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熔融先生

對奧古斯特?莫蘭而言，他今天的遭遇，絕對可以用“轉變”一詞來形容。

他的算盤原本打得還不錯，他也有在展開行動前審時度勢—黑程式被碾成了堆鐵渣，金屬細胞的研究工作被擱置，尤倫卡也被克里斯?阿夫頓逮捕，最終死于一場爆炸之中。

這還不足以說明什么嗎？

換句話說，就是奧古斯特察覺到了時機—讓自己揚名立萬的好機會，愛德華茲他需要人才，他背后的公司與財團需要人才！一個像黑程式那樣，能夠掌控一切、操縱全局的人才，這樣他才能放下心來，將金屬細胞的培育工作全權交給奧古斯特負責！

就在今天早上，奧古斯特迎來了自己所期望的事—轉變，不僅是他的命運，更是他本身的徹底轉變。門外的人是誰？當然是愛德華茲，他會坐到沙發(fā)上，讓自己幫忙泡上杯咖啡或英式紅茶，然后面帶微笑，大聲闊談公司未來的前景，也就是奧古斯特的機遇—

可是，等等，這張申請表單是什么意思？為什么奧古斯特的投資申請上，是一大塊紅色印章留下的醒目痕跡？“不予通過”是什么意思？不，這不是真的，今天是愚人節(jié)對吧？這種玩笑糟透了，奧古斯特不喜歡這玩笑！

“玩笑？奧古斯特先生，看來您還沒有真正做到審時度勢?！睈鄣氯A茲摘下自己的黑邊帽，細致謹慎地展開一張被折疊過的照片，從中拿出一把銀制打火機與一根雪茄。

為自己點燃煙頭后，愛德華茲沖自己面前的奧古斯特連吐三發(fā)煙圈，“現(xiàn)在的公司就是個火藥桶，我們近期的行動太顯眼了！特別是狂鬼，他把炸藥弄得，怎么說呢，”愛德華茲舉起拳頭，像是綻放的煙花般展開，“太響了點兒，不是么？所以，金屬細胞和生物改造項目，現(xiàn)在需要被推遲一段時間?！?/p>

是的，推遲，愛德華茲沒有說錯。至于那些本該撥給奧古斯特的研究資金，則要被用于組織一場慈善募捐活動，這是為公司重新樹立形象的最好方法，同時也是效率最高、最能立竿見影的選擇。

組織者是伊麗莎白?阿夫頓，龐頓中城大學的生物學講師。地點就在那所大學的會議室中，愛德華茲還順道提了一嘴，如果奧古斯特感興趣的話，也可以考慮參加，那里還有免費的甜點和飲料。

總而言之，現(xiàn)在的奧古斯特，恐怕要被孤立上一段時間了。

“什么？可你答應過我！”奧古斯特用拳頭拼命敲打著餐桌，宛如兩顆墜向大地的隕石。可他很快便意識到，愛德華茲有的是手段與時間來搞死自己，滿臉的橫肉與灰色絡腮胡中的憤怒，迅速抽搐、隱藏起來，轉為一種恐懼與搖尾乞憐的神情。

“看來你已經學到點兒了，如何審時度勢，不是么？”愛德華茲站起身來，用撫摸獵犬的動作，在奧古斯特的脖頸上左右滑動。他又拿起剩下半杯加冰的威士忌，將它們倒上奧古斯特的額頭—簡直就是顆加醋的烤蛋，真是可笑至極?。?/p>

“是，是?！眾W古斯特大氣都不敢喘上一聲，這次只是半杯威士忌，下一次呢？誰知道會是一顆子彈，還是一把飛來的鋼刀？

“好好等著吧，這段時間，”愛德華茲放下空掉的玻璃酒杯，又用左手在左邊做出一個象征安靜的手勢，“我們都需要安靜些?！?/p>

愛德華茲走了，他只留下兩張一百美元的鈔票。臨走之前，他還告誡奧古斯特，這些錢就是他這個月的全部酬勞了，至于剩下的鈔票，什么時候上面的人發(fā)話，讓研究繼續(xù)下去，奧古斯特什么時候才能領到那些錢。

可愛德華茲算錯了一步，他以為自己能憑借這種手段，讓奧古斯特走投無路？去，去他的吧！他是不是忘了，當時黑程式的研究他也有插過幾腳，而且，他也有從那間實驗室里順走些東西—

一只拇指大小的試劑瓶，一瓶銀白色的金屬溶液。還有最后一條路可走，如果，如果他能像斯坦?路尚那樣，用這些細胞制造一批機械殺手部隊，之后找到條門路去販賣它們的話，那他還需要抱住愛德華茲的大腿嗎？這是場以生命為籌碼的豪賭，可奧古斯特明白，這次他已經全押上了—

就在他將那些金屬細胞溶液，注入自己小白鼠的奶酪之后。他用鋼鉗夾起那些奶酪，將它們輕輕放入小白鼠的囚籠。很好，被餓了整整一天的小家伙開始進食了，當它完成自己的蛻變后，它將會成為奧古斯特的第一件商品，他的資金來源！

可是，這是什么情況？為什么這只骯臟的小哺乳類動物變得狂躁了？為什么它的牙齒可以輕易在玻璃上咬出凹痕，甚至是窟窿？奧古斯特啟動囚籠周圍的小型電網，可老鼠似乎更加聰明—它迅速將電網的四根發(fā)生裝置咬斷，伴隨體型與饑餓感的不斷壯大，那只老鼠撲向自己的主人，將自己的痛苦全數(shù)注入奧古斯特的手指—

察覺到比老鼠更加優(yōu)良的宿主存在后，那些金屬細胞也不愿再蝸居于小鼠的腹腔，它們在痛苦的引導下，流入奧古斯特的血管，品嘗著他的不甘，他的仇恨與憎惡—嘭！奧古斯特因劇痛而向身后的物品柜傾倒，那只白色小鼠也化為一堆凄冷的白骨。止疼劑，麻醉藥和止疼劑在哪兒？就算是酒精也好！

奧古斯特在物品柜邊焦急地翻找著，不！整整一瓶濃硫酸，在他手肘的碰撞下掉落了，蘋果大小的玻璃瓶，也在瞬間化為一堆透明殘渣。玻璃瓶中那看似無色無害的液體，也有近半數(shù)落上奧古斯特的左腳。一只皮鞋對它們而言還遠遠不夠，可皮鞋下包裹著的皮膚與血管，對它們而言可剛剛好！

奧古斯特忍受著濃硫酸帶來的劇痛，流淌到地板上的濃硫酸也沒有閑著，它們開始腐蝕那些木質地板與物品柜邊緣—巨大的木柜徹底傾倒，狠狠砸向奧古斯特的頭顱與肩膀。硝酸，鋁塊與鎂粉，更多的化學物質摻雜與同一片空氣中，讓奧古斯特近乎窒息。

手指與腿部的劇痛折磨著他，刺激著他。像是撒旦的兒女“死亡”與“罪惡”般伴他左右。終于，他為自己找到了條繃帶，可是，為什么他的手會變成這個樣子？為什么他能透過那半透明的皮膚與肌肉，直接看到藏匿其中的血管與骨骼？

“咳咳，不要！”奧古斯特拉下緊急警報的電閘拉桿，可他在電火花自天花板開始傳導的片刻，才意識到空氣中充斥著硝酸與酒精，這么做無異于是在加快自己的死亡—！

緊急警報聲很快便被大片的爆炸氣浪吞沒，橘黃色的巨大火團刺眼沖天，象征著愛德華茲又一顆棋子的破碎。

“我要讓所有人，血債血償—！”

“啊—！”

兩小時后，在龐頓中城大學的會議室中。

伊麗莎白剛剛還在墨菲斯的幫助下，將那讓她腰部緊繃的束腰帶系好，另一個問題便接踵而至：他們的玫瑰花有點兒缺貨了。

找到了整整十萬美元的贓款，現(xiàn)在又要出席一場這么盛大的宴會，克里斯還真有些不適應。特別是他自從大學的畢業(yè)舞會后，就沒怎么再穿過黑色西裝。現(xiàn)在這只領結，總讓他感覺皮膚有點癢。

不過，能作為自己姐姐的特邀嘉賓出席這次會議，克里斯可不想讓伊麗莎白失望。

“真遺憾，搖滾弗萊迪和羅克姍他們還抽不開身?！备窭赘昀锿浦卉嚹逃偷案馀c南瓜餅路過舞臺，這些甜點可都是她媽媽琴娜親手制作的佳肴！他現(xiàn)在還不知道，羅克姍與搖滾弗萊迪正被困在焚島上，經受著一小幫“電子僵尸”的熱情款待呢！

格雷戈里只知道，搖滾弗萊迪事后，一定會為自己錯過了這場宴會而后悔的。

作為投資公司在這次募捐活動的代理人，雪諾自然要站在會場的大門外，負責驗收來賓們的邀請函。

她知道自己正做著什么，她也設想過這么做的最差結果—可是，她也知道自己為什么還在堅持，只要還有一絲救回杰瑞米的機會，她就永不會放棄。

披肩的金色長直發(fā)，琥珀石般美麗的粉色雙眸，十四年來從未改變過的纖細身材、皮膚與四肢，搭配上那對生出些許銹跡的耳環(huán)加以裝飾。黑色的職場制服與短裙，雪諾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自己，自己這么做的初衷是什么—她不會改變，無論是外表還是內心！

“等等，先生，請您出示自己的—”雪諾還沒有說完，對方的五指便無禮地抓住自己的手臂。那種冰冷無感的質感，讓她想到一個從世上消亡已久的名字—奇波夫，是他么？這絕不可能！

可自己制服上的劃痕與銀白色污漬，它們都在提醒雪諾一件事—自己面前這位披著銀色大衣的神秘來賓，恐怕并不在他們的邀請名單內。

“邀請函？是問名字么？真是可笑?！便y色的大衣也被那些強腐蝕性的銀白色溶液侵蝕，在一陣白煙與嘶嘶聲中化為灰燼。陰影下的恐怖之物露出真容，他來到此處只有一個目的：拜訪JR公司的負責人，為他們與伊麗莎白小姐送上份大禮！

如果說在雪諾眼里，奇波夫就算得上是個恐怖的機械惡魔，那她現(xiàn)在所面對的“人”，就連稱之為惡魔都是對“惡魔”一詞的抬舉。她調整著自己的視線與呼吸，現(xiàn)在可不是心疼這身制服的時候！

他，或者說“它”，它的身體被那些無序堆疊的電線、電纜與旋鈕固定著，軀干與腹腔完全是抽象主義的風格。形容？雪諾還能怎樣去形容它呢？一個不可名狀的東西，又何談去形容？它是一堆沾滿鐵屑的人形垃圾，還是一臺電子僵尸？頭部佩戴的弗萊迪熊頭套充滿裂痕，從口部又冒出無數(shù)條黑蛇般的細銅線。腐蝕性的銀白色粘液自金屬關節(jié)的縫隙間分泌、流淌，最終凝聚到它的指尖，像是十顆巨蟒的毒牙—

“過去我是奧古斯特，一個徹徹底底的一事無成的軟蛋！”這臺電子僵尸再次對雪諾舉起雙爪，試圖將面前這位多管閑事的女士徹底溶為碎片，它一邊撲襲著，一邊回想起爆炸之后的分分秒秒。它成為一種半液態(tài)的腐蝕性生物，必須依靠這些金屬關節(jié)來固定自己。

至于臉上這具布滿空洞、凹痕與裂紋的白色弗萊迪面具，它是自己某一天在廢品站附近發(fā)現(xiàn)的，那時候，他還是奧古斯特，那位自己口中的“軟蛋先生”。

他當然知道那是具弗萊迪的假面，弗萊迪熊和他的三個朋友，沒有人不知道這四只機器動物，和他們背后那家烤烙餅店，不是嗎？

奧古斯特？不是奇波夫，很好，這對雪諾來說倒算是個好消息?？裳矍暗膯栴}是疏散人群，然后把眼前這位機械小丑送進警局！

“那么奧古斯特先生，”雪諾見四周的人群都安全撤離后，也脫下外衣，緊攥起自己的雙拳，眼神中也多出一種少有的威脅感，“是時候請您離開了?！?/p>

“離開？奧古斯特早就離開了，小姐，”機械骨架不顧自指尖滴落的腐蝕液，繼續(xù)向身后的大門邁近，他所有的獵物都在那間會議室里，愛德華茲，伊麗莎白，還有那些該死的投資商和警察，“現(xiàn)在，這里只有，熔融弗萊迪！”

雪諾剛準備出手，一位警員的手便將自己攔住。是誰？雪諾看到那名警員的第一眼，就感覺自己曾見過他，還有他身后的那兩名女士，可她還沒來得及多想，便被伊麗莎白拉開了—對付變異的變態(tài)惡棍這種事，還是交給克里斯與墨菲斯他們吧！

是時候為這場鬧劇收尾了。

“等等，我們這兒是個全年領向的節(jié)目，不是嗎？”剛準備舉起拳頭來的毛絨陷阱，突然意識到一件事。這里的暴力因素也太多了些，一群夢魘玩偶，外加一名持槍的警員來痛扁一架金屬機器？不，這些費勁又血腥的暴力格斗部分，還是省略好了！

“那我們最好快點兒完事！”夢魘弗萊迪開始摩拳擦掌，他和夢魘邦尼可好久都沒出來活動筋骨了！

“你們無法阻擋我熔融—哦！我還沒說完你們這些蠢—哦！不要—?。〔灰嵛?，不要打我的臉—！還有，哦！嘴巴！”

五十分鐘后，等待熔融弗萊迪的只有一輛警車，一套抗腐蝕的束身袋與一隊押送警員。克里斯也接到搖滾弗萊迪的呼救信號，他得趕快去焚島一趟，誰知道搖滾弗萊迪和羅克姍又遭遇了些什么呢？

不過，至少奧古斯特的目的達到了—伊麗莎白的募捐活動，恐怕要就此泡湯了。

“等著瞧吧，這間牢房困不住我！”在被警車押運至重犯囚牢的途中，熔融弗萊迪還在不停叫囂著—它發(fā)誓，只要自己還沒被判上死刑，就會讓每個人活在他的陰影之下！

“也不能算是沒有收獲?！弊谥谐谴髮W的操場上，伊麗莎白開始與其他幾人閑聊?？刹徽撌歉窭赘昀?、克里斯還是墨菲斯，他們都聽出伊麗莎白只是在故作樂觀。

看透伊麗莎白內心的人，自然也包括站在四人身邊的雪諾。

“唔，伊麗莎白小姐，也許我們沒有蛋糕和宴會了，”十五分鐘后，格雷戈里手捧一個小紙盒走到伊麗莎白身前，“可我們每個人都有出力啊！”

整整2500美元，雖然這些募捐款數(shù)只是勉強達到目標的十分之一，可對伊麗莎白來說，著就足夠了。她輕輕接過格雷戈里手中的紙盒，對所有人共同說了聲謝謝。

接下來，克里斯也是時候轉移戰(zhàn)線，著手去解決焚島上的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