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走屋頂肯定是容易些，其他四人都不如虛子這樣精疲力盡。燃姬翻身坐在蓬蓬腦后，從鞍具上放下軟梯，盜匪們爬上蓬蓬的背，熟練地抓住了它的毛發(fā)。所有人都坐好以后，燃姬駕駛蓬蓬飛過了樹叢。

? ? 雷興奮無比，“飛天野牛！”他大喊，在鞍具上拍打，“真正的飛天野牛！”

? ? “安靜點?！比技дf，“氣和寺周圍到處都是?！?/p>

? ? “他那么高興是因為我們之前也有一只?！卑⑼釉?，“溫順又可愛，名字叫龍眼。”

? ? 他們趕著逃命，可燃姬還是停了一下，讓蓬蓬在空中暫停了一會兒，“怎么可能？”她問，“只有氣和族能馴服飛天野牛，如果是偷來的，它們是不會聽陌生人的話的?！?/p>

? ? “龍眼不是偷來的。”奇麗瑪說，“那是芥剎的野牛?！?/p>

? ? 燃姬微微瞠目，轉向虛子，“芥剎……不是你母親嗎？”

? ? 虛子沒有回答，她找到了暫時轉移話題的東西:在他們的正下方，老葛正朝他們揮手。這位老人設法從幾十個人的包圍中逃脫了，而且比所有人都更快找到了藏身之處。

? ? 盜匪們對此并不感到意外。燃姬讓蓬蓬稍稍靠近地面，阿旺俯身抓出老葛的手，和剛才一樣把他丟到了鞍具上。

? ? 雷失望地喊到，“我還以為終于能甩掉你了”

? ? “想得美”老葛說，“你們渴不渴，我想喝點”

? ? “等一等”燃姬打斷了他的話，再次轉頭盯著虛子，“關于你母親的事，我的猜測是對的嗎？”

? ? 虛子又隱瞞了一個秘密，這讓燃姬有些失望，但虛子是真的忘了提及這回事了，直到現(xiàn)在她才意識到這是個需要說明的問題。

? ? “沒錯”虛子輕聲說，“我娘是氣宗，我也是半個氣和族人”

? ? 她有些內(nèi)疚，過去的一天里，她強迫燃姬接受了很多新東西，虛子的出身比燃姬本以為的復雜得多，她甚至不是純血的土強族人，這又是另一項。

? ? 而且，更讓人震驚的消息還是她母親的身份：一個氣和族人居然是卑鄙的罪犯，世界各地的人們都把氣宗當成開明的典范，擺脫世俗的圣人，他們溫和平靜，樂善好施，如此注重精神道德的修行，而且?guī)缀趺總€人都是御者。

? ? 燃姬猶如剛被告知豐收神不存在的孩子，沮喪地看著父母偷偷藏在枕頭下的糖果。奇麗瑪和阿旺察覺到了氣氛中的尷尬，識相地保持了沉默，雷則沒那么善于察言觀色。

? ? “為什么大家都不高興呢？”他說，拍了拍燃姬和虛子，“我們終于有野牛了！好日子還在后頭呢！”他雙拳向天，發(fā)出興奮的歡呼，“扶搖班（Flying Opera House）又回來啦！”

? ? 他們在一條干涸的小溪邊扎營，這荒涼的地界沒必要故意躲藏，就算避役灣的差人知道他們往哪里飛了，騎鴕鳥也得花上一天的時間才追得上。他們也不必故意隱藏燃姬升起的篝火，即使這些火焰早超過了取暖做飯的需要。沒有處理過的燃料發(fā)出噼里啪啦的響聲，算是樂曲，讓他們伴著吃完了最后的一點干糧。

? ? 奇麗瑪和阿旺先睡了，甚至沒有問輪班守夜的安排。雷在河床里翻找，在安頓下來過夜之前，先收集了幾塊有意思的水磨石。

? ? 燃姬對今天的事情有些耿耿于懷…她們差點被差人逮捕、帶著盜匪逃跑、揭穿了虛子的身世…于是她們兩個進行了一場無聲的競爭，看看誰是下一個睡著的。虛子知道，自己現(xiàn)在入睡，肯定面臨的是一場噩夢，所以她稍微占了上風。確定燃姬熟睡以后，虛子悄悄拿出她們藏起的好毯子，仔細地蓋在了火宗的身上。

? ? 虛子沿著河邊散步，有一步?jīng)]一步地踩著曾經(jīng)在水下的巖石，直到她看見老葛在一棵樹下呆坐。這棵樹有一半的樹根被很久以前的洪水沖走了，另外一半徒勞地纏繞在河岸，做著無用功的最后掙扎，它快死了。

? ? 老葛閉上眼，準備冥想。

? ? “你吵到我了?！彼f。

? ? 虛子皺眉。作為神通殿的傭人，她最擅長的本事就是輕聲細語，行走時不發(fā)出一點聲音，這樣才不會打擾到宅子里的貴客。

? ? “你心里很煩，”老人家解釋道，“所以很吵……幾乎震耳欲聾。比如現(xiàn)在，雖然你的身在遠處，可是你的心卻已經(jīng)跑到了我身邊，揪著我的耳朵大喊大叫。如果你這樣進入了靈界，我猜那邊得刮一陣永固城那么大的颶風”

? ? “我知道你是誰?！碧撟诱f，“我本來還不清楚，可是看到你一個人對付那么多差人，我就明白了?！?/p>

? ? 老葛的眼睛瞇開一條縫。虛子猜，那些喜歡冥想的人都樂意練習這種神態(tài)，好讓自己看著風趣優(yōu)雅而充滿智慧。

? ? “你是不死鐵拐?！碧撟诱f。

? ? “哦？”老葛說，明顯來了興致，“芥剎在手札里是怎么寫的我？長發(fā)如瀑，能歌善舞，玉樹臨風？”

? ? “沒有細說。她說你在黑道里是個傳奇，有人說你已經(jīng)兩百多歲了。但是那明顯是夸張的說法?！?/p>

? ? “當然咯。我畢竟只是凡人，又不是神靈?！?/p>

? ? “但是我是因為其他的原因認出你的?！碧撟诱f，“名字叫做‘鐵拐’，那自然是用拐杖攻擊的。所以我原本一直在找?guī)е照鹊娜匙?，直到我看見了你在廣場大家的樣子。你的‘拐杖’就是你的御術。”

? ? 老葛嘆氣，有些遺憾虛子居然把這些東西串起來了。他雙手撐膝，站了起來，然后踮腳走下這顆老樹的根系，到了虛子面前。

? ? “那么，你是出于什么原因，才要找到這個不死的鐵拐呢？”他問，不再是個糊涂的老叟，更像是故意刁難過路人的山野精怪，“你母親就從來沒這么做，她只把我當成老葛?！?/p>

? ? 懸浮的枯根相當脆弱，連一只鳥都無法穩(wěn)定站立，但老葛卻屹立不倒。虛子緊張地咽了一口水，她很想馬上往山坡下跑去，身體像是在海浪中一樣找不到重心，急切地想要回到出發(fā)的碼頭。

? ? “因為我害怕你。”虛子說，“你一開始加入幫派時，我母親也不知道這個身份。隨著相處時間變長，她慢慢地開始懷疑你就是那個有名的刺客。那個殺了第十四任土強王的鐵拐。她猜老葛只是一個偽裝，為的是跟其他人一起周轉于不同的地界，然后完成自己的刺殺任務。只不過她太害怕了，所以從來沒有和你攤牌?！?/p>

? ? 她母親的手札里記載了不少犯罪事實，危險的走私、入室盜竊、與當?shù)剀娒竦臎_突……完全一副無法無天的做派。他們因為盜匪的生活而激動無比。但是這本手札也記載著一些傳聞和猜測，其中大部分都是一些零散的故事，關于土強國游蕩的一個影子，根據(jù)某些不可知的計劃，奪走了或高貴或卑微的性命。

? ? 芥剎只是一個走私犯，但她大概拼出了事情的真相。自己幫派里那個糊涂的老人自己溜走的時候，附近就會有莫名其妙的死亡事件，甚至是一些顯赫的貴族，有厚厚的城墻和無數(shù)的衛(wèi)兵保護，本該是全世界最安全的人。

? ? 老葛—這畢竟還是他常用的名字—低下頭，快速地為亡者祈禱，“芥剎確實有雙銳眼，不敢相信我居然毫無察覺。她的女兒希望得到什么呢？你心懷正義之心，想要將我繩之以法嗎？”

? ? “不。”虛子回答，“我想要你教我殺人。”

? ? 老葛或許有些驚訝，但依然維持著表面的波瀾不驚，“拿石頭砸爛他們的腦袋便是。”

? ? “不是這種?！碧撟诱f，“御土術和殺戮法不是一種東西?！彼X海里浮現(xiàn)出鮮活的畫面，堅竹就在她面前展示過兩次殘忍的殺戮法。他解決筠和凱申的時候連眼睛都沒眨一下，仿佛這種行為就是普通的吃飯喝水。

? ? 她也要修煉到這種境界，她不可以有任何猶豫，也不能有任何愧疚，必須直截了當?shù)貖Z取堅竹的性命。無論如何，下次與堅竹對峙之前，自己都要準備好。

? ? 夜晚的涼風拂過她的皮膚。

? ? “小姑娘，你還是先睡覺吧。”老葛說，“今天我已經(jīng)交給你第一課了。”

? ? “所以我們的下一堂課會在什么時候呢，”虛子決定試試水，“師傅？”

? ? “當我感覺時機成熟的時候。”

? ? 虛子向他鞠躬，讓他好好冥想，帶著懷疑和尊敬沿路返回，她的腳步并不穩(wěn)定，好幾次差點扭傷腳踝。在她轉彎之前，老葛又開口了。

? ? “請不要和其他人分享我的小秘密，”老葛說，“沒必要讓太多人牽扯進來?！?/p>

? ? 維持老葛和其他人的關系不是虛子的責任，但她現(xiàn)在畢竟有求于他，順水推舟賣個人情沒什么壞處，“我知道了，師傅。”

? ? 老葛溫和地笑了笑，這笑容與堅竹多少有些類似，只不過更真誠些。他沒必要在虛子面前偽裝和善，從眼神中能看到明顯的差別。

? ? “作為回報我也會保守你的秘密”他說，“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