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惡魔有個名字，而斯特恩也知道。她身體里那七百個逝去修女的知識告訴了她。因為她們在隕落前戰(zhàn)斗了太久，充分理解了毀滅的力量。斯特恩自己也認識它，那是一個大不凈者，而他的名字叫啃噬者西里西斯（Thylissix, the One Who Gnaws）。他是癌癥的擴散者，腫瘤的傳播者。在他面前，血肉骨架全都會腐朽消亡。但是西里西斯攻擊的并不僅僅是肉體。

????“接受慈父的擁抱吧。他永遠都不會拋棄你！”

????西里西斯在靈魂的腐敗中會感覺到奇特的快感。他收獲懷疑的水皰，還有絕望的膿包。但在斯特恩認識這個惡魔的同時，他也知道她。他在兩人還有一段距離的時候就展開攻擊，希望破開她的信仰，讓腐敗進入她的內(nèi)心。他呈現(xiàn)給她一面怪異的鏡像，在二人間找出相同，然后提出反差。他的神一直和他在一起。他的神永遠會給予他想要的。

????“你會一直被敬重。你會一直被獎賞?！?/strong>

????“你已驚慌失措了，污穢之物！”斯特恩喊道，向他靠近?！?strong>就如你應該的那樣！”

????永恒信仰之山的震動加強了。它正在為了死亡而顫抖地活過來。蒸汽從地縫中噴出，神殿的墻壁被沖撞裂開，把惡魔從山上甩進下方的熔巖之中。

????西里西斯舉起他的大鐘鳴響了它。一陣沉悶卻震耳欲聾的聲音回蕩在火山群中。每一聲都比噴發(fā)更為響亮，像一具尸體正在敲擊鉛塊。大鐘搖晃著，讓空氣中的灰燼變成了蒼蠅。它們圍到斯特恩的護盾上，嗡嗡作響，不停啃咬著。每一只蒼蠅都是懷疑的碎片，而現(xiàn)在幾百萬只正圍繞著她。護盾變得黑暗。光芒變得污穢。熱量和腐蝕靠近了斯特恩。

????“傾聽慈父的呼喚！傾聽他美妙的承諾！”惡魔喊道。

????他的鐘一次又一次不停地響著。

????斯特恩只能看見蒼蠅組成的黑夜。她能感覺到自己飛行的軌跡變化了。她的心沉了下來。她正在墜落。翻滾著掉進大不凈者等待著的致命擁抱。

????“不，”她吼道?！澳銜涞轿疫@里，惡魔。我現(xiàn)在是入侵者。我是你的威脅，而你，西里西斯，已經(jīng)掩飾不了你的恐懼。”

????蒼蠅們碰不到她。懷疑不會影響到她。她已經(jīng)丟失了神皇的青睞，但她依然為他而戰(zhàn)。她永遠如此。因為他是人類之父。她永遠不會向疾病的祖父投降。

????斯特恩又一次召喚出光芒。她感覺到亞空間的力量沖過她的身體，意識，和精神。她用信仰的憤怒塑造著它們，讓它們點燃了啃噬者。

????鐘聲響起，但是蒼蠅消失了，被靈能的火焰燃燒殆盡。鐘聲響起，而那些曾是蒼蠅的灰燼圍繞在她周圍，變成了一股風暴的中心。嗡嗡作響的恐怖不能靠近她。它們在靠近的瞬間就被燒成灰燼。

????西里西斯舉起了那把可怕的斧子。

????斯特恩純凈的光芒擊中了他的胸膛。惡魔蹣跚著，發(fā)出痛苦的咆哮。那口大鐘從他手中掉落，砸在穹頂上。在它落地的地方，巖石全部腐爛變形，變成如海綿般柔軟。房頂?shù)囊徊糠终归_了開口，讓鐘繼續(xù)滾下，砸到墻上，同樣腐化了它，然后滾落山崖，掉進噴發(fā)的熔巖里。在它終于消失時，它最后發(fā)出了一聲尖嘯。

????西里西斯揮動了斧頭。他的力量被削弱，瞄準在另一只手捂住傷口時偏移開來。斧頭的面板砸向斯特恩的護盾。它像一面墻一樣讓她摔向穹頂。她以一顆炮彈的力量撞了上去，在穹頂上砸出一個洞，讓肺里的空氣全部壓出。身邊的石料紛紛炸開，在她的盔甲上砸出咚咚聲。

????斯特恩發(fā)出痛苦的喊叫，她的全身都傳來巨大的疼痛。蠕蟲爬上她的盔甲，尋找著破口，尋找著弱點。它們的動作透露出了一陣惡毒的疑問。是現(xiàn)在嗎？是現(xiàn)在嗎？你現(xiàn)在虛弱嗎？你現(xiàn)在懷疑嗎？

????她回答了它們?！安?！”她控制住了痛苦，讓它僅為自己所擁有和承受，然后她站起身。

????西里西斯嚎叫著。他胸口的傷口非常巨大，而且正在擴散。惡魔的血肉正在變成黑色，不是因為它在石化進行防御，而是因為被燃燒而成的焦炭。在這種傷口的潰爛中沒有任何的愉悅了。只有解體的疼痛，一個在實體宇宙失去力量的生物的痛苦。

????“你將會懇求慈父納垢賜予你那香醇的饋贈！”西里西斯吼道，又一次準備好了斧頭。

????山體震動起來，讓神殿突然傾斜，啃噬者失去了平衡。

????斯特恩飛了起來，遠離了升起的巖漿。她是信仰的閃電，而現(xiàn)在她將這股力量注入她的神圣之劍（Sanctity）。西里西斯揮動他的武器。他的攻擊虛弱明顯。斯特恩舉劍劈向了他。在一道閃亮的光芒里，她把神圣之劍向上挑起，砍進那個傷口。血肉分離開來。腫瘤四散滾落，燃燒著落下身體。她繼續(xù)向上飛著，把劍劈進喉嚨，還有那臟污的下巴和頭顱里。

????西里西斯尖叫著。他的痛苦在劍鋒將他的舌頭一分為二時變成了拖沓，不連貫的音節(jié)。

????斯特恩飛的更高更快。她是一枚彗星，朝向天空射去，一個冉冉升起的天使。

????惡魔安靜下來。他的頭被切開。兩邊各自滾向一旁。那巨大丑陋的身體摔了下去。斯特恩飛到它的上方，然后停下看著凈化的完成。已經(jīng)開始潰散的西里西斯從穹頂上滑落，倒在了墻上。身下壓碎了更多的惡魔。他的身體變成一灘半凝固的液體，皮膚也裂成碎片。他流過墻壁，讓它們倒塌下來。石頭和惡魔混合成了一股膠狀物的波浪。下級惡魔掙扎著，溺斃在著怪異的腐敗物中。更多的裂縫出現(xiàn)在山體上，而山峰上出現(xiàn)了第一股巖漿，預示者接下來的噴發(fā)。流淌的熔巖燃盡了尸體和其中的惡魔。很快地，這巨大無比的肉體顫抖起來，其中的本質(zhì)回到了生出它的亞空間中的黑暗角落。

????山峰又顫抖起來。穹頂上出現(xiàn)了裂縫。

????快。斯特恩想。神殿已經(jīng)回報了她的信仰。如果她的拖延導致里面的遺物被丟失，那這就會是她的罪責。

????她快速飛向西里西斯的鐘砸出的洞，靈能力量環(huán)繞著她的盔甲，照亮了房間的內(nèi)部。次級惡魔圍繞著地板中央的墳墓，而她憤怒地落到了它們身上。她用雷霆的力量降落在地面上，一陣靈能沖擊波從她身上向外爆開，瞬間燃盡了剛剛站在那里的懼妖。在片刻是，它們?nèi)急M的身體沒有動作，就如同這個大廳周圍虔誠者雕刻的雕像一般。然后它們才崩潰成黑色的灰塵。

????詭異的安靜被地板石塊的開裂打斷，蒸汽從縫隙中噴出來。部分的穹頂和上方墻壁掉了下來，摔成無數(shù)碎片。

????快。

????房間的中央依然完好，墳墓和里面的遺物還沒有被觸碰過。但如果她不夠快，那很快這里也會毀壞了。

????斯特恩跑向墳墓，跳過地上的裂縫。穹頂又一次顫抖，熱度又提高了。憤怒的紅光從山脈深處出現(xiàn)。最新的一次震動甚至差點把斯特恩掀翻在地。

????她到達了墳墓。它的神圣氛圍是如此強大，以至于房間其他地方的混亂被斯特恩拋到了腦后。她單腿跪在這位偉大圣人的紀念碑前。大理石的棺槨雕刻出了圣阿福瑞安娜雙手握著寶劍躺著的樣貌，眼睛睜開著，好像是在指揮著那些看見她的人繼續(xù)為了神皇延續(xù)自己的工作。盡管這是個墳墓，但其中除了遺物之外并沒有真正的遺體。阿福瑞安娜是在戰(zhàn)斗中犧牲的。她的頭骨能夠保持完好已經(jīng)是個奇跡了。

????圣物箱被固定在石觀上，就在微微超過雕像頭部的位置。它用黃金和玻璃制成。放在里面的阿福瑞安娜的頭骨被安放在紫羅蘭色的絲綢上。

????“神圣的阿福瑞安娜，”斯特恩祈禱著，“我前來將您移出這個地方。您一直守望者帕拉斯塔斯。而現(xiàn)在我需要您的眼界。有幸得到神皇恩典的您，請賦予我您的視野。讓神皇的光芒再度照耀在我的身上。讓我看清救贖自己的道路，以及如何才能證明自己有資格再次獲得他的指引?！?/p>

????顫抖瞬間停了下來，好像圣人命令周圍安靜片刻一樣。

????斯特恩脫下她的頭盔和手套。圣物箱的前方開著，她虔誠地打開了它。她停了下來，手指距離頭骨只有幾寸的距離。它顯出一種深灰色。它度過的世紀刻印在上面，流露出不可見的厚重感。在昏暗的房間里，唯一的光源就只有正在升起的巖漿發(fā)出的紅光。頭骨的眼窩黑暗無比，讓人捉摸不透。

????“您能看見，”斯特恩低語道。“即使是現(xiàn)在，您也還能看見。請將這能力授予我，讓我能以我應該的方式服務帝皇?，F(xiàn)在請原諒我，冒昧觸碰您的圣體?！?/p>

????斯特恩捧起頭骨，把它拿了出來。

????她用兩只手拿著它。她看向了它漆黑的眼窩。

????沒有。沒有視野降臨在她身上。她只看見了古老的骨頭。她只感覺到了手上頭骨那輕微的重量。

????“我懇求您…”她祈求到?！暗刍?，人類的父親！難道您到最后都不愿同我說話嗎？”

????那久經(jīng)歲月的頭骨已經(jīng)如紙張一樣脆弱，碎成了灰燼。

????斯特恩發(fā)出痛苦的嚎叫。她無力地跪倒在地，頭骨的殘片從她的指尖灑落。房間再次開始震動，但她并不在意。她閉上眼睛，把頭埋進雙手。她低聲嗚咽著，她的哭泣沒有任何話語，因為沒有任何語言能夠描述這種悲傷，這種罪惡，這種絕望。她再也無法得到救贖了。不知如何，她已經(jīng)犯下了如此嚴重的罪，完全背棄了帝皇對她的創(chuàng)造，讓她再也無法重獲他的注視?，F(xiàn)在只有黑暗了。沒有預言會到來。沒有目標的祝福。沒有指引能讓她為了一個把她視作怪物的帝國而戰(zhàn)斗的引導了。

????她用盡全部的靈魂哭泣著。她的靈能印記漂泊到了亞空間的夢境湍流里。她已經(jīng)被拋棄了，所以她接受了自己的懲罰，擁抱了等待在那里的虛無。她不會在尋求擺脫它的方法了。她不會再允許自己幻想著那永遠不會到來的原諒。她的自大讓自己沒能看清這一點，驕傲地相信自己所努力的道路被如此清晰的劃定了。

????然后那巨大的空虛靠近了她。

????她的呼吸凝固了，哭泣聲也安靜下來。

????那空虛動了。

????那空虛向她沖來。

????那黑影不僅僅是一片空無。它是一個怪物般的實體。它讓人窒息，讓人無法呼吸，是一道完全的空白，但卻又接近于一種物質(zhì)。它是活躍的。

????這不是因為她的苦修或者罪行。這個東西，這空虛的目標不是她。它無比恐怖，吞噬一切。這空虛的完整體現(xiàn)讓她看見了一個痛苦到她從來都不愿相信的真相。可能她曾經(jīng)見過，在她從一個世界戰(zhàn)斗到另一個世界的這個漫長的世紀里，絕望地追尋著任何帝皇的跡象。無論她到哪里，毀滅的力量總是勝利的那一方。無論她到哪里，她都面對著被拖入黑暗的文明。她沒有在任何地方發(fā)現(xiàn)活躍的帝國勢力，剩下的只有這些殘破的遺跡。每一個區(qū)域的勝利都必須由她和凱安尼獨立鑄造。

????所有的這些證據(jù)，她都沒能看見。她沒能看見，是因為她有信仰。會有那個擁有信仰的人能夠接受這種真相？

????有誰能夠相信帝國已經(jīng)毀滅？

????有誰能夠相信神圣的帝皇已經(jīng)不在？

????這就是虛無帶來的真相。

????這么完整的虛無不會有其他的解釋。

????斯特恩站起身。地震又開始震動，越來越劇烈。蒸汽充滿了房間，熱量變得無法忍受。地板開始顫動開裂。圣阿福瑞安娜的陵墓歪到一邊，它的棺頂傾倒下來。斯特恩看向著古老的遺跡。

????“我現(xiàn)在應該做什么？”

????沒有圣人在傾聽她。沒有奇跡降臨。再也不會了。

????是離開的時候了。

????斯特恩重新戴上頭盔和手套。她再次生成了靈能護盾，隔絕開大部分熱量。環(huán)繞著亞空間的閃電，她從正在崩塌的地上升起。逐漸加速，她飛出了穹頂?shù)亩纯?。整座神殿都在抖動，幅度大到讓墻壁看起來就像是纖細的羊皮紙，如玻璃般脆弱。斯特恩在爬升時短暫的向下望去。永恒信仰之山的山頂崩塌在自己身上。帕拉斯塔斯上最大的火山，也是沉睡最久的一座，終于也噴發(fā)了?；鹕娇诖蟠髲堥_，把神殿和留在墻上的惡魔吞沒進去。

????圣阿福瑞安娜的紀念堂也消失了。它僅僅比里面保存的遺物多堅持了一會兒。

????斯特恩轉(zhuǎn)過身。這里沒有什么好看的了。她必須到更高的地方去。她感覺到為了補完她靈魂中正在增長的真相，她需要另一個證據(jù)。

????她爬升的越來越高，把滿目瘡痍的大地拋在身后。她飛過正在閃光的灰燼云和燃燒著的空氣，飛進火山上空黑暗的風暴里。被濃密的灰燼推搡著，四周都是閃電?？癖┑睦坐Q和混合著下方的火山噴發(fā)。風吹打著她。旋風試圖把她拉進毀滅的漩渦中心。

????她繼續(xù)向上飛著。

????在很長的時間里，她都被另一種盲目困擾著。在黑暗的風暴中她只能看見閃電的光線和火焰。她被毀滅的暴風包圍著，它沒有任何方向或者目標。她不知道自己在去向那里，或者她距離終點還有多遠。她的道路被隱藏起來。這是個應該的懲罰，而她也不加怨言的接受。她承受著風暴的攻擊繼續(xù)向上，不停地向上。

????終于，她飛到了云層的上方。身下的風暴依然刮著黑紅色的灰燼。她看向頭頂清澈的夜空。下方的是噴發(fā)的火山對帕拉斯塔斯造成的傷害。而在上空，橫跨過整個天空的，是最嚴重的傷口。

????她想過帝皇已經(jīng)拋棄了她，她也在為自己的失敗承受懲罰，又或者，是因為自己不潔的，被亞空間污染的本質(zhì)。

????他沒有拋棄她。他沒有沉默。他已經(jīng)不在了。

????大裂隙是什么？它是否造成了比藏匿更嚴重的影響？它是否真的是一道傷口，一道毀滅的帝國和它父親的人所留下的印記？

????她看向太空中的異像。她的靈魂因此感到厭惡。

????“這是真實的，”斯特恩對自己說?！斑@不是空虛。”

????大裂隙讓很多東西消失了。一半的銀河被擋在它的對面，讓她不能看見。但它巨大的形象傾瀉出了她所希望在其中看見的東西。那是混沌。那是亞空間毫無限制地入侵現(xiàn)實。那是毀滅。

????虛無和這些相比不值一提。

????而它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超過一個世紀。

????在兩種恐怖間徘徊不定，斯特恩把她的內(nèi)在之眼重新看向第三個威脅?？聪蚰亲屓酥舷⒌目仗摗?/p>

????黑暗。虛空。殲滅。

????正在靠近。

????那空虛吞噬了帝皇和他的帝國。但它還沒有成功。它依然饑腸轆轆。它正在靠近。在整個銀河被它吞噬前都不會停下?；蛟S到了那時它也不會滿足?？仗撜诳拷?，帶來最終的，永無止境的虛無夜晚。

????它巨大到讓她不能看清輪廓。這就是為什么她把它看成了是向她襲來的無形黑暗。但現(xiàn)在，她看到了它的動作。她感覺到了寒冷。

????“帝皇，我會為您戰(zhàn)斗到最后。”

????她會面對那空虛。她不知道它是什么，更不知道該如何與它戰(zhàn)斗。但她會為了銀河中這還未被吞噬的微小部分與它抗爭。她會與它對抗，用盡所有信仰的怒火，為了神皇而復仇。

????在毀滅風暴間的黑暗中，她找到了她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