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機遇

“好。。。。好了?”老七艱難的從地上爬起,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都散了吧,不要擾了三弟休息?!贝蟛焕泶羧裟倦u的老七,以及面色慘白的徐朗,揮手對大家說道。
大伯轉(zhuǎn)過頭對張子語說道“長蘇,你祖父還在等我遞信,我先去了,你留下來照看一下你三叔,如果病情有什么反復(fù),記得及時告知。”
“大伯放心,不會有什么反復(fù)?!睆堊诱Z保證道?!按蟛?,您放心去忙?!?/p>
大伯點了點頭,又囑咐了三叔家里人好生照料,領(lǐng)著眾人走了。
臨走前,大伯看了一眼徐朗以及同來的醫(yī)生,想說什么,卻欲言又止,最終化作一聲嘆氣,露出失望的表情,擦身而過。
徐朗臉上立刻火燒火燎。
那眼神,比臉上挨了一巴掌還要難受。
“徐朗,咱回了吧”看徐朗還傻呆呆的杵在原地,徐朗的同伴勸道。
“我。。。。我想不通,我要親自問問長蘇少爺?!毙炖驶剡^神,半晌說道。
“下次吧,長蘇少爺家住柳霞街,盡人皆知,人不會跑的,下次再問吧?!痹趶埣疫@里,時刻受著煎熬,不如歸去。
“不行,我定要親自問問?!毙炖室廊徊凰佬摹?/p>
同伴不由分說,將徐朗硬拖出了張家。
一路上,徐朗精神恍惚,車前子:性味甘寒,入腎、膀胱、肝、肺經(jīng),清肝明目、利水通淋、清熱化痰。車前子的藥性是從小就記得滾瓜爛熟,哪里有治腹瀉的功效,這風馬牛不相及啊,怎么就能止住三爺?shù)母篂a呢?
徐朗想不通。
老七鐵青著臉,從三叔房中出來,老十和老十一,獻寶一樣舉著個牌子擁了上來。
“七哥,你看這牌子做得如何?“吾乃狗”,哈哈哈,一會掛在張子語的脖子上讓他爬回家,真是有趣極了,七哥,你看。。。。?!?/p>
老七一肚子邪火,又遇到這么兩個二貨兄弟,氣不打一處來。
“做得好!”
“啪”
一個大耳光,扇在老十臉上。
牌子哐當?shù)粼诘厣希?/p>
老十一見勢不對,不明白老七又抽什么風,說打人就打人,平常又懾于老七的淫威,不敢跑,只好低聲說道“七哥,牌子做的不好,我們再去改。。。”
“啪”反手又是一巴掌打在十一臉上。
“你們他媽這么喜歡牌子,就自己掛脖子上好了!多做幾個,你們家一人一個!”老七咆哮道。
“末人!你干什么?”老七還要逞威,身后傳來一聲厲喝,阻止老七繼續(xù)胡鬧。
聽到聲音,老七頭皮發(fā)緊。
“二哥?!崩鲜屠鲜晃嬷l(fā)腫的臉叫道。
來者正是張子睿,瞥了眼兄弟三人,他甚至沒有問情況,根據(jù)對兄弟們的了解,就已經(jīng)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
“回家去!”張子睿對老十和老十一說道。
二人如蒙大赦,立刻丟了牌子,跑回家。
“末人,祖父找你,隨我來。”張子??炊疾豢蠢掀撸D(zhuǎn)身就走。
老七耷拉著腦袋,對于父親他是不怕的,唯獨怕一生精明的祖父,更怕今天大伯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講給祖父,旁人也就罷了,精明的祖父怎能不明白他捧殺、誣陷張子語。
兄弟不睦,不敬長輩,大鬧長輩病房,哪一條拎出來都不止是禁足這么簡單。
老七覺得比死還難受。
忙到太陽西落,張子語才喚了侄兒從張家離開。
這件事,除了張家上下,只有徐朗和他的同伴知曉,并未對外聲張,就算是張家的人,也只是猜測,張子語這孩子怎么撞了大運,治好了三叔,從未想過張子語是真正的身懷醫(yī)術(shù)。
所以張子語又回到了從前提水、讀書、寫字的生活中。
四五天過后,三叔才徹底痊愈。
到了四月,春將盡,百花繁茂,花盛香濃。
三叔等身體恢復(fù)了些,親自來到柳霞街給張子語道謝。
“已經(jīng)調(diào)理得當,這半月還是注意飲食,此病就不會再犯?!睆堊诱Z給三叔把脈復(fù)查。
三叔松了口氣,病好,人心情就好,心情好了,三叔就要與張子語對弈。
張子語也不拒絕,兩人依舊下敵手棋,張子語執(zhí)白子先行。
“老七,被父親送到了書堂,親自教授學習,聽說老七已經(jīng)快瘋了”三叔哈哈大笑道。
前幾日病重,雖然起不來身,但是老七的不知輕重都聽在耳里,誰是誰非三叔心里自然有一桿稱。
不友兄弟,不敬尊長,這是張氏大忌。
老七是野馬一般的性子,最不愛讀書,自己家又疏于管教,無法無天,與其責罵,不如禁足。
而禁足還是有期限的,但是帶到老祖宗那里親自教學,卻是沒有期限,這幾乎講老七逼瘋了。
“祖父這是對癥下藥,七哥最怕禁足和讀書了?!睆堊诱Z笑道。
說心里話,張子語并不恨老七,在他看來老七就是一個,十七歲被寵壞了的少年,以自己兩世為人的歲數(shù)都可以做老七的祖父了。
孩子嘛,難道自己還要跟一個孩子置氣?況且自己也沒吃虧嘛。
“可不是,老七他爹還給父親求情,被兄弟們勸住了,反倒是老七他娘,給爹磕頭,謝老太爺親自管教之恩。沒想到這個女人還有如此見識?!比逍覟?zāi)樂禍。
張子語笑笑,并不多言,認真與三叔在棋盤中廝殺。
毫無懸念,兩盤下來,三叔輸?shù)钠撞涣?,嘆著氣,收拾了棋盤,走了。
因為三叔的來訪,嫂子李氏就知道了張子語當日在張家的所為。
她看了眼張子語,有三叔在場,并未多問。
這就是張子語的嫂子,永遠都會給家里的男人最大的寬容和尊重,哪怕只是從小看到大的小叔子。
三叔走后,李氏叫住張子語,臉色有點沉。
“你真的治好了三叔的???”
大嫂多次勸他,要以功名為己任,要以大哥為目標,現(xiàn)在知曉了張子語讀了醫(yī)書,只怕又要失望,少不得要勸說一番,以后安心念書之類。
“大嫂,你別生氣?!睆堊诱Z趕在大嫂勸誡之前,立刻開口說道“我只不過從前在醫(yī)書上,恰巧看到過三叔的這個病例,當時三叔命在頃刻,旁有庸醫(yī)下虎狼之藥,我們柳霞街與狀元巷同氣連枝,我也不忍三叔痛苦,這才出了頭,給三叔用藥。大嫂莫急,剛才三叔也說了,還是要把心思放在科舉上,讓我以后走這條路,學習大哥,莫要自誤。”
大嫂聽了,臉色并未好轉(zhuǎn),反而悠悠落淚。
張子語頓時慌了手腳,不知哪句說錯了。
張子語暗道,今天跑不了又要挨大嫂訓斥,卻聽大嫂哽咽說道“早年間,公婆身體不好,你大哥也要學醫(yī),每天只睡兩個時辰,就是為了公婆治病,但是醫(yī)道艱難,比之四書五經(jīng)還要晦澀難讀,你大哥無法通透,總是暗自垂淚,說自己不孝,無法為父母延壽,不成想,你大哥苦讀不成,倒是你開了竅。”
原來哭的不是我,而是想起大哥,張子語暗自舒了口氣。
張子語無法體會大哥替父母延壽的艱辛,甚至他連大哥父母的面都沒見過。
他不知如何安慰,只得垂首站好。
大嫂感慨不已,以袖抹淚,停頓片刻說道“咱們家,原也不靠手藝吃飯,你是讀書人,心思還是要放在科考,若是你大哥回來,發(fā)現(xiàn)你沒有讀好書,說不得要怪我沒有督促,更不要說過世的公婆,讓我如何有臉去見他們,我怕要成張家的罪人。”
說著說著眼眶又紅了。
張子語挺無奈,只好賭咒發(fā)誓用心讀書,大嫂才逐漸止住淚水,這比起大嫂跪地不起,已經(jīng)算是輕多了。
“二弟有這般決心,嫂嫂也是開心的,不過那些醫(yī)書大嫂幫你收起來,用心讀書就要一心一意,不要被旁的左右?!贝笊┞牭綇堊诱Z說的堅決,破涕為笑。
張子語搖頭失笑,不知不覺就中了大嫂的圈套。
最后張子語整理好醫(yī)書交給大嫂,大嫂才放心。
大哥房中的醫(yī)書都是張子語前生就滾瓜爛熟的,拿來看也是為了解悶,不過沒有了醫(yī)書,接下來的日子就更加苦悶了。
對于這個年代的科考,張子語可謂一點興趣也沒有,和前生一樣,科考也是千軍萬馬過獨木橋,甚至比前生的高考還要殘酷,每三年取士百五之數(shù)名,好歹前生隨隨便便一所大學,一年招生也得幾百上千人。
到了這個時空,大嫂逼得狠,張子語也就樣子裝得像。
科舉進學,張子語估計不會去碰了。
每個人都有擅長,和不擅長的。
四月初始,天明微雨,云層將天地收攏。
張子語去提水,依舊遇到了孔老爺子。
孔英洲還是沒有去看病。
都是成年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判斷和立場,一件事,沒必要三番五次的去說,所以張子語絕口不提胳膊的事情。
這讓孔英洲覺得很舒服,朋友,就該有朋友的親昵,也該有朋友的距離,這樣的朋友才交的長遠。
“晌午過了,我就啟程去明州,大概短則月余,長則三月也就回來了。”孔英洲對張子語說道。
“哦,好的”張子語回答。
沒有打聽去做什么,沒有打聽那邊還有什么人,也沒有打聽孔老爺子到底是個什么身份,他看得出來孔英洲很忌諱這些。
孔英洲笑笑,對面這后生,仿佛一點也沒有少年的好奇,老成沉穩(wěn)。
打水完畢,今日嫂子帶上夏荷去集市采買。
家中無人,張子語不想看書,閑極無聊才想起穿越這半年來,還沒有好好的逛過唐古縣城,嫂子不喜歡他閑逛,他也不想嫂子失望,就這樣耽擱下來。
張子語很好奇,這個時代的縣城到底是什么樣的?五行八作、亭臺樓閣、街景行人,他皆有點好奇,直到今日家中無人,才有了這個機會。
雨逐漸停了。
雨后天空淡凈幽藍,如琉璃般澄碧;街道兩旁的花草疏木,被雨水洗刷,深紅淺翠,分外秾艷。
四月天氣,不冷不熱,正適合出門。
說走就走,張子語第一次踏入了唐古縣城。
“快,抓住她!”張子語走在街道轉(zhuǎn)角,正在四處游覽,突然聽到繁雜的腳步聲,很急促,有且有人大喊。
“快點啊??!快點抓住她啊!”有女子大喊。
抓住她?抓誰?抓小偷嗎?
正想著,張子語就被人撞了個滿懷。
張子語本身就瘦弱,沒想到撞他的人更加纖細,不如張子語站得穩(wěn),跌倒在地。
張子語定睛去瞧,是個身穿白色淡雅服裝的女子,恐怕撞得不輕,一時爬不起來。
女子青絲濃密,好似綢緞般散落肩頭,襯托一張容顏勝雪般的白皙。
只是頭發(fā)散亂,衣服更是褶皺不堪。
后面的人逐漸追了上來,率先追上的是一中年婦女,身穿紅福字大氅,身后幾名壯漢。
婦女打扮得很風塵,穿金戴銀,一看就是青樓媽媽。
張子語看到這里,以為是青樓跑了姑娘,媽媽帶人來抓,想到這里,他心里還有些愧疚,不該撞了別人,賣到青樓的姑娘多半身不由己,想要逃跑也是下了莫大決心,結(jié)果被自己給破壞了。
躺倒在地的女子被壯漢扶了起來,女子抬起了臉,可是并不是看誰,只是掙扎,口中胡言亂語。
這恐怕是瘋了的。
瘋女子四肢亂擺,雙眸通紅,沒有焦點。
中年婦女撲上來,抱住女子哭道“婉兒,我的好女兒啊,你要去哪???你想去哪我?guī)闳?,你想去哪都成啊,可憐的婉兒啊,你要是走失了,可讓我怎么活?。磕镆院笾竿l???”
語氣里足見親昵。
張子語心道,這估計是青樓里的頭牌,地位很高,媽媽要靠她賺錢。
仔細看這女子,雖然神態(tài)瘋癲,但仍可看出容姿艷麗,鵝蛋臉,肌膚白皙似白玉出塵;雙目似杏,鼻梁筆挺,唇微薄,下頜纖柔,五官非常精致。
張子語端詳著女子,看出女子并不是出生就是瘋癲,而是疾病導(dǎo)致,應(yīng)該是熱入血室引起的癲狂,認真吃藥就能好,而且也不是什么急病,要命的病。
張子語覺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而且這種不要命的病也用不到他出手,不像三叔,危在旦夕。
這姑娘的病,拖個半年都沒事。
見青樓媽媽和眾多壯漢扶起了女子,張子語也轉(zhuǎn)身欲走。
“這位公子請留步。”青樓老鴇卻喊住了他。
“剛才多謝公子攔住了小女?!崩哮d深深一福,禮節(jié)到位。
“不妨事的?!睆堊诱Z見四周路人越聚越多,不想引人圍觀,“你們快走吧,一會人多了,指指點點于姑娘清名有礙,認真請個大夫,一點小疾,沒大礙的?!?/p>
老鴇微微愣住了。
她上下打量了張子語幾眼,眼光微閃,但看到張子語如此年輕,眼中的希望又漸漸淡了下去,再次行禮之后,帶著姑娘離開了。
大概是覺得張子語說話貌似身懷醫(yī)術(shù),但是如此年輕,卻又令人失望,自己青樓好不容易扶持了這么一顆搖錢樹,自己都當祖宗一般供著,不知怎地,就瘋了。
前后不知請了多少名醫(yī),吃了多少湯藥,花了多少銀子,依然不好。
如此年輕的后生,卻說是小疾,著實令人失望。
太年輕了,年輕到就連問一句“公子可否請教一二”都懶得問。
張子語渾然不知老鴇的心里所想,也邁步向前走。
逛到日暮西山,才回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