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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像AKB48專題25:峯岸南——沒有如果

2018-11-02 20:37 作者:風格里哦  | 我要投稿

在那個超長書名的輕小說還沒有像如今這樣泛濫的10年前,一本名字又長又奇怪的“商務小說”曾經(jīng)擊敗了《哈利波特》系列的收官之作,以累積百萬的銷量登上了日本圖書銷售榜年度冠軍寶座,并在社會上引發(fā)了廣泛的轟動。這本小說的名字叫做《如果高中棒球隊的女經(jīng)理讀了彼得·杜拉克的<管理學>(“如果杜拉”)》,而故事主角川島南的原型,是女子偶像團體AKB48中的一位成員,她的名字叫峯岸南。


“我和女性說話的時候其實基本上是不會笑的。如果說有笑的時候,也都是裝作在笑的樣子。但是和咪醬一起工作時,私下一起吃飯時,不知道為什么經(jīng)常在笑,是發(fā)自內(nèi)心地笑出聲來。那是因為咪醬這個孩子真的很有趣,以及在這之上的更多原因。因為她有能接受他人的心情和想法的那份溫暖。10年間,還有在這之后,請一直做這樣坦率又可愛的咪醬吧。”

——《東京塔》作者中川雅也


1992年11月15日,昵稱“咪醬”的峯岸 みなみ出生于日本東京都。這個眼睛大得像洋娃娃一樣、臉蛋也圓嘟嘟的女孩,怎么看都無法將其與高中社團的女經(jīng)理聯(lián)系起來。不過咪醬從小就是一個活躍分子,在幼兒園里大家一起玩鬧時,小伙伴們爭相模仿著動畫中的角色,而她卻喜歡把頭發(fā)向后扎成馬尾扮演木村拓哉,又或者是舉著塑料話筒大聲演唱偶像組合“SPEED”的經(jīng)典曲目。4歲時咪醬就開始學習芭蕾舞,之后一直接受著專業(yè)舞蹈和劇團的培訓。在學校里她也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出風頭的機會,音樂、繪畫、體育、表演,只要有活動就會報名,而才藝出眾的咪醬也總是能收獲大家的贊譽。

“小時候的我真是充滿自信的公主氣質(zhì)呢,感覺在什么事情上自己都是做得最棒的那一個,性格真是惡劣吶(笑)。在托兒所里我覺得自己可搶手了,真是不清楚這股自信是從哪里冒出來的呢?!?/strong>

如果按著這個勢頭發(fā)展下去,升入初中的咪醬也肯定會繼續(xù)成為班級中最會活躍氣氛的那種女生頭子,當上運動社團的女經(jīng)理似乎也是一件順理成章的事情。不過,她的人生在2005年遇上了一個節(jié)點,突如其來的機遇讓咪醬的成長開始朝著一條自己從未預見的軌跡前行。

“其實我當時并不是想當偶像的。從小就想成為藝人,也參加了很多甄選,那個時候的自己很憧憬像BoA桑那樣能唱能跳的藝人,對于嬌滴滴的少女偶像并不感興趣……雖然這么說好像有點不妥,但是知道自己AKB48甄選合格的時候我還是真的非常開心!因為那個時候正是一直在經(jīng)歷落選和打擊,完全喪失自信的時期。能夠被人認可,能夠合格入選,這些都讓我很開心。當時也沒想到,有一天AKB48會變成這么大的團體?!?/p>


咪醬決定去參加AKB48的甄選,是出于對自己歌舞實力的自信。這樣一個強調(diào)素人養(yǎng)成的純新人團體,自己沒有道理不憑借過人的能力脫穎而出。不過,很快她就會知道,現(xiàn)實并未如她所想得那么美好。

“每天都是唱歌跳舞,特別辛苦。尤其是舞蹈訓練——我學過7年的Hip Pop舞,所以覺得只有跳舞方面能贏過大家,舞蹈就是自己的武器,但是卻完全被夏老師給否定了?,F(xiàn)在想想,Hip Pop和偶像的舞步確實是完全不同的,但是當時的自己卻不能接受這一點。因為相信了7年的東西被人從正面否定了。鬧別扭,把不滿都擺在臉上,13歲小屁孩的無聲抵抗.....然后就是被罵,哭,鬧別扭的循環(huán)。但是,在心里的某個地方有著‘我又不想當偶像’的聲音,也許就是這種叛逆心支撐著那個時候的自己堅持了下來。”

如果說訓練和演出的辛苦還不足以真正打擊到要強的咪醬,從觀眾中得到的反饋卻著實讓從小就習慣了站在舞臺中心的女孩嘗盡了委屈和苦澀。那時的AKB48本就是完全看不到起色的地下偶像,而僅有的少數(shù)應援聲,也往往輪不到咪醬頭上。此外,她一直以來自信的特長也第一次受到了打擊——本來入選了單曲《裙擺飄飄》陣容的咪醬,卻因為跳舞時過分賣力而被認為不適合這首歌的曲風,最后又被撤換了下來。沒有道理,沒有辦法,只能強迫自己面對無奈的事實。而在不斷地努力之后終于等來了秋元康老師想要確立起一個中心人物,但那個人卻依舊不是自己,甚至也不是比自己更出色的成員。在前田敦子成為Center的那一天,有兩個女生都在劇場后臺奉獻了驚天動地的大哭——一個是被嚇了一跳完全不覺得自己能夠勝任的阿醬,另一個是委屈到崩潰完全不想掩飾失望之情的咪醬。雖然成員們大多或許心里也在嘀咕,但至少能做到表面上的鎮(zhèn)定,大家都被咪醬這樣直白地宣泄嚇了一跳。年長的姐姐們告訴她,即使要哭也不應該被阿醬看到,于是她真的乖乖躲到?jīng)]有人的地方去哭。結果回來之后,聽說阿醬自己也是很不情愿的,咪醬一下子覺得不知道該繼續(xù)生氣還是笑出聲來,她實誠地向周圍人問道,“不想當就給我嘛”。

“明明跳舞也好唱歌也好,都有勝過她。我也想被生得更可愛,想要更高的人氣,想要有天生的才能。當時還是孩子的自己,怎么樣都沒法接受這個現(xiàn)實,當時也沒有‘一起加油努力吧’這樣積極正面的想法呢?!?/p>

或許這樣的表現(xiàn)不符合人們期待中青春少女成長記的美好劇本,但卻足夠真實,甚至真實到讓人有些心疼。日本是一個極度講究服從和“讀空氣”的社會,即使是這群小女生們也懂得不輕易暴露自己的失望情緒,仿佛承認嫉妒和羨慕是一件羞恥的事情。但咪醬不是這樣,她明明就是出色又努力的,既然努力做到了為什么得不到認可呢?失望才會難過,難過就應該哭出來,不服氣所以才要開口質(zhì)疑。雖然哭過之后的咪醬也沒有得到回答,至少她表達出了自己的情緒,這也無意中緩和調(diào)節(jié)了心情,既然如此,那就繼續(xù)努力下去證明自己吧。


“但是我必須得好好面對這首歌。就算是在這種情況下,也必須找到自己的動力。在歌曲間奏部分,有很短的時間我有機會站到前排的那個位置上,我把自己全部的努力都注入了那個瞬間。我相信只要把自己的不甘心在這里轉(zhuǎn)化成動力,下次就一定會有回報的?!?/p>

至少在當時,這份努力不久就得到了回應。下一場A3公演的第一首歌《月見草》,咪醬終于如愿以償?shù)卣玖艘换谻enter位。可結果卻出乎她的預料,那些之前在網(wǎng)上同情和鼓勵她的聲音一下子全部變成了諷刺和批評。咪醬終于開始意識到了一個演出團體的C位不僅僅是考慮歌舞能力那么簡單,而站在舞臺最中心收獲的也不全部是光彩和美好。

“最讓我感到震驚的是網(wǎng)上寫我是‘社長的情人’(笑)?!^分了吧!我才15歲?。 ㄐΓ┮舱J識到了只要稍微往前面站一點就會承受多么巨大的壓力....一想到也許是劇場里站在臺下的那些觀眾在網(wǎng)上中傷我,每天就變得很害怕出現(xiàn)在舞臺上。‘阿醬對不起!’——我在心中這么懺悔著?!?/p>

那之后,咪醬幾乎再也沒有機會擔任過Center的位置,甚至連站在第一排也成為了奢望。AKB48中有太多出色又充滿個性的成員了,在經(jīng)歷了漫長的蟄伏期后,那些蛻變成蝶的佼佼者與這個團隊一起,迅速成長為了最耀眼的明星。漸漸長大的咪醬也開始學會正視并理解現(xiàn)實與夢想的差距,兒時的特長確實不足以為自己爭得更多的回報,不認清自己的實力是沒辦法更進一步的。好在現(xiàn)狀也沒有那么糟糕,作為少數(shù)堅持下來的元AKB一期生,咪醬雖然沒能成為“神七”那樣的傳奇,卻也能夠站在她們身邊,一起見證著這個團體慢慢變得壯大。她成為了元一期生里備受寵愛的“團寵小妹妹”,誰能不喜歡這樣率真可愛的姑娘呢?咪醬能力出眾,足夠努力,卻又沒有耀眼到會威脅他人的地位,她在團體中處于一個非常平衡的中間層上。Top成員們都是跟她曾經(jīng)患難與共結下深厚羈絆的摯友,她跟高橋南與小嶋陽菜組成了“no3b”小隊出道,分享著領袖和“大王”的光環(huán);皮膚像娃娃一樣可愛的她是優(yōu)叔“性騷擾”的重點對象,錄外景節(jié)目時,經(jīng)常住一個房間的咪醬和優(yōu)子、陽菜三人的溫馨互動就像是和諧的一家三口;而咪醬自己當然也不會放過馬友友這樣可愛的后輩,一有機會就想著對她愛憐討好……


同時,后輩們也沒有對咪醬產(chǎn)生像其他前輩那樣高高在上的距離感。既然當不了Center,那就索性沒有壓力地活得更灑脫一點,咪醬成為了誰都能找她說心里話,跟每個人都能玩到一塊去的“潤滑劑”。不過咪醬自己卻也時常鬧脾氣需要哄,突然難過然后喪氣巴巴地到處求安慰。她就是一個班級里最活躍的那種普通人,不是中心人物卻也并不低調(diào),不夠漂亮但自有魅力。每個人都能在她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她的優(yōu)點和缺點都是那么真實,讓許多人可以在她身上找到自信,但也都會有需要她來安慰和治愈的時候。咪醬也很樂于這種團隊開心果+調(diào)節(jié)器的定位,這讓她同時體驗到了被照顧和被需要的幸福——對于自己無能為力的事情,有姐姐們來關照;而對于大多數(shù)一般成員而言,自己也是足夠可以信賴和托付的對象。

回到舞臺上,咪醬也并沒有失去進取心。既然舞蹈沒能成為競爭力,那么總有什么可以讓自己獲得更多的認可,她果然很快就在綜藝領域找到了屬于自己的武器,成為了AKB48的“綜藝女王”。


“我心中的綜藝有2種,‘AKB48的綜藝’和‘其他的綜藝’。這二者的區(qū)別就是,有沒有被AKB48所守護。在AKB48的節(jié)目上是可以放松的,成員們平時就混在一起,可以很自然順暢地互動。但是其他節(jié)目上有一個必須得靠自己去努力的、逞強的我。感覺每一次的節(jié)目錄制都和自己的未來息息相關,腦子里想著的都是要好好表現(xiàn),結果往往效果不佳。漸漸地在這樣的緊張感中,看到因為自己的發(fā)言而笑出來的MC和工作人員開心的樣子,就會變得很滿足。另外,在音樂節(jié)目里大都只能站在第三排,而上綜藝節(jié)目就可以坐在第一排,這也真的讓我非常開心。

“當時的我什么賣點都沒有,能被人夸獎的也就只有談話能力。那是一無所有的我第一次得到的小小稱號......就算是我,也不是一開始就以這個(搞笑)定位為目標的,如果可以的話還是想做正統(tǒng)派偶像。但是我醒悟了......發(fā)現(xiàn)這樣太難。所以,我想成為一個獨一無二的存在。并不是我想要綜藝擔當?shù)姆Q號,而是這至少比什么都沒有要好。那個時候的自己,也許只是想要去確認自己存在的價值罷了?!?/p>

咪醬把她最擅長的活躍氣氛能力帶到了舞臺上,事實證明她是極有天賦的,開得起玩笑接得了梗,腦筋轉(zhuǎn)得快又放得開手腳。另外咪醬也很巧妙地把自己的特點與經(jīng)歷融入到了梗中間去,在節(jié)目里她的定位是“搶鏡”,因為愛出風頭卻又不是Center,于是總會在各類環(huán)節(jié)想盡一切辦法爭奪鏡頭。又或者是化身敢于嘗試各類少女們勝任不了的高難度挑戰(zhàn)的“筋肉咪”,雖然力氣大對于偶像而言可并不算什么優(yōu)點。但這些本就是現(xiàn)實中曾經(jīng)那個要強的咪醬真實的樣子,大方不怯場,天真又率直,喜歡表現(xiàn)且絕不服輸。也正是這樣的另辟蹊徑,讓咪醬實實在在地“搶”到了更多的鏡頭,收獲了更多關注和認可。找到自己合適的路線的她更是迎來了好運,在猜拳大會上獲得了第三名,終于也有機會在單曲MV中站到更顯眼的位置上了。


可是,就在一切看起來順風順水的時候,波折出現(xiàn)了。并非什么意外,這是咪醬自己咎由自取犯下的錯誤,她違背了戀愛禁止條例,被媒體曝光了丑聞。其實,比咪醬更大牌的成員,例如指原和柏木,都曾在這方面載過跟頭。但即使是她們也沒有造成像咪醬那樣轟動的效應——因為沖動的咪醬選擇了在網(wǎng)上進行剃頭謝罪。2013年1月31日,在YouTube網(wǎng)站AKB48官方頻道上,出現(xiàn)了以光頭形象出現(xiàn)的成員峯岸南的道歉視頻。

“想著因為自己輕率的行為被雜志報道,該如何向各位表達謝罪的心情的時候,腦海里浮現(xiàn)出最直觀的傳達誠意的形式,就是‘和尚頭’……把頭發(fā)一口氣放到剪刀里,然后就咔嚓咔嚓的......想著總之絕對不要被辭退……就算是現(xiàn)在,想表達出當時的感情也是很難的,只記得淚水一直沒有停下來……是自己決定的,既沒有被要挾也沒有被強迫。只有這一點想要好好說明白。Youtube上的謝罪視頻是AKB48運營方?jīng)Q定的。但是在那之前,剃成光頭,是我擅自決定的。突然剪成光頭,連經(jīng)紀人也笑出來了......周圍的人更是大吃一驚。”

這樣大膽的舉動引發(fā)的波瀾遠遠超出了咪醬的預料,YouTube上的謝罪視頻一下子點擊數(shù)就達到了幾百萬,包括BBC、環(huán)球時報、CNN、明鏡報、半島電視臺、衛(wèi)報在內(nèi)的無數(shù)國際媒體對此進行了正式報道。尤其是在西方社會,人們對這樣的事件感到非常震驚和難以理解,網(wǎng)上誕生了激烈的關于日本偶像文化甚至女性社會地位的嚴肅討論。從咪醬自己的角度來看,違反團規(guī)是最嚴重的犯錯行為,這是偶像最大的恥辱,她為此感到深深不安,因此并不覺得這種程度的道歉有什么不妥。而實際上在更大的世界里,人們質(zhì)疑的卻是“憑什么一個20歲的女孩沒有談戀愛的權利?”、“為什么這樣并非犯罪的行為需要做到公開剃頭謝罪的程度?”……于是,反倒是AKB的運營方被弄了個措手不及,最后只得刪掉了道歉視頻。好在成員們在關鍵時刻都紛紛出來支持她,尤其是高橋南一開始堅信咪醬是被迫剪掉頭發(fā)的,甚至大發(fā)雷霆地到處質(zhì)問是哪位工作人員做出的決定。而這時的咪醬自己卻陷入了更大的自責和痛苦中,她沒有想到本意是想要以主動自懲來明志的行為卻引發(fā)了更大的漩渦,從個人的錯誤發(fā)展到為整個團體帶來了聲討和質(zhì)疑。

“說實話,完全沒想到剃頭發(fā)這件事會有這樣的反響?,F(xiàn)在一想,也許會覺得是很無知很幼稚的行為……雖然也有這樣的聲音——‘女性剃光頭跟自殺差不多,一步之遙而已’。但是從來沒有考慮過自殺,而且我覺得這和自殺是完全不同的東西……因為是自己決定的,所以剃頭發(fā)這件事到現(xiàn)在也沒有后悔。只是,我的所作所為傷害了AKB48全體的形象,對于這一點我很傷心,并覺得非常抱歉。如果讓人覺得AKB48是一個異樣奇怪的組合的話,我覺得自己是有責任的。因為AKB48明明是健康又精神的存在,是給予人夢想的工作,因此一直想向那些純粹地應援著AKB48的粉絲們表示歉意?!?/p>


最終,咪醬被降格為研習生。作為AKB48最早的元老成員,在同伴們一個個都登上巔峰之后,她卻要去跟連正式團員都不是的研習生們一起訓練,重新從零開始。但這是咪醬自己的選擇,她要承擔犯錯的后果,既然沒有退出,那就要好好呆下去。20歲是日本人的成年禮,也正是在經(jīng)歷了這樣終身難忘的一年之后,曾經(jīng)的“元A小妹妹”終于長大了。咪醬終于開始不再總是以自己的角度來看待周圍,不再只想著自己多上鏡和出風頭,而是真正發(fā)自內(nèi)心地去理解和體會個人在群體中的關系與價值。她曾經(jīng)跟最耀眼的那群前輩們共享榮譽,如今又要與稚嫩的新生代們朝夕相處,沒有幾個人能比咪醬更了解AKB48的奮斗過程和團隊精神,就像與她同為“綜藝擔當”也同樣犯錯遭貶過的指原一樣,咪醬需要找回自己努力的意義,用行動和貢獻來回應受到的關照。在這個時候,她也終于理解了秋元康老師曾經(jīng)說過的話——

“這個世界上不存在‘沒有失敗’的人生。在沖刺的前方發(fā)現(xiàn)錯誤的話,全力跑回來重新出發(fā)就好了。而那種‘跑回來的力量’,就是所謂的青春。”

咪醬帶上了假發(fā),開始與后輩們一起刻苦訓練的生活,并且把自己對于舞臺表演和談吐交流、展示才藝的理解向隊友們傾囊相授。出乎她的意料,自己收獲了不曾奢望的尊敬和愛戴,在做好了接受腥風血雨般批評的握手會上,也有無數(shù)不是粉絲的人專門過來支援她、鼓勵她,雖然這或許僅僅是因為剃頭事件的社會效益帶來的一種單向而片面的同情,但這些寶貴的認可讓咪醬終于找到了能夠支撐自己繼續(xù)努力下去的勇氣和責任感。在那個夏天的巨蛋巡回演唱會上,她與13期、14期研究生一起升格,組成了重新回歸的Team 4,而咪醬第一次成為了隊長。在第二年的最佳200曲目演唱會上,由咪醬作為隊長的Team4隊歌《清純フィロソフィ》獲得了第一名。之后新的大組閣上,她又成為了TeamK的隊長。在后來的AKB48全團體大運動會上,作為隊長的咪醬帶領TeamK最終取得了第二名。比賽中她身先士卒地沖在前面,為參賽隊員不斷加油打氣。在障礙跑項目時,Teamk的成員們沖到賽道上,一起陪著落后的同伴并排向前奔跑,連主持人也不禁感嘆“好像學生們在夏天里一生懸命地努力那樣的氛圍”。這樣的場景,讓無數(shù)在場粉絲和成員們回想起了那支由大島優(yōu)子和秋元才加率領的,“有組織無紀律”的最強體育系的元TeamK。那種秋元康所說的“甲子園”精神,那種大膽胡鬧卻又充滿斗志和不服輸勁頭的激情,在元K成員全數(shù)畢業(yè)之后,終于在咪醬帶領的這群后輩們身上,讓人們看到了久違的傳承和感動。


是的,大家已經(jīng)不在了。

當年那些讓咪醬只能仰望背影的,站在第一排的姐姐們,已經(jīng)一個都不在了。隨著AKB48登上巔峰,從前田敦子開始,核心成員們也逐漸地畢業(yè)離開。10年一晃而過,仿佛僅僅是一個回神的功夫,當年“元A黑社會”們的團寵小妹妹,那個在AKB第一部紀錄片中羞澀地說著“10年以后我肯定不會還在團里了啦”的小女孩,如今已經(jīng)成為了唯一一個仍舊在籍的元一期生成員。峯岸 みなみ,是現(xiàn)在人數(shù)超過五百的整個48系女團中,資歷最老的前輩。曾經(jīng)的咪醬,也變成了粉絲口中的“老咪”。于是,不管是不是咪醬的粉絲,在大家心中她都成為了一個獨一無的存在。在群星閃耀的時候,人們往往不會在意這樣身處中間層,雖然熟悉卻不會刻意去關注的平凡角色。但是當那些前輩們都離開之后,傳奇謝幕,剩下來的咪醬就成為了所有關于神七,關于AKB最初回憶的承載體——只要她還在這里,所有人都會感到安心,那些關于這個奇跡的起點的印記就不會被人遺忘,她就是整個AKB48的“活化石”。整整十三年的偶像生涯,她從來不是最閃耀的那一個,她從來沒有站上過中心,她再也沒有進入過選拔組——但她是唯一一個堅持到了最后的人。


回到開篇那本打破出版社和ORICON書籍部門銷量記錄的《如果杜拉》,作者巖崎夏海是秋元康的徒弟,他以自己在AKB48工作時的經(jīng)歷找到了一個關于管理學的切入點來講述這個故事。書中的主角川島南開朗、元氣、倔強,卻又有著自卑和軟弱的一面,這確實都是咪醬的真實寫照。而關于其身為棒球社經(jīng)理進行管理的部分,則更多地是出自另一位成員高橋南身上。更為現(xiàn)實的是,在拍攝由小說改編的同名電影時,考慮到人氣等因素,扮演川島南的是前田敦子,而咪醬自己卻只能在劇中飾演一名配角北條文乃。明明是以自己為原型的角色,卻沒有資格去扮演,這樣的遭遇跟當年作為伴舞站在阿醬身后的感受如出一轍——咪醬從來都沒有成為過主角。


23期里提到過,偶像與粉絲之間從來不是外行人總結的“異性之間——傾慕的戀人”或是“同性之間——我想成為TA”那樣簡單的關系,而是一種類似RPG游戲的“Avatar”模式。粉絲并不會想要真正成為偶像本人,他們需要的是間接的代入感。正如在《火影忍者》這樣的熱血少年漫里,人齊最高的角色是卡卡西老師這種魅力出眾卻不用承擔主線責任的重要配角,而不是漩渦鳴人那樣雖然最后一定會成功,但首先要經(jīng)歷苦大仇深的磨礪的真正主角。作為熱衷偶像的粉絲,或多或少潛意識里都有著對于自我排斥和不自信的地方,雖然人們強調(diào)偶像應該真實而多元化,但最終還是希望自己選定的目標能成為主角——而自己可以欣賞和感受到主角所獲得的榮耀和滿足感,卻不必親自經(jīng)歷失敗和挫折。這是一種十分奇妙的矛盾,沒有人天生想成為配角,但所有人都默認作為配角在一旁推動并幫助著主角獲得成功是一件更加輕松的事情,這其實是源自每個人心中對于挫折和磨難本能的逃避——既不好意思承認對于主角的向往,也不愿坦誠作為配角的不甘。

咪醬就是一個陪著一批又一批主角走向各自故事完結的配角,因此注定不會有最多的人選擇將她作為實現(xiàn)代入感的載體。在《如果杜拉》的故事里,川島南突發(fā)奇想地通過管理學之父杜拉克的著作去尋找經(jīng)營棒球社的靈感,她按照最基礎的商業(yè)理論拆分剖析了棒球比賽和社團活動的本質(zhì)后發(fā)現(xiàn),所謂甲子園的終極意義既不是比賽也不是棒球運動本身,而是——制造并出售感動。這也正是包括AKB48在內(nèi)的體育和偶像社團的商業(yè)意義,困境和沖突的本質(zhì)都是為了展示成長和努力。只是AKB48的制作者是秋元康,執(zhí)行者是高橋南,而像咪醬這樣的中堅成員,其實并不能接觸到經(jīng)理人那樣的層面,她就像棒球社里那個真正只想打好棒球比賽證明自己的隊員一樣,從一開始就真的只是在為自己渺小而純粹的夢想努力著。

在當年的剃頭事件之后,咪醬雖然感到深深的自責和反省,但卻從未因為這場引發(fā)了更大爭議的道歉行為而后悔。正因為她是普通人,所以不夠成熟,所以才會犯錯。她用最簡單的邏輯想通了自己的錯誤并不是戀愛問題,而是漠視了職業(yè)規(guī)則和粉絲的期待。咪醬終究不是經(jīng)理人,她無法上升到更高的層面去考慮規(guī)則本身的意義與合理性,但至少站在一個隊員的角度,她做出了擔當和抉擇。不需要去閱讀什么復雜高深的《管理學》,咪醬憑借著對于職業(yè)的熱愛和夢想的尊重一瞬間就理解了這種規(guī)則的意義。

“AKB48戀愛禁止條例確實是一條既明確也不合理的規(guī)則。但是,我們所處之處是給予人們夢想的立場?!?/strong>


甲子園是日本年輕人的浪漫,但是每一年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注定要經(jīng)歷失望的夏天,因為冠軍只有一個。而等到冠軍們進入更殘酷的大人世界后,才會發(fā)現(xiàn)這些成就其實也不算什么,這正是咪醬所言的“AKB的守護”。反倒是那些因為失敗而遺憾的其他參與者,對于冠軍有了一層永遠無法得到,因此變得更加珍貴而閃耀的向往,這會給人一種溫暖而強大的力量。AKB48中那些少數(shù)站在頂點的驕傲,在畢業(yè)之后前往更大的藝能圈時,也能體會到這種殘酷和打擊,但這就是優(yōu)勝者要面對的挑戰(zhàn)。而像咪醬這樣的人,早在這個小世界內(nèi)部就已經(jīng)體會到了殘酷,她們才是更接近所有普通人的,最真實的存在。

世間多是陰差陽錯而少有如愿以償,舞臺總是主角亮相而少有配角登場——我們大多數(shù)人或許年幼時也曾自命不凡,或許在與優(yōu)秀的同伴們一起進步時也曾有過大膽暢想,但是最后卻未必能夠跟上那些最杰出者的腳步,通往更大的世界。只是,誰又能否定這樣的人生的精彩呢?將棒球比賽直白地套用商業(yè)視角來分析,這合乎現(xiàn)實,但是在販賣之前,總還是要有人先制造出感動才行。那些為了爭奪榮耀,為了證明自己而在賽場上揮灑汗水的選手,他們清澈純粹的夢想是無法被貶低和曲解的,那就是成長途中最大的勇氣和執(zhí)著。咪醬就是這樣的選手,她既尊重自己無法成為Center的事實,在綜藝路線上盡情展示自己的天分才藝;但也會像個倔強的小女孩一樣時不時地陷入自卑和難過,去在意每一次總選舉的排名,在意別人對自己的評價和認可,并且從不掩飾這種也許會被人看輕的真實表露。這種真實從最初坦誠自己無法接受阿醬成為Center時就開始了,人就是應該有在意自己努力能否得到回報的權利。咪醬羨慕前田敦子,但這種羨慕并沒有包含任何丑陋的嫉妒或是虛偽的恭維,反倒因此她才與同樣率真的阿醬成為了摯友。有些事情是人無能為力的,但有些東西則是可以不必掩飾地堅持到底的。咪醬不是經(jīng)理,卻是少數(shù)真正理解了身為“AKB經(jīng)理”的高橋南那句名言的人。

“Takamina說了‘努力一定有回報’呢。但是,誰都清楚藝能界并不是個付出一定會有回報的世界,所以我覺得Takamina想說的不是這個意思。在‘一定有回報’的后面,她接著說‘我會用一生來證明?!抑浪嬲胍瓷先松鷣碜C明的,就是后面這句話本身?!?/strong>

沒錯,這不是一個簡單的關于過程與結果的命題,而是對于夢想和為之努力的自己本身的尊重和贊頌。咪醬的確從來沒有成為人人都認可并仰慕的主角,但她也已經(jīng)憑借自己獨一無二的經(jīng)歷完成了足夠傳奇的精彩故事。在當初最困難的時候,秋元康先是回復短信鼓勵她不要失去自信,并且認為她憑借天賦和口才,即使真的離開AKB,在藝能圈任何時候也都能很好地生存下去。但既然選擇了堅持留下來面對過錯,同樣是一種值得尊重的決心。咪醬在成員們心中其實遠比她自己想象的要更加重要,許多人都說過自己非常依賴咪醬的存在。得到總監(jiān)督或Center的關心會讓人受寵若驚,而咪醬這樣能夠讓不同成員都能安定和放松的同伴才是從日常細微之處維系團隊羈絆的重要紐帶。她會在前輩們面前撒嬌,在阿醬畢業(yè)時哭鼻子鬧脾氣要所有人去哄;她也會帶著后輩們一起學習胡鬧,在總選舉時一個個地去擁抱安慰那些初次經(jīng)歷打擊的失意者;她會細心地察覺到高橋朱里等后輩們的決心和目標并偷偷鼓勵加油;她也會出現(xiàn)在優(yōu)子的畢業(yè)旅行挑戰(zhàn)里為其加油打氣;她會自己完成了危險的后空翻挑戰(zhàn)之后,在高橋南因病住院時又代替她完成了難度極高的落語挑戰(zhàn),還獲得了大師的絕口稱贊;她也會在那場凝聚全日本的大賑災活動中,面對臺下送上鮮花的災區(qū)小女孩,自然而然地一跪,讓這一幀的經(jīng)典畫面成為象征AKB48承擔社會責任并為民眾帶去治愈和希望的永恒剪影……


這就是峯岸 みなみ的可愛之處和魅力所在——人們在她身上看到了那個曾經(jīng)不甘平庸,后來與現(xiàn)實和解,但終究沒有放棄, 咬牙堅持到了最后的自己。大家經(jīng)常說自己家的孩子是最可愛的,自己的某樣東西/成就是最值得驕傲的,對于旁人而言這些話題只能回應以禮貌的恭維,畢竟人們最多只能理解到每個人都覺得自己的是最好最獨特的這個層面。而只有當事人自己才會明白,我們是真的發(fā)自內(nèi)心地覺得自己曾經(jīng)在某一件事情上是真正值得驕傲的,即使這份驕傲無法與任何人共享。但人們又總是試圖奢望更多的認可,每個人都做過以“如果……”句式開頭的夢,誰不想在他人的視角里也活成主角的樣子呢?

如果當初被選作Center的是自己、如果天生擁有一副更加可愛甜美的面容、如果沒有犯下那件錯誤……但是世事沒有如果,要是有了反悔和修正,AKB48也不會誕生出如此多各有各的閃耀之處的優(yōu)質(zhì)偶像。所謂每一個人都可以成為的鄰家偶像,憑借的不是“實力出眾”導致的崇拜,而是“活出自我”引發(fā)的共鳴。粉絲們不會忽視這個同樣也早已成為AKB48傳奇代表之一的成員,她有著大大的眼睛和兔牙,或許不夠清麗脫俗,卻擁有令人過目難忘的可愛特征,就像一個卡通形象一樣能夠深入人心。咪醬不僅僅是節(jié)目里瘋狂搶鏡的綜藝女王,是后臺里人緣最好的開心果,也是負責任的前輩隊長,是堅守到最后的元老。就像咪醬在那首寫給自己的《我就是我(私は私))》的歌詞中所唱的那樣,不再仰望前方同伴的背影,是因為找到了自己獨一無二的存在。

而任何表現(xiàn)出足夠豐富而強烈的特征風格的角色,總會在某些特定時刻流露出埋藏更深的那鮮為人知的一面。咪醬與指原莉乃、北原里英、宮崎美穗四個綜藝擔當組成過人氣超高的惡搞空氣樂隊組合“SONE”,在每年的演唱會上演唱保留的解散曲目,那首ZONE樂隊廣為人知的經(jīng)典神曲《Secret Base ~君がくれたもの~》。每次她們的搞笑演出都會是臺下觀眾最期待的環(huán)節(jié),不過每一次當指原等人聲嘶力竭地想方設法跑調(diào)或干嚎搞怪時,只有主唱咪醬一人會認認真真、全情投入地去演唱這首歌。當觀眾們一次次被這種故作正經(jīng)的反差效果逗得開懷大笑時,也不得不驚嘆于認真唱歌的咪醬是如此專注,她清澈甜美的歌喉竟能讓人聽出莫名的巨大感動。


如果有如果,誰都想成為只要安靜唱歌就能贏得全世界掌聲的偶像。


但AKB48所代表的獨一無二的真實偶像們,正是不光靠歌曲和舞蹈,而是通過以年為單位的漫長成長與歷練,細致地展示出每一位成員的閃光和蛻變。如果終究是假設,時間從來無回溯,因此AKB48選擇橫向地同時鋪陳出無數(shù)條蔓延的青春脈絡,讓大家能看到每一個少女是如何選擇自己的道路并為之努力的。在真實的世界中,沒有女子高中生讀過《管理學》,沒有假設和后悔,沒有可以完美套用的神奇理論。只有經(jīng)歷過真正的磨練和刻骨銘心的成長,人才終于能在一瞬之間找回不被過往的失敗和未來的目標所束縛,酣暢淋漓地去揮灑汗水的勇氣。

就像多年前那個終于敢瀟灑肆意地扔掉假發(fā),走出陰霾與同伴們一起重新登上舞臺的峯岸南,她明白其中的真諦。當年選擇進入AKB48,如今選擇堅守到最后,從懵懂倔強的少女成長為溫柔可靠的前輩,她的心中早已找到了可以抗衡所有懊悔與遺憾的信念。那就是所謂棒球的終極絕招:本壘打。無法依賴預設的戰(zhàn)術,無需顧慮失敗的后果,不再依靠經(jīng)理和教練,所謂青春無悔,這是身為選手賭上自己全部夢想的,瀟灑的全力一擊——


沒有如果,無問西東。








下一期:《音樂背后(上)——制作與呈現(xià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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