裝有環(huán)保鈦金屬彈丸的子彈咔嚓一聲被嚴絲合縫地塞進霰彈槍，梅森用力扣上槍管，撇著嘴觀看眼前自家的農(nóng)場宅院。從哪兒開始呢？那只殺手流浪貓會藏在哪兒？他把霰彈槍端在腋下，走向巨大的封閉谷倉，他可以聽見谷物處理機還在工作。那里有地方隱藏，不過他知道自己得小心瞄準開火的位置。他錯把史密斯的一個捕鼠器當做兔子來射擊，那時才知道微電路挺結(jié)實，但也沒那么結(jié)實。它尖叫著逃回家，像拉小黑??蛋一樣掉落芯片。回想的過程中，他自己笑了笑，然后他突然停下來，笑容褪去?；蛟S那就是原因，或許史密斯給他的一個捕鼠器重新編程，為了報復他而把貓當做獵殺對象。

　　將軍不見時，梅森才起了疑心，另外兩只貓的消失被歸結(jié)于其他原因，它們可能找到另一個食物供應(yīng)更充足的人家。雖然可以減稅，但是梅森不贊成為它們提供所需的一切。他把這稱為激勵，畢竟它們是來工作的貓。貓消失的另一種可能也在他的腦海里閃過，聯(lián)合收割機經(jīng)過時它們可能閃躲不及，那樣的話他在打包秸稈時會發(fā)現(xiàn)它們的尸體殘骸。但是這種事不會發(fā)生在將軍身上，那只豁耳朵貓已經(jīng)來這里六年了，了解周圍的危險，還靠著穩(wěn)定的老鼠餐長胖了一些。別人也許會覺得是狐貍殺死了貓，可是狐貍不攻擊貓，畢竟貓的武藝天生就比狐貍強。不會是狐貍，最厲害的弒貓者也是貓。梅森搖搖頭，繼續(xù)前往谷倉。

　　G1谷倉的門滑開一半的時候卡住了，梅森并不感到意外，他已經(jīng)兩年沒用過了。不過照明還正常，他可以輕松看見塵土覆蓋的內(nèi)部。面前是堆積如山的阿爾法小麥，他伸手抓起一把，滿意地盯著豌豆粒大小的谷粒，然后在處理機從他身旁呼呼經(jīng)過時，把谷粒拋在了地上。他一邊看著這臺笨重的設(shè)備，一邊皺眉。在工作流程中，谷物處理機是低效的一環(huán)，谷物從聯(lián)合收割機來到谷倉，然后通過處理機，從谷倉沿著斜坡被輸送到更高的筒倉。梅森想要一臺新型聯(lián)合收割機，它的風扇可直接把谷物通過五十英尺的導管吹進筒倉。然而他沒有五千萬歐元的閑錢。酸楚的表情還沒有消散，他再次抬頭凝視谷堆的頂部，這時他看見了灰色的身影蹲伏在上面，正用貪婪閃亮的眼睛打量著他。

　　梅森舉起霰彈槍，他瞬間判斷，這就是要找的流浪貓。這只動物轉(zhuǎn)身逃走，梅森發(fā)現(xiàn)它根本不是貓，而是一只大老鼠，便猶豫了一下。老鼠從谷堆另一側(cè)逃竄下去時，梅森壓低槍口，出了滿身大汗。難怪將軍不見了，他掏出手帕擦了擦臉，然后小心謹慎地往里走。他絕對不愿突然遭遇那么大一只老鼠。

　　谷堆的另一側(cè)沒有老鼠，前方五十碼處是G2谷倉的門。他跑到門前，按下開門按鈕。門向兩側(cè)滑開，一道光投進黑暗，老鼠就被罩在燈光里，一動不動。梅森舉槍要開火，卻看見老鼠腰部纏著東西，看似一條工具帶。霰彈槍開火時劇烈跳動，老鼠尖叫著被打飛，血液噴濺出來，然后它抽搐著落在地上。梅森走到旁邊，打開所有的燈，掃視周圍谷堆之間逃跑的大老鼠，不過他沒有朝它們射擊。當時槍里只剩一發(fā)子彈，兜里還有幾發(fā)，他覺得不是很安全，于是就走向死老鼠。

　　這只動物居然把一條帆布織帶纏在了自己身上，至少一開始梅森是這樣告訴自己的，可是最后站在死老鼠旁邊時，他覺得這種解釋不夠合理。這只老鼠系了一條工具腰帶，上面掛著用骨頭、木頭和舊釘子打造的工具。

　　梅森伸手捏著尾巴拉起這只大老鼠，然后因為又聽到一些動靜而四下掃視。他拖著死老鼠，舉著槍退出G2谷倉，等他來到門口時，他覺察到有動靜，便抬頭觀看。另一只老鼠蹲在一座谷堆上。隨著啪的一聲，有東西撞上門梁，又摔到地上。梅森低頭看見一支十字弓射出的小箭，大罵一聲便趕緊逃出了谷倉。

　　“那么梅森先生，沒必要煩心。捕鼠科技公司可以解決你的小麻煩?！?/p>

　　高高在上的討厭鬼，梅森一邊想，一邊低頭盯著扔在桌子上的老鼠凍尸。梅森并不喜歡史密斯推薦的這個人，頭一樣令他討厭的就是對方的西裝。梅森反感所有穿西裝的家伙。他估計這個家伙在他公司汽車的后備廂里肯定有一雙綠色的水靴。梅森抬起頭來。

　　“煩心？小麻煩？我的谷倉里有武裝起來的老鼠，你說這是個小麻煩？”

　　“是的，先生。也許我稱它為小麻煩是不對，但這是我們捕鼠科技公司慣常解決的問題。”

　　梅森無法相信自己在討論這種事兒。他最近一次聽說動物界使用工具的能力是在一個關(guān)于猿猴的節(jié)目中，它們設(shè)法用石頭砸開堅果。

　　“再說一遍，它們是從哪里來的？”

　　“我剛剛講到，人類已經(jīng)進化成最強物種。我們正在倒逼動物界提升智力，也就是——”

　　梅森沒等捕鼠科技公司代表火力全開地進入胡扯模式之前，便伸手打斷：“行了，你有什么我能用的產(chǎn)品？”

　　西裝男笑得像條鯊魚，他從公文包里拿出一本厚厚的目錄。梅森感到心里一沉——裝著信用卡賬單的棕色小信封通常會給他這樣的感覺。西裝男打開了桌上的目錄，旁邊就是正在解凍的老鼠尸體。他給梅森看了一張類似安保攝像頭產(chǎn)品的照片。

　　“這是T T6，我們?nèi)ツ瓴磐瞥龅漠a(chǎn)品。它是一種帶有熱源和運動雙重傳感器的導引脈沖激光器。在你的兩座谷倉里各放四臺這種產(chǎn)品，應(yīng)該就能解決你的問題。史密斯對它們最滿意了?！?/p>

　　“多少錢？”梅森厭煩地問完，又對回答皺起了眉頭。新型收割機得在更遠的未來才能買上了。

????????捕鼠科技公司一天就裝好了T T6。梅森注意到，他們戴著頭盔和面罩，穿著縫有微型網(wǎng)眼鎖甲的工作服，其中一人拿著泵動式霰彈槍警戒。不過，老鼠都躲藏了起來。這些人把一條鎧裝電纜從T T6拉到他的房子里，連接到農(nóng)場的計算機上。當所有工作都完成后，西裝男來到這里，演示系統(tǒng)操作。

　　“這是控制軟件，”西服男載入兩張光盤并將電纜插入計算機的空閑安保電路后說，“現(xiàn)在你可以調(diào)用每個T T6的診斷程序，查看是否擊中老鼠，甚至可以通過每個單元查看?！?/p>

　　電腦屏幕點亮，顯示出文字：G1谷倉3號T T6擊中目標。

　　“啊，太棒了?！蔽餮b男說著開始演示如何調(diào)取該單元的視圖。屏幕切換，顯示出G1內(nèi)部偏綠的紅外線視圖。尸體上激光射穿的地方飄出煙霧，梅森僅剩的那只貓倒在一座谷堆前。

　　“呀……最好別讓其他動物進入谷倉。傳感器被設(shè)置為消滅一定體形參數(shù)范圍內(nèi)的動物。很明顯，它們會避開人類，但是——”

　　“我希望這種情況能減少一些費用?！泵飞а狼旋X地打斷了他。

　　第一天，診斷程序報告了一個故障，梅森無法通過該特定單元獲得任何圖像。他毫不意外，于是在腋下端著霰彈槍去了G1谷倉。一只老鼠倒在T T6前方的地面上冒煙，但T T6也在冒煙，兩支箭射穿了它。夜里又有兩臺T T6報廢，梅森早上叫來了西裝男。

　　“呀，”西服男一來就檢查了箭，“有時會發(fā)生這種情況。你現(xiàn)在最好來一套移動防御系統(tǒng)。”他打開了讓人揪心的目錄，指出一臺一英尺長的設(shè)備，樣子看似金屬鉻打造的蝎子，“這就是T T15。”

　　“那些T T6還在質(zhì)保期內(nèi)。”

　　“我可以給你一個非常合理的置換價格，附帶服務(wù)合同和延期付款。雖然很昂貴，但你只需要一臺T T15?！?/p>

　　第二天，T T15就到貨了。光是把它從箱子里取出來就令梅森感到毛骨悚然。關(guān)掉T T6后，他把T T15送到谷倉并啟動運行，它立即沖到暗處。梅森發(fā)現(xiàn)它比老鼠更讓自己害怕，于是他迅速離開了。他把T T15的引導信標放在堆肥旁邊。半小時后，T T15用雙顎夾著一只死老鼠出來，把它扔在了信標旁。在梅森要駕駛的拖拉機旁邊，他打了個寒戰(zhàn)，然后轉(zhuǎn)身開始工作。后來，他坐在拖拉機的一個輪胎上卷煙抽時，看到三只老鼠從G1跑出來，鉻蝎子在后面追逐著。

　　他發(fā)覺自己居然希望這些老鼠能夠逃脫，但是，沒等它們逃到聚乙烯塑料包裹的秸稈包，T T15就追上其中最慢的一只，把它抓起來捏碎，然后像一只可怕的獵犬那樣把它送回堆肥旁。梅森判斷，不管這東西看起來有多嚇人，它的效率可真高。

　　第二天，捕鼠科技公司的人過來拆除了T T6。完工后，他們的工頭來找梅森。

　　“聽說你裝了八臺T T6，伙計?！?/p>

　　“沒錯。不過，老鼠毀壞了其中四臺?！?/p>

　　“這我們知道。我們已經(jīng)拆下了壞的，只是有個好的不見了。我必須上報，伙計。”

　　這一天接下來的時間里，梅森在麥田里捆綁秸稈，他百思不得其解，想知道失蹤的T T6會在哪里。到了晚上，他想明白了，而且莫名地感到高興。他一回到院里，便拿起霰彈槍，來到谷倉。

　　G1谷倉發(fā)生過一場慘烈的戰(zhàn)斗。老鼠們用幾個舊軸承和一個萬向節(jié)將T T6安裝在一個谷物處理機上，可以朝各個方向旋轉(zhuǎn)，并由處理機的電池供電。梅森頗感意外，但他意識到老鼠們沒有考慮T T15的反射表面。它們顯然多次發(fā)射激光，足以耗光處理機的電池，但T T15雖然受損，卻沒有拋錨。一場使用十字弓箭和手持武器的戰(zhàn)斗隨后開始。地上到處都是被大卸八塊的死老鼠、武器，以及T T15的銀色碎片。最后，老鼠們設(shè)法關(guān)閉G2谷倉的門來夾住它，讓它不能移動。它就被困在那里，馬達時不時地發(fā)出嗚嗚聲。

　　梅森走到門口，他打開門，點亮G2谷倉的燈。T T15飛快地沖進谷倉，立即鎖定了地板遠端的動靜。梅森觀察對面，看到一群老鼠，它們中的許多都受了傷。許多正在包扎傷口、捆綁夾板。它們都抬頭看著梅森，眼睛閃閃發(fā)光。他舉起霰彈槍，看到老鼠們的臉上呈現(xiàn)出一種死到臨頭的表情。他射出霰彈槍的兩發(fā)子彈，把T T15轟成了碎片。

　　很快梅森轉(zhuǎn)身離開谷倉，前去取消他寄給捕鼠科技公司的支票，路上他為自己感到非常高興，其實這是他幾天來最高興的時刻。梅森真正討厭的那種老鼠身上都穿著西裝，而且給梅森帶來的損失比幾把阿爾法小麥多得多。

耿輝 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