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畫家李公麟《五馬圖》,宋畫第一

李公麟(1049-1106),北宋畫家。他不僅是個畫家,也是個具有全面修養(yǎng)的文人, 這讓他的名字寫在了文人畫幾個先行者的名單上。 他精于鑒賞和考古,能詩文,當時的著名文人蘇東坡、王安石、黃庭堅、米芾都是他的朋友。歷史上文人集會的盛事,著名的西園雅集,他就是參與者之一。他不僅參與其中,還把當時的情景畫了下來,由此,西園雅集竟成了一個固定的題目流傳下來,像馬遠、石濤等都畫過.

李公麟學畫得天獨厚,他的父親是個大收藏家,他在少年時代就臨摹過顧愷之、閻立本、李昭道、吳道子、韓幹等大師的作品,這為他后來博采眾長提煉出自己的風格創(chuàng)造了條件。 李公麟的獨特貢獻在于他對白描的發(fā)展,使白描從一種單純的技巧中獨立出來,自成格局。他由淵博而至精練,其精湛的白描藝術被時人評為“掃去粉黛,淡毫輕墨”。鄧椿在他的《畫繼》里也說:“吳道玄畫今古一人而已,以予觀之,伯時既出,道玄(吳道子)詎容獨步?!边@些畫道里的行家可不是瞎說,而是在腦子里轉了幾個圈之后才得出這樣的結論。 李公麟的勾勒看似簡單,卻有著精深的功夫,古意微茫,格調(diào)高逸。 要知道,用單純的線來完成對形神的提煉,是一種高級的藝術狀態(tài)。

雖然李公麟人物、鞍馬、山水、花鳥諸體皆擅,但最為人稱道的還是他的馬。 他臨摹的唐韋偃的《牧放圖》至今我們還能看到,里面的馬有一千兩百多匹,數(shù)量多得讓人咂舌,就是數(shù)一遍也得費半天工夫,可見他為了畫好馬,是怎樣不厭其煩地做足了功課。不過,他最熱衷的還是對著真馬寫生。 據(jù)說他為了畫馬常常在馬廄中一待就是一天,有一次皇宮御苑來了匹西域進貢的寶馬,他聽著信兒跑來了,埋頭畫了幾天,畫成后,馬卻死了。人家都說那馬的魂是被畫給吸走了。 馬的死因不太可能是因為李公麟的畫,不過由這個貌似荒誕不經(jīng)的故事,卻可見他畫的馬有著怎樣完足的精神,正如蘇東坡所云:“龍眠胸中有千駟,不唯畫肉兼畫骨?!?/p>
五匹馬的名字分別是鳳頭驄、錦膊驄、好頭赤、照夜白、滿川花,都是西域的供品,畫中五個牽馬的奚官三個是西域人,兩個是漢人。李公麟的白描藝術, 《宣和畫譜》中評價為“大抵公麟以立意為先,布置緣飾為次”,可見,李公麟的主要目的是準確傳達一個精神的圖式,正所謂“丹青難寫是精神”,神是靈魂,也是飄忽不定很難捕捉住的隱微,用線條把它固定下來, 就更難能可貴。從《五馬圖》中可以看出,五個部分的構圖都是很簡單的,甚至是重復的,李公麟的重點不在這里,而在馬的不同毛色和質感,人的各異情態(tài)和衣飾的豐富多樣。 通過這些,我們能分辨出馬的脾性,人的性格、身份和地位。 可見,由吳道子發(fā)端的線描,在李公麟這里已到了出神入化的程度。

我們下面說到的,是五馬中的一馬,叫鳳頭驄。 畫家在畫這匹馬時所用的線,圓潤勁挺,如刀刻的一般,可見畫家走筆時的力量和運腕時纖入毫芒的微妙把握。 這是一對矛盾, 作者卻化二為一,一支筆在畫家手里,仿佛獲得了獨自游走的自由。 可以想見,此時的畫家已然忘我,在一片自由的虛空之中,只有線精確地運動著,像鋼絲上走著的雜耍藝人,不能有絲毫閃失。 只有如此這般的用筆才能畫出如此這般的馬。 其形體矯健有力,身上的肉不能多一兩亦不能少一兩,眼神既馴良又隱含著來自遠方的野性。尾巴、馬鬃,毛發(fā)一絲不亂,仿佛經(jīng)歷過大漠的風吹,流露出蕭颯的寒意。 而控馬者顯然來自異族,身上穿著的棉袍顯示出他的家鄉(xiāng)是西域的某一苦寒之地。 他驚悚的表情有一種向內(nèi)收縮的力量,像是和馬的野性有某種內(nèi)在的呼應。
也許是和李公麟對金石的精鑒有關,他使用的線有一種古奧的味道在里面,這決定了他的白描在形式上即是一種精神現(xiàn)象,為立意的一個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