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
“若是當(dāng)初那一劍不曾失手，世界便不會是這般模樣……”
——哨兵技師,真達(dá)卡亞

伊蘇爾德至親,我的姐妹:
展信之時,想必你早已離開阿洛維德拉,距離桑托拉斯只剩數(shù)日路程了。
我們盡力斡旋,最終垂成，我深感失望。但切莫沮喪,須知祖父尚在位時,不曾有過和談之意。今日境況,已是進步。你曾懇切建白,既為避免卡瑪維亞再樹新敵,也為盟國利益爭取保全。若非當(dāng)下佛耶戈急需立威,他興許根本不會容許一眾祭司以及鐵之團置喙。
你的諫言,佛耶戈最為看重;你的善心,更能助他多加約束騎士團,以防越軌。你們成婚時日不長,便讓他改頭換
面,著實出人意料!東部營房夜間布施濟困一事——我已知是因你請托-—-在勞苦人民心中為佛耶戈增光許多。此外,他特許平民階級選舉代表于議會中占有一席,也是因你所言,此舉更是令我嘆服至今。
此次桑托拉斯之行,你執(zhí)意以身涉險,親臨是非之地,我雖然難免憂心,但其中情由也盡可體察。信然,若是佛耶
戈那一干廷臣的智識、悲憫與共情之心能及你萬一,世事將順?biāo)煸S多。諸多先例為鑒,桑托拉斯的覆滅已成定局,但你堅信王后臨可使桑托拉斯不致化作一地瓦礫——我亦深以為然。
各騎士團對掠城禁令必定存有微詞——他們向來借由征伐大獲其利,然而決計不敢忤逆成命。誠然,僅憑一條禁令便奢望杜絕暴行,未免天真。但我確信,此例一開,不啻照亮卡瑪維亞前路之曙光——邦鄰之間往來貿(mào)易將日漸繁榮,民眾生計越發(fā)興旺,進而不必再借堂皇之詞默武漁利。
騎士團擄掠成性,一時之間難以糾偏。但若有你匡助,我們必能勸服佛耶戈最終一舉根除此風(fēng)。高尚的初衷因貪婪而逐漸敗壞,早應(yīng)出手整治。你的族人曾目睹家園焚毀,同胞受戮。過往暴行無可補救,唯愿將來不再重演。
你為卡瑪維亞的光明未來所做的貢獻(xiàn),必將銘于史冊。是你喚醒了佛耶戈的善念,我因此對未來滿懷希望。
摯友卡莉絲塔

第一章
桑托拉斯,沖蕩平原
佛耶戈加冕一年半后
庶軍首領(lǐng)黑伽亞里之卡莉絲塔扯掉頭盔,深吸一口氣,捋了捋被汗水浸濕的長發(fā)。她是爍銀王座之矛,也是國王的侄女。
烈日當(dāng)頭,熾熱而無情。熱浪灼燒著她的胸口,但她的心跳緩緩地平復(fù)下來。直到戰(zhàn)火漸息的此刻,她才開始感覺到傷口生疼,也不知是如何受的傷。她感到頭很沉,耳中似有嗡鳴。是頭部受到重?fù)魡?有可能,但戰(zhàn)場一片混亂,她也不清楚。
她背脊酸痛,手臂像灌了鉛一樣。此刻她只想躺倒在地,閉上雙眼,但她沒有這樣做。沒有一個士兵愿意看到他們的指揮官屈服于疲憊。因此,她巋然不動,默默向先靈禱告,希望她的雙腿不要擅自崩潰。
塵土飛揚的平原上散落著成千上萬具軀骸?？鄳?zhàn)之處,成排士兵交戰(zhàn)廝殺,尸骨堆積如山。大多數(shù)殘軀已一動不動,但仍有少數(shù)還在盤桓。雙方的幸存者都在抽搐膺吟。但勝者是卡瑪維亞人,他們的傷員將被抬走,傷勢得到照看,而桑托拉斯的傷兵將氣絕于此。
戰(zhàn)場之外，那些士兵的妻子，丈夫和子女在砂巖筑成的旅墻上看著這一切。他們的城市在劫難遇。不利絲給歷第已經(jīng)能聽見他們的哀號?？只艑⑾沓莾?nèi)。桑托拉斯的國王孤注一擲，決意與卡瑪維亞為敵，但他已成為一具尸體，他的城市也將被占領(lǐng)。
在長莉絲塔身后，遠(yuǎn)處有一片可以的瞰戰(zhàn)場的高地，她的國王高坐于模亭中觀看戰(zhàn)局，王后也陪在身側(cè)。佛耶戈曾想要御駕親征，手據(jù)強大的“穆清”，領(lǐng)軍作戰(zhàn)。他擁有驍勇善戰(zhàn)的王族血統(tǒng)，而他的父親就是傳說中的卡瑪維亞雄獅。佛那戈已經(jīng)登基一年半，他想向盟友和詆毀他的人證明他的力量。
開戰(zhàn)之前，他的咨議官和將軍們無不敦促他遠(yuǎn)離險地，在遠(yuǎn)處觀戰(zhàn)，可他卻置若罔聞。他們一走，卡莉絲塔便與他對峙。
她開始失去耐心，咬牙切齒地說道：“你是一國之君，而且尚無子嗣?！?br>佛耶戈卻厲聲道：“我已經(jīng)受夠了活在父親的陰影下?！彼砼麘?zhàn)袍，鑲有金邊的黑色盔甲明光锃亮。“我跟他流著一樣的戰(zhàn)士之血。我想要這場勝利屬于我?！?br>卡莉絲塔反駁道：“無論你是否親征，勝利都將屬于你。這場戰(zhàn)爭將作為佛耶戈國王的勝利載入史冊。你是否出戰(zhàn)并不重要?！?br>“對我來說很重要?！彼磻?yīng)激烈。
沒人敢用這種語氣跟他說話，但自從孩提時起，他就一直渴望得到她的認(rèn)可，可以說現(xiàn)在依然如此。
事已至此，佛耶戈還是不服氣。他張口欲辯，伊蘇爾德王后卻把手放在他的胳膊上，說：“卡莉絲塔很明智，親愛的。留在我身邊，求你了。你無須證明什么?！?br>盡管伊蘇爾德言辭溫和，但她身上有一般令人敬畏的力量。佛耶戈嘆了口氣，終于不再固執(zhí)己見。他握住她的手，說：“大概只是自尊心讓我執(zhí)意出戰(zhàn)。我會依你所言，我的愛人。”
飛揚的塵士之間，殺氣猶存，遍地皆是已逝之人和將死之軀。卡莉絲塔高舉長矛，向遠(yuǎn)處的王室夫婦致意。
“最好處理一下，將軍?！钡统恋纳ひ魪纳砗髠鱽怼？ɡ蚪z塔回過頭，看到她最信任的得力副將萊卓斯。他身材魁梧，個頭遠(yuǎn)遠(yuǎn)超過卡瑪維亞軍隊中的其他士兵，黝黑的面龐上，縱橫交錯的疤痕隱約可見。跟所有出身低微的庶軍步兵一樣，他身上的披掛不過是一件硬皮胸甲、一頂簡陋的銅盔和一對皮脛甲而已。當(dāng)他卸下臂上的巨大木盾時，早就被劈裂的盾牌登時崩作碎片，露出他與常人大腿一般粗壯的雙臂。他身上濺滿血污，但大都不是他的血跡。
卡莉絲塔盯著他，還不明白他在說什么。他指了指她的鬢角，她這才伸手去摸?？吹街讣獾难E，她眉頭一皺，垂眼看去，只見自己的頭盔松松地拎在麻木的手指之間，側(cè)面已被鑿出一道裂口。想必是一記重斧，所幸并未正中，否則她早已橫尸沙場。她向來走運，萊卓斯心知肚明。
卡莉絲塔道：“一點小傷，無妨?！?br>萊卓斯的手里則是一件面目猙獰的戰(zhàn)利品：桑托拉斯王的頭顱。正是這名戰(zhàn)士的死，擊潰了敵軍將士。斗志一旦崩潰，便意味著大勢已去。戰(zhàn)場之上，恐懼蔓延得極其迅速，士兵們的決心往往不堪一擊。要擊垮整支軍隊，只需一人之死，就如同引發(fā)雪崩的一顆碎石。
卡莉絲塔贊道：“干得漂亮?！?br>坊間傳聞，敵軍之王是用劍的高手。今日一見，果然名副其實。他一騎當(dāng)先，率精銳部隊側(cè)入右翼，一路銳不可當(dāng)，廝殺之勢有如半神?？ì斁S亞軍防線本已瀕臨崩潰，千鈞一發(fā)之際，萊卓斯只身穿過鏖戰(zhàn)的士卒，直擊敵方首領(lǐng)。
毫無疑問，桑托拉斯王是一名天生的戰(zhàn)士……只不過他從未遇見像萊卓斯一般的對手。
萊卓斯嘟噥了一句：“這雜碎東西有兩下子。”
卡莉絲塔心下了然，說道：“還是略遜一籌。騎士團肯定會大發(fā)雷霆，怨你搶了他們的功勞?！?br>菜卓斯咧嘴一笑。他的五官太過粗獷，算不上英俊，卻是一張被懇的臉。更令人稱道的是，他從里到外不帶一絲奸詐。菜卓斯黝黑的眸中忽然閃過一絲狡黠，說道：“那只會讓勝利的滋味更加甜美?！?br>卡莉絲塔響亮地哼了一下鼻子。這聲音可不怎么體面，但眼下她身邊除了萊卓斯和效忠于她的庶軍士兵，再無旁人。她或許出身高貴，然而貴族的假意阿諛和兩面三刀令她反感，她向來更喜歡與普通士兵為伍?？ì斁S亞宮廷之兇險不亞于任何戰(zhàn)場，滿是佯攻、奇襲與垂死的掙扎。相較之下，卡莉絲塔寧愿在戰(zhàn)場上與敵人進行正面交鋒。至少在戰(zhàn)場上，她能看到是誰在揮刀相向。
遠(yuǎn)處的揚塵透露了敵方殘兵已逃往何處，但他們難成氣候。三支騎士團主力與庶軍并肩作戰(zhàn)，共同擊潰了桑托拉斯。青焰騎士團、烏號騎士團和鐵之團，此外還有幾個規(guī)模略小的騎士團，已經(jīng)沒有機會發(fā)起制勝的沖鋒，因為在他們完全投入戰(zhàn)斗之前，敵人就已經(jīng)崩潰了。所以現(xiàn)在騎士團只能追擊殘寇來略逞雄威。
卡莉絲塔不顧疲憊，帶著菜卓斯一起走入庶軍之中。她希望士兵們能看到他們的將領(lǐng)。她頻頻停下腳步，對一個個士兵加以稱許，或是談笑幾句，再或示以同情。凡遇傷者，她屈膝探問，垂死之人，則執(zhí)手言謝。而已逝之人，她便為其在額前畫上血色的三叉戟，對他們的勇武致以感激之詞——這些言語對她來說無非空洞，但對生者而言，卻聊以慰藉。她告訴年輕的士卒，他們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再是新兵，又向滿面衰疲的老兵們點頭致意。戴著陶瓷面具的祭司們在戰(zhàn)場上小心穿行，在手鼓上敲出清脆的響聲，好將死者的亡魂引向先靈所在。
兩人所到之處，將士們都會拍拍菜卓斯的肩膀。即使那些沒有目睹他殺死敵王的人，也有耳聞。每一個庶軍士兵都對他心懷敬畏。他是他們的護身符。卡莉絲塔不敢想象，如果萊卓斯在戰(zhàn)斗中倒下將會發(fā)生什么，因為他實在是庶軍的心臟和靈魂。
當(dāng)卡莉絲塔和菜卓斯問候完兵眾時，太陽已經(jīng)西沉。她已經(jīng)喉頭干枯，滿面塵煙。一名軍官遞來了水袋，她感激不盡地接過。
沙場搏斗的沖擊現(xiàn)下逐漸消退，庶軍之間泛起一股雀躍之情。他們熬過了這一天，并取得了勝利。他們將再次見到他們的妻子、丈夫和孩子，迎接他們的下一個黎明也將充滿榮光。
大家為萊卓斯歡呼喝彩，他也不吝將那血淋淋的戰(zhàn)利品高高舉起，供眾人觀瞻?？ɡ蚪z塔看到他寬闊的雙頰上升起一抹紅暈，不禁莞爾。像他這樣的壯漢，在戰(zhàn)場上所向披靡，即便面對排山而來的重騎兵也全無懼色，但這樣的崇敬倒讓他渾身不自在。她覺得這一點著實可愛。
萊卓斯與她目光相遇。救我——他用眼神乞求，卻只讓她玩心頓起。她一只手搭上他遠(yuǎn)遠(yuǎn)高過她頭頂?shù)幕⒓?，高舉長矛。
她縱聲長呼：“菜卓斯！屠王者！”
他大吃一驚，忙低頭盯著她。他的窘相讓她更是樂不可支。庶軍中發(fā)出雷鳴般的喝彩，眾人齊呼萊卓斯的名字?，F(xiàn)在每個人都站了起來，揚起手中滿是鑿痕和血跡的武器。直至歡呼聲漸漸平息，卡莉絲塔才注意到靜立一旁看著這一切的重裝騎士。他騎著一匹巨型鋼甲戰(zhàn)馬，肩披上等絲絨制成的紫色大氅，一身華美戎裝熠熠奪目。
鐵之團宗師，赫卡里姆。我的未婚夫。
她立時把手從菜卓斯肩上移開。前一刻的歡騰蕩然無存，只剩一片寂靜。魁梧的萊卓斯轉(zhuǎn)向赫卡里姆，垂首示敬，庶軍成員也紛紛低頭，唯獨卡莉絲塔除外。她出身王室，只在國王面前才諱于直視。
赫卡里姆的樣貌生得傲氣又尊貴，儀表堂堂，渾身貴族氣派。他的眼光不無傲慢地掃過一眾士兵，在萊卓斯身上停留了片刻，最后落在卡莉絲塔身上。他有一頭深色的齊肩鬈發(fā)，淺棕色皮膚全無半點瑕疵，深綠色眼瞳有如淵海，深邃之中既有誘惑，又有危險。
他稍一側(cè)身，金甲聲動之間，翩然落地。他身材高大，肩膀?qū)捄瘛蝗缛R卓斯魁梧，可又有誰能與他比肩呢？一名女侍急忙上前拉住韁繩——她既然能成為赫卡里姆的貼身隨侍，可見家財之雄厚。那匹巨獸打了個響鼻，鐵蹄踏地，雙目炯然。有那么一瞬間，它似乎要咬那個女孩，但主人的一聲勒令制止了它。
赫卡里姆低下頭，視線卻未離開卡莉絲塔的雙眼，說道：“卡莉絲塔小姐?！?br>卡莉絲塔下頜微動，應(yīng)道：“赫卡里姆大人?！?br>又是一陣靜默，她在等他開口。她的鎧甲之下，一顆汗珠順著她緊繃的脊背滑落。他們定于今年內(nèi)成婚，但這只是兩人的第三次交談。與陌生人相差無幾的他們之間有一種不難理解的尷尬。周圍有數(shù)十人旁觀靜聽，但說實話，她的心思幾乎都集中在她身邊一動不動的萊卓斯身上。
赫卡里姆似乎有所覺察，又瞥了萊卓斯一眼，目光停留在他仍然緊抓著的斷首上。卡莉絲塔覺得他即將要說的是一介賤奴奪走了他斬殺敵王的榮譽，但他沒有。赫卡里姆笑了，笑容溫暖，讓他滿面生春。
赫卡里姆說道：“能陪我走走嗎，小姐？”
她回答：“當(dāng)然?！?br>他轉(zhuǎn)過身來，伸出臂彎。卡莉絲塔將長矛遞給一個隨從，走到他身邊，把手輕輕放在他華麗的臂甲上。
我們這副樣子，想必是一番奇景?；▓@漫步或許更適合一對訂婚情人，但此時此刻，他們在垂死和已死的人堆間漫步。赫卡里姆的儀容無可挑剔，讓卡莉絲塔倍加強烈地意識到自己渾身都是血污、塵土和汗水。
赫卡里姆含著笑意，低聲道：“這下可別說我不知花前月下了。走運的話，下次我們還能碰上暴尸坑，或是沼澤地。當(dāng)然，我必定護送周全?！?br>卡莉絲塔很高興看到他也有詼諧的一面。她感到兩人之間的緊張稍有緩和，于是抬頭看向他。他的牙齒怎會如此完美？她漫不經(jīng)心地想。
他柔聲說道：“能看到你的笑容真是太好了，小姐?！?br>她環(huán)顧四周，坦承道：“此番境況下，我竟笑得出來，我自己也很驚訝?！?br>“你今天的勝利，實在令人嘆服，真可謂曠古奇功了。”
“以陛下之名，一切榮耀皆歸于他。”
“那是自然。”
二人所到之處，庶軍將士無不立正行禮。
赫卡里姆留意道：“看來，他們對你很敬慕?！?br>“他們不過是在感激一個不把他們視為草芥的將軍。”
赫卡里姆哼了一聲。卡莉絲塔不知道他是否覺得可笑，又或是他從未有過類似的想法。事實上，很少有貴族會這么想。
他沉吟道：“有人擔(dān)心，你太得民心了?！?br>“就因為我沒有把他們像牲畜一樣趕進屠宰場里嗎？”
赫卡里姆撓了撓下巴，答道：“是因為他們?nèi)颂嗔?。民心所向的君主，往往都是借由底層的暴動最終當(dāng)權(quán)的?！?br>卡莉絲塔笑出聲來，說道：“但凡有人認(rèn)為我對爍銀王座有所圖謀，那都不過是些卑鄙的愚劣小人。我無心掌權(quán)，而且向來嫌惡宮廷政治。戰(zhàn)場才是我的歸宿?！?br>赫卡里姆笑了。先靈在上，他實在俊美極了。
他說：“你很會領(lǐng)兵，問題是一旦沒有閑話可傳，很多人就會忍不住無事生非。雖然你當(dāng)眾把你最得力的奴兵稱為屠王者，不過呢，這恐怕不能幫你平息那些閑話?！?br>卡莉絲塔眉頭一皺，斷然說道：“我不介意風(fēng)言風(fēng)語。宮廷本就是融蜮橫行之地?！?br>赫卡里姆神色一肅，如同陽光被一片云層遮蔽。他停下腳步，轉(zhuǎn)身面向卡莉絲塔，握住了她的手。這是他們第一次觸碰對方。
他鄭重其事地說道：“恕我無禮，尊貴的小姐。我無意令你煩擾。我只是前來確認(rèn)你安然無恙，并為你今日的雄謀奇略致賀?！?br>卡莉絲塔感到雙頰微紅，小聲道：“謝謝?！?br>赫卡里姆松開了她的手，兩人繼續(xù)沉默無言，直到他們繞了一整圈，又回到起點。赫卡里姆的侍從仍然牽著他那匹憤怒的烏黑坐騎。她把韁繩遞還主人的時候明顯松了一口氣。
赫卡里姆說：“我要失陪了，親愛的小姐。陛下有令，不得洗掠城池，我得前去轄制部下。之后城內(nèi)將舉辦一場慶功宴。不知你是否愿意賞光，與我同席？”
“這是我的榮幸，大人。”
赫卡里姆大人最后留下一個微笑，重新騎上那匹高大的駿馬。他先繞了一圈，再策馬離開，侍從們緊隨其后，一路影從。他仿佛天生的騎手，與那匹憤怒的戰(zhàn)馬渾然一體。
看到宗師重新歸隊，鐵之團的騎士們一陣歡呼。隨著一聲號角，這位號稱“鐵前鋒”的騎士下令前進，騎士團便向被征服的城市進發(fā)。
看著絕塵而去的鐵之團，卡莉絲塔神色黯然。雖然正如赫卡里姆所言，桑托拉斯僥幸能逃過全城大洗，但小規(guī)模的劫掠仍是難以避免——向來如此。而且她很清楚，若是有人抵抗只會慘遭屠殺。
萊卓斯往地上啐了一口，說：
“他騎術(shù)不賴。這我承認(rè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