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只能活一
“村長爺爺!”嘶吼聲沖破天際,回蕩在世界各個角落,讓所有人都感受到了阿澈的悲傷。
阿澈哭不成樣,整張小臉都被淚水所占據(jù)。阿卿也忍不住了,低頭的瞬間熱淚盈眶,晶瑩剔透的淚珠閃閃發(fā)亮,滑落到下巴,涔涔而下。村長的“家”不見了,村長也不見了......最不愿跌入漆黑的視野,但是還是來了。無盡的啼哭聲加上黑暗,讓人感受到的只有凄涼與傷感。
唉,只剩我跟妹妹了嗎?剩下我們這兩個小破孩,還能活多久?阿卿唉聲嘆氣心想道,眼淚更加盛了。
我們?yōu)槭裁磿谶@里?為什么會傷心?為什么來到了樂土村,還會有不開心的事情?為什么......
這些是阿澈此刻心里所想的問題,反反復復在她的小腦袋里過了一遍又一遍,但答案始終沒有出現(xiàn)在阿澈的腦海里。
阿卿現(xiàn)在很害怕,他害怕失去!
阿卿凝神聽一抽一抽地吸涕聲,鎖定找到了阿澈的位置,她就在自己的右旁。阿卿上前一步,就能將阿澈緊緊抱在懷里。
濕熱感灼上阿卿的肩頭,如火燒得難受。但阿卿沒有放開,反而越揉阿澈越緊。阿卿這樣做是想安慰阿澈的心,同時也想自己的心得到安慰。
“哥......哥?!卑⒊嚎蘅尢涮?,抽搐著叫道。
“誒?!卑⑶漭p應了一聲。
“哥哥......你會離開我嗎?不會對不對,對......不對?”
“對!”阿卿毫不猶豫地猛點頭道:“我不會離開你的,哥哥不會離開你的。絕對不會!”
“嗯,我們都會活著的。我們一定能出去的?!庇辛烁绺鐖远ǖ脑捳Z,阿澈抽搐的吸涕聲不再那么猛烈了,情緒得到了平靜。
見妹妹終于安靜了下來,阿卿也抹掉了眼眶中存余的眼淚。
“走吧。”說罷,阿卿順了順阿澈的背,便放開了她。
讓人討厭的漆黑視野里,看不見阿卿與阿澈的人在哪?如瞎子般,耳朵靈光了起來。只聽細碎的步伐聲,“踏踏踏”從遠方向這里緩緩駛近,他們不知要往哪里走?也不知走到了何處?沒有方向,沒有路標,只能憑著自己的感覺向前行走。接下來會發(fā)生什么?接下來會迎接什么?不知道,阿卿不知道,阿澈也不知道。未來就是這樣讓人猜測不到,所以才會時常走進歪路,走進錯路。然而,阿澈跟著她哥哥阿卿在不知不覺中已經(jīng)走進了錯路。
“哥......哥。”阿澈突然感覺到不安的叫了一聲,只感全身有一種說不上來的難受。登然,腳底的地面帶動著兄妹倆開始了強烈的抖動。愈來愈烈,愈來愈烈!讓人失去平衡,站不住。
“這是怎么了?哥哥,我害怕,我好害怕?!?/span>
“別怕,哥哥在這,哥哥在這?!?/span>
阿卿意識到了這是地震,因為他聽到了地面裂開的聲音。
“啊......”
身在黑暗中真的能使人的害怕加增,阿卿大喘著氣,額頭冒出少許豆汗,臉雖然在黑暗下看不見,但應該已經(jīng)變得蒼白了。
那地面裂開的聲音就夾雜在阿卿與阿澈之間,只要向側(cè)挪一下腳就能懸空下去。
“啊......”阿卿的一只腳無意中懸了下去,沒有踩到地面上的實感,他嚇得趕緊提了上來。
“哥哥,你......怎么了?你在哪?”聽到阿卿的叫聲,阿澈是即著急又害怕,她著急哥哥可能出事了,害怕會失去哥哥。
不會的,不會的。不要胡思亂想。哥哥答應你絕對不會離開你,就一定不會。阿澈搖著頭在心里反復的告訴自己。
“我沒事,妹妹不要擔心?!币痪湓捵尠⒊盒睦?,擔心的石頭放了下來,只見她不再搖著頭,松了一口氣。
“哥哥,你在哪?我過去找你?!?/span>
“妹妹,你不要亂動,附近的地面裂開了一道很深的縫?!?/span>
“啊......那我們怎么辦?哥哥?!?/span>
“先......好好保護自己,不要被傷到,等地震停止下來了,再說?!?/span>
阿澈很聽她哥哥阿卿的話,蹲下身,雙臂緊抱著雙腿,把頭埋了進去。她心里反反復復地念道:“地震快停下來吧,地震快停下來吧......”
漸漸,腳底平緩了下來。慢慢,恢復如常。
“妹妹,妹妹?阿澈......”阿卿感覺地面終于不再抖動了后,喚找著阿澈。
阿澈還保持著那個模樣,心里還在反反復復地念道:地震快停下來吧,地震快停下來吧。
她此刻的思緒都在念道的這句話上,根本沒有意識到地震已經(jīng)停下來了。得不到妹妹的回應,阿卿慌了。他忘記剛才懸下一只腳的縫隙就在他附近,著急忙慌挪動了一下身子,便掉了進去。
“啊......”阿卿的喊叫聲打破了阿澈都被念道的那句話占滿的思緒,只見她猛然抬起頭,站起來,大驚失色喊了一聲:“哥哥?!?/span>
朝著阿卿喊叫聲音發(fā)出來的地方落腳,誰知踩了一個空,也掉了進去。
兄妹兩人雙雙掉進了縫隙里。阿卿聽見阿澈的聲音,居然同他一起喊叫。阿卿停止,細聽果真是阿澈的聲音。
“嗯,怎么回事?莫非妹妹也......”阿卿喃喃的話音未落,視線范圍內(nèi)就出現(xiàn)了一個黑影,他知道那一定是阿澈。阿卿向上使勁伸出雙手,想抱住阿澈。然而,速度是一定的,阿卿根本夠不到阿澈。阿卿向上伸出雙手開始學大雁的翅膀撲動,想拉近與妹妹之間的距離,哪怕一點也好??蛇@怎么可能呢?這根本就是出乎常理的事情,不知是幸運,還是不幸。從幸運的角度來說的話,阿卿突然撞在了凸出來的堅石上,暫停了身體的下降,瞬時抱住了還在迅速下降的阿澈。從不幸的角度來說的話,阿卿被撞到了整個背部,由于沖勁,好像整個脊柱斷了好幾個地方,雙手環(huán)抱住阿澈后,整個身體便再也動彈不得。
暫時的喘息,使兄妹兩人的心跳聲混雜。阿卿感受到了阿澈胸口處傳來的心跳聲,阿澈也同樣感受到了阿卿傳過來的。
“哥哥?!卑⒊河眉毴岬纳ひ艚辛寺暎却⑶涞幕貞?。但,半晌的時間過去了,阿澈凝神去聽卻未聽到哥哥的聲音響起。阿卿不是不想回應,而是知道一旦開口不會說別的,只會不由得痛苦大叫。他不能讓他的妹妹為他擔心,所以他緊閉著嘴,就如同被縫住了一般。
“哥哥!”阿澈又等了片刻,見哥哥還是沒有回應,覺得不對勁,急切擔心的又叫了一聲。
然而,阿卿還是沒有回應。
倏,凸出的堅石支撐不住兩個孩子的重量,頓時斷裂開。又開始了,又開始迅速的下降。
沒再有“啊”的喊叫聲,兄妹兩人的腦袋里都一片空白,只有一句話同時回蕩在兩個人的耳畔。那句話是:“能與妹妹(哥哥)死在一起,心滿意足?!?/span>
不知墜落了多久?也不知這條裂縫會通向哪里?
驀,一個帶有怒意的聲音刺入了阿卿的耳畔,道:“放開她,不然你會粉身碎骨?!?/span>
又一個帶有急切的阻止聲刺入阿卿的耳畔,道:“不,別聽他的!你是哥哥,這是你妹妹,你不能放開她?!?/span>
這兩個聲音,這兩個各異但重復的話語不斷地刺入阿卿的耳畔,使他蹙眉睜開了眼。只看,不知從哪來的?居然有一張臉譜面具出現(xiàn)在阿卿的眼前,同他跟阿澈一起下降。阿卿發(fā)現(xiàn)這臉譜面具雖然是一張,但一半、一半并不相同,而且一半、一半各有一個......鑰匙孔!以中央為分界線,一半是生角的模樣,一半是旦角的模樣。各半合一,生、旦兩角臉譜面具原來真的是這樣!這可是一件傳說中的無價之寶,沒想到居然是九寶中的一寶。傳說,這各半合一,生、旦兩角臉譜面具是一對唱京戲,各演生、旦兩角夫婦的臉皮。有一位以賣面具為生的行商,看了一次這對夫婦的精彩表演,動了要他們這兩張,畫著生、旦兩角妝的臉。所以暗地里把他們殺了,各割了一半臉皮,制成了面具。
剛才那兩個不同的聲音,就是從這張各半合一,生、旦兩角臉譜面具上發(fā)出來的。他們雖然各半合一,融為一體,但是“心”卻永遠不會如聽這各半合一,生、旦兩角臉譜面具刺入阿卿的耳畔,終于發(fā)出了不同的話。
“當今世道,善良的人永遠都是食物鏈的最低端。只有有心眼的人,有謀略的人,才能站到最高的頂峰?!?/span>
“你給我閉嘴,不要再誤人子弟了!”
“哼,到底是誰在誤人子弟?”
“你,我說的就是你。”
“嘿,你個糟老娘們,我真是瞎了眼,當初娶了你,居然不順著我?!?/span>
“我才是瞎了眼呢,居然會嫁給你這個胡言亂語的家伙。”
阿卿就聽著他們吵來吵去,腦袋快要炸了。再這樣下去,還沒被摔死,就要先四分五裂了。
“啊!”阿卿雙眼圓瞪大吼道:“不要再說了,啊......”
各半合一,生、旦兩角臉譜面具的聲音并沒有傳入到過阿澈的耳朵里,阿澈的瞳孔上也從未映到過面具。所以,阿澈對于她哥哥突然的大叫,嚇得是心驚膽戰(zhàn),目瞪口呆。
“啊......”阿卿還在不停歇的大叫,似乎不把嗓子撕裂了不會罷休。
各半合一,生、旦兩角臉譜面具驚得終于閉上了嘴,呆滯聽阿卿大叫了半晌后,重疊的男女聲響起道:“不想聽我們吵,就快快做出選擇。是聽他(她)的,還是聽我的?”
“聽你的,就聽你的,我不想聽你們說話了,不想聽了,不想聽了?!?/span>
“聽......誰的?”各半合一,生、旦兩角臉譜面具同時問,男女聲再次重疊道。
“我都說了聽你的了,我真的不想再聽你們說話了,求求你們閉上嘴?!卑⑶鋺┣蟮?,帶著一股欲哭無淚的味道。
然而,并沒有閉嘴。
“他說的是聽我的?!?/span>
“放屁,他明明說聽我的?!?/span>
“你才放屁......”
“你......”
聽各半合一,生、旦兩角臉譜面具說話就如同被上刑一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啊,夠了!我都已經(jīng)做出選擇了,你們到底想要怎么樣?”阿卿真的被折磨瘋了,扯著嗓子,使最大的勁高喊。
在阿卿懷里的阿澈已經(jīng)被她哥哥給嚇哭了,仿若剛落地的出生嬰兒一般,哇哇大哭著。
“哼哼!”一半生角臉譜面具搶了一半旦角臉譜面具的話,說道:“真的聽我的話,就把鑰匙插到我這邊的鑰匙孔里,不會讓你后悔的?!?/span>
只見阿卿真的掏鑰匙插進了一半生角臉譜面具上的鑰匙孔里一扭,頃刻間,攜帶著一半旦角臉譜面具沒用的掙扎,開始將環(huán)抱住阿澈的手,緩緩拉開。
阿澈越哭越烈,被淋濕的小臉已經(jīng)沒法看了。難道,真的要松手。放開阿澈,以免摔得粉身碎骨嗎?不,阿卿才不會那樣做呢!剛才被吵得幾乎精神崩潰,使他思緒錯亂才這樣的?,F(xiàn)在阿卿聽不到各半合一,生、旦兩角臉譜面具任何一方的聲音,漸漸恢復過來。只見兩手在即將脫離阿澈時,阿卿不知哪來的抗衡力量,一手緊貼阿澈小小的后背,一手從一半生角臉譜面具上的鑰匙孔里硬拔出了鑰匙,瞬時插進了一半旦角臉譜面具上的鑰匙孔中,一扭。緊接松開鑰匙柄,也緊貼在了阿澈小小的后背上。阿卿用冷冷的語氣對那一半生角臉譜面具,道:“我說的是,聽她的。”
不可思議!已經(jīng)把鑰匙插進了一半生角臉譜面具的鑰匙孔里,居然還可以拔出來?而且,更加不可思議的是,阿卿剛才撞在了凸出來的堅石上,身體已經(jīng)動彈不得了。此刻這插鑰匙,拔鑰匙,再插鑰匙的動作,簡直讓人目瞪口呆!
“你!”一半生角臉譜面具嘴里含了一口血,散溢腥味,口齒不清,只聽模糊地道:“你......會后悔的......噗?!币豢邗r血噴了出來,裂痕顯現(xiàn),破碎成粉,化為灰燼。
而一半旦角臉譜面具緩緩靠近阿卿,撫貼在了他一側(cè)的臉頰上,在一半旦角臉譜面具的鑰匙孔和插進去的鑰匙隨之消失,這意思好像是說將一半旦角臉譜面具永遠鎖在阿卿的臉上,再也不可能開鎖拿下。就如同他選擇的他的命運一樣......
“妹妹,我走了。”阿卿嘴角上揚,在無盡的黑暗下,用聞不見的心聲對阿澈道:哥哥既然選擇了保護你,那么我將......
粉身碎骨!真的,粉身碎骨!可悲的是,那句對阿澈說的心話還未出口,就......唉!
只見阿卿背面貼地,頭顱摔得比較嚴重,滾滾流出一灘黑血,在地面上建立起了血泊,漸漸擴大、蔓延。而四肢像被卸下來了一樣,扭曲奇怪,是任關(guān)節(jié)如何靈活也達不到的程度。眼眸......望向阿澈,面容......明顯帶著一絲笑意。
為什么鎖在阿卿一側(cè)臉上的旦角臉譜面具,裂開了一道很長的縫隙?因為他選擇的他的命運,已經(jīng)實現(xiàn)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