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道沖，而用之或不盈。淵兮，似萬物之宗：挫其銳，解其紛；和其光，同其塵。湛兮，似或存。吾不知誰之子，象帝之先。

王弼：

夫執(zhí)一家之量者，不能全家；執(zhí)一國之量者，不能成國；窮力舉重，不能為用。故人雖知萬物治也，治而不以二儀之道，則不能贍也。

地雖形魄，不法于天則不能全其寧；天雖精象，不法于道則不能保其精。沖而用之，用乃不能窮。滿以造實(shí)，實(shí)來則溢。故沖而用之又復(fù)不盈，其為無窮亦已極矣。

形雖大，不能累其體；事雖殷，不能充其量。萬物舍此而求主，主其安在乎？不亦淵兮似萬物之宗乎？

銳挫而無損，紛解而不勞，和光而不污其體，同塵而不渝其真，不亦湛兮似或存乎？

地守其形，德不能過其載；天慊其象，德不能過其覆。天地莫能及之，不亦似帝之先乎？帝，天帝也。

譯文：

只從主持一個(gè)家庭的角度出發(fā)，往往無法保全整個(gè)家庭；只從主持一個(gè)國家的角度出發(fā)，往往無法保全整個(gè)國家；即使竭盡力量舉起重物，也無法發(fā)揮它的作用。所以人雖然知曉萬物的治理方法，但如果不遵循天地之道，那也無法獲得周全。

大地有形態(tài)體魄，但如果不效法于天就不能保全自己的安寧；天有精氣形象，但如果不效法于道就不能保全它的精氣。憑借虛靜才可發(fā)揮作用，因此這樣的作用才能無窮無盡。如果過于追求充實(shí)，就容易溢出來。所以，讓虛靜發(fā)揮作用，且又不求盈滿，那就能無窮無盡。

外形再大，也不能讓它束縛住本體；事情再多，也不能讓它填滿整個(gè)空間。萬物舍棄這份虛靜自由而去追求其他的根本，這種根本有可能存在嗎？萬物的主宰不是像深淵一般深邃奧妙嗎？

消磨了鋒芒而自身無損，解除了爭(zhēng)端而不勞心神，與光調(diào)和而不被污染形體，混于塵俗中而不被玷污本質(zhì)，道這不正是一種深沉而似有似無的狀態(tài)嗎？

只要大地能守住自己的形態(tài)，它的能力和品質(zhì)就無法超過它的承載；只要天能保持廣闊的形象，它的能力和品質(zhì)就無法超過它的覆蓋。天地都不能超過道，那道不就是先于天帝而存在的嗎？帝，就是天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