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松篇18——飛云浦 第三十回　施恩三入（簡本“進”）死囚牢　武松大鬧飛云浦 詩曰：一切諸煩惱，皆從不忍生。見機而耐性，妙語生光明。佛語戒無論，儒書貴莫爭。好條快活路，只是少人行。（其他三版無） 話說當時武松踏住蔣門神在地下，指定面門道：“若要我饒你性命，只依我三件事，便罷！”蔣門神便道：“好漢但說，蔣忠都依。”（簡本無此兩句）武松道：“第一件，要你便離了快活林回鄉(xiāng)去，將一應家火什物，隨即交還原主金眼彪施恩。誰教你強奪他的？”蔣門神慌忙應道：“依得，依得！”武松道：“第二件，我如今饒了你起來，你便去央請快活林為頭為腦的英雄豪杰，都來與施恩陪話。”蔣門神道：“小人也依得。”武松道：“第三件，你從今日交割還了，便要你離了這快活林，連夜回鄉(xiāng)去，不許你在孟州住。在這里不回去時，我見一遍打你一遍，我見十遍打十遍。輕則打你半死，重則結果了你命！你依得么？”（簡本“第一件，要你離了快活林，將家火等件交還原主施恩。第二件，你去央請英雄，都來與施恩陪話。第三件，你要速回鄉(xiāng)去，不許你在孟州住。若不回去時，再見就打死你！”）蔣門神聽了，要掙扎性命，連聲應道：“依得，依得！蔣忠都依（簡本“依得”）！”武松就地下提起蔣門神來看時，打得（金本“早已”）臉青嘴腫，脖子歪在半邊，額角頭流出鮮血來。武松指著蔣門神說道：“休言你這廝鳥蠢漢，景陽岡上那只大蟲，也只打（簡本“被我”）三拳兩腳，我兀自打死了。量你這個值得甚的（簡本“甚麼”）！快交割還他！但遲了些個，再是一頓，便一發(fā)結果了你這廝！”蔣門神此時方才知（簡本“聽知”）是武松，只得喏喏連聲告饒。 正說之間，只見施恩早到，帶領著（簡本“引著”）三二十個悍勇軍健（簡本“軍漢”），都來相幫。卻見武松贏了蔣門神，不勝之喜，團團擁定武松。武松指著蔣門神道：“本主已自在這里了，你一面便搬（簡本“搬去”），一面快去請人來陪話。”蔣門神答道：“好漢，且請去（簡本“自去”）店里坐地?！蔽渌桑ê啽径鄠€“與施恩”）帶一行人都到店里看時，滿地盡（百二十回本金本“都”）是酒漿。（金本多個“入腳不得”）這（金本“那”）兩個鳥男女正在缸里扶墻摸壁扎掙。那婦人方才從缸里爬（簡本“扒”）得出來，頭臉都吃磕破了，下半截淋淋漓漓都拖著酒漿。那幾個火家酒保走得不見影了（簡本“都走了”）。 武松與眾人入到店里坐下，喝道：“你等快收拾起身！”一面安排車子，收拾行李，先送那婦人去了。一面叫（金本“尋”）不著傷的酒保，去鎮(zhèn)上請十數個為頭的豪杰之士，都來店里替蔣門神與施恩陪話。盡把好酒開了，有的是按酒，都擺列了桌面，請眾人坐地。（簡本“蔣門神一一聽命，面安排車子，遍請豪杰來陪話?！保┪渌山惺┒髟谑Y門神上首坐定。各人面前放只大碗，叫酒保（百二十回本金本“把酒”）只顧篩來。酒至數碗，武松開話道：“眾位高鄰都在這里。小人（金本“我”）武松，自從陽谷縣殺了人，配在（簡本“迯到”）這里，聞（百二十回本金本“便”）聽得人說道：‘快活林這座酒店，原是小施（簡本“施小”）管營造的屋宇等項買賣，被這蔣門神倚勢豪強，公然奪了，白白地占了（簡本“占去”）他的衣飯?！惚娙诵莶碌朗俏业闹魅?，（簡本“他非我主人”）我和他（簡本“他和我”）并無干涉。我從來只要打天下這等不明道德的人！我若路見不平，真乃拔刀相助，我便死也不怕！今日我本待把蔣家這廝一頓拳腳就打死，（百二十回本金本“打死，就”）除了一害。（簡本“今日蔣門神我要一頓拳腳打死”）且（百二十回本金本“我”）看你眾高鄰面上，權寄下這廝一條性命。則（百二十回本“只”金本“我”）今晚便教他投外府去。若不離了此間，再撞見我時，（金本“我再撞見時”）景陽岡上大蟲便是模樣（簡本“樣子”）！”眾人才知道他是景陽岡打虎的武都頭（簡本“武松”），都起身替蔣門神（簡本“蔣忠”）陪話道：“好漢息怒。教他便搬了去，奉還本主?！蹦鞘Y門神（簡本“蔣忠”）吃他一嚇，那里敢再做聲。施恩便點了家火什物，交割（簡本“還”）了店肆。蔣門神羞慚滿面，相謝了眾人，自喚了一輛車兒去了，就裝了行李起身。不在話下。且說武松邀眾高鄰直吃得盡醉方休。至晚，眾人散了。武松一覺直睡到次日辰牌方醒。（簡本“武松邀眾位直吃至晚方散?！保?（簡本多個“次日”）卻說施老管營聽得兒子施恩重霸得快活林酒店，自騎了馬直來店里相謝武松，連日在店內飲酒作賀。快活林一境之人都知武松了得，那一個不來拜見武松。自此，重整店面，開張酒肆。老管營自回安平寨理事（簡本“治事”）。施恩使人打聽蔣門神帶了家小不知去向，這里只顧自做買賣，且不去理他。就留武松在店里居住。自此，施恩的買賣比往常加增三五分利息。各店家并各賭坊、兌坊，加利倍送閑錢來與施恩。施恩得武松爭了這口氣，把武松似爺娘一般敬重。施恩自此重霸得孟州道快活林，不在話下。（簡本無此三句） 正是：惡人自有惡人磨，報了冤仇是若何。從上施恩心下喜，武松終日醉顏酡。（百二十回本“奪人道路人還奪，義氣多時利亦多?？旎盍种兄乜旎?，惡人自有惡人磨?！焙啽窘鸨緹o） 荏苒光陰，早過了一月之上。炎威漸退，玉露生涼，金風去暑，已及深（金本“新”）秋。有話即長，無話即短。當日（簡本“忽一日”）施恩正和（簡本“與”）武松在店里閑坐說話，論些拳棒槍法。只見店門前兩三軍漢，牽著一匹馬，來店里（簡本“入店”）尋問主人道：“那個是打虎的武都頭？”施恩卻認得是孟州守御兵馬都監(jiān)張蒙方衙內親隨人。施恩便向前問道：“你等（金本“你們”）尋武都頭則甚（簡本“怎的”）？”那軍漢說道：“奉都監(jiān)相公鈞旨，聞知武都頭是個好男子，特地差我們將馬來取他。相公有鈞帖在此。”施恩看了，尋思道：“這張都監(jiān)是我父親的上司官，屬他調遣。今者武松又是配來的囚徒，亦屬他管下。只得教他去?！笔┒鞅銓ξ渌傻溃骸靶珠L，這幾位郎中，是張都監(jiān)相公處差來取你。他既著人牽馬來，哥哥心下如何？”武松是個一勇之夫，終無計較，（百二十回本金本“武松是個剛直的人，不知委曲”）便道：“他既是取我，（簡本“既是如此”）只得走一遭，看他有甚話說?！彪S即換了衣裳巾幘，帶了個小伴當，上了馬，一同眾人投孟州城里來。到張都監(jiān)宅前，下了馬，跟著那軍漢直到廳前參見張都監(jiān)。那張蒙方在廳上，見了武松來，大喜道：“教進前來相見。”武松到廳下，拜了張都監(jiān)，叉手立在側邊。（簡本只有“即同眾人逕奔孟州城來參見”）張都監(jiān)便對武松道：“我聞知你是個大丈夫，男子漢，英雄無敵，敢與人同死同生。我?guī)で耙姡ń鸨尽艾F”）缺恁地（簡本“這樣”）一個人，不知你肯與我做親隨梯己人么？”武松跪下稱謝道：“小人是個牢城營內囚徒，若蒙恩相抬舉，小人當以執(zhí)鞭墜鐙，伏（金本“服”）侍恩相。”張都監(jiān)大喜，便叫取果盒酒出來。張都監(jiān)親自賜了酒，叫武松吃的大醉，就前廳廊下收拾一間耳房與武松安歇。次日，又差人去施恩處取了行李來，只在張都監(jiān)家宿歇。早晚都監(jiān)相公不住地喚武松進后堂，與酒與食，放他穿房入戶，把做親人一般看待；（簡本“張都監(jiān)大喜，便喚武松后酒食，如待親人一般，武松大喜?！保┯纸胁每p與武松徹里徹外做秋衣。武松見了，也自歡喜，心內尋思道：“難得這個都監(jiān)相公，一力要抬舉我！自從到這里住了，寸步不離，又沒工夫去快活林與施恩說話。（金本“……”）雖是他頻頻使人來相看我，多管是不能勾入宅里來。（百二十回本金本“……”）”武松自從在張都監(jiān)宅里，相公見愛，但是人有些公事來央浼他的（簡本“央者”），武松對（簡本“即對”）都監(jiān)相公說了，無有不依。外人都送（簡本“俱送”）些金銀、財帛、段匹（百二十回本金本“……”）等件。武松買個柳藤箱子，把這送的東西都鎖在里面（簡本“收貯”）。不在話下。時光迅速，卻早又是八月中秋。 怎見得中秋好景？但見：玉露泠泠，金風淅淅。井畔梧桐落葉，池中菡萏成房。新雁初鳴，南樓上動人愁慘；寒蛩韻急，旅館中孤客憂懷。（百二十回本“新雁聲悲，寒蛩韻急。”）舞風楊柳半摧殘，帶雨芙蓉逞妖艷。秋色平分催節(jié)序，月輪端正照山河。（簡本金本無） 當時，（金本無頭二字）張都監(jiān)向后堂深處鴛鴦樓下安排筵宴，慶賞中秋，叫喚武松到里面飲酒。（簡本“張都監(jiān)喚武松進后堂深處飲酒”）武松見夫人宅眷都在席上，吃了一杯，便待轉身出來。（簡本“武松卻欲回避”）張都監(jiān)喚住武松問道：“你那里去？”武松答道：“恩相在上，夫人宅眷在此飲宴，小人理合回避。”（簡本無此兩句對話）張都監(jiān)大笑道：“差了，我敬你是個義士，特地請將你來一處飲酒，如自家一般，何故卻要回避？你是我心腹人，何礙？便一處飲酒（簡本“坐亦”）不妨。（百二十回本金本無此兩大句）”武松道：“小人是個囚徒，如何敢與恩相坐地！”張都監(jiān)道：“義士，你如何見外？此間又無外人，便坐不妨?！保ê啽緹o此兩大句）武松三回五次謙讓告辭，張都監(jiān)那里肯放，定要武松一處坐地。武松只得唱個無禮喏，遠遠地斜著身坐了（百二十回本金本“坐下”）。張都監(jiān)著丫嬛、養(yǎng)娘斟酒，相勸一杯兩盞?？纯达嬤^五七杯酒，張都監(jiān)叫抬上果桌飲酒，又進了一兩套食，次說些閑話，問了些槍法。張都監(jiān)道：“大丈夫飲酒，何用小杯！”叫：“取大銀賞鍾斟酒與義士吃。”連珠箭勸了武松幾鍾?？纯丛旅鞴獠收杖霒|窗。武松吃的半醉，卻都忘了禮數，只顧痛飲。（簡本只有“武松謙讓不過，只得坐了，叫養(yǎng)娘斟酒。”）張都監(jiān)叫喚一個心愛的養(yǎng)娘（簡本“歌女”），叫做玉蘭，出來唱曲。 那玉蘭生得如何？但見：臉如蓮萼，唇似櫻桃。兩彎眉畫遠山青，一對眼明秋水潤。纖腰裊娜，綠羅裙掩映金蓮；素體馨香，絳紗袖輕籠玉筍。鳳釵斜插籠云髻，象板高擎立玳筵。（金本簡本無） 那（金本無“那”字）張都監(jiān)指著玉蘭道：“這里別無外人，只有我心腹之人武都頭在此。你可唱個中秋對月時景的曲兒，教我們聽則個。”玉蘭執(zhí)著象板，向前各道個萬福，頓開喉嚨，唱一支東坡學士中秋《水調歌》。（簡本“唱套蘇東坡《水調歌頭》?！保┏朗牵???“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金本“一”）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風歸去，只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金本“一”）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高卷珠簾，低綺戶，照無眠。不應有恨，何事常向別時圓？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但愿人長久，萬（金本“千”）里共嬋娟?！保ê啽緹o） 這玉蘭唱罷，放下象板（簡本“象牙板”），又各道了一個萬福，立在一邊。張都監(jiān)又道：“玉蘭，你可把一巡酒?！边@玉蘭應了，便拿了一副勸杯（百二十回本金本“盤”），（簡本“（玉蘭）立在側邊斟酒”）丫嬛斟酒，先遞了（簡本“與”）相公，次勸了夫人，第三（金本多個“個”字）便勸武松飲酒。張都監(jiān)叫斟滿著。（簡本“張都監(jiān)叫：“滿斟奉勸都頭?！薄保┪渌赡抢铮ê啽尽安弧保└姨ь^，起身遠遠地接過酒來，唱了相公、夫人兩個大喏，拿起酒來一飲而盡，便還了盞子。張都監(jiān)指著玉蘭，對武松道：“此女（簡本多個“玉蘭”）頗有些聰明伶俐，善知音律，極能針指。（金本“此女頗有些聰明，不惟善知音律，亦且極能針指?！保┤缒悴幌拥臀ⅲ瑪等罩g，擇了良辰，將來與你做個妻室。”武松起身再拜道：“量小人何者之人，怎敢望恩相宅眷為妻？枉自折武松的草料！”張者監(jiān)笑道：“我既出了此言，必要與你。你休推故阻，我必不負約?！碑敃r一連又飲了十數杯酒。約莫酒涌上來，恐怕失了禮節(jié)，（簡本多個“武松”）便起身拜謝了相公、夫人，出到廳前廊下房門前。（簡本“辭出回到自己房中”）開了門，覺道酒食在腹（簡本“未消”），未能便睡，去房里脫了（簡本“脫下”）衣裳，除下巾幘，拿條梢棒，來廳心里（簡本“在”）月明下使（簡本“使了”）幾回棒，打了幾個輪頭。仰面看天時，約有（百二十回本金本“莫”）三更時分。 武松進到房里，卻待脫衣去睡，只聽得后堂里一片聲叫起“有賊”來。武松聽得道（簡本“聽見尋思”）：“都監(jiān)相公如此愛我，又把花枝也似個女兒許我。（百二十回本金本無此小句）他后堂內里有賊，我如何不去救護（簡本“捉獲”）？”武松獻勤，提了一條梢棒徑搶入后堂里來。只見那個唱的玉蘭，慌慌張張走出來指道：“一個賊奔入后花園里去了！”武松聽得這話，提著梢棒，大踏步，直趕入花園里去尋時，一周遭不見。復翻身（簡本“回身”）卻奔出來，不提防黑影里撇出（簡本“橫放”）一條板凳，把武松一跤絆翻，（簡本多個“卻”）走出七八個軍漢，叫一聲：“捉賊！”就地下把武松一條麻索綁了。武松急叫道：“是我！”那眾軍漢那里容他分說。只見堂里燈燭熒煌，張都監(jiān)坐在廳上，一片聲叫道：“拿將來！”（簡本“將索把武松綁了。張都監(jiān)喝曰：“拏賊出來！””） 眾軍漢把武松一步一棍打到廳（簡本“堂”）前。武松叫道：“我不是賊，是武松?！保ê啽尽笆俏渌?！不是賊！”）張都監(jiān)看了大怒，變了面皮，喝罵道：“你這個賊配軍，本是個強盜，（金本“本是賊眉賊眼”）賊心賊肝的人！我倒要抬舉你一力成人，不曾虧負了你半點兒。卻才教你一處吃酒，同席坐地。我指望要（簡本“正要”）抬舉與你個官，你如何卻（簡本“敢”）做這等的勾當？”武松大叫道：“相公，非干我事！我來捉賊，如何倒把我捉了做賊？（簡本“武松來替相公捉賊”）武松（簡本“小人”）是個頂天立地的好漢，不做這般的事！”張都監(jiān)喝道：“你這廝休賴！且把他押去他房里，搜看（簡本“取”）有無贓物！”眾軍漢把武松押著，徑到他房里，打開他那柳藤箱子看時，上面都是些衣服，下面卻是些銀酒器皿，約有一二百兩贓物。武松見了，也自目睜口呆，只得叫屈。眾軍漢把箱子抬出廳前，（簡本“抬到堂前”）張都監(jiān)看了，大罵道：“賊配軍，如此無禮！贓物正在你箱子里搜出來，如何賴得過？常言道：眾生好度人難度。原來你這廝外貌象（金本“像”）人，倒有這等賊心賊肝（金本“禽心獸肝”）。既然贓證明白，沒話說了?。ê啽尽敖穹殉瞿阙E證，如何賴得過？”）”（金本“——”）連夜便把贓物封了，且叫：“送去機密房里監(jiān)收，（金本“——”）天明卻和這廝說話！”武松大叫冤屈，那里肯容他分說。眾軍漢扛了贓物，將武松送到機密房里收管了。（簡本“喝教軍漢將武松押到機密房里監(jiān)收了?！保埗急O(jiān)連夜（簡本“隨即”）使人去對知府說了，押司孔目上下都使用了錢。 次日天明，知府方才坐廳，左右緝捕觀察把武松（簡本多個“并贓物”）押至當廳，贓物都扛在廳上。張都監(jiān)家心腹人赍著張都監(jiān)被盜的文書，呈上知府看了。那知府喝令左右把武松一索捆翻。牢子節(jié)級將一束問事獄具放在面前。武松卻待開口分說，知府喝道：“這廝原是遠流配軍，如何不（簡本“又”）做賊？以定是一時見財起意。既是（簡本“有”）贓證明白，休聽這廝胡說，只顧與我加力打這廝！（簡本“揪下加力拷打！”）”那牢子獄卒拿起批頭竹片，雨點地打下來。（簡本“雨點似打將下來”）武松情知不是話頭，只得屈招做：“本月十五日，一時見本官衙內許多銀酒器皿，因而起意，至夜乘勢竅取入已（簡本“己，承認招狀”）?！迸c了招狀。知府道：“這廝正是見財起意，不必說了。且取枷來釘了監(jiān)（簡本“枷”）下?！崩巫訉⑦^長枷，把武松枷了，押下死囚牢里監(jiān)禁了。 正是（簡本“有詩為證”）：都監(jiān)貪污重可嗟（簡本“實自差”），得人金帛售（簡本“起”）奸邪。假將歌女為婚配，卻把忠良做賊拿。（百二十回本“詩曰：都監(jiān)貪污實可嗟，出妻獻婢售奸邪。如何太守心堪買，也把平人當賊拿。”金本無） 且說（金本無頭二字，簡本“那”）武松下在大牢里，尋思道：“叵耐張都監(jiān)那廝安排這般圈套坑陷我（簡本“陷害”），我（金本無“我”字）若能勾掙得性命出去時，卻又（簡本“和他”）理會！”牢子獄卒把武松押在大牢里，將他一雙腳晝夜匣著（簡本“繚住”），又把（簡本“又將”）木杻釘住雙手，那里容他些松寬。 話里卻說施恩已有人報知此事，（簡本“且說施恩聽知此事”）慌忙入城來和父親商議。老管營道：“眼見得是張團練替蔣門神報仇，買囑張都監(jiān)，卻設出這條計策陷害武松。必然是他著人去上下都使了錢，受了人情賄賂，眾人以此不由他分說，必然要害他性命。我如今尋思起來，他須不該死罪。（簡本“這是張團練買囑張都監(jiān)，卻設計陷害武松，替蔣門神報仇。想不該死罪”）只是買求兩院押牢節(jié)級便好，可以存他性命，在外卻又別作商議?！笔┒鞯溃骸耙娊癞斃喂?jié)級姓康的，和孩兒最過得好。只得去求浼他如何？”老管營道：“他是為你吃官司，你不去救他，更待何時?！保ê啽緹o此句） 施恩將了一二百兩銀子，徑投康節(jié)級，卻在牢未回。施恩叫他家著人去牢里說知。不多時，康節(jié)級歸來，與施恩相見。施恩把上件事一一告訴了一遍。（簡本“便取二百兩銀子，逕投康節(jié)級家里來，相見了，施恩把武松事情說了一遍?！保┛倒?jié)級答道：“不瞞兄長說，此（簡本“這”）一件事，皆是張都監(jiān)和張團練兩個同姓結義做弟兄，見今蔣門神躲在張團練家里，卻央張團練買囑這張都監(jiān)，商量設出這條計來。（簡本“設計害他”）一應上下之人，都是蔣門神用賄賂。（簡本“蔣門神都用賄賂了”）我們都接了他錢。廳上知府（簡本“府尹”）一力與他做主，定要結果武松性命。只有當案一個葉孔目不肯，因此不敢害他。這人忠直仗義，不肯要害平人（簡本“不肯屈害他”），亦不貪愛金寶，只有他不肯要錢，（百二十回本金本無此兩小句）以此武松還不吃虧。今聽施兄所說了，（簡本“今既兄長來說了”）牢中之事盡是我自維持。如今便去寬他，今后不教他吃半點兒苦。（簡本“我自送飯支持”）你卻快央人去，只買（簡本“去見”）葉孔目，要求他早斷出去，便可救得他性命?！笔┒魅∫话賰摄y子與康節(jié)級，康節(jié)級那里肯受，再三推辭，方才收了。 施恩相別出門來，徑回營里，又尋一個和葉孔目相知契的人，送一百兩銀子與他，只求早早緊急決斷。那葉孔目已知武松是個好漢，亦自有心周全他，已把那文案做得活著。（簡本“施恩逕來尋葉孔目，孔目曰：“我已知武松是個好漢，把那文案都做活了。只是知府受了張都監(jiān)賄賂，不肯輕放，只要謀害他性命?！笔┒魅〕鲆话賰摄y子遞與葉孔目，曰：“這些銀子，煩兄長進與知府，遮蓋武松。”葉孔目曰：“兄長放心，小弟一任支持?！薄保┲槐贿@知府受了張都監(jiān)賄賂囑托，不肯從輕勘來。武松竅取人財，又不得死罪，因此互相延挨，只要牢里謀他性命。今來又得了這一百兩銀子，（簡本“卻說知府得施恩一百兩銀子”）亦知是屈陷武松，卻把這文案都改得輕了，盡出豁了武松，只待限滿決斷。 有詩為證：贓吏紛紛據要津，公然白日受黃金。西廳孔目心如水，海內清廉播德言。（百二十回本“不把真心作賊心。”金本簡本無） 且說施恩于次日（金本簡本“次日施恩”）安排了許多酒饌（簡本“肴”），甚是齊備，來央（簡本“央求”）康節(jié)級引領，直進（簡本“引進”）大牢里看視武松，見面送飯。此時武松已自得康節(jié)級看覷（簡本“照顧方便”），將這刑禁都放寬了。施恩又取三二十兩銀子分俵與眾小牢子，取酒食叫武松吃了。（簡本“施恩又將三百兩銀子，俵與眾牢子，卻將酒食與武松吃了?！保┦┒鞲蕉脱缘溃ê啽尽芭c武松曰”）：“這場官司明明是（簡本“卻是”）都監(jiān)替蔣門神報仇，陷害哥哥。你且寬心，不要憂念。我已央人和葉孔目說通了，甚有周全你的好意。且待限滿斷決你出去，（簡本“只限滿斷決哥哥出去?！保﹨s再理會?！贝藭r武松得松寬了，已有越獄之心。聽得施恩說罷，卻放了那片心。施恩在牢里安慰了武松，歸到營中。過了兩日，施恩再備些酒食錢財，又央康節(jié)級引領，入牢里與武松說話。相見了，將酒食管待。又分俵了些零碎銀子與眾人做酒錢?；貧w家來，又央浼人上下去使用，催趲打點文書。過得數日，施恩再備了酒肉，做了幾件衣裳，再央康節(jié)級維持，相引將來牢里請眾人吃酒，買求看覷武松。叫他更換了些衣服，吃了酒食。（簡本“武松聽罷，放才放心。過了數日，施恩又備酒肉并衣裳，送來牢里與武松吃換，”） 出入情熟，一連數日，施恩來了大牢里三次。卻不提防被張團練家心腹人見了，回去報知。那張團練便去對張都監(jiān)說了甚事。（簡本“說知”）張都監(jiān)卻再使人送金帛來與知府，就說與（簡本“說知”）此事。那知府是個贓官，接受了（簡本“多受”）賄賂，便差人常常下牢里來閘看，但見閑人便要拿問。施恩得知了，那里敢再去看覷。（簡本“再不敢去牢里”）武松卻自得康節(jié)級和從牢子自照管他。施恩自此早晚只去得康節(jié)級家里討信，得知長短。都不在話下。 看看前后將及兩月，有這當案葉孔目一力主張，（簡本多個“在”）知府處早晚說開就里。那知府方才知得張都監(jiān)接受了蔣門神若干銀子，通同張團練設計排陷武松，自心里想道：“你倒賺了銀兩，（簡本“你受銀兩”）教我與你害人！”因此心都懶了，不來管看。捱到六十日限滿，（簡本多個“即教”）牢中取出武松，當廳開了枷。當案葉孔目讀了招狀，定擬下罪名：（簡本多個“斷”字）脊杖二十，刺配恩州牢城；（簡本多個“將”字）原盜贓物給還本主。張都監(jiān)只得著家人當官領了贓物。當廳把武松斷了二十脊杖，刺了金印，取一面七斤半鐵葉盤頭枷釘了，（簡本“一面行枷釘了”）押一紙公文，差兩個壯健公人防送武松，限了時日要起身。那兩個公人領了牒文，押解了武松出孟州衙門（簡本“孟州城”）便行。 有詩為證：孔目推詳秉至公，武松垂死（簡本“遭陷”）又疏通。今朝遠戍（簡本“行枷決配”）恩州去，病草凄凄遇暖（簡本“晚”）風。（百二十回本金本無） 且說孔目從公擬斷，決配了武松。（百二十回本金本無此大句）原來（簡本“卻說”）武松吃斷棒之時，卻得老管營使錢通了，葉孔目又看覷他，知府亦知他被陷害，不十分來打重，因此斷得棒輕。（簡本“施恩使錢，卻打得輕?！保┪渌扇讨强跉猓瑤闲屑?，出得城來，兩個公人監(jiān)在后面。約行得一里多路，只見官道旁邊酒店里鉆出施恩來（簡本“出來迎曰”），看著武松道：“小弟在此專等（簡本多個“兄長來”）?！蔽渌煽词┒鲿r，又包著（簡本“包了”）頭，絡著手臂。武松問道：“我好幾時不見你，如何又做恁地模樣？”（簡本“你怎的又做這般模樣？”）施恩答道：“實不相瞞哥哥說，小弟自從牢里三番相見之后，知府得知了，不時差人下來牢里點閘；那張都監(jiān)又差人在牢門口左近兩邊尋看著。因此小弟不能勾再進大牢里來看望兄長，只在得康節(jié)級家里討信。（簡本“小弟自從三次進牢里，見兄長之后，知府差人下牢里，捉拿閑人，因此小弟再不敢進來?！保┌朐轮?，小弟（簡本“我”）正在快活林中店里，只見（簡本多個“那”）蔣門神那廝又領著一伙軍漢到來（簡本“來與我”）廝打。小弟被他（簡本“蔣忠”）又痛打一頓，也要小弟（簡本“我”）央浼人陪話，卻被他仍復奪了店面，依舊交還了許多家火什物。小弟在家將息未起。今日聽得哥哥斷配恩州，特有兩件綿衣（簡本“聊備綿衣盤纏”）送與哥哥路上穿著（簡本“穿用”），煮得兩只熟鵝在此，請哥哥吃兩塊了去（百二十回本金本“吃了兩塊去。”簡本“下酒”）。”施恩便邀兩個公人（簡本多個“仝飲”），請他入酒肆。那兩個公人那里肯進酒店里去，便發(fā)言發(fā)語道：“武松這廝，他是個賊漢！不爭我們吃你的酒食，明日官府上須惹口舌。你若怕打，快走開去！”施恩見不是話頭，便取十來兩銀子送與他兩個公人。那廝兩個那里肯接，（簡本“公人不肯接去”）惱忿忿地只要催促武松上路。施恩討兩碗酒叫武松吃了，把一個包裹拴在武松腰里，（簡本“施恩遞酒與武松吃了，撿拾包裹”）把這兩只熟鵝掛（簡本“放”）在武松行枷上。施恩附耳低言道（簡本“附耳囑付武松曰”）：“包裹里有兩件綿衣，一帕子散碎銀子，路上好做盤纏，也有兩雙八搭麻鞋在里面。（百二十回本金本“——”）只是要路上仔細提防，這兩個賊男女不懷好意！”武松點頭道：“不須分付，我已省得了，再著兩個來也不懼（簡本“怕”）他。你自回去將息，且請放心。我自有措置。”施恩拜辭了武松，哭著去了，不在話下。（簡本“施恩與武松灑淚分別?！保?有詩為證：朝磨暮折走天涯，坐趲行催重可嗟。多謝施恩深饋送，棱棱義氣實堪夸。（簡本“朝磨暮折走天涯，坐趲行催實可嗟。岡上大蟲憑勇殺，縣中奸猾逞拳槎?？旎盍种猩鷼?，恩州牢內受波渣。多謝施恩親饋送，稜稜義氣最堪夸。”百二十回本金本無） 武松和兩個公人上路，行不數里之上，（簡本“不上數十里之地”）（簡本多個“又見”）兩個公人悄悄地商議道：“不見那兩個來？”（簡本“不知那兩個在那里去，全然不見動靜?！保┪渌陕犃?，（簡本“武松聽得二人自言自語”）自暗暗地尋思，冷笑道：“沒你娘鳥興！那廝倒來撲復老爺！”（簡本“奈得我何！”）武松右手卻吃釘住在行枷上，左手卻散著。武松就枷上取下那熟鵝來，只顧自吃，也不采那兩個公人。（簡本“將那熟鵝只顧自吃，不理公人?！保┯中辛艘欢ò俣乇窘鸨尽八奈濉保├锫罚侔堰@只熟鵝除來，右手扯著，把左手撕來只顧自吃。行不過五里路，把這兩只熟鵝都吃盡了。 約莫離城也有八九里多路，只見前面路邊先有兩個人，提著樸刀，各跨口腰刀，先（金本無“先”字）在那里等候。見了公人監(jiān)押武松到來，便幫著做一路走。武松又見這兩個公人與那個公人與（簡本“和”）那兩個提（簡本“提著”）樸刀的擠眉弄眼，打些暗號。武松早脧見，自瞧了八分尷尬，只安在肚里，卻且只做不見。又走不過數里多路，（簡本“武松聽了。又走了四里”）只見前面來到一處，濟濟蕩蕩魚浦，四面都是野港闊河（簡本“大河”）。五個人行至浦邊，（簡本多個“浦上”）一條闊板橋，（簡本多個“橋上”）一座牌樓，上有牌額，寫著道“飛云浦”三字。武松見了，假意問道：“這里地名喚做甚么去處？”兩個公人應道：“你又不眼瞎，須見橋邊牌額上寫道‘飛云浦’！”（簡本“你不看牌扁上寫‘飛云浦’三字?！保?武松踅（百二十回本“站”）住道（簡本“詐曰”）：“我要凈手則個。”（簡本“我要在這橋上凈手。”）那一（百二十回本金本“兩”）個公人走近一步，卻被武松叫聲：“下去！”一飛腳早踢中，翻筋斗踢下水里去（百二十回本金本多個“了”）。這一個急待轉身，武松右腳早起，撲咚（百二十回本金本“撲通”）地也踢下水里去。（簡本“那一個公人走近前，要推武松下橋去，被武松一腳踢落下水里去。那一個急待要走，又被武松一腳踢下水去。”）那兩個提樸刀的漢子（百二十回本金本“那兩個公人慌了”）望橋下便走。武松喝一聲：“（簡本多個“走”）那里去！”把枷（簡本“行枷”）只一扭，折（簡本“扭”）做兩半個，扯開封皮，將來撇在水里，（百二十回本金本無此兩小句）趕將下橋來。那兩個先自驚倒了一個。武松奔上前去，望那一個走的后心上只一拳打翻，便奪過樸刀來，（百二十回本將此小句改為“就水邊拿（金本“撈”）起樸刀來，趕上去，”）搠上幾樸刀，死在地上（百二十回本金本“地下”）。卻轉身回來。這個才掙得起，正待要走。武松追著，劈頭揪住，喝道（百二十回本金本將此大句改為“把那個驚倒的，也搠幾刀。這兩個踢下水去的，才掙得起，正待要走，武松追著，又砍倒一個，趕入一步，劈頭揪住一個喝道”）：“你這廝實說，我便饒你性命！”那人道：“小人兩個是蔣門神徒弟。今被師父和張團練定計，使小人兩個來相幫防送公人，一處來害（簡本“要殺”）好漢?！蔽渌傻溃骸澳銕煾甘Y門神今在何處？”那人道：“小人臨來時，和（簡本“和那”）張團練都在張都監(jiān)家里后堂鴛鴦樓上吃酒，專等小人回報（簡本“專等小人們回報，望好漢饒恕我?！保！蔽渌傻溃骸霸瓉眄サ?！卻饒你不得！”手起刀落，也把這人殺了。（簡本“把這人也殺了?！保┙庀滤秮?，揀好的帶了一把。將兩個尸首都攛在浦（簡本“溝”）里。又怕那兩個公人（百二十回本金本無“公人”二字）不死，提起樸刀，每人身上搠了（簡本“砍了”）幾樸刀。立在橋上看了一回，思量道：“雖然殺了這四個賊男女，不殺得張都監(jiān)、張團練、蔣門神，如何出得這口恨（簡本“冤”）氣！”提著樸刀，躊躇了半晌，一個念頭，竟奔回（簡本“逕奔到”）孟州城里來。 不是這個武松投孟州城里來要殺張都監(jiān)，有分教：（簡本“直教”）畫堂深處，尸橫廳事階前；紅燭光中，血滿彩樓閣內。哄動乾坤，大鬧寰宇。正是：兩只大蟲分勝敗，一雙惡獸并輸贏。（百二十回本金本“不因這番，有分教，武松殺幾個貪夫，出一口怨氣。定教畫堂深處尸橫地，紅燭光中血滿樓?！保┊吘刮渌稍俦迹ò俣乇窘鸨緹o“奔”字）回孟州城里來怎地結末，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