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Makaisson

原作者：David Guymer

譯者：伯格曼啤酒館

馬拉凱·馬凱森（Malakai Makaisson，一位矮人屠夫工程師，曾自主設(shè)計制造蒸汽鐵甲艦，矮人空艇）推開山頂要塞荒涼的鐵門，大步走進古矮人的迎賓大廳，菲利克斯在走進去的時候想象著這里以前輝煌的過去，想象著嘈雜的人群在大廳里的場景。巨大的圓柱上刻著類似符文的標(biāo)記，也許是對這里的遠古建筑有著特殊文化意義，或者魔法意義的重要印記。但現(xiàn)在菲利克斯帶著一種對矮人建筑的不適，擔(dān)心著這殘余的天花板支架。

要塞里的墻體結(jié)構(gòu)完全是為了戰(zhàn)時防御所構(gòu)建，因此沒有安裝任何窗口。但現(xiàn)在，墻體已經(jīng)裂開，讓夜晚的寒風(fēng)肆無忌憚地進來，墻上臨時修補加裝的帆布對御寒幾乎沒有起到任何作用。粗厚的黑色纜索在地上四處散布，穿過一堆堆瓦礫，爬上柱子，通向一個看上去像鐵架的地方，斷斷續(xù)續(xù)的燈光在那里閃爍、嗡嗡作響。它既不是火炬的光芒，也不是馬拉凱在他的手槍上使用的那種珍貴的發(fā)光寶石，而是一種冷酷、暗淡的光芒。石頭上還殘留著油的氣味，菲利克斯看到矮人們正忙著修補墻壁，他們臉上露出驚訝的表情，沒有料到這兒有人來過。

“它確實......但它畢竟現(xiàn)在是我們的了?！?/p>

菲利克斯只能覺得這番話的意思是令人欣慰的。有人曾告訴他，馬凱森來自德伊默丁山谷(Dwimmerdim Vale)一個偏僻的北方矮人聚落，他那不尋常的口音在分別這么久之后，需要重新去適應(yīng)，高崔克看著天花板。菲利克斯仍然可以看到子彈打在高崔克肩骨上的鉛塊，血倒是已經(jīng)止住，這對于他來說，就不需要其他的處理措施了。

“這不算太糟糕，如果你喜歡雨打在臉上的感覺?！?/p>

菲利克斯認為這是他很久以來看到的最接近天堂的東西。

馬拉凱·馬凱森，他好奇地想著，還是不敢相信。這是得有多巧？自從菲利克斯和高崔克最后一次從努恩經(jīng)過之后，他就再也沒見過這位屠夫工程師。馬拉凱當(dāng)時在努恩槍炮學(xué)院當(dāng)老師，菲利克斯倒是多次從他在阿爾道夫的軍隊關(guān)系中得知馬拉凱的一些消息，后來又從斯諾里得知，馬拉凱回到了卡拉克·卡德林，在希爾瓦尼亞戰(zhàn)役中（即屠夫王派兵前去救援永恒之女，在途中與野獸人軍戰(zhàn)斗的那場，戰(zhàn)斗中馬拉凱一槍爆了一個牛頭人的頭，救了屠夫王，但屠夫王認為他把自己的光榮死亡搶走了，于是派馬拉凱前去給聯(lián)軍送信......）。菲利克斯和斯諾里曾都以為他死了。曾有一時，菲利克斯想要屈服于麥克斯的命運預(yù)言。

“我沒見過這樣的東西?！备叽蘅丝粗锏恼彰髟O(shè)備，“從來沒有。如果工程師協(xié)會發(fā)現(xiàn)了這些東西，那你的曾曾子孫都得去當(dāng)屠夫?！?/p>

“是啊，也許你是對的，”馬拉凱說，他望著他重新修繕的大廳時，他看上去很憂郁?！叭绻悴桓嬖V他們，我想我是不會告訴他們的?！?/p>

高崔克陰沉地嘟囔著，眼睛瞪著電纜，好像它們是蛇一樣。

“你怎么會在這個偏僻的地方？”麥克斯問道，柔和的語氣中略顯強硬和執(zhí)著，他在這人工燈光的光暈中踱步。從這位工程師剛到小鎮(zhèn)的那一刻起，法師就一直追問著馬拉凱。

菲利克斯發(fā)現(xiàn)他的執(zhí)著讓人感到不耐煩，但如果馬拉凱也有同樣的感覺的話，他至少沒有表現(xiàn)出來。

“說來話長，年輕的施萊伯，不過如果你愿意聽的話……”

菲利克斯在門檻下，看著高崔克、麥克斯和馬拉凱向大廳深處走去。他笑了，那一刻，一切就像過去一樣。馬拉凱·馬凱森就是這么一位樂觀的人，仿佛這一切的末日也只是需要從另一個正確的角度去看待罷了。但接著他的腦海里又浮現(xiàn)出已然不在了的人：一個高個子，皮膚白皙，漂亮得令人心疼；另一個矮胖結(jié)實，咧嘴傻笑，頭上是一排五顏六色的釘子。

他深深地嘆了一口氣，稀薄的空氣使他頭暈?zāi)垦?，他轉(zhuǎn)過身來，回頭看他們來時的路。

正在往城堡里趕的人群，有矮人，還有木車上拉著的大炮。人群中稀稀散散的火把照亮了這條路。他的手下和馬凱森的手下都顯得疲憊不堪，而這對他們來說，不過是近乎悲劇卻又再正常不過的一天。他試圖循著蜿蜒曲折的步道回到小鎮(zhèn)，卻被古矮人路巧妙的設(shè)計或是某種魔法保護所阻擋。夜幕中的小鎮(zhèn)只看得清一座黑色的尖塔，矗立在山溝里，星光閃耀下的小溪讓建筑物看上去沒那么昏暗，他皺了皺眉頭。

那里是一道光嗎？那邊也有。小溪似乎想要從山谷的隘口處逃走，尋找更好的土地，而那里的光點更多。也許就是幾個落單的變異人吧，但他內(nèi)心深處總是覺得，是某種更為恐怖的東西，這讓他不能安心。他的復(fù)仇渴望是否會隨著戰(zhàn)爭的結(jié)束而消退？或者是當(dāng)他們抵達米登海姆時他已不再渴望？難道自己已經(jīng)被混沌腐蝕所影響了嗎？不，應(yīng)該是自己的殺戮欲望在作祟。他堅持這樣認為，這讓他感到些許安慰。

“我們一直在被一股北方人跟蹤，”古斯塔夫?qū)奂谒車陌耸献逭f道，他仰著鼻子，聲音帶著呼吸聲，鼻子里又流出了鼻血，一直滴到了他的盔甲上，盔甲松開了些許以減輕脊骨上的瘀傷給他帶來的痛苦。

“別擔(dān)心”矮人說道，然后尷尬地把目光移開，喃喃地說:“那些變種人幾個月來一直在努力尋找通往這里的道路，而在他們之前，地精更不知道花了多長時間，也許幾個世紀(jì)吧。不管如何，再過一陣子大雪封山，他們就很難上來了?！?/p>

“別碰那個！”

菲利克斯轉(zhuǎn)過身，看到馬凱森將高崔克的手從一根纏在柱子上的電纜上甩開。

“他們帶電的！沒看見他們連接著黑水發(fā)電機嗎？我的發(fā)明！這些絕緣體有著更為重要的作用，你碰一下是會被電到的?！?/p>

高崔克皺起了眉頭，但還是伸回了手?？赡苤挥旭R凱森才敢對高崔克如此魯莽。

菲利克斯在門口呆了很長一段時間，直到確定古斯塔夫、科亞、曼恩下士和矮人的指揮官已經(jīng)把一切都準(zhǔn)備好了，才匆匆跟上其他人?？紤]到馬拉凱的警告，他格外注意自己腳下的路，小心翼翼地避開那些穿過廢墟的地纜，不想被電擊。把這么危險的東西隨便扔在地上，似乎不太明智，但菲利克斯猜想矮人們已經(jīng)習(xí)慣了。

“你說的‘更重要的用途’是什么意思?”

“哦,你們就會看到。但我曾經(jīng)在哪兒？”在城堡的一個遙遠的角落里，某種工業(yè)活動的轟隆聲開始從石頭里傳出來。他們走近一個通向上面的樓梯井，馬拉凱跟著麥克斯朝樓梯井走去?！?.....希爾瓦尼亞的野獸畜生們開始追趕我們，之后我就跟老鐵拳分開了?！?/p>

“你應(yīng)該回卡拉克·卡德林?！备叽蘅苏f。

“我聽說，不久之后屠夫堡也淪陷了?！?/p>

“是啊?！备叽蘅斯緡佒?，非常嚴肅。

“什么？”

菲利克斯走在搖搖欲墜的城堡內(nèi)部，心中充滿了敬畏。蒸汽彌漫在馬拉凱帶領(lǐng)他們穿過的走廊和走道上，嘶嘶作響地在生銹的大管道里竄過。每走幾十步，他們就會經(jīng)過一個擺滿了各式各樣奇怪機器的房間。有些活塞起伏不定，仿佛是這座山在吸收著蒸汽。在另一些地方，為了給一排又一排閃閃發(fā)光的巨大引擎創(chuàng)造空間，內(nèi)部的墻壁被推倒了，這讓菲利克斯聯(lián)想起了印刷機。抖動的傳送帶將復(fù)雜的金屬部件從一臺印刷機運送至另一臺，操縱者是一個矮人，他在一本小書上做著筆記。每當(dāng)石頭震動一下，就好像城堡受到了來自上方的轟炸。矮人們都有目的地四處走動，菲利克斯不得不提醒自己，外面已經(jīng)是半夜了。

馬拉凱·馬凱森在這荒無人煙的地方建造了一個令人震驚的機器，菲利克斯迫切需要知道他為什么要造這個東西，但他似乎認定這個機器是令人驚嘆的，同時也是極具毀滅性的。

菲利克斯長著一雙戰(zhàn)士的眼睛，四處尋找矮人在這里制造的武器的跡象，這些武器無疑是為了扭轉(zhuǎn)戰(zhàn)局而造的，但是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明顯的跡象。在看起來像是加工間的房屋里，穿著長袖白大褂的矮人用蒸汽噴管噴著鋼板，其他人則在擦拭和拋光。那些看起來像鐵齒的機器附著在傳送帶上，把釘子送進桶里，然后裝上手推車分發(fā)。

菲利克斯走到一邊，讓一個大汗淋漓的灰胡子矮人推著一輛裝滿厚金屬板的手推車穿過狹窄的走廊。也許是某種改進型盔甲？菲利克斯無論如何也想象不出馬拉凱打算用它來安裝在什么樣的巨型東西上。

高崔克看著手推車在走廊里嘎嘎作響，下顎緊皺。菲利克斯知道，屠夫和他一樣，對馬拉凱在這里做什么感到好奇。當(dāng)然他也知道，固執(zhí)的高崔克不會去主動問。

“好吧，”菲利克斯說，“我忍不住了，你們在這兒干什么?”

“這種時候我們也該有自己的武器了，小菲利克斯，這些是我的?！?/p>

“無意冒犯，但它們看起來不太像武器?！?/p>

“不，伙計，”馬拉凱咧嘴一笑，用一根像香腸一樣又粗又黃的手指碰了碰鼻子。

高崔克哼了一聲，菲利克斯不介意去問。

“這是命運，”馬克斯說。蒸汽在他的長袍里翻騰，仿佛他剛從另一個維度的空間里被召喚出來。他靠在手杖上，用呆滯的眼睛驚奇地打量著四周。“肯定是命運使然，不然在這樣一個關(guān)鍵時刻，還有什么能讓我們大家團聚呢?”

馬拉凱把槍口搭在肩上，聳了聳肩?！耙苍S吧。但不都一樣嗎，是吧？”

菲利克斯悲哀地搖了搖頭，他自己為什么沒想過跟麥克斯說這樣的話呢?

“不管怎樣，”馬拉凱繼續(xù)說?！坝袔讉€人似乎沒跟你們一起?？蓱z的斯諾里·咬鼻恢復(fù)記憶了嗎?他露齒一笑，轉(zhuǎn)向菲利克斯?！澳愕男∨笥言趺礃恿?，尤莉卡呢？”

菲利克斯聽到這個問題時，心似乎停止跳動了那么一會兒。他轉(zhuǎn)向了高崔克，高崔克也盯著他，菲利克斯一時間說不出話。

“他們倆，沒能活下來?！?/p>

“唉，愿他們安息。當(dāng)著一切都結(jié)束的時候，我們將為斯諾里他們喝上一杯。馬拉凱伸出手拍拍菲利克斯的肩膀安慰他。馬拉凱的大手很有力，但此時的菲利克斯幾乎感覺不到?！皩Σ黄?，尤莉卡她，她是一個心地善良的漂亮姑娘。”

菲利克斯覺得高崔克的眼睛還在盯著他，他把目光移開，只見一個矮人用一把圓鋸把一塊銀白色的金屬板上鋸了下來。“是的，”他聲音嘶啞地回答。“是的，她是。”

他們又走了幾十條走廊，走了好幾段樓梯，一直往上走，直到菲利克斯完全迷失了方向，絕望地想要一扇窗戶，哪怕只是為了確認一下自己究竟在什么地方。他們經(jīng)過氣閥室，矮人們在那里喝酒、抽煙，就像他們干活時一樣沉默寡言。一聲汽笛聲在大廳里哀鳴，這突如其來的聲音把菲利克斯嚇了一跳。

聲音在空中持續(xù)了幾秒鐘，菲利克斯在心里默默數(shù)著時間，想到山谷里可能潛伏著恐怖的東西，而且會被這樣的喧鬧聲所吸引過來，他就渾身發(fā)抖。然而，對矮人們來說，他們并沒有任何反應(yīng)，除了換班。工人們穿著皮制工作服，身上沾滿了煤灰和油污，手腕上掛著防護手套，搖搖晃晃地走進工棚，喚醒睡眼惺忪的同伴，然后癱倒在仍然溫暖的床上?？粗麄?，菲利克斯的眼皮亦感到沉重，他想忍住呵欠，但沒能忍住。

在擺滿盔甲假人和武器架的房間里，矮人們放下了工作用具，又穿上了盔甲，帶上了盾牌，毫無疑問，他們在工作完成之余，還要在城堡的城墻周圍及上下巡邏。菲利克斯知道，矮人種族正在慢慢滅亡，這一過程對他們來說痛苦而漫長，已然持續(xù)了數(shù)個世紀(jì)，因此，他們的全職軍人的人數(shù)極少，軍隊主要是由這些矮人組成，他們在戰(zhàn)爭來臨時，沒有任何遲疑，拋下了手上的工作，拿起了斧子。菲利克斯雖然早就知道這個事實，但還是被眼前的這份堅毅所打動（精矮落淚）。

在其中一間營房里，一個巨大的圓形靶子已經(jīng)搭好了，當(dāng)菲利克斯從一個穿著半帶鎖子甲的矮人身邊走過時，他將一把巨大的弩對準(zhǔn)了菲利克斯。菲利克斯的心一下子跳到嘴邊。這個矮人顯然是由于過度勞累而眼睛模糊了，要不然就是被混沌腐蝕了！矮人扣動了扳機，一秒鐘后，目標(biāo)中心的黃色圓環(huán)上多了一支弩箭。蒸汽從固定在弩底盤上的奇怪機械裝置中發(fā)出嘶嘶聲，代替了傳統(tǒng)的拉線和曲柄，矮人放下武器，拉開門閂。他們大步走過時，他咕噥著向馬凱森打了個招呼。

在他們轉(zhuǎn)向另一條走廊之前，菲利克斯回頭看了一眼。

“那是什么武器?”

“海門關(guān)國王柏諾斯·龍錘（King Byrrnoth Grundadrakk of Barak Varr）讓我給他研發(fā)一種十字弓，說要比黑暗精靈斥候用的那些更快更好，以應(yīng)對他們的海盜劫掠。新的螺栓安裝在了軌道漏斗上，通過蒸汽產(chǎn)生更強力的射擊?！?馬拉凱聳聳肩，仿佛在描述錘子和釘子的作用?！暗淆堝N國王認為建造機械需要過于龐大的資金，所以我只得保留一小部分為己用。不知道現(xiàn)在海門關(guān)還剩下什么了?！?/p>

“巴拉克·瓦爾？”菲利克斯聳聳肩說。他想起了科亞的地圖，那是在塔拉貝克領(lǐng)以南、中部山脈以西的大片空曠地帶。

“那里被包圍了，但它依舊堅挺，通往永恒峰的最后一塊堅石?！丙溈怂蛊届o地說，眼睛轉(zhuǎn)向別處。"老鼠在它下面深處橫行霸道，就像從滾筒里的爛谷，在淪陷的號角堡，黃銅山，八峰山以及鐵峰堡蜂擁而出?！?/p>

有那么一分鐘，大家都沉默不語地走著。

菲利克斯轉(zhuǎn)向了高崔克。他從斯諾里那里得知，這兩個矮人曾經(jīng)住在一個山鎮(zhèn)里——就像他們剛剛經(jīng)過的那個古老的小鎮(zhèn)一樣——在卡拉茲·卡拉克，永恒峰，古老的矮人首都的保護下。從某種意義上說，高崔克對他家困境的了解與菲利克斯數(shù)天前知道阿爾道夫淪陷的情況差不多。屠夫冷酷地盯著前方，若無其事，也許確無其事，菲利克斯嘆了口氣想道。然后馬拉凱往地上吐了口唾沫。

“這聽起來不妙，是吧？”

“不，”菲利克斯同意，他想再說點什么，但又找不到合適的字眼。

“如果你喜歡那種談話的話?！备叽蘅肃絿佒?/p>

走廊盡頭是一個巨大的宴會廳。巨大的拱形天花板高聳在他們頭頂上，被雕刻成了長須矮人在一起碰啤酒杯的樣子。每一座雕像都是一件藝術(shù)品，在這么長的時間里，他們依舊能夠保存的如此完整，這要歸功于矮人卓絕的石工，他們把勞動熱情傾注到了他們的技藝和作品之中。房間里最狹小的地方堆滿了幾十張矮桌，剩下的地方只有開裂的瓷磚和更多的黑色電纜，在這座城堡里，這些電線似乎就像野草一樣有害。幾個身穿盔甲的矮人坐在其中一張桌子旁，在他們的盤子里挑著肉汁，和看起來很稀少的蔬菜。菲利克斯感到自己流口水了，聽到自己的肚子在咕咕叫。他想到了馬車上的空板條箱和空麻袋，他環(huán)顧四周，帶著新的驚奇和——幾乎是——新的希望。

這里一定有上百個矮人，雖然這遠遠不足以贏得戰(zhàn)爭，但如果運用得當(dāng)?shù)脑捵阋愿淖兯麄兊默F(xiàn)狀；給他們的敵人帶來可觀的傷害和打擊，讓邪神們知道，這里還有敢于抵抗他們的人。不管高崔克對馬拉凱·馬凱森的意圖有什么疑慮，菲利克斯確信曾經(jīng)住在這里的古人們也會同意自己的觀點。他十分確信，經(jīng)過如此精心的準(zhǔn)備和如此規(guī)模的花費，一定能夠?qū)橙诉M行沉重的打擊。

馬拉凱的腳步聲回蕩在宏偉的石梁間，屠夫工程師大步走向大廳另一端巨大的雙扇門，把它們推開。

寒冷的山峰呼嘯而下，摻雜著機油和發(fā)動機潤滑油的味道，以及幾乎聽不太到的發(fā)動機空轉(zhuǎn)嗡嗡聲。菲利克斯走入了夜色中。寒風(fēng)在此時展現(xiàn)出了力量，它呼嘯著撕裂城垛，撕扯著菲利克斯的頭發(fā)和斗篷。他一只手撐在巖石上，另一只手挽著頭發(fā)。高崔克環(huán)顧著要塞周圍，吐了口唾沫。他張望許久，然后哼了一聲，聽起來像是在表示贊許。

城堡最上面的防御工事已經(jīng)被一大片金屬大梁填滿了，這些大梁被水平和對角的梁做成了高聳的腳手架，周圍環(huán)繞著人行道、梯子和懸掛的繩索。跟菲利克斯手臂一樣厚的纜索通過粗大的銅環(huán)傳遞，這些銅環(huán)被栓在城墻上，被風(fēng)吹到了空中。他們忽上忽下，好像連在一艘隨著波浪滾滾而來的船上。麥克斯站在菲利克斯旁邊，抬起頭來，一雙黑眼睛里充滿了命運的幻影。菲利克斯也跟著一起仰望，當(dāng)他發(fā)現(xiàn)頭頂上那些閃爍的光點原來是一串引照燈時，他的興奮之情頓時涌上心頭。當(dāng)菲利克斯的眼睛適應(yīng)了黑暗之后，一個形狀出現(xiàn)了——巨大、閃閃發(fā)光的曲線，就像鯨魚的下腹部。懸掛在它下面的鉚接金屬發(fā)出了冷光。

菲利克斯說不出話來。

有了它，他們可以成功，他們可以前往米登海姆，他們可以做任何事了。

“是啊，”馬凱森說，他走到菲利克斯和麥克斯中間，用力拍了拍兩人的后背。“你們想念她嗎？”（真有你的馬凱森）

部落的孩子們在被打敗俘虜?shù)闹胁可矫}戰(zhàn)士之間奔跑，他們笑著，尖叫著，拉著臉，圍著被丟棄的刀劍旁跳舞，踢著俘虜們的小腿，這是一個古老的游戲，卡加什·費爾還記得他也曾在被俘的尤薩克戰(zhàn)士（Yusak）之間奔跑，向他的父親證明他們的敵人并沒有嚇著他。那已經(jīng)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勒緊他那匹巨大的黑色戰(zhàn)馬，卡加什-費爾下了馬。他的隕鐵金屬靴子重重地踩到了地上。當(dāng)變異體們看到他走近時，他們發(fā)出一陣驚恐的低語。他們在這里住得太久了，躲在深山里，對黑暗之主的召喚充耳不聞，他們是帝國人，骨子里都是水。他們已經(jīng)忘記了，當(dāng)看到一位真正的混沌戰(zhàn)士時是什么感覺。

“誰是你們的頭？”他說道，

一片沉默。

卡加什·費爾一個接一個地掰響了他的指關(guān)節(jié)，至少還有一個人在呻吟。部落先鋒們將哭哭啼啼的奴隸們趕到這里，總共加起來還不到四十人，其中只有極少數(shù)帶著黑暗之主的賜福，他們被帶到小鎮(zhèn)入口的河流這兒，圍成一圈的部落戰(zhàn)士和野獸們包圍了他們。其他人則被扔進了架設(shè)在墻外的大鍋里，依舊可以聽見他們的尖叫聲。遵循著部落的傳統(tǒng)，他們將敵人活活煮熟。

聽著慘叫聲，卡加什甚是愉悅。

卡加什走向了那個呻吟的人，毋庸置疑，此人從內(nèi)到外都散發(fā)著軟弱的氣息。他頭盔被人摘掉，露出一口綠色的毒牙，胡子可笑地彎曲著，蒼白的皮膚滲出了汗水。卡加什聞到了一股尿味，知道這膽小鬼嚇得失禁了。

“誰是你們的頭？”

“他死了，偉大的冠軍，被矮人和他們的盟友殺了。”

卡加什抬頭瞥了一眼他左邊山頂上的城堡。從那里到鎮(zhèn)上似乎有條路可走，但盡管他聚精會神地盯著它，卻無法強迫自己的眼睛看得更遠，無法完全看清楚整條路的情況。在心里，他試圖讓卡察爾之眼打開，向他揭示這條道路，但這一份神的禮物，并不完全受他控制，依舊沒有對打開。

“那么現(xiàn)在誰來領(lǐng)導(dǎo)你們呢?”

虛弱的戰(zhàn)士向他的伙伴們尋求支持，他們也都臉色蠟黃，轉(zhuǎn)過臉去。他張開嘴，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不出話來，然后尖叫起來，這時卡加什-費爾彎下腰，掐住他的喉嚨，把他拖離地面。

他終于本能地開始掙扎，然而他太弱小，也太遲了。變異體使出全身力氣踢向領(lǐng)主的胸甲，張開嘴巴咬向冠軍脖子上的紋身?？邮灿昧ξ站o他的喉嚨，直到那人的眼睛從眼窩里崩開，嘴唇失去了血色。

“假如我和我的人沒來這兒，你會投靠誰呢？”

那人張大了嘴，驚恐地瞪著眼睛，也許他看見了一只神鷹向他飛來，將要叼走他受詛咒的靈魂。他的喉嚨被捏地吱吱作響。

“誰？”

注視著的俘虜們發(fā)出一陣驚恐的喃喃聲，也許，他們目睹著死去的同類，亦看見了自己反抗的下場。但有一個除外，卡加什仔細看了看。一個瘦弱的老嫗帶著一種不合適的慈愛神態(tài)注視著那些匆匆走過的孩子們。她穿著黑色的絲綢衣服，雪白的頭發(fā)上長著黑色的犄角。仿佛只是在那時才注意到卡加什的存在，她也開始向卡加什看了過去。

卡加什·費爾感到一種被認可的激動，命運的到來總是如此。

他的向?qū)А?/p>

他的先知。

在光禿禿的灰馬背上，納古維追尋著空氣中的一絲黑暗，藍色的綢帶在小馬的鼻子上舞動。縫在他長袍里的風(fēng)鈴發(fā)出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木媛??！八且粋€女巫，大人，一個強大的女巫。你問她的時候要小心，問完以后得立馬殺了她?！?/p>

那個女人笑了，露出了像小刀子一樣的牙齒。納古維棕色的臉因憤怒而扭曲，他伸出一只手給向他的一位助手要他的手杖。其中一人將一根有鷹羽裝飾的杖遞給了他，而卡加什舉起一只手示意讓他的先知平靜下來。

“你不怕死嗎？”他問?！盎蛘吣阋詾槲視逻@個女巫？”

“半食人魔，人人都怕死，但我知道你殺不了我。”

“她是個女先知，”聚集在一起的部落成員中已經(jīng)有人陸陸續(xù)續(xù)地在低聲討論。

納古維舉起他的杖，直到它垂直。他開始有節(jié)奏地上下?lián)u晃著它，串在羽毛上的玻璃珠在抖動。過了一段時間，他張開手掌捶胸，卡加什-費爾識別出他正在吟唱著一種驅(qū)散咒，但在被神祝福過的女巫面前，這如同兒戲。她擁有相同且更加強大的力量，她甚至沒有正眼瞧過這位部落薩滿。

“你能看見自己的死亡嗎！”納古維說。

“你不能？”

薩滿笑了，對他的追隨者和他身邊的戰(zhàn)士們咧著嘴笑，他們也跟著笑了?！耙苍S這些更偉大的神賜給了我更好的東西?！?/p>

老嫗瞥了一眼卡加什，她的嘴角翹了起來，光彩奪目的碎片在她的眼睛里閃爍著?？邮脖晃×?，他能感覺到，真理就在那里，至高無上的力量就在那里面。他也知道，她在他身上看到了類似的東西，現(xiàn)在，卡加什對這位女巫完全改變了看法。他失去了四個兒子。他已活了許久，但如果需要建立一個在黑暗之主領(lǐng)導(dǎo)下的偉大王朝和時代，他還需要更多的時間。

“也許神明真的給你了更好的東西。”女巫尖銳地回答道。

納古維臉上的笑容早已消失，他搖晃著自己的手杖，“你所看見的未來并不是你之前的主人想要的，女巫。”

有那么一會兒，女先知看起來很悲傷，“那不是預(yù)言，而是既定的未來。假如命運對任何人都是公平的，那我會很欣慰?！?/p>

“你看見了什么，女先知？”卡加什急切地說。

“你的族人相信死人能看到活人看不到的東西，你是對的。很久以前我就已經(jīng)死了，或者，如果不是因為后世的一位愚蠢的英雄主義者，我早就死了。我看到了世界末日，看到了未來，看到了一個偉大戰(zhàn)士死去的末世?！?/p>

“你所看到的畫面都那么模糊不清嗎？”納古維冷笑道。

“我看到你和你一直尋找的戰(zhàn)士在戰(zhàn)斗，”她沒有理會薩滿，一只長著爪子的手指向了山上的城堡，“一場至死方休的戰(zhàn)斗?！薄?/p>

卡加什咧嘴一笑。

“祝你好運?！奔{古維放下了他的手杖，“部落里的人都知道矮人和他們黑暗邪惡的親戚的魔法。路都被隱藏起來了，沒有上去的路了。”

女先知轉(zhuǎn)身回到卡加什身旁。“這一切都已命中注定。世界的命運在他身上交匯。他的末日即將來臨。我是莫贊娜，黑暗之主的女先知，他曾經(jīng)救過我的命。她伸出了她那只有爪子的小手?？邮膊活櫦{古維發(fā)出的警告，卡加什將已然冰涼的尸體扔下，握住了女巫的手。

“來吧，半食人魔，讓我來指導(dǎo)你走向你的命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