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宴臣重生記 05
她是不是腦子燒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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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宴臣的表情是這樣寫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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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肯搖頭:“但是病人記得您的名字?!崩辖淌谕屏送蒲坨R,在他詫異的目光中繼續(xù)補(bǔ)刀,“她只記得您的名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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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會(hu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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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會(huì)有人的失憶是有針對性的,是有指向性的?這有科學(xué)理論依據(jù)支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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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說,她也「回來」了,她在報(bào)復(f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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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宴臣不知道此刻自己臉上是一副什么樣的表情,但根據(jù)搓手指的力道,他想,應(yīng)該是很難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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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嘆氣,接著嘆氣,嘆長長的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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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教授欲言又止,“我聽說,昨天晚上,孟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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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為一名見識(shí)過無數(shù)病例經(jīng)驗(yàn)豐富的老教授,雖說在幾十年的職業(yè)生涯里確實(shí)會(huì)遇到一些比較迷信的病人和家屬,可神神叨叨歸神神叨叨,病人的具體癥狀卻是能夠被人和儀器診斷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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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就1號(hào)病床這個(gè)情況吧,據(jù)交班護(hù)士所復(fù)述的情況,屬實(shí)是有那么一點(diǎn)點(diǎn),仿佛在挑戰(zhàn)他對醫(yī)學(xué)的認(rèn)知和極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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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宴臣在老教授懷疑和迷茫的審視視線中閃閃避避,畢竟,他又不能逢人就解釋,不但自己起死回生了,而且他碰過的人也可能有這個(gè)苗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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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會(huì)被當(dāng)成瘋子的,搞不好,還可能要比上輩子提前二十年進(jìn)精神病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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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問葉子,“你知道我是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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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子眨著無辜的眼睛,盯著他細(xì)細(xì)地看了好一會(huì)兒,遲疑地?fù)u了搖頭,“不認(rèn)識(sh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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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宴臣一愣,別說他,站著一圈醫(yī)生護(hù)士也都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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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認(rèn)識(shí)你喊什么孟宴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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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宴臣表情一言難盡,半晌,他朝葉子招手,“你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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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站在床腳,與她面對面。與一群白衣天使相比,他更像是勾魂的黑無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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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子去看徐教授,徐教授想了想,沖她點(diǎn)頭。于是,她手腳并用地慢慢騰挪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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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接著孟宴臣朝她伸出手,沒什么表情地說:“握一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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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先,葉子小心翼翼地用手指勾住,然后從他的指尖開始,一點(diǎn)一點(diǎn)地向上攀附,指腹、指節(jié)、最后是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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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么一個(gè)很平常的握手,孟宴臣愣是被她搞得心癢癢。他反握回去,微微用了力,“有什么感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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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子搖搖頭,然后眼睛一閉,一頭栽了下去,靠在了孟宴臣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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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xiàn)場安靜了足足有三秒,也不知是哪一個(gè)“啊”了一聲,一時(shí)間好幾雙手急忙朝葉子伸了過去,扶著將她放倒,放回病床上,七手八腳地開始檢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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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宴臣避開了徐教授的視線,干脆出了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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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子再次醒來的時(shí)候是下午兩點(diǎn)左右,中途孟宴臣被肖亦驍勸著回家洗了個(gè)澡,換了一身衣服,還抽空去了趟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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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回來的時(shí)候身上卻沾了煙味,很沖,肖亦驍一聞,就知道他不止抽了一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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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說?”孟宴臣站在門口向里面探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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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亦驍答:“已經(jīng)醒了,也想起來了。檢查結(jié)果還是沒什么問題,說是可以出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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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再觀察觀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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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yī)生是建議再留院一天,她說沒錢,想趕緊出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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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宴臣皺眉,“錢不是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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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亦驍“哦豁”一聲,眼睛發(fā)亮,擺動(dòng)著手臂不住地發(fā)出一些很奇怪的擬聲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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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呼!呼!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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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診科和外科都傳遍了,奇怪的病人,和奇怪的孽緣。根據(jù)他跟小護(hù)士八卦時(shí)聽到的,說在電視劇和小說里,這樣的開局往往會(huì)朝愛情線發(fā)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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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叫做:命中注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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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他就開始呼!呼!呼!呼!地圍著孟宴臣轉(zhuǎn)。蒼天開眼,他那寡了三十年的兄弟要鐵樹開花了!他肖亦驍要有弟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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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宴臣懶得看他,“你要是閑著沒事就去動(dòng)物園吧,我會(huì)買票去看你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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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的一個(gè)人,怎么跟只大猩猩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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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院手續(xù)花了一點(diǎn)時(shí)間,孟宴臣接到清醒、且恢復(fù)了記憶的葉子后,也沒什么要說的,直接讓她上車,送她回學(xué)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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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亦驍自己開車來的,卻硬要蹭車。顧及著葉子也在場,孟宴臣忍耐著不跟他掰扯自己跟葉子的關(guān)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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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大離第一人民醫(yī)院的路程約莫二十分鐘,全程開車的孟宴臣一句話都沒說,后座的葉子也總是望著窗外一言不發(fā),肖亦驍本來是想看熱鬧的,結(jié)果跟兩個(gè)大冰塊坐同一輛車,差點(diǎn)沒憋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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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大附近有一個(gè)小型公園,轉(zhuǎn)過這個(gè)公園,再過兩條馬路就是外觀刷成粉色的燕大,半井環(huán)狀的主體教學(xué)樓很有設(shè)計(jì)風(fēng)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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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亦驍還挺懷念的,當(dāng)年兩人都在這里上過學(xué),就是孟宴臣這個(gè)精英,上了兩年就出國深造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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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亦驍下車后先緬懷了一下自己逝去的青春,然后走到孟宴臣跟前,“你干嘛停人家學(xué)校大門前,直接開進(jìn)去送公寓門口啊!你小子到底會(huì)不會(hu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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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宴臣送了他四個(gè)字,“影響不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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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亦驍一樂,還想刺激刺激他, 就看到葉子慢吞吞地走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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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先生,還有……老板,”她的頭微微低著,叫人看不清表情,整個(gè)人也有些皺皺的,像是很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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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宴臣沒在意,前期葉子在他面前一直有一種收攏的感覺,他以前不關(guān)心,現(xiàn)在更不會(hu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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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吧,如果不舒服的話,就打電話給你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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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亦驍頭一轉(zhuǎn),“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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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gè)人都沒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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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子聲音很小的應(yīng)了一句,又沖兩人微微傾身,算是道謝,“那……我先走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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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慢慢地走遠(yuǎn)了,上了臺(tái)階,走向燕大門前的小廣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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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亦驍從兜里摸出一根煙,孟宴臣一把搶過來,直接叼進(jìn)嘴里,他盯著葉子的背影,忽然問:“你有沒有覺得她有點(diǎn)不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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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亦驍正從煙盒里抽出第二根煙,聞言看了幾眼葉子,仔細(xì)琢磨了一下,搖頭,“完全沒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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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宴臣說:“我覺得好像有點(diǎn)不一樣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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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你是中邪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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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gè)大男人靠在車上,一人咬著一根煙,卻都不點(diǎ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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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廣場上人來人往。葉子已經(jīng)走到了小廣場中央的噴泉旁邊,她前面有個(gè)男同學(xué)正趕著一輛自行車,與她相向而行,離得挺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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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子差不多走到自行車尾那塊的時(shí)候,那男生像是正好要上車的樣子,于是右腿向后劃過一個(gè)漂亮的弧度——一腳把她踹進(jìn)了噴泉池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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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亦驍發(fā)出一出驚天動(dòng)地的“臥槽!”嘴里的煙都掉地上了,想也不想地拔腿就沖了出去,“弟妹?。。 ?/p>
他的弟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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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個(gè)子比孟宴臣還要高上一點(diǎn),跑起來飛快,三兩下直接跳進(jìn)池子里,好在水很淺,他一把就給人撈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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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隨其后的孟宴臣都要崩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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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子渾身都濕透了,眼睛和嘴巴都閉得緊緊的,看樣子是又昏了過去。肖亦驍正在按壓胸口做急救,旁邊站著的小男生臉都嚇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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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宴臣當(dāng)機(jī)立斷,“沒用驍驍,去醫(yī)院!我去開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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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倆這事兒無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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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亦驍一點(diǎn)也沒猶豫,抱起人就跑,“草草草!”他嘴里罵著,一邊把葉子塞進(jìn)車后座里,自己也跟著進(jìn)去,“以后你倆要是成了,高低得給我單開一桌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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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宴臣直接關(guān)上車門,“我一定會(huì)去動(dòng)物園看你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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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時(shí)開了二十分鐘,回去只花了十五分鐘,孟宴臣抱著葉子沖進(jìn)急診大廳的時(shí)候,徐教授正好迎面走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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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院半小時(shí)入院,該說不說,那一刻,他在這位不茍言笑的教授臉上,看到了「震撼」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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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那個(gè)病房,還是那個(gè)病床,還是那個(gè)患者,還是那個(gè)昏迷無癥的狀況,甚至,醫(yī)護(hù)都沒有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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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回孟宴臣的臉色倒是好看了一點(diǎn),他心里有數(shù),知道了個(gè)中緣由,自然也知道了如何破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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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打發(fā)了肖亦驍回去,給葉子請了個(gè)護(hù)工,自己也回了公司,直等九點(diǎn)加班結(jié)束,才開車回到了醫(y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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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溶溶,明月高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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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沁見他去而復(fù)返,問:“哥,你今晚還要陪著她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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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當(dāng)然要陪,也只能他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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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沁覺得胸口悶悶的,不知道被什么東西攪得發(fā)脹,她懦懦地?fù)钢种?,聲音甕甕:“可你不是請護(hù)工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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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宴臣抬眼看著她的頭頂,“你最近跟宋焰處得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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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許沁抬起頭來,卻對上孟宴臣冷淡的眼神,聲音又弱了下去,“我跟他挺好的,這不是怕你不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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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宴臣哂笑一聲,“我有什么好不高興的,我高興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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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宴臣,你整天陰陽怪氣的有意思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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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沁,你有什么值得我陰陽怪氣的?我很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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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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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沁像是氣極了,轉(zhuǎn)身就走,走了十幾步又停下,轉(zhuǎn)過身來。孟宴臣還站在原地,后背靠著墻,一只手插在口袋里,整個(gè)人顯得有些懶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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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的孟宴臣不是這樣的,孟家家教甚嚴(yán),人前要站有站相,坐有坐相,即使他身上滿是壓抑,但在人前、在她面前,也從來不會(huì)是這樣的……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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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隨意過了頭,有些漫不經(jīng)心,都視線都不會(huì)跟著她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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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沁又走回來,“孟宴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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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宴臣挑眉看向去而復(fù)返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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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不是喜歡上別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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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不是,喜歡上,別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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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宴臣突然笑出了聲。他難耐地扯了扯領(lǐng)帶,片刻后,眼睛里的光穿透鏡片落了下來,落到許沁仰起的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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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亮,冷漠,諷刺極了,“許沁,這跟你有什么關(guān)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