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真相即是解脫

　　第四章

　　真相即是解脫

　　> The Truth Will Set You Fre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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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深吸氣，深呼氣。用紙袋子呼吸，奧克塔維亞。轉(zhuǎn)移注意力！往哪轉(zhuǎn)移？我不知道！

　　“奧塔，你再這樣大喘氣就要喘暈過去了?！?/p>

　　“誰大喘氣了？我才沒有大喘氣，你是在說我嗎？我沒有，我才沒有！”我叫起來。

　　“我看不出這有什么好緊張的。只是你的母親叫你出去吃頓飯——”

　　“不光是我的母親，維尼爾！”我大叫著。“她，還有我父親，他們還要你也去！”

　　“哇，妙啊！我們?nèi)ツ睦铮坑姓ㄊ項l嗎？”

　　我把腦袋重重拍在桌子上，“哦天……”我悲慘地呻吟著。

　　鎮(zhèn)定。會好的，一切都會好的。你只要把維尼爾和你老媽擺在同一張餐桌前，相安無事，你能做到的！

　　如果我不能呢？

　　你可以的！鎮(zhèn)定，一步步來。你只需要搞定他們……“她是怎么知道我們同居的？”

　　我拽過她來，故作神秘地對她耳語：“老媽什么都知道?！?/p>

　　“別擔(dān)心了小家伙。”維尼爾居高臨下地拍拍我的腦袋?！熬S尼爾姑媽會照顧好你的！”

　　她沒明白事態(tài)的嚴(yán)重性，完全沒有。她在說些什么？顯然她沒搞懂，我也不指望她能理解，正如我不能指望她任何事一樣。

　　一切起初顯得很簡單，非黑即白，涇渭分明。隨著我越走越遠(yuǎn)，前方的道路變得模糊。事情一下子變得不那么清楚明辨了。黑與白彼此交融在一起，如同頑童在馬哈頓街道上用粉筆作的涂鴉，在雨水的沖刷下氤氳開來，成了迷離的灰色。沒有簡單的答案，一如既往，此時尤甚。我必須抉擇。

　　輕重緩急，吸血鬼的謎團(tuán)是我最不愿面對的。晚餐。夢魘夜還有幾天就要到了，我對此倒是不那么上心。冬天的萬馬奔騰節(jié)，經(jīng)過了去年的失敗，我很驚訝他們?nèi)匀蛔屛覀兓貋硌葑唷Ａ硗?，如果我母親不喜歡維尼爾……維尼爾津津有味地嚼著些芹菜，滿臉的花生醬?！跋雭睃c(diǎn)嗎？”她沖我笑笑。

　　她很可愛。而我討厭她，只因為她讓我有這樣的想法，我討厭我自己。見鬼，我已經(jīng)在自我否定了。

　　“奧塔？你看上去有點(diǎn)焦慮?！?/p>

　　嘆氣。我點(diǎn)點(diǎn)頭。“有一點(diǎn)。我只是在想如何讓我母親喜歡你而已?！?/p>

　　“那沒什么好擔(dān)心的了。她會喜歡我的！我可是派對之星！”

　　我微笑?！斑@就是我所擔(dān)心的?！?/p>

　　我的心砰砰地跳著，走到櫥柜前面，背對著她。我摸索著，不動聲色地用前蹄壓碎了幾片大蒜，讓汁液涂開。我得把這事了結(jié)，我需要一個答案。再拖下去無疑只會讓我的處境更危險，我扮演的是偵探的角色，我必須揭露困擾我已久的謎團(tuán)。沿著蛛絲馬跡一路順藤摸瓜，直到真相擺在面前。即便我可能會沒命，我只要真相。在我和她之間的關(guān)系走得更遠(yuǎn)之前，我需要知道一切。

　　“維尼爾？”

　　“蛤？”

　　我努力組織語言，閉上了眼睛?！扒皫滋?，你說過你要出去辦點(diǎn)事?！蔽业穆曇艟徛?，溫和，深思熟慮。

　　她小心翼翼地試探，“是啊，怎么了？”

　　“你說了謊，對不對？”

　　房間里出現(xiàn)了沉默。

　　“奧塔——”

　　“我知道你去了哪?！?/p>

　　“我可以解釋?！?/p>

　　“是嗎？”我轉(zhuǎn)過身來。“請解釋吧，維尼爾。我洗耳恭聽?！?/p>

　　“我去拜訪了……一個朋友。”

　　“騙子?！蔽掖驍嗔怂??！翱蔡芈逄蒯t(yī)院，血液科！你去那里干什么？”

　　“你跟蹤我?！?/p>

　　這不是個問句。

　　“好吧，我說。”

　　我的心跳的更快了。我肯定是錯的！感謝塞拉斯蒂亞，我肯定是一直以來的那個蠢貨！一切肯定都有一個合情合理的完美解釋。折磨我的謎團(tuán)，就要揭開謎底了。

　　“我去醫(yī)院取我驗血的報告，而已。”

　　“為什么？你病了嗎？”

　　她嘆氣，咬著她的嘴唇。許久，她開口了，“我有白化病。”

　　“你有啥？”

　　“白化病?！彼卣f，低下了頭。“我不能待在陽光下，因為我的眼睛很敏感，我的皮膚也很容易曬傷?！?/p>

　　她的語氣顯得這是件她引以為恥的事。至少這解釋了她古怪的衣著，還有她的太陽鏡。

　　“那大蒜呢？又是怎么回事？”我平靜地說。

　　我的前蹄伸向廚房的某個抽屜，不動聲色地拉開一條細(xì)縫，摸索著里面的某件銀器。

　　“什么？”

　　“大蒜。我做的意大利面你一口都沒有動?！?/p>

　　“奧塔，我真的只是討厭大蒜！很難以置信嗎？”她有些氣急敗壞地說?！坝斜匾@樣嚴(yán)刑審訊我嗎？”

　　“維尼爾，你看起來不太好。”

　　我慢慢靠近她，蹄子上沾著大蒜的汁水。她驚恐地向后閃躲著。

　　“你不舒服嗎？”

　　“沒——沒有！”

　　我把前蹄放在她額頭上，看見她的臉痛苦地抽搐著。

　　“不像是發(fā)燒?！蔽胰鲋e?！皻w根到底，你瞞著我做的這些只是為了掩飾，”我沖她大喊大叫，“掩飾你有皮膚敏感？”

　　我沒預(yù)想過這樣的情況，沒有事先計劃，我只是放任自己的情緒流露出來，情緒化的，沖動的我。我等不及要一個答案了。

　　“我想是的?！?/p>

　　“你不應(yīng)該瞞著我的?！?/p>

　　維尼爾皺起眉頭，“對不起，我不知道你看得這么重?！?/p>

　　所以就這樣了，不是嗎？一切都有了完美的解釋，天衣無縫，都解釋的通。謝幕。實(shí)在是完美，太完美了。

　　我哼了一聲，突然笑了起來。

　　“什么？”

　　我笑得更厲害了，抬起蹄子抹了抹眼角不存在的淚。“你能想象嗎？這段時間以來，我一直以為你是個吸血鬼?！?/p>

　　她瞠目結(jié)舌，隨即，她也放聲大笑。不是那種肆無忌憚的，酣暢淋漓的笑。她的笑容下仍然掩藏著什么，笑聲虛偽而緊張，帶著劫后余生的僥幸。

　　“這真是，哈，真是好笑，奧塔。我說過了，你看吸血鬼小說看得入迷了?！?/p>

　　我瞇起眼睛，“所以你不是個吸血鬼。那我還有個問題?！蔽艺f著，一蹄踢開了冰箱，血袋散落一地?！斑@又是什么？！”我厲聲質(zhì)問。

　　徹徹底底的沉默。我努力用目光鎖住她。

　　維尼爾深吸一口氣。“奧塔，那只是石榴汁?！?/p>

　　我鼓起眼睛。“你在逗我嗎？”誰會把果汁裝在帶四號針頭的醫(yī)用血袋里？！

　　她大笑，從廚房的地上拾起那些“血袋”?！皦趑|夜，就在這周，記得嗎？我以為你會喜歡的。”

　　我的確最喜歡石榴汁?！班?，這聽起來合理多了?！?/p>

　　“現(xiàn)在你可以到此為止了吧？”維尼爾說著把袋子裝回冰箱。

　　適可而止，真的。

　　“等一下?！蔽艺f。

　　她僵住了，慢慢轉(zhuǎn)過頭來。

　　“我們干嘛不先開一包嘗嘗呢，就現(xiàn)在？”

　　輕飄飄的一句話，她臉上頓時沒了血色。

　　“唔，你知道的，奧塔。這聽起來挺沒理由的——”

　　“來嘛，就嘗嘗看?！?/p>

　　“額，我不怎么渴……”

　　“維尼爾，打開它?！?/p>

　　她咽了口唾沫，抽出一根吸管，插進(jìn)去，嘬了一口。她擠出一個欲蓋彌彰的笑來，一身的冷汗。

　　“嗯……”她咽下去，仍然在笑。“味道真不錯?！?/p>

　　“是嗎？讓我也嘗嘗?！蔽疑斐鎏闳ヒ?。

　　她的蹄子觸電般地縮了回去?！安?！”她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拔沂钦f，別。奧塔，其實(shí)味道可差勁了。你不會喜歡的——”

　　我一把奪了過來。

　　“奧塔，別，不要！”

　　我皺起眉頭，啜了一口。我的瞳孔立刻張大了。那股味道席卷了我的口腔，苦澀，甜腥，混合著金屬味。無法吞咽。沿著喉嚨，黏膩而冰冷地流淌而下。

　　我喝的是血。

　　我立刻啐了出來，尖叫著將它扔出老遠(yuǎn)，沖到水槽前干嘔著，暗紅色的血滴從唇齒間流下。

　　我轉(zhuǎn)過身去看維尼爾，她背對著我，身子劇烈地發(fā)抖，好像在與無形的力量搏斗似的。她發(fā)出尖厲刺耳的嘯叫，可怕地咆哮著，一點(diǎn)也不像她的樣子。一陣毛骨悚然的涼意流過我的脊背。

　　“維…維尼爾？”我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靠近她問。

　　她轉(zhuǎn)過身來，我再一次害怕得叫出聲來。我的大腦一片空白。一對銳利的尖牙從她唇下戳出，閃爍著不祥的寒光。我條件反射地刺出蹄里的銀餐刀——我還能怎么做？她以難以置信的敏捷躲過了這一擊，從我蹄里奪下了刀子。你看，我不是沒有抵抗過?，F(xiàn)在我已經(jīng)是一具尸體了。一首涼涼，送給我自己。

　　“你做了一個錯誤的決定?！彼恼Z氣里夾雜著嘶嘶的喉音，刺耳而邪惡。

　　我一蹄拍在她臉上，打掉了她的太陽鏡，露出了鏡片下掩藏著的那雙眼睛，魔鬼般邪魅的深紅色。她不是我深知深愛著的維尼爾·斯德拉赫。她是個怪物。

　　我再次尖叫。老天，我對尖叫已經(jīng)駕輕就熟了。

　　在恐懼的驅(qū)使下，我如同肋間插翅一般飛也似的逃跑了。我飛奔回自己的房間，慌亂間被地上的梳妝鏡絆了一跤。鏡子碎掉了，碎片劃傷了我的蹄子，痛得我倒吸一口冷氣。我將房門反鎖，連滾帶爬地躲進(jìn)了床下。

　　我什么都聽不見，只有我自己努力抑制著的呼吸聲。我的心砰砰地跳，瞳孔因恐懼而張大。陣陣寒意席卷全身，我戰(zhàn)栗。踩在地板上的蹄聲由遠(yuǎn)及近。

　　“你在哪兒呢，奧塔？”

　　聽自己的昵稱從她長著尖牙的唇齒間帶著愛意地叫出來，我嚇得哭了。

　　“你知道我會把你找出來的?！?/p>

　　她在捕獵，而我就是獵物。她會把我嗅出來的！

　　“能聞到你哦。”吸血鬼溫柔地絮叨著。

　　臥室的門被從門框上整個兒地?fù)麸w。我強(qiáng)行咽下自己的尖叫，閉上了眼睛。我躲在床下顫抖著，淚水沿著臉頰淌下。我緊緊咬著自己的蹄子，試圖藉此遏制自己的啜泣。

　　睜開眼睛，我能看見他的蹄子在周圍踱來踱去，近得驚心動魄。她走到我的衣櫥前，以難以想象的怪力輕而易舉地扯下了柜門。我的嗚咽聲越來越大，試圖掩耳盜鈴地把自己和整個世界隔離開來。

　　她從房間里消失了。幾秒，一分鐘過去了，感覺就像一個小時。我如釋重負(fù)地長舒了一口氣。

　　我剛要挪動，便感覺自己的后蹄被什么攫住了，我猛力拉扯，掙扎。直到一股巨力把我從床下拖了出來。

　　“哈。”

　　我的呼吸停止了，嚇破了膽地尖叫著。我最后看到吸血鬼用猩紅的眼睛注視著我，饒有興趣地舔舐著嘴唇，垂涎地露出雪白的尖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