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卷兒還沒來得及回頭看，阿十便抓著卷兒肩膀利落翻身站了起來。

“十爺，你……”

阿十沒回答卷兒的話，冷眼看著地上準備逃跑的小俊，另一邊小呆雙手捏著小賈不斷張合的嘴巴大聲求救著：“卷哥我要死了！快救我！”

卷兒朝前準備過去搭救，阿十已經(jīng)搶先沖了過去握住小賈肩膀。小賈兇狠地回頭，見到阿十后立馬瑟瑟退開。

小賈小俊匆匆逃走，卷兒剛放下的心在看見阿十時又瞬間提了起來。

“我送你們回家?！卑⑹疀]看兩人，自己往前走去。

卷兒欲言又止，看看小呆。小呆也不知說什么，心虛低頭，只好先回家。

到了家門口，阿十停了下來，卷兒和小呆兩人立刻頓住腳步，看著眼前這個摸不透的僵尸王爺。

阿十轉(zhuǎn)身站到一邊沉沉說道：“進去吧，我離開了?！?/p>

卷兒想也沒想就脫口問道：“你去哪？”

看見阿十看向他的目光，卷兒跟小呆一樣，支支吾吾地不知如何解釋?！拔摇摇?/p>

阿十垂下眼說：“你不喜歡我，給我吃老鼠藥，我呆在這里繼續(xù)被你下毒嗎？”

卷兒啞言怔住，小呆瞪大雙眼退后。阿十知道他們要下毒害他，那他倆肯定要死了。

但阿十很冷靜，在卷兒和小呆的注視下離開了這里。

“卷哥，他都知道了，那他怎么不殺我們啊？”

卷兒覺得自己是在除害，但心里卻愧疚感濃濃，說了句“不知道”便回屋了。

“啊卷哥，別丟下我，我一個人不敢回家啊?！毙〈襞闹o閉的門“砰砰響”，但卷兒和著身上臟衣服便直接躺床上睡覺。說是睡覺也只是閉上眼睛，腦子里不斷的重復(fù)小賈小俊的模樣，而小賈小俊兩人好像并不是阿十所害。他自己也被阿十咬過，不也沒事嗎？難道還有其他僵尸？

想著想著腦子就一沉，與莊周約會去了。驚心動魄的一夜過去，卷兒差點忘記今天的差事。

背上準備好的家伙，卷兒到了颯的家門口，依舊被眼前的這座西洋房震撼到。

花園中，卷兒走到擺好的法壇桌前，颯斂眉疑惑，看著卷兒手腕多了包扎傷口便問：“卷先生受傷了嗎？”

卷兒看看自己手腕搖頭笑說：“一點小傷，切菜不小心劃到了?！?/p>

颯抱臂隨意地站在旁邊，看著卷兒在那套上道袍，戴好道巾帽。在卷兒布壇施法過程中微微蹙眉，喃喃道：“咒語記錯了呢，符紙當然不會燃起……符紙也拿的不對……”

卷兒拿著手中黃符紙在蠟燭的火焰處怎么也點不著，急得出汗，手腕紗布慢慢脫落，一道還未結(jié)痂的劃痕和兩個顯眼的牙孔在紗布下若隱若現(xiàn)。卷兒心煩意亂地胡亂纏了兩下后，閉上眼在心中把所能記下的咒語通通默念了一遍，手中符紙終于“噗嗤”一聲燒了起來。

卷兒欣喜之下，趕緊把燃燒的符紙放進八卦鏡，鏡心焰光閃閃，按照模糊記憶中的做法手勢卷兒終于完成了這場壓力不小的法事。

颯的眼神在看到卷兒傷口時早已從戲謔轉(zhuǎn)成意味不明的幽深。

掂著手中沉甸甸的一大包銅元，卷兒笑出了十七顆牙齒。

颯友好問道：“卷先生賞臉一起吃個飯嗎？感謝你的辛苦?！?/p>

卷兒收小了笑容說：“不必了不必了，我已經(jīng)拿到我的酬勞了。”

颯又問說：“卷先生要回家了嗎？家住哪呢？”

卷兒依舊笑呵呵：“在城西邊邊上，有一處土瓦房，那里就是了?！?/p>

颯笑了笑說：“那我送卷先生回家吧?！?/p>

卷兒呆愣著問：“嗯？不必麻煩的，我自己回去就好了?！?/p>

颯笑得溫和，繼續(xù)說：“沒關(guān)系，不麻煩，我怕以后再有事麻煩卷先生，所以去認認路?！?/p>

不等卷兒回答，颯直接做出了“請”的手勢，卷兒抿唇點頭道：“行吧。”

路上，颯和卷兒隨意閑聊著。

颯問：“卷先生是本地人嗎？”

卷兒點下頭隨意答道：“是啊?！?/p>

颯繼續(xù)問：“一個人住嗎？”

卷兒抿唇點頭：“嗯?！?/p>

颯看向卷兒問：“那卷先生家人呢？”

卷兒目光看向路邊：“歸去了?！?/p>

颯歉意道：“抱歉?！?/p>

卷兒停住腳步說：“沒關(guān)系?！憋S也順著卷兒目光看去，是一間衣店。

卷兒遲疑了很久，直到颯問他：“卷先生要買衣服嗎？”

卷兒木然回答著：“想?！蹦X中不自覺想起阿十穿著他不合身的衣服，還有那大腳丫子擠在不合腳的破鞋之中。

颯笑著說：“那進去看看?！?/p>

卷兒回神看著颯，颯已經(jīng)先進了店。

一處賣豬肉的攤位后，一個戴著黑色眼鏡的短發(fā)男子正直勾勾地看著卷兒身影進入衣店。

屠夫老板把刀在案板上剁得“鐺鐺”響，終于忍不住問道：“客人，您要買肉嗎？您在我這都站了多久了？”

阿十終于把目光移向案板上的豬肉，慢慢說著：“有豬血嗎？”

衣店內(nèi)，卷兒拿著老板給他推薦的白色襯衫，在自己身上比了比后，看向一旁的颯身姿很正，個頭和阿十也差不了多少，便想讓颯試穿一下。

“颯先生，能不能幫我一個忙？幫我試試這件衣服？還有這條褲子。”

颯拿著襯衫笑道：“可以，我去試試?！?/p>

颯換好后在鏡子前站著，卷兒欣賞了一番，最后笑道：“可以，就這套吧。謝謝颯先生?！?/p>

颯笑笑沒說話，看著卷兒去付錢，笑意暖暖的眼睛多了絲深意。

沒有家人，自己又一個人住，不是給自己的，那衣服是買給誰的呢？身上還有莫名的牙齒孔印，看來也是隱瞞很多事的人。颯眨了眨深眸，察覺到店門外有異樣，是一道極其犀利的目光在一直盯著他們。看向門口時，只有過路的行人悠悠。

阿十倚在巷子口的墻壁邊，厚實的雙唇抿成了一條線，胸膛氣得一鼓一鼓的，握緊的拳不知道往哪砸來發(fā)泄自己的不知名情緒。他看見卷兒和那人笑時心中就悶悶得難受，而且還給對方買衣服。

被刺激到的阿十像是快要頭腦爆炸，準備沖出去去找卷兒理論，到了衣店，卷兒和那人已經(jīng)不見了。

卷兒到家送別颯后，剛坐下準備喝口涼茶，門突然被“咣當”一聲拍開，入口的涼茶差點嗆得他魂入西天。

阿十看卷兒扶著桌子咳嗽地眼淚花都出來了，進屋后站在卷兒身邊不知所措地拍著卷兒后背說：“沒……沒事吧……”

卷兒順了順氣兒，以為阿十是回來要他命的，但看對方笨手笨腳的樣子又不像，沒好氣地瞪了阿十一眼：“你怎么回來了？你不是離開了嗎？”

阿十心里的委屈勁兒瞬間上來了，嘴巴扁成了小鴨子：“我不想離開了，所以回來找你。但是我看見你和另一個男人好親熱！你們走路干什么靠那么近？你為什么還給他買衣服？”

卷兒盯著這個莫名發(fā)脾氣的僵尸：“你管這么多干什么？這里本來就不是你該呆的地方，你還是回你的地方吧?！?/p>

聽見卷兒的逐客令，阿十開始朝卷兒大聲吼道：“你以為我想管你？我只是看見你和別人在一起心里難受，所以來告訴你不許和別人在一起！男的女的都不行！總之我不開心！”

卷兒也開始發(fā)脾氣：“你干嘛吼我啊！你不開心關(guān)我什么事！你是僵尸你呆這里干什么！你就該回你的棺材呆著別再出來嚇人！”

“你講不講理！是你把我封印解除的你就要對我負責！”

“誰給你解除了！”

“就是你！”

“我沒有！”

阿十拿出身上的玉佩繼續(xù)吼著：“就是你！你把玉佩帶了出去我才能從棺材里出來！”

卷兒看著這紅玉佩，皺眉想了想：“就算把你封印解開了，你自己找地方玩兒去，憑什么賴在我家！”

“我第一個見到的人是你，怎么不能來你家了！”

卷兒聽到這就來氣，冷笑了一聲：“還好意思說，你一見我就打我，全身疼得差點散架！”

阿十也不服氣地說：“明明是你先動手的！”

卷兒睜大雙眼怒道：“什么叫我先動手的？是你先朝我伸手，我當然要還擊！”

阿十又喊：“我只是想拿回我的玉佩，你不給我還打我！”

“你……！”卷兒伸出食指指著阿十的鼻子咬牙說：“誰讓你長得這么丑！誰見了你都得打你！”

阿十摘掉眼鏡湊近卷兒的手指吼著：“長成這樣怪我嗎！你不是說我很帥嗎！你騙我！”

其實阿十眼圈的黑影已經(jīng)很淡了，自己的血好像確實可以讓阿十恢復(fù)正常人模樣。那雙沒有白色瞳仁的黑瞳也漸漸有些顏色，是十分溫柔的淡棕色。但卷兒只欣賞了一眼對方俊秀的樣貌，就欠打地扯著嘴角說：“就是騙你！騙你騙你騙你！”

阿十眼睛瞪的氣呼呼，抓起卷兒的領(lǐng)子想要把對方給活活瞪死似的，狂烈的冰冷呼吸撲滿卷兒因吵架變得粉紅粉紅的小臉。

卷兒皺眉，突然意識到對方是個身手勇猛的僵尸，那自己現(xiàn)在的行為這不是在鬼門關(guān)來回蹦噠嗎？

不過卷兒也不甘示弱，從阿十手中脫開，推著阿十推出了門，嘴里還假裝很有氣勢的大喊：“你快離開！從哪來回哪去！總之就是別在我家！”心里越是心虛害怕吼的聲音就越大。門一鎖，卷兒靠在門板上長舒一口氣。其實他也不知道哪來的膽子跟僵尸對吼，但他心里就是有種特別的安全感，這種安全感可以讓他放肆的沖這個僵尸發(fā)脾氣。

桌子上還放著買好的衣服，裝在一個米色方盒內(nèi)。卷兒打開盯了一陣兒，隨后拿起里面衣服起來開門，還在門口傻站的阿十嚇了他一跳。

“給你的衣服！笨蛋！”卷兒把衣服塞進阿十懷里，又“砰”地一聲關(guān)上門。

阿十看了看手中衣服，翻了翻好像是卷兒在衣店時買的衣服，雙眼一亮沖著門內(nèi)喊：“是給我買的嗎？卷兒，這衣服是給我的嗎？快開門！”

卷兒一屁股坐在凳子上，也沖著門外喊：“趕緊離開別煩我！”

卷兒話音剛落，門“咣當”一聲被踢開?？粗厣蠎K烈的兩扇破門，卷兒驚得剛站起來，就被阿十進來猛地抱在懷里。對方堅硬的兩塊大胸肌撞的他的小胸膛差點吐出一口老血。

“你干什么！放開我！”卷兒劇烈掙扎著，兩條胳膊都被對方緊緊圈在懷里，半邊臉都被那大手按變形。

阿十沉浸在有新衣服的喜悅之中，并且是卷兒給他買的，滿足地揉著卷兒腦袋笑說：“原來是給我買的?！?/p>

卷兒動彈不得，嗓門兒依舊大：“你有病??！干嘛抱我！”

阿十欣慰地剛松開卷兒，卷兒就退開三步遠，阿十笑得嘴巴抿了又抿，不好意思地說：“我太激動了，我好開心，就情不自禁地抱了你。”

卷兒匪夷所思地看著阿十笑得一臉?gòu)尚邩?，搓了搓身上的雞皮疙瘩，低聲咒罵著：“有毛病，兩個大男人抱什么抱！”

阿十歪頭羞笑著，拿著衣服就準備換。

卷兒看著阿十準備解扣子，趕緊阻止道：“干什么？你不走？”

阿十傲嬌地哼了一聲：“不走?！?/p>

卷兒呆若木雞地看著阿十在他面前脫光然后換上新的衣服。

阿十拍拍身上的新衣服，腳趾在新皮鞋內(nèi)都抑制不住的高興亂動：“換好啦，我要睡了。”說完就準備往床底下鉆。

卷兒撈起阿十皺眉道：“床底下那么臟，新衣服又該臟了?！?/p>

阿十看看身上衣服，覺得卷兒說的對。他也舍不得新衣服變得臟臟的，突然興奮道：“那我們一起睡床！”

卷兒又攔住準備往床上去的阿十陰著臉說：“睡屁，我不跟男人一起睡同一張床?！?/p>

阿十喪聲說：“那怎么辦……”

卷兒給阿十拿了個草席說：“睡這個?！?/p>

阿十只好抱著草席滾下床底。

寂靜的路邊，颯走近卷兒的小房子，平靜的雙眸深不可測，像是思考了些什么，隨后淡淡笑了下便走了。

半夜時分，卷兒渴的嗓子冒煙，翻了無數(shù)個身終于還是起床準備喝杯水，一下床就踩到個硬東西。驚呼一聲還沒來得及縮回腳，阿十抱住那只腳做著夢，夢里是他白天緊緊擁抱卷兒的場景：“你好香啊卷兒?！?/p>

卷兒額頭青筋直蹦，抽出自己的腳踩著阿十的胸就踏了過去，倒了杯水猛灌。喝完擦擦嘴看著地上那一個躺得板直板直的僵尸小聲說著：“臭僵尸還做夢，做得什么夢？”

第二日清晨，卷兒雇人換了兩扇新門后，對院中已經(jīng)起得大早的阿十喊道：“要不要給你買口棺材睡??？”

阿十穿著自己新衣服曬著太陽，心情大好，昨晚他夢到和卷兒一起睡了，還做了些他從沒做過的事，不知道在現(xiàn)實中可不可以這么做呢？

阿十走到門口笑笑說：“不要睡棺材了，我能不能和你一樣睡床？”

卷兒看著阿十已經(jīng)和人類沒有什么差別的模樣，感嘆世間好危險，僵尸在自己身邊可能都不會發(fā)現(xiàn)?！翱梢裕俏医o你買張單人床，放西墻那邊。”

卷兒走出門，回頭疑惑：“僵尸不怕太陽的嗎？”

阿十說道：“怕啊，只不過我有玉佩，可以保護我不受太陽的傷害?！?/p>

卷兒問：“那要是你玉佩沒了怎么辦？”

阿十想了想，說：“會慢慢死掉吧，化成灰的那種。”

卷兒和阿十一起出門后，卷兒斜睨著阿十說：“你就不怕我把你玉佩毀掉？”

阿十站到卷兒面前擋住對方去路問：“你會這樣做嗎？”

阿十的眼神真誠又單純，卷兒對上那目光輕聲說：“那可不一定，畢竟你不是人?！?/p>

“可是我們現(xiàn)在不是很好嗎？我不會傷害任何人，更不會傷害你?！卑⑹靼拙韮旱膿?，他知道自己是人人畏懼的尸怪，可是他覺得卷兒不會害他。雖然喂了他老鼠藥吃，但卷兒一定是害怕所以才不得已這樣做的！

卷兒雖有過短暫的修道，但內(nèi)心對降妖除怪沒有什么必要概念，尤其當他長久食不果腹的狀態(tài)，滿心都只有每一天能吃上飯就行。

卷兒繞開阿十繼續(xù)走著說：“行了，我沒這么無聊。對了，小賈小俊的事不是你做的吧？”

“他們的什么事？”阿十茫然問道，想起昨晚的情況又問，“是昨晚那兩個僵尸嗎？我沒有見過他們?！?/p>

卷兒小聲嘟囔了一句話：“就知道不是你這個笨蛋做的?！?/p>

“你說什么？”阿十湊近卷兒問。

卷兒嫌棄推開他說：“說你笨啊?！?/p>

熱鬧的街頭，兩個穿著黃色道袍的年輕人凝眉四望。

其中一個長長碎發(fā)的叫絨絨，看著身邊比他高半頭的人問：“師兄，怎么了？”

被喊師兄的道長叫殼，他觀察了遍周圍說：“周圍有一絲絲的尸氣，雖然很淡，但依舊能聞見?！?/p>

絨絨驚訝地也看向周圍：“怎么可能？白天也會有鬼怪出沒？”

“師父教你的你都忘了？如果那些鬼怪僵尸有寶物傍身，也是可以在太陽下生存的?！睔つ笃鹗种复致运懔讼抡f：“這座城內(nèi)應(yīng)該有問題，我們先在這里呆段時間看看?！?/p>

最愛偷懶的絨絨可不管什么妖啊怪的，他現(xiàn)在只想安慰下自己的空肚子?！皫熜郑瘸燥埡貌缓?？我好餓。”

殼看了眼絨絨，無奈搖頭，去路邊的面攤要了兩碗素面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