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魯新是我采訪過的專家中最有性格的一位。

????????那天下午，昆侖山下秋陽暖暖的，斜照在青藏總指首席凍土專家張魯新辦公室。宣傳部部長童國強將我引領(lǐng)進去。

????????“坐吧，我很忙，在搞一個凍土補墻設(shè)計方案。”張魯新似乎對這種采訪騷擾早已習(xí)以為常，看過我遞過去的名片后，他站了起來，破例給我泡了一杯“青山綠水”，說：“這是我的一個博士生指揮長，從四川給我?guī)淼?，有點苦，我喝不慣?！?/p>

????????“好茶！”我看著青山綠水嫩葉朝杯底沉淀，盡管味道有點澀滯，卻始終是透明的，一如張魯新的性格。

????????“我邊干邊談！”張魯新對著電腦液晶顯示屏，頭幾乎沒有抬起來。

????????我笑了笑，第一次見到一心兩用的特立獨行的人，既然電話已經(jīng)約定，下午的時間就該屬于采訪，我在琢磨著他最感興趣的話題，將他的注意力吸引過來。

????????“聽說你收藏了五個版本的《鋼鐵是怎樣煉成的》？”我想抓一抓他的興奮穴。

????????“你怎么知道的？”他突然仰起頭來，近視鏡片后邊仍然掩飾不住狷介清高的神情。

????????我詭譎一笑，說：“2002年我在蘭州采訪時就聽說了！”

????????“哦！你覺得哪個版本更好？”張魯新似乎在考察我這個作家的閱讀面。

????????“中國青年出版社、人民文學(xué)出版社和工人出版社三家，我更喜歡人民文學(xué)出版社的。”我并不掩飾自己對這家國家級出版社的好感。

????????張魯新點了點頭，似乎有點昆侖山下遇知己的感覺。

????????“還能背嗎？”我問。

????????“你喜歡哪段？”他似乎對昆侖山下談保爾·柯察金更感興趣。

????????“保爾在冷雨紛飛的莽林中遇冬妮亞那段。”我說了。

????????張魯新放下手中的活，扶了一下眼鏡，仰起頭來，望著遠(yuǎn)處的昆侖山，以重金屬般的清脆聲音，吟誦起來：

????????“秋雨淅淅瀝瀝地灑在人的臉上。天空中，灰云密布，它們低低地游動著，緩慢而沉重。已是深秋季節(jié)了，森林里剩下的是光禿禿的樹枝?！≤囌竟聠蔚囟阍跇淞掷?，小車站只有一個裝卸貨物的石頭月臺……”

????????從年輕時代到晚年，張魯新刻骨銘心的偶像只有保爾·柯察金。當(dāng)年從唐山鐵道學(xué)院畢業(yè)時，他為了追尋保爾·柯察金筑路的那片大莽林，穿越千山萬水，大興安嶺秋雨淅淅瀝瀝之際，找到了一個靜靜的鐵路小站，一個安妥他命運翅膀的森林之中的小站，大興安嶺加格達(dá)奇分局的一個小站，茫然四顧，秋霜過后的林間萬山紅遍，層林盡染，突然與“文革”年代那種喧囂的躁動和狂熱隔絕開了，他找到了一片遠(yuǎn)離塵世的寂靜，一種像保爾·柯察金一樣的命運。在這個大莽林中的小站上，他不僅遭遇了一段浪漫的旅途愛情，與正在大興安嶺的大連下鄉(xiāng)知青李郁芬相識相知相愛，而且還在那里尋找到他畢生追求的事業(yè)的出發(fā)地——凍土。

????????1973年12月，已調(diào)到齊齊哈爾鐵路局技術(shù)室的張魯新參加了第一次凍土學(xué)術(shù)會議，解決大興安嶺鐵路病害凍土，聽中科院蘭州冰川所的專家徐學(xué)祖講課，他的知識視野里出現(xiàn)了一個陌生的名詞：凍土。

????????也許是一種天意，抑或是青藏的神秘誘惑，兩年之后，在青藏高原的無人區(qū)里，他居然與給自己講課的老師徐學(xué)祖同住在一個帳篷。但是驅(qū)使他從遙遠(yuǎn)的大興安嶺，轉(zhuǎn)道青藏高原，從此與青藏鐵路再無法分開，卻是毛澤東主席1974年接見尼泊爾國王比蘭·德拉的一次談話，沉寂了十多年的青藏鐵路再度上馬了。經(jīng)歷了十年浩劫，鐵道部科學(xué)研究院西北研究所出現(xiàn)了人才斷層，急需一批全國大專院校畢業(yè)的知識分子補充隊伍，便在全國鐵路系統(tǒng)選調(diào)。

????????青藏鐵路凍土普查，張魯新聽到這個消息心動了，他不想在大興安嶺里當(dāng)一個工程師了卻一生。大名鼎鼎的西北研究所則令許多學(xué)子仰慕，他想歸隊，去圓一個踏遍青藏的工程師之夢?？晌ㄓ羞h(yuǎn)去蘭州，方能圓夢。

????????“我要去蘭州！”張魯新對女朋友李郁芬說。

????????“去蘭州，做什么？”女朋友有點茫然，剛相識就要分別。她是大連下鄉(xiāng)來的知青，當(dāng)時張魯新還在加格達(dá)奇的小站時，恰好與她的弟弟在一起，有一天她從知青點到站上看弟弟，竟然天緣相助，與張魯新相識，進而相愛，長跑的愛情就像軌道一樣，扔在了鐵道之上。如今她剛從知青點上調(diào)來一家建筑公司當(dāng)會計。一對戀人剛剛好團聚，卻又要面臨離別。

????????“到鐵道部科學(xué)研究院西北研究所搞凍土?！睆堲斝碌男脑缫扬w向皋蘭山。

????????“大興安嶺不是有凍土嗎？”女友仍然茫然。

????????張魯新?lián)u了搖頭：“郁芬，大興安嶺凍土是我們國家高緯度地區(qū)的凍土，只是季節(jié)性的，這里已經(jīng)有鐵路，唯有西藏有世界上海拔最高的中緯度凍土，那里還沒有鐵路，才是世界最豐富的凍土。集數(shù)理化天地生為一體，復(fù)合學(xué)科?。　?/p>

????????女友點了點頭：“既然你喜歡凍土，就去吧，青藏高原天高地遠(yuǎn)，走之前，我們結(jié)婚吧！”

????????“結(jié)婚！”張魯新有點愕然，繼而對女友脈脈含情地說，“郁芬，我現(xiàn)在覺得自己是天下最幸福的人！”

????????女友莞爾一笑：“我們都老大不小了，該有個家，再說，你去了青藏高原，我不想再讓你心懸在天上?！?/p>

????????“那我就懸掛在妻子心上?！睆堲斝履樕弦缰腋Ｖ?。

????????“我喜歡這句話。”李郁芬幸福地依偎在張魯新懷中。

????????匆匆忙忙地準(zhǔn)備。12月2日結(jié)了婚，新婚燕爾的日子只甜甜蜜蜜地過了12天，12月14日，張魯新便告別了新娘，踏上了西行列車，去了蘭州，一去便是三年不見。可是到了蘭州，他并沒有去所調(diào)的單位西北所，而是直接被派到中科院的寒旱所工作，遇見了他最心儀的凍土專家徐學(xué)祖和其他赫赫有名的凍土專家。在青藏高原上調(diào)查行走了四年，開始了青藏鐵路高原凍土分布特征的研究調(diào)查，并有幸和后來的院士程國棟住到了一個帳篷。而他所在的鐵科院西北研究所，卻抽出一百多人在風(fēng)火山區(qū)域進行凍土、凍土力學(xué)、凍土熱學(xué)、凍土路基、凍土橋涵、凍土房建的研究。那時，中科院的寒旱所則聚集著中國凍土研究方面的一流專家。第一代凍土研究專家童伯良先生，一個在煙雨江南長大的學(xué)子，畢業(yè)于莫斯科大學(xué)，專攻凍土。周幼吾、謝自夢兩位冰川專家也是童伯良先生在莫斯科大學(xué)的校友，他們聯(lián)袂在蘭州開拓了中國的凍土研究。

????????張魯新跟著凍土隊伍上了青藏高原，三個多月收不到一封信，有一天他終于收到父親寄來的一封信，說他的母親得了絕癥，時日無多，要他抽個時間回來看看，也許還能見上最后一面。讀著父親的信，張魯新的淚水潸然而下，但很快便被朔風(fēng)凝固了。母親出生在濟南一個大世家，可是自嫁了父親之后，一直在顛沛流離中生活，帶著四個孩子躲避兵荒馬亂，解放后又在“文革”的政治風(fēng)暴中擔(dān)驚受怕，在恐慌中度過了自己的大半生，長期的壓抑，終于罹患了癌癥。恰好冬休了，凍土隊伍要下山休整，他回到蘭州開會，便坐車趕到濟南，到母親的病榻前侍候了20天，企望將一個孝子30年的反哺之情凝固在20天里。可張魯新確實是一個讀書人，在母親身邊的日子里，一有空便捧著清華大學(xué)編寫的那部《工科俄文辭典》，執(zhí)著地背了一個遍，然后俯首去啃莫斯科大學(xué)俄文版的《凍土文集》，躺在病榻上的母親欣慰地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說：“魯新，媽知道你很忙，心已經(jīng)拴在了青藏高原上，既然有一個自己喜歡的工作，就努力去做，只要堅持下去，終會修成正果?？上寢尶床坏侥愠晒Φ哪且惶炝?。”

????????“娘！”母親的話讓張魯新有點心酸。

????????母親揮了揮手：“你放心走吧，娘沒有事?！?/p>

????????“娘！”張魯新的淚水唰地流出來了，男兒有淚不輕彈，張魯新為了不讓母親看到自己的眼淚，驀地扭頭看泉城的冬天，天空灰蒙蒙的，斜陽如一個沉入水中燒紅的火球，搖搖欲墜,朝著黑色暮靄漸漸升起的西天墜落。母親得了直腸癌，已到晚期，醫(yī)生打開后卻原封不動地縫上了，一直將病情瞞著她，也許這是母子之間的最后一面了。

????????張魯新待了20天便遠(yuǎn)離故鄉(xiāng)而去。3月份隊伍就要上山，他不能再耽擱了，但是走出家門那一刻，他的心中突然涌動一種莫名的傷感，也許母子從此天地相隔，只有在蒼茫青藏，離天堂最近的地方，朝天呼喚一聲親娘了。

????????神色黯然地踏上西行之路，再上昆侖。那是青藏三月天，青藏公路兩邊仍是一片風(fēng)雪莽蕩，他們坐的是大卡車，幾個人擁簇在一個炸藥箱上，對歲數(shù)大的老專家的優(yōu)待就是兩個人坐在一只炸藥箱上，最好的車子是一輛救護車。放眼四望，這支隊伍中最年輕的是他了，搬東西扛大活，非張魯新莫屬。那天他們從格爾木出發(fā)時起得很早，第一個晚上，夜宿納赤臺兵站，海拔3600米，身體反應(yīng)并不強烈。第二天過西大灘，上昆侖，跨過清水河，穿越一片白雪連天涌的楚瑪爾荒原，下榻五道梁兵站，青藏路上有諺語云：“過了五道梁，哭爹又喊娘?！睆堲斝率悄凶訚h，不會爹啊媽啊地呻吟，卻亦頭疼欲裂，晚上躺在軍人的大通鋪上，只有一床薄薄的軍被，既當(dāng)墊的又作被子，又冷又難受，他從窗口遙望夜空，深邃的天幕上幾簇寒星點點，腦海里不時掠過賀敬之的詩句《西去列車的窗口》和杜鵬程的小說《昆侖兵站》的畫面，夜幕讓銀河如帶，幾顆寒星，無盡的詩意和浪漫突然涌起，驅(qū)走了軀殼暫時的苦痛。

????????一夜無眠，第三天在清風(fēng)曉月中繼續(xù)上路。越過風(fēng)火山，入宿沱沱河兵站，張魯新的痛感漸漸緩解了一點。此后幾乎每個兵站一天行程，第四天雁石坪，第五天安多，第六天到了安多西邊的西道河的最終目的地，這已是凍土地段最南的邊界了，張魯新看了看表，恰好是下午三點多鐘。

????????剛跳下大卡車，狂飆四起，挾著澀雪飄飄揚揚，卷動著飄雪滿天，如萬幅白紗幕掠過莽原。張魯新是凍土綜合考察隊南界分隊里最年輕的隊員，卸車任務(wù)首當(dāng)其沖，他去扛東西，幾次被大風(fēng)掀得趔趄難行，天色漸漸黑了下來，唯有將棉帳篷搭起來，才能度過荒原上的寒夜。蘭州大學(xué)的冰川學(xué)專家武光和年近七旬，也一起過來幫忙，整整干了四個小時，才將棉帳篷搭起來。那天晚上也許因為太累，或許是海拔相對低了，張魯新匆匆吃了點東西便入睡，而且是睡得最香的一夜。第二天早晨，一陣?yán)世实挠⒄Z將他驚醒，已是八點多鐘，荒原與天空接壤的云罅中瀉下幾縷天光，瀉到了棉帳篷門口，他倚起身來一看，只見武光和坐在晨光中讀英語了，那種久違的瑯瑯讀書聲讓張魯新泛起一種感動，那一刻，他的血突然熱了，覺得終于在青藏高原找到了良師益友。他對武光和說，從明天早晨開始，你起來的時候推我一下，我跟著讀。以后每天早晨他們就躺在被子里讀一個小時的外語。八點半吃過早餐后，開始上路開展凍土普查，一只孤狼緊隨其后，不近不遠(yuǎn)地跟著，伺機尋找下手的機會，弄得張魯新心驚肉跳。

????????這一年從凍土普查安多以西的西道河開始，穿越藏北羌塘的無人區(qū)，溯唐古拉山而上，越嶺朝北，探測至雁石坪，摸清300公里地域里的凍土分布情況。每天的日子枯燥而寂然，南界分隊幾十個人朝著空曠無邊的無人區(qū)走進，分成兩人一組，徒步幾十公里，每隔一段挖一個兩米深的坑，將凍了億萬年的凍冰抱出來，然后再裝上炸藥放炮，炸出深坑，測試各種數(shù)據(jù)。而沒有安排民工幫忙，全部工作由考察隊隊員自己完成。

????????萬里羌塘空曠無邊，每天早晨都會將極地絕景變幻莫測地展現(xiàn)在他們面前。有一天早晨，武光和習(xí)慣地推了推睡得很沉的張魯新，他伸出手來摸摸被子，一手冰涼在握，覺得詫異，睜眼一看，所有人都睡在大雪里，也不知道帳篷被吹到哪里去了。曙色未露，大荒原上一片死寂，人乏馬困，只好繼續(xù)睡覺，第二天天亮過后再去尋找，發(fā)現(xiàn)棉帳篷已被吹到一里多外的洼地里去了。撿回了帳篷，牛糞卻點不著了，早晨的酥油茶燒不了，只有就冷雪，啃那凍成冰塊的冷饅頭了。

????????一步一步朝唐古拉方向踏勘而去，到了夏天，南界分隊決定探險措那湖。可報名過后，公開宣布的探險名單里沒有張魯新，他急了，找到工宣隊和軍宣隊的負(fù)責(zé)人說，我可是西北所的，代表著一個單位，第一次探險措那湖的隊伍如果西北所缺席，不僅是歷史的缺憾，我回去無法交代。領(lǐng)導(dǎo)見他說得有理，最終還是同意了他的請求。無人區(qū)探險，畢竟與生命攸關(guān)，他們站在紅旗下宣誓，舉起拳頭，向著茫茫大荒、冰河青藏，似乎已將生死置之度外。與大本營留守的人員擁抱告別后，就向七八十里外的措那湖徒步而去。整整走了兩天，精疲力竭之時，天邊一灣湖水漸漸放大，猶如一瓢圣水從天而降，站在山岡上俯視，偌大一個圣湖，像一塊藍(lán)寶石鑲嵌在草原之上，再往前走，一群天鵝從湖面上振翅而飛，白色的胸脯碰撞著藍(lán)玻璃般的水面，像撞碎了一個沉睡千年的夢。季風(fēng)吹過，卷起千重驚波，拍打著沙灘，張魯新被措那湖迷人的景色所沉醉，漫步湖邊的草叢中，數(shù)不盡的天鵝蛋，俯首摭拾，一會兒便拾了一筐，有的同事則用麻袋捕魚，一會兒便網(wǎng)了一麻袋，點燃荒火而煮，那是他們到了羌塘最幸福快樂的一頓野餐。

????????激動過后，開始環(huán)湖踏勘，繪測措那湖的走向。二十多年后，青藏鐵路繞措那湖而過，走的就是他們當(dāng)年測得的線路。

????????漫漫冰雪之旅一年300公里路冰與雪。挖了425個坑，幾乎是500米一個，一直挖過唐古拉進入雁石坪，已是深秋時節(jié)了，四處白雪覆蓋。那天晚上，慶功宴是高壓鍋里放幾聽武昌肉罐頭，好久沒有吃過這樣的晚餐了，張魯新第一次有過年的感覺。

????????1975年的任務(wù)落幕了，雁石坪到昆侖山的凍土地段只待明年。張魯新下山回到蘭州，接到的第一份家書，竟然是母親病危的電報。那天傍晚，他從黃河邊沿上匆匆走過，滾滾東去的黃河水，載不盡一個游子無限的鄉(xiāng)愁，仰首遠(yuǎn)眺皋蘭山巍然兀立，擋住望鄉(xiāng)的路，親人不在。第一場冬雪紛紛揚揚，回到宿舍，他打開了手風(fēng)琴，開始為自己寫的一組《科考隊員之歌》譜曲，邊拉邊哼，鄉(xiāng)情鄉(xiāng)思鄉(xiāng)愁挾著青藏高原的冰雪漠風(fēng)紛至沓來，寂寥的大荒，海水洗濯過的天幕，曠野上流動的白云，還有那一群群悠然信步的藏羚羊、藏野驢，像電影一幕幕在視野里浮現(xiàn)，一股愴然卻又高亢的旋律撞擊著他的心扉，情感的大潮從世界屋脊轟然落地，一行行五線譜躍然紙上：“科考隊員的帳篷，聳立在高原之上，暴風(fēng)雪無情的襲擊，那是給予豐富的營養(yǎng)……”

????????黎明從長夜中劃過一片光亮?xí)r，張魯新的最后一個音符戛然落地。第二天，他將手稿交給一位同事配樂和修改和聲，便登車趕往濟南，去送彌留之際的母親最后一程。當(dāng)他撲到母親的床前喊道：“娘，我回來啦！”母親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卻將最后的微笑凝固在臉龐上——永遠(yuǎn)留給了愛子。

????????列車鏗鏘，西去的張魯新覺得悲愴的旋律是為自己哀嘆。回到蘭州城里，聽著到處演奏自己的《科考隊員之歌》，那悲壯憂傷的旋律，如一記黃鐘大呂，遽然沖開了壓抑已久的感情閘門，母親逝世不久的張魯新突然泫然涕泗，哽咽不已。

????????青藏冰河入夢來，他等著翌年春天再度上昆侖。

摘自《青藏鐵路》

青海人民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