死后，年年都可以在墳?zāi)股戏牛沂莾蓚€。”

? ? “我不要?！?/p>

? ? “那……我要兩個?！?/p>

? ? 海風(fēng)吹拂，我們漸漸反應(yīng)過來，開始大笑起來，年輕男人和女人爽朗的笑聲在汐斯塔小島的半山坡上被海風(fēng)的羽翼帶得舞動著，甚至蓋過了海潮的聲音。

? ? 當(dāng)我們笑得沒了力氣，靠在對方身上踉踉蹌蹌的時候，海風(fēng)逐漸停了，斯卡蒂柔軟的發(fā)絲從我眼前滑落……

?? ? ……星空里其他的星星黯淡了下去。

?? ? 第一顆流星曳著長長的尾巴從空中劃過。

? ? “斯卡蒂小姐，流星雨下起來了哦?！蔽宜砷_手中她的帽子和柔軟的發(fā)絲，她猛地回頭——“呀！還沒到山頂呢，博士?！?/p>

? ? 我們互相拉扯推搡著，瘋瘋癲癲地朝山坡頂跑去，我們笑著，我跑得喘不上氣就被她推搡著、牽拉著奔跑，流星開始越來越多，真的在下雨！天上的流星地光流過我們的臉頰。我實在跑不動了，就和斯卡蒂在視野還算好的一處山坡站定。風(fēng)撩動我們的衣物。

? ? “許個愿吧，斯卡蒂小姐。就在這么美麗的流星雨下?！?/p>

? ? “嗯?！?/p>

? ? 我一只手牽著斯卡蒂的手，另一只手放在心臟的位置，出神地望著天空真的像下雨一般流過的流星……

? ? 我希望，接下來的作戰(zhàn)能順利；我希望，羅德島的每一個干員都能快樂幸福，像流星一般，發(fā)著自己的光；我希望，我的存在能給被礦石病侵?jǐn)_的感染者們和這片大地上每一個渴望自由的人們帶去溫暖和幸福，這是我的愿望，也是責(zé)任?！约?，我身邊這個少女……

? ? “我想守護(hù)他?！?/p>

? ? 我和斯卡蒂幾乎無意識地同時喃喃地說出了這個幼稚的愿望。

? ? 她輕笑起來，把頭靠在我的肩上。她雪白的柔軟長發(fā)好像瀑布，墜落在我的肩膀這幸運(yùn)的山崖上。那邊，流星雨還在下著，海面的波濤映著它頭頂?shù)墓庥?，清晨的夜空就好像馬上就會被引燃一樣，越來越耀眼壯觀的光粒流動著，從此時此刻，只屬于我們兩個的夜空劃過。星光流入我們的雙眼，溫暖飄進(jìn)兩人的身體，幸福涌上兩人的嘴角。

? ? 靜寂無聲，卻有人奏出了最美妙的樂曲。

*封面圖源pixiv畫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