譯者：戲言的阿伊

校對：Lrc, LBQ

“大地已青蔥不再，美好年華已逝，恰如一場歡夢。如今則毀滅之時日近，直至荒蕪……”

——泰拉古代詩人毗耶娑[1]，約850，M1

“吾需獨戰(zhàn)千軍萬馬。然吾身負(fù)十顆心臟，百條臂膀，凡人于我不過螻蟻——諸神，來戰(zhàn)！”

——劇作家埃德蒙·羅斯丹[2]，約900，M2

“永生不朽。對我等而言，乃不可能之事。”

——賀拉斯[3]，頌歌，fl,M1

破門之后
一切的開始
立誓者

在殘酷的戰(zhàn)斗中，有一種聯(lián)結(jié)比鋼鐵更加可靠。

在經(jīng)歷了一百天左右的戰(zhàn)斗之后，威廉·科迪（Willem Kordy）和約瑟夫·巴克·蒙德（Joseph Baako Monday）就發(fā)現(xiàn)了這一點。他們相遇于二月十六日，彼時他們正在雄獅之門空港的人海中走下帝國軍團運兵船。疲憊而困惑的人們拖著成箱的裝備行走，嘴巴因皇宮的壯麗與恢弘而張大，他們中的大多數(shù)只在圖片中見過皇宮。沮喪的軍官們叫嚷著，試圖讓士兵排成隊列。整隊完畢的方陣便會在廣場的桌子上用粉筆被草草地記錄，并被編好簡化的部隊編號。副官們在隊列中匆忙地穿梭，在士兵衣領(lǐng)處打上紙質(zhì)標(biāo)簽——上面標(biāo)有識別碼、作戰(zhàn)序列、疏散點——好像他們處理的不是人，而是貨物。

“我發(fā)誓我在從未見過如此多的人在同一個地方聚集?！奔s瑟夫嘟囔道。

“我也是，”威廉回答，因為他就站在約瑟夫旁邊。

一切就這么簡單，一雙顫抖的手伸了過來。二人看到了對方的姓名，威廉·科迪（泛太平洋空中機動第三十三步兵團, 33rd Pan-Pac Lift Mobile）和約瑟夫·巴克·蒙德（北非抵抗軍第十八團?,18th Regiment, Nordafrik Resistance Army）。括號里的作戰(zhàn)序列就一直在那里，所有人都是這樣。你的姓名變成了一個句子以及身份的延伸。

“艾尼·卡內(nèi)特（Ennie Carnet）（南極機械化第四團, Fourth Australis Mechanised）。”

“西雅·菲利佩（Seear Filipay）（伊斯基亞巢都守備隊, Hiveguard Ischia[4]）”

“威廉·科迪（泛太平洋空中機動第三十三步兵團）。這是約瑟夫·巴克·蒙德（北非抵抗軍第十八團）?！?/p>

沒有人不這樣做，要不然整個地方就會變得一團糟。所有人都是從其他地區(qū)被調(diào)來的，自然也不知道這是哪里，更不認(rèn)識除了同部隊外的其他人。他們的隊伍番號包含了自己的出生地、地域和隸屬關(guān)系，就在那短短的括號里，就像他們的名字拖著裝有行李的車廂，就像一個令人感到欣慰的紀(jì)念品。用這一長串名字稱呼自己變成了一種后天形成的本能。在第十一天，當(dāng)科迪向旅長匯報的時候，他是這么稱呼自己的：

“威廉·科迪（泛太平洋空中機動第三十三步兵團），長官。”

“我是巴斯蒂安·卡羅（Bastian Carlo）上校，泛太平洋空中機動第三十三……你有病吧，士兵？”[5]

他們拖曳著裝有彈藥的背包和各自的武器殺入戰(zhàn)場，以及名字里的番號，如同一個小小的額外裝備。他們不得不緊緊地握住自己的名字，因為戰(zhàn)爭一旦開始，一切的定義都被摧殘得面目全非，而括號里的文字是他們僅有的一切。鮮血與泥土涂滿了他們的雙手和面部，部隊的徽標(biāo)沾滿了塵土。在第二十五天，歐羅巴至高第七十七團（77th Europa Max）的紅色風(fēng)衣（儀式制服）上的污物已經(jīng)和6-18帕納多火龍軍（Planalto Dracos）綠色盔甲及諾德阿姆第一矛手（Nord-Am First Lance）的銀色胸甲上的淤泥一樣厚了。從外表上看根本無法區(qū)分出他們是生者還是已戰(zhàn)死。

特別是雄獅之門空港陷落之后。

雄獅之門空港在五月十一日落入敵手。那時空港離他們很遠(yuǎn)很遠(yuǎn)，至少在他們西方幾百公里。所有地點都離得很遠(yuǎn)，因為皇宮之大凡人幾乎難以想象。但是空港的陷落卻影響到了皇宮的各個角落，就像一場驚厥，就好像皇宮遭到了迎頭一擊。

當(dāng)空港陷落，他們在皇宮北部邊界之外的第十四戰(zhàn)線部隊（14th Line）作戰(zhàn)。第十四戰(zhàn)線部隊是一個臨時的編制，是包含兩萬名帝國兵團和輔助軍的混成戰(zhàn)術(shù)編組。他們堅守陣地，保衛(wèi)著從西方靠近永恒之墻空港的必經(jīng)之路。當(dāng)雄獅之門空港陷落，該部的凝聚力就和各地的守軍的守軍一樣遭受了打擊。一系列的重型虛空盾已經(jīng)失效，周遭地區(qū)的空氣也被揮之不去的原始靜電和超壓所污染。從雄獅之門空港向東，保衛(wèi)皇宮的神盾陷入了一連串地崩潰。這造成的電磁脈沖摧毀了常規(guī)通信設(shè)備和與之相連的思維空間通信網(wǎng)絡(luò)。沒有人知道下一步該怎么做。

巴布指揮中心和內(nèi)廷高塔沒有更新下一步的命令 。驚慌失措的士兵開始撤退，撤離戰(zhàn)壕，死者的尸體只得被遺棄在戰(zhàn)場上。雄獅之門空港的一部分區(qū)域燃起熊熊大火，數(shù)里格[6]之外也能看的見。受到空港陷落所鼓舞的叛軍從東南方向蜂擁而入。規(guī)模龐大的叛軍沿著不設(shè)防的恒河之路（Gangetic Way）一擁而上，攻陷了日喀則斯工事群（Shigate Earthworks）和哈爾德瓦尼壕溝棱堡（Haldwani Traverse），包圍了薩拉?。⊿aratine）和卡爾納里（Karnali）節(jié)點樞紐并淹沒了黎明之路以西的農(nóng)業(yè)區(qū)域。第十四戰(zhàn)線部隊聽得到叛軍坦克行軍的隆隆聲，就像鋼鐵洪流擊打著海岸。天空被低矮的煙霧所籠罩，唯有在靠近空港的居住區(qū)上空還能看見對地攻擊機的身影。

沒有人能相信雄獅之門空港已經(jīng)陷落。就在差不多一百天之前，他們所有人都是從那里來到皇宮，同時也見證了雄獅之門空港到底是何其的宏大與不可戰(zhàn)勝。約瑟夫[4]從未見過此等奇觀。一座拔地而起的堅城直插云霄，即使天氣晴朗也不可能看見空港的頂端為何物。雄獅之門空港是為了服侍皇宮而建立的最重要的空港之一。

但其已經(jīng)落入了叛軍之手。

這意味著在永恒之墻內(nèi)部，在外圍防線保護的范圍之內(nèi)，敵人有了一個可以直達地表的空運樞紐?？崭壑匾奈锪鬟\輸能力使得叛軍能夠從位于軌道的艦隊上向地表輸送源源不斷的兵力：從重型裝備到炮灰人海，無一不強化著圍攻的叛徒軍隊。

“不，”威廉對他的朋友們說。“不是增援，而是取代遭到損失的先頭部隊。皇宮的第一道大門已經(jīng)被攻破?！备鞣N物資從空港運輸?shù)降孛?。在空港陷落之前，忠誠派守軍面對的是凡人仆役和各種常規(guī)武裝力量。然而更加可怖的東西已然可以通過獅門空港的那個呻吟的洞口抵達皇宮，擋在它們前的障礙已經(jīng)被移除。

叛軍星際戰(zhàn)士，泰坦引擎，也許還有更糟的。

“還能有什么比這更糟呢？”約瑟夫問道。

?

他們試圖從南方貨運扇區(qū)接近安茹堡壘（Angevin Bastion）。這樣他們就可以沿著陡峭的恒河之路行進到唐克雷德和蒙塔涅橋（Tancred and Pons Montagne）的交叉點，同時有機會避開把黃金寺院堡壘（Gold Fane Bastion）夷為平地的叛軍裝甲部隊。瑪斯·丹特（Mads Tantane）上尉（北極護衛(wèi)軍第十六團? 16 th Aratic Hort）理論上擁有這支部隊的指揮權(quán)，但是他們并不需要所謂的領(lǐng)袖。他們彼此依賴，相互支援，向前進軍宛若一個整體，因為掉隊的后果只有死亡。

軍紀(jì)早已蕩然無存。有些人試圖逃跑，然而他們跑不過兩百米就會被打死，要不然就是被毒云吞沒。無論哪一種都是他們有生以來所見過的最悲慘的死法。其他人因此放棄了逃跑的念頭。無名的戰(zhàn)士們就這么被一層油污和泥土掩埋，沒有人知道他們部隊的番號是多少，更不用說他們當(dāng)中某個人的名字了。他們或坐在門檻上，或倚靠著殘破的墻壁，或者呆在充滿著惡臭的地下通道里等死。有一些人把手槍插到了口中，或者拔下了最后一顆手榴彈的拉環(huán)。但是大多數(shù)被絕望和缺乏睡眠折磨瘋了的士兵就這么坐著，拒絕繼續(xù)行軍，自愿被其他人拋棄。他們等待著死亡收割他們的靈魂，好在他們也等不了多久。

其他活著的人依舊堅持著苦難的行軍。通信器和思維空間依舊無法使用。下一步的行動和調(diào)動指令早早已中斷?，F(xiàn)在，每個戰(zhàn)地指揮官轉(zhuǎn)而執(zhí)行在戰(zhàn)前得到的寫在紙上的緊急計劃。這是最基本和最簡陋的方法。對他們——第十四戰(zhàn)線部隊的殘余——而言，卷軸上給他們的命令不過是簡短的一句話，就像幸運曲奇里面的紙條：“一旦第十四戰(zhàn)線部隊無法完成任務(wù)或者失敗，撤退到安茹堡壘?！?/p>

安茹堡壘以及周邊的工事全長六公里，到達那段城墻之后，便有活著的希望?，斔?丹特上尉率領(lǐng)著七百余名陣型散亂的步兵。他的這七百人只不過是從第十四戰(zhàn)線部隊、第十五戰(zhàn)線部隊以及第十八戰(zhàn)線部隊上撤下來的八萬六千名忠誠派士兵中的一小部分。背著物資背包的士兵們一邊磕磕絆絆地在廢墟中掙扎前進，一邊相互瘋狂地叫嚷出自己的名字和部隊番號以免誤傷。對于這些人而言，最起碼還有一個好消息：敵人的炮火至少只來自于身后。

緊接著，側(cè)翼也同樣傳來敵人的炮火，就來自北方。敵人的火力越發(fā)接近。石凝土上妝點著彈孔，重武器的火力穿透了柱廊和破碎的建筑物，在寬闊的碎石堆上掀起了塵浪。

并且落在了他們中間。

行軍的行伍也被打散。有些人四處散開，尋找掩護；另一些人轉(zhuǎn)過頭來，茫然無措；其他人摔倒在地，似乎再也無力爬起。那些人就像一袋袋廢鐵那樣沉重地砸在地上，笨拙地倚靠著廢墟，雙腿在身下彎折成了活人不可能做到的形狀?，斔?丹特上尉叫嚷著試圖讓自己的聲音蓋過槍炮的轟鳴聲，催促著士兵們向安茹堡壘行軍，有一些人照做了。

“這個傻子?！奔s瑟夫·巴克·蒙德說?！巴?，兄弟，別往那邊跑！快看！”

敵人終于出現(xiàn)了。叛徒的地面部隊組成了一條寬廣的移動戰(zhàn)線，通過破碎的拱門，越過黃金寺院堡壘的廢墟邊緣涌向他們。叛軍穿過街道，越過建筑殘骸組成的山丘，就像水流一樣填滿了他們前進道路上的每一處溝壑。他們沖鋒的同時詠唱。威廉·科迪聽不清他們在喊些什么，戰(zhàn)場上太過嘈雜了。然而有一件事是確定無疑的，那就是他們的戰(zhàn)吼整齊劃一，聲調(diào)極度令人厭惡，不比飄搖在他們隊列中的那面令人作嘔的旗幟上面的詭秘圖案好到哪里去。

忠誠派的陣亡率在增加。他們的戰(zhàn)友在周圍陣亡。威廉·科迪也分不出來其他人的身份。那個扭曲的尸體從曾是尤甘·索洛夫（Jurgan Thoroff）（坎澤爾輕步兵第七團,77th Kanzeer Light）還是烏茲曼·芬奇（UIzman Finch）（斯洛伐克第十四團, Slovak 14th）？他只是一具滿身泥土的尸體，失去了身份，部隊番號也不能被認(rèn)出。他的面部已蕩然無存，因此也不能將其擦干凈來認(rèn)出他是誰。

硝煙隨處可見。塵土、血霧、骯臟的雨點。詠唱聲和槍炮開火的刺耳聲響不絕于耳。槍炮在拍打和焚燒石頭和廢墟。擊中人體時，會發(fā)出空洞的砰砰響。隨著“噗”的一聲悶響，肺里的空氣會被擠壓出來。燒焦衣服的氣味和從人體中散逸出的惡臭蒸汽也隨之排出，被燒焦的、原子化的內(nèi)臟從破裂的皮膚飛濺出來。

如果你之前沒有聽過這種聲音，那么你很快就能從嘈雜的戰(zhàn)場上將其識別出來。因為這種聲音一分鐘會重復(fù)十幾次。

威廉·科迪抓著他戰(zhàn)友們的袖子開始逃跑。其他人也在跑，然而卻缺乏掩護。他們爬上碎石丘，周遭環(huán)繞著被激起的殘片。約瑟夫無意間向后看去，他看到了——

他看見丹特上尉肯定是認(rèn)錯了方向，帶著兩百名或者更多的人沖向了敵人，叛軍的大隊人馬痛擊了他們。他看見——

他看見高大的身影在叛軍中穿行。那些巨人身著黑甲，他知道那是阿斯塔特。在煙霧后方吹響了戰(zhàn)爭的號角。他看見——

他看見另一些阿斯塔特穿著暗白色的盔甲，好似腐爛的脂肪。他們的肩鎧被漆成黑色。有些人長著巨型牛角。有些人身穿罩袍或者圍擋。他看見——

他看見污穢凝結(jié)成了血塊。他看見了那圍擋乃是人皮制成。黑色的阿斯塔特放慢了腳步，讓身穿白甲的同僚們先行一步。他們像瘋狗一樣沖了上去，像蠻牛一樣不可阻擋。他們不是人類，甚至一點也不像人類。黑色的阿斯塔特屹立不動，如同馴獸師一樣注視著戰(zhàn)場的情形。白色的阿斯塔特飛奔向前，恨不得四腳著地。他們被狂怒折磨的尖嘯起來揮舞著約瑟夫根本舉不起來的鏈鋸劍和戰(zhàn)斧。他看見——

他看見敵人遇上了丹特上尉的隊伍。他看見丹特和身邊的人驚恐地尖叫，向著敵人射擊妄圖阻止他們靠近。所有的嘗試都失敗了。白甲的阿斯塔特犁過人群，殺穿行伍，像火車撞上牲畜一樣將他們碾碎、殺戮、屠宰。血霧升騰，巖石被染得像瀝青一樣黑。黑甲的阿斯塔特在一旁觀看，似乎很享受這一切。他看見——

一只手放到了他的肩上。

“快走！”威廉向他喊道。“快跟上！”

六七十個沒跟著丹特上尉跑錯路的人，手忙腳亂地想要爬上碎石堆。人們相互拖拽著向前奔跑，一心只想著跑到曾是居住區(qū)樓頂?shù)乃槭痦敹?。駭人的恐怖在后面追逐。?zhàn)爭的號角已經(jīng)吹響，鏈鋸劍刺耳的尖嘯從未停止，血霧翻騰成云。

房頂已坍塌。巨大的建筑物已然遭到破壞，一大群破敗的磚石中只剩下幾支梁架矗立于此。他們這六七十個人開始攀爬主梁，一群人排成一列，或走或爬通過半米寬的鋼筋。有些人從高空中跌落，有些人被下方的子彈擊倒，有些人拽著別人一同墜落。所有人都經(jīng)歷過恐懼。恐懼是一種早已被遺忘的冗余，人性也是。戰(zhàn)場上的轟鳴令所有人雙耳失聰，人們也早已對持續(xù)不斷的進攻麻木不堪。兩眼無神、大腦停止了思考的人們業(yè)已墮落、退化成了野獸，像動物一樣聚集在一起，試圖逃脫一場森林大火。

威廉差點就掉下去了，但是約瑟夫及時抓住了他并把他拉上了終點——一個工匠大廳的房頂。他們幾乎是第一批到達的?；乜此麄兊膽?zhàn)友，男男女女們像螞蟻一樣爬在狹窄的大梁上，在相互配合的過程中終于有一部分人到達了終點。簡·科德（Jen Koder）（坎廷護衛(wèi)軍第二十二團, 22nd Kantium Hort），百利·格羅斯（Bailee Grosser）（瑞士第三團, Third Helvet），帕夏·加文娜（Pasha Cavaner）（耶尼切里第十一重裝團?,11th Heavy Janissar）……

戰(zhàn)爭的號角突然響徹云霄，聲音更大、更深沉，在人類的胸腔內(nèi)回蕩不息。在二十多條街之外，巨大到夸張的身影在霧霾中若隱若現(xiàn)，是泰坦引擎。人們瞥見神之機械在高聳的尖塔間行走，摧毀了高墻與整棟的建筑物；黑色的、金色的、黃銅色的、猩紅的、可憎的旗幟在它們的背后飄揚。它們每一個都是一座大到超過凡人理解移動的城市。它們巨大的肘部武器脈動著并開火：即使在二十多條街外，火光依舊燒灼著他們的視網(wǎng)膜，引起的靜電撩起頭發(fā)，熱量如同太陽灼燒一般席卷過皮膚。

還有聲音。泰坦開火的噪聲如此之大，好似只需要聲音就能殺死人類。隨著每一次聚集的能量釋放，萬物都在神之機械面前顫抖。

“我們要死了。”約瑟夫想，很快就為自己的傲慢笑出了聲。泰坦引擎肯定不是沖著他們來的，甚至根本沒注意到還有這么一小撮人。它們大步向西走去，穿過他們，踏過早已成為廢墟的街道，去尋找值得神之引擎殺戮或摧毀的目標(biāo)。

原本的六七十個人現(xiàn)在只剩下了三四十個人。他們從殘磚斷瓦和碎玻璃構(gòu)成的山丘上滑至地面。沒有人知道他們應(yīng)該去哪里。身邊的建筑要么燃起了大火，要么已經(jīng)被夷為平地，街道也早已被廢墟掩埋。

“我們得戰(zhàn)斗。”約瑟夫說。

“你說什么？”威廉問到。

“戰(zhàn)斗，”約瑟夫重復(fù)，“回去，跟敵人戰(zhàn)斗?！?/p>

“我們會死的。”

“我們現(xiàn)在和死亡沒有兩樣?！奔s瑟夫說，“當(dāng)然了，我們還能怎么樣？我們已經(jīng)無路可退?！?/p>

威廉擦了擦嘴，把嘴里的塵土和骨灰啐到了廢墟上。

“但是我們能做到什么呢？”百利·格羅斯問，“我們都看見了……”

“我們都看見了。”約瑟夫說。“我也一樣?！?/p>

“這毫無意義?！蓖f。

“那什么有意義？”簡問道。她的鋼盔被損壞得如此嚴(yán)重，以至于扣在她頭上根本拿不下來。鮮血從皺縮的帽檐上流進她的脖頸。

“好吧，”威廉說。“不管我們干什么，都是個死。沒有人知道該做什么，無論我們做什么，雖然我們做不了多少，這根本無關(guān)緊要?！?/p>

“是的，”約瑟夫說，他看著戰(zhàn)友們的臉。“這根本無關(guān)緊要。我們來到泰拉是為了戰(zhàn)斗，以祂的名義戰(zhàn)斗，為了腳下的土地戰(zhàn)斗。你們都看見在空港里面有多少人。你們真的覺得像我們一個人可以改變戰(zhàn)局嗎？”

威廉點頭?！斑@就是我要說的，團結(jié)就是力量。如果我潰逃或者你潰逃了，那所有人都會潰逃，那么所有人都一個接一個地被殺死。但是如果你我堅守陣線，我們也會死，但至少我們是戰(zhàn)死的。我們不需要知曉該做什么，或者知曉人微力弱，我們來這里都是為了戰(zhàn)斗。這就是祂對我們的唯一期許?！?/p>

所有人都保持著沉默，然后一個接著一個，他們站了起來，拿起了武器，爬過碎石丘，跟著約瑟夫和威廉順著街道行進，在廢墟中穿行，沿著他們逃跑的路線往回走。

在濃煙籠罩下，一名星際戰(zhàn)士擋住了他們的去路。一只手握著傷痕累累的攻城盾，長劍倚靠在他巨大的肩甲上。甲胄布滿凹痕和劃痕，甚至是胸甲上華美的月桂雕花。他的目光在破損的目鏡和琥珀色面甲的缺口之間閃動。

凡人們舉起了武器。

“你們要去哪？”他問。

“回去，去戰(zhàn)斗?！奔s瑟夫說。

“正確的選擇?！彼f，“這就是祂對我們的唯一期許?！?/p>

“你……聽見我們說話了？”

“當(dāng)然。我可以聽見千米之外的心跳聲。跟我來?！?/p>

軍團士兵轉(zhuǎn)過身來，他的裝甲和盾牌都是黃色的。

“我是約瑟夫·巴克·蒙德（北非抵抗軍第十八團）?！彼暗?。

“我沒必要知道，”軍團士兵回答，也沒有掃視他一眼?！霸撍溃憔筒荒苡悬c禁聲紀(jì)律嗎？”

“我需要你知道?！奔s瑟夫說。

軍團士兵頓足，回頭看著他說：“這根本沒有意義……”

“這對我有意義，”約瑟夫說?！斑@就是我們僅剩的東西了。我是約瑟夫·巴克·蒙德（北非抵抗軍第十八團）。”

“我是威廉·科迪（泛太平洋空中機動第三十三步兵團）?！蓖f。

“我是阿德勒·捷考特（Adele Gercault）（中大西洋第五十五團, Fifty-Fifth Midlantik）。”

“我是簡·科德（坎廷護衛(wèi)軍第二十二團）。”

星際戰(zhàn)士讓他們所有人說完，然后點了點頭。

“我是康巴·迪亞茲（Camba Diaz）[8]（帝國之拳），跟我來?！?/p>

[1]?Vyasa：毗耶娑，或譯為“廣博仙人”或“島生黑仙人”，傳說是印度史詩摩訶婆羅多的作者，但已無從考證。

[2]?Rostand：埃德蒙·羅斯丹，是法國著名的國民喜劇作家，代表作有《遠(yuǎn)方公主》與《西哈諾》。后者于1990年被改編為電影《大鼻子情圣》上映，為國內(nèi)觀眾所熟知。

[3]?Horace：賀拉斯，是古羅馬著名詩人，古羅馬文學(xué)“黃金時代”代表人物之一，與維吉爾，奧維德并稱古羅馬三大詩人。

[4] 該地在現(xiàn)實中位于那不勒斯灣

[5] 等于科迪在向隸屬于同一部隊的長官匯報自己的番號，自然會被長官認(rèn)為是多此一舉。

[6] 一里格為五公里左右

[7] 帝國之拳第四球域堡主，攻城統(tǒng)領(lǐ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