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民國辛酉十年。大雪初霽。

白雪還臥在烏黑的瓦上，墻角的梅花開了。

你坐在梳妝臺前，母親給你梳著頭發(fā)。

“一梳梳到頭，二梳梳到尾，三梳梳到白發(fā)與齊眉。”母親的動作很輕，嘴角強撐起一絲微笑。

烏黑的長發(fā)如瀑布般一瀉而下，你只是靜靜地看著鏡子里的自己。紅唇皓齒，發(fā)髻被高高挽起。

要出嫁了啊。你低頭苦笑了一下?？蓪Ψ介L什么樣你都不知道啊。

你們家是官僚世家?？扇缃癯锰K家一手遮天。你們宋家本便和蘇家水火不相容。逮到這機會便對你們家百般打壓。父親恐再這樣下去宋家便要傾覆于一瞬，一夜便白了頭。為了百年的基業(yè)，他賠著笑臉上馬家談合作。

風云詭譎，也只有馬家能與之抗衡了。

貳.

說是合作，父親是想在宋家完全沒落之前把你嫁出去。

便是宋家被污蔑，被打壓，被滿門抄斬，你也能傍著馬家這棵大樹活下去。

也不知父親說了多少好話，也或許你們家還有利用價值。馬家就這么同意了。

喜帖第二天就送來了，也不知為何這么急。

你迷迷糊糊地坐上花轎。耀眼的白雪之上，大紅的綢緞更加鮮艷。鑼鼓聲聲，嗩吶齊鳴。

這下是真的要說再見了吧。

紅蓋頭之下，一滴淚緩緩流過你的臉頰。

叁.

十三年前。

你還是個七八歲的小娃娃。在一次外出時不幸失足落水。

十二月的寒冬。水冷得刺骨。你只感覺意識在模糊，整個人墜向水底。

無力，絕望。是要跟世界告別了嗎？

手心突然傳來一陣溫暖，你被一股力拉向了水面。

“你沒事吧？”意識朦朧中，你看到一個面容俊俏的少年。

你努力地抽了抽嘴角，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雙眼沉重地要閉上了。

“別睡！”你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

醒來之后，你發(fā)現(xiàn)躺在自己的房間里。大腦渾渾沌沌的，只記得好像有人在你床邊說：

“有緣再見。”

你被那個少年救了。

你匆忙跑下床，可沒有他的身影。

母親跑進來抱住了你?！拔业呐畠海瑳]事了就好，娘擔心死你了?！?/p>

“娘，那個救我的小哥哥呢？”你著急地直跺腳。

“那個男孩走了。多虧了他，還沒來得及好好感謝他呢?！?/p>

“那他有沒有說他叫什么名字？”你的小臉急得皺在了一起。

母親搖搖頭，“問這個做什么？快回床上躺著去?！?/p>

母親幫你腋好被角?！安贿^我看他脖子上掛著一塊玉，上面刻著‘祺’字。怎么？看上人家了？”

“娘！”你紅了臉。

年少的喜歡來的突然。你八歲那年的救命恩人，那個溫暖的少年，早已深深扎根在了心底。雖然只是依稀記得他的面容，可還是沒放棄尋找他。

聽起來很可笑吧?？赡X中只要響起他的聲音，浮現(xiàn)他模糊的面容，便是抑制不住的心動。

肆.

你自嘲地笑了笑。

這么多年了，不過一個萍水相逢的人，哪能找得到呢？

本就人海茫茫。

可能真的無緣相見了吧。

花轎正好停了下來。頭頂鳳冠，身著霞帔。你由父親牽著走向馬家大門。

“是爹對不住你。”父親輕聲說。

你推了推他的手?！皼]有。爹，女兒是自愿的。”你知道父親的良苦用心，還要裝作一副害了你的樣子。你忍住淚水。

蓋著蓋頭，你看不清路。慢慢地走上臺階，父親將你送到門口，止步。

一雙溫暖的手緊緊握住了你。

心里咯噔一下。莫名的熟悉感。

簡單的拜堂禮儀后，你被送進了房間。

屋內(nèi)燭火通明，屋外不時傳來宴席的喧嚷聲。

你斂了斂眉，長長的睫毛輕輕撲打著下眼瞼，沉默。

半個時辰后，門“吱呀”地開了。腳步聲由遠即近。

蓋頭被掀開了。一個眉眼俊俏的人站在你面前，薄唇微抿，長身玉立。

你愣了神。想過自己的丈夫會是什么模樣，卻也沒想到會好看成這般樣子。

眼前的人看你直勾勾地盯著他出了神，低眸輕笑。

“抱歉讓你等了這么久。他們比較難纏?！彼钢竿饷?，聲音很溫柔。

完完全全是你喜歡的模樣。如果心里沒有別人，你會喜歡他的吧。

“啊……這個一定很沉吧?！彼麕湍闳∠骂^上的鳳冠?！敖裢砟闼?，我睡地上?！彼f著拿出一床被子在地上鋪好。

“??？”你沒想到?jīng)]等你主動開口拒絕洞房之事便這么過去了。

“怎么？讓夫人失望了？”他一臉笑意地看著你。

“沒有！”你的小臉飛過一絲紅暈，連鞋子都忘了脫，慌忙上床。

“放心。在你沒有同意之前，我不會碰你?！瘪R嘉祺閉上眼睛?！巴戆??！?/p>

他的聲音像羽毛般輕輕拂過心頭，在漆黑的夜里，令人心安。

沒想到馬家二少爺不僅沒有想象中的霸道蠻橫，還如此溫文爾雅，如此溫柔……

這樣想著，你沉沉睡去了。

第二天一早，馬嘉祺就不見了人影。你換上他給你準備的新衣裳梳妝完走出房門。

門口的丫鬟叫小翠，是馬嘉祺吩咐來照顧你的?？茨闫饋砹?，沖你行了個禮：“夫人不再多睡會嗎?！?/p>

“??？已經(jīng)辰時了。”雖然很不習慣被叫作夫人，可你還是努力嘗試著去接受。

“可少爺他說怕你昨晚累著了。吩咐我讓你多睡會兒?！?/p>

你耳根一下子變得通紅，慌亂的飛奔回房間。

“什么呀！”你知道馬嘉祺是在為你掩飾未洞房之事，可還是忍不住臉紅。

“怎么？夫人害羞了？”馬嘉祺不偏不倚地走進來，手里拿著串糖葫蘆。

“喏。爹說你喜歡吃這個?！彼烟呛J遞給我。

原來我的喜好他有特意去研究啊……

你感動地看著眼前的男人。

其實也還是個少年。

“甜嗎？”他滿眼笑意，眸子里似星河翻涌，明亮璀璨。

“嗯。”你想你是幸運的。

他對你很好。院子里栽種了你喜歡的梅花，會買你愛吃的零嘴。

他總給你帶來一種莫名的熟悉與安全感。

伍.

因為時間上的沖突，回門推遲到了一個月之后。你和馬嘉祺坐著馬車來到家里。

“爹！娘！”你飛奔去抱他們個滿懷。

馬嘉祺看著你開心的模樣，勾了勾唇角，將帶來的回門禮都放在桌上。

“我的女兒有沒有在別人家受苦啊？”爹一臉心疼的悄悄說。

你搖搖頭，轉(zhuǎn)身去看遠處的馬嘉祺。

他沖你歪頭笑了笑。

他和記憶中的少年一樣，都是溫暖的存在。

回門后天色還早，馬嘉祺說要帶你到處走走。

馬車停在了一個湖邊。

陽光從樹葉縫隙中溜過，照射在平靜的湖面，留下斑斑駁駁的波光。

湖水很清澈，能看到幾條小魚在穿梭。

一心想著逮住小魚，忘了這湖水有多深。你腳猛地一滑，便跌進湖中去。

又是鋪天蓋地的窒息感。兒時的場景一幕幕清晰地在你腦海中出現(xiàn)。

馬嘉祺毫不猶豫地扎進水里，一把把你撈上來。他看你沒有反應(yīng)，慌了神。

“抱歉?！彼遒穆曇魝魅攵校乱幻胍黄彳浉采夏愕拇?。

其實你并沒有完全昏迷，只是腦中不斷閃現(xiàn)兒時的畫面。

這突如其來的人工呼吸讓你猛地想起了什么。腦海中少年的逐漸清晰，竟與馬嘉祺的眉眼有些相像。

“咳咳咳?！蹦忝嫔奔t地睜開眼睛，眼前的馬嘉祺渾身濕漉，發(fā)絲間還淌著水。柔和的眉眼，臉龐卻有鋒利的棱角。

“好冷?！蹦阋膊恢獮楹伪ё×怂?/p>

“我們回家。”他將你打橫抱起。

陸.

回家后你便發(fā)了燒。夢里全是那個少年的模樣。你總覺得他好像就是馬嘉祺，可缺少了關(guān)鍵證據(jù)，又不敢確認。

“不要走！”你從睡夢中驚醒。

馬嘉祺本來趴在床邊睡著了，他枕著手臂陪了你一夜。被你這么一喊也醒了。

“別怕。我在?！彼麑⒛銛埲霊阎?，輕輕拍著你的背。

你沒有反抗。他身上有好聞柑橘味，淡淡的，令人心安。

不過是萍水相逢，機緣巧合在一起的兩人。為什么他總對我這么好？你看著他眼中的紅血絲，眨了眨眼睛，想不明白。

除了朝堂之事，馬嘉祺一有空便來陪你。你并非大字不識的繡花大小姐，自幼在私塾讀書，還是略懂一二。你總想幫爹爹分擔一點，所以時刻關(guān)注著國家政治等的大事。

柒.

九月。

蘇家勢力越來越大，權(quán)頃朝野。宋家被誣告，宋徽（你父親名）被打入大牢。

從報紙上得知消息后，你的心狠狠一顫。

宋家現(xiàn)已至此，而馬老爺身體一日不如一日，蘇家勢必會攻擊護著你的馬家。

如此這般，那馬嘉祺他……

你不敢再想了。當初的初衷便是找到一個白撿的靠山吧?？扇缃裎以趺慈绦耐像R嘉祺他們下水……

最好的辦法便是和離了。這也是唯一的辦法。撇清關(guān)系，馬家便能免去不必要的麻煩。

爹，辜負了您的期望?？晌艺娴暮莶幌滦摹?/p>

你咬著下唇，手不住地抖，努力地在宣紙上寫下工工整整的字。

傍晚。

日薄西山。

馬嘉祺照例回家，卻找不到自己的小姑娘，只見桌上放著一張寫滿黑字的紙，紙的一角隱隱有未干的淚痕。

紙上寫著：

“凡為夫婦之因，前世三生結(jié)緣，始配今生之夫婦。若結(jié)緣不合，比是冤家，故來相對。既以二心不同，難歸一意，快會及諸親，各還本道。愿娘子相離之后，重梳蟬鬢，美掃娥眉，巧逞窈窕之姿，選聘高宮之主，一別兩寬，各生歡喜?！?/p>

“和離？”馬嘉祺神色一下子變得冷冽，“連這和離書都替我寫好了。”他低頭自嘲般的笑了。

“對。”你從門口走來，強撐著從牙關(guān)吐出這一字。

就這么一個字，花光了你半生氣力。

“這事沒得談。”馬嘉祺眼眶紅紅的，一甩手便走了。

這是我第一次見這么溫柔的他生氣。

接下來幾天他再也沒理過我。

他會簽字的吧？本就是利益之下的聯(lián)姻，能有多少感情呢？你騙著自己，淚水卻從酸澀眼角流下，心絞成了亂麻。

可你不能拖累他啊。你開始收拾東西，準備就這樣離開。

偶然間，你發(fā)現(xiàn)一個沉香木做的小盒子。打開金屬制的鎖扣，里面靜靜躺著一塊刻著“祺”字的玉佩。

?。?！

祺……馬嘉祺……

你心下一驚。

當年那個少年，真的是馬嘉祺。

你手里緊緊攥著那枚玉佩飛奔出門。

“小翠！少爺呢！”

“夫人，少爺……昨晚暈倒了，他現(xiàn)在在客房，不讓我告訴你?！?/p>

這幾日，馬嘉祺一直在找蘇家貪污受賄和私通的證據(jù)，整日整夜未合眼。再加上你提出和離，心力憔悴，身子便吃不消了。

你趕到時他已經(jīng)醒了。嘴唇泛白，就這么直直地看著你。

“哥哥?！蹦銚溥M他的懷里，頭埋進他的頸窩。

馬嘉祺身子一顫，修長的手指不知所措地搭在你的腰間。

“你還記得當年救過一個溺水小女孩嗎？”你的聲音悶悶的。

“你怎么會知道？”馬嘉祺訝異。

“是我?！蹦銓⑺У酶o了。

“這么多年我一直在找你。你說有緣相見?？磥砝咸鞝斦娌毁嚒！?/p>

馬嘉祺沒想到一句話女孩能記這么久。

難怪見她第一眼有種一見如故的感覺。

“你都沒認出我來?！蹦阄嘏吭谒珙^。

馬嘉祺輕笑，“我的眼沒認出，可心卻認出了你?！?/p>

“我對你是一見鐘情?！?/strong>

捌.

那年。他十九，你十七。不知哪家辦的生日宴，邀請眾多官員參加。

那時的你跟在父親身后，很乖。

父親與人閑聊，你便得了個空閑，溜到后花園玩雪。

少年也不喜這樣場合，坐在石階上發(fā)呆。眼前突然出現(xiàn)的少女讓他晃了神，一顆冷冽跳動起來，似是一湖春水被風吹起了漣漪。

馬嘉祺的心癢癢的，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后來的宴會上，他刻意留心發(fā)現(xiàn)你是宋家獨女，便默默記在心底。

記得你的笑靨如花，記得你的天真爛漫。

所以在宋徽上門合作時他毫不猶豫便答應(yīng)了。

是緣分吧。

玖.

“所以你喜歡我這么多年？”你震驚到說不出話。

“夫人不是比我更早。”他笑著看著你。

“還和離嗎？”因為身子虛弱，他的聲音有些低沉，可還是極盡溫柔。

“我……”你的手緊張地搓著衣角。

“相信我，有辦法扳倒蘇家，還爹清白?！彼麪窟^你的手，放在心口。

“還有，這里，是不會騙人的?！彼哪樕n白，可眼眸澄澈，滿眼都是眼前的你。

“不離了不離了！”你眼角噙著淚水，狠狠地

搖頭。

“從今以后，我們只有死別，沒有生離?！彼p輕吻去你臉上的淚水，骨節(jié)分明的手與你十指相扣。

這下你的心徹徹底底被他填滿了。

拾.

民國壬戌十一年。

馬家找出了蘇家貪污受賄私通等多項證據(jù)，在眾官員一致呼聲中將蘇家推翻，自此，蘇家垮臺。

宋家沉冤昭雪，宋徽無罪釋放。

又是一年大雪。

墻角的梅花開得比往年還要旺。

白雪紅泥，黑瓦青磚。

馬嘉祺望著窗外緩緩而至的白雪，低頭輕吻你的唇。

你聽到他在你耳邊的溫柔呢喃：

“下雪了，出去走走嗎?！?/strong>

我的一些廢話：

趁著高三學考放假三天想把生賀寫好，但好像寫砸了……時間花了很久，因為手寫再打字的，一直覺得手寫會比較有感覺。手寫整整寫了十二面，4500字，我從小到大都沒寫過這么長的文章，作業(yè)都沒寫呢（doge）文章大家湊合看吧，可以吐槽我接受。（捂臉）

在這里祝馬哥十八歲快樂，雖然是遲來的祝福，但小馬隊長也要天天開心??！

大家有發(fā)現(xiàn)開頭結(jié)尾有聯(lián)系嗎（捂臉）文中也引用了文學大家神仙愛情中的話（捂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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