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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誰找你？”

“一檸的媽媽，我樓上的，”我給手機充上電，“沒聊幾句?！?/p>

“她跟你說什么了？”萊斯利好奇地問。

“沒什么……”我把沙發(fā)上的臟衣服堆在臥室的桌子上，“她說警方說兇手可能是個人造人?！?/p>

我轉過去收拾了一會兒堆在客廳的雜物，把垃圾分出來扔進垃圾袋里。呂夫人的拜訪似乎提醒了我應當為這種雜亂的環(huán)境而羞恥。我把垃圾袋堆在門口以便下次出門的時候可以帶出去，回過頭看了一眼手機，發(fā)現(xiàn)微信群里奇怪地靜默著。

“怎么了？”我意識到可能是我剛剛不經意間放出了什么爆炸性的信息。又是靜默了幾秒后，海珊發(fā)過來一大排感嘆號。

“我早該想到，早該想到的?。?！”

我一時間有點想不出到底是那句話刺激到了這個姑娘，好在她很快就發(fā)了一條語音過來，連珠炮似的連發(fā)音都不那么標準了。

“我早該想到他們兄弟不是正常人！我之前叫弟弟的名字的時候他老是反應慢半拍！這么看來楚石應該就是個假名字！我的老天爺上帝釋伽牟尼穆罕默德呀我跟兩個連名字都是假的人當同事一年了完全看不出來他們是人造人！”?

? 她的語氣與其說是驚恐不如說是興奮。我想在腦內把線索整理一下，但不知怎么回事呂夫人佇立在樓梯口的背影和碗柜里幻覺一樣的聲音一直在腦子里晃蕩個沒完。于是我在手機里開了個文檔，打算把最近發(fā)生的事都寫進去，想了半天卻依舊從碗柜開始。我覺得我可能中邪了。微信群里依舊像炸鍋了一樣熱鬧，海珊似乎冷靜了些，萊斯利卻后知后覺地大呼小叫起來。

“假名字！假身份！那他們跟你說的話也肯定是假的，他們沒準是政府反對派的間諜！”

“楚天的名字應該不是假的……叫他他應得很快?！?/p>

“那可不一定，萬一他只是記得很熟呢？”

“至少他們是兄弟這一點不是裝出來的……”

“人造人確實沒必要裝，我聽說他們可以對受精卵搞點什么然后造出一個足球隊的雙胞胎呢?！?/p>

“我記得那叫克隆人還是受精卵縊裂什么的，”我把軟件界面切回微信，“但是管他呢。人造人通常都是負有命令的，他們都是為了某個目的出生的，一出生就學習了相應知識，然后一輩子就只完成那一個命令，別的什么都不做。他們的腦子再也不能學習額外的知識了?！?/p>

“聽起來挺可憐的?！焙Ｉ赫f道。

可憐人。我渾身上下一個激靈，母親的話語清晰地響在耳際，仿佛有個幽靈一直盤桓在房間里，只是今天才被我聽到似的。都是可憐人，但是應該留在實驗室里……

“嗨，嗨，”我嘗試打斷微信群里的爭執(zhí)，現(xiàn)在他們開始爭論一檸的死是否與政府的某些大秘密有關聯(lián)了，“我突然有點想問個問題。”

“那對兄弟可不像人造人，他們學東西飛快呢！”

“也許是新型號的，雖然現(xiàn)在明面上禁止人造人的開發(fā)但我聽說……”

“兩位，”我放棄了語音，“你們都覺得人造人應該留在實驗室里嗎？”

微信群里的消息記錄凝滯了一會兒。 “他們已經從實驗室里出來了，難道還有什么辦法把他們送回去？”萊斯利說。

“這個問題爭議很大，”海珊說，“有人說人造人本身就是一個錯誤，最好的辦法莫過于將他們銷毀……然而那跟種族屠殺有什么區(qū)別。存在于世界上并不是他們的錯?！?/p>

“因為人造人遍布了洗衣房和清潔間而無法找到工作的單身母親們并不這么想，”萊斯利說，“世界就這么一點大，他們在社會上停留就會擠占不像他們那樣天生就會某種知識的人的空間，這是事實?！?/p>

微信群里又寂靜了。海珊顯然也是第一次看到萊斯利這么說話。

“抱歉，但是我對他們真的很難有同情，”萊斯利說，“納雷托……我想你明白的。畢竟，誰來同情我們和我們的母親?！?/p>

我記起了和萊斯利認識的過程。那是我媽媽葬禮那天，我送遺體去火化的時候，看見他半是爭辯半是懇求地和火葬場負責人談價錢，說是他媽媽的遺體只找回來一半所以火化應當算半價……我想起那時候他說的，他的母親工作到凌晨，在路上走著，可能是太過勞累而沒有注意到紅綠燈，一輛兩噸重的卡車從她身上碾了過去，她當場死亡。司機是個人造人，在評估了損失比重后竟決定先將卡車送到目的地，于是他母親的下半身絞在卡車車輪勢不可擋的機械結構里來回碾磨，碎了，從車輪軸承里脫落下來，讓那輛車得以帶著斑斑血跡以原定速度開回路上……我不知道海珊是否聽萊斯利說過這個故事。我想起母親說過的那些話，她將人造人稱為可憐人，但依舊堅持他們應當遠離人類的社會，或者說，正常人的社會?！凹{里，”她說，“用人單位都要賺錢的。同樣是打掃衛(wèi)生，一個人造人可以一口氣干一整天，全身心都只有這一件事，甚至都不會覺得累，工資更是除了吃飯沒有其他要求，那么他們就絕不會雇傭一個帶著孩子的單身女人，這跟任何同情心都無關?！?/p>

“現(xiàn)在討論這個太離題了，”我說，“警方也只是猜測，人造人數(shù)據(jù)庫里并沒有找到那對兄弟倆?！?/p>

“我有個主意，”海珊似乎有些急切地想把話題從沉重的回憶中領出來，“我們不如去見見楚天吧？”

“他不是已經被拘留了嗎？”萊斯利說，似乎恢復了平常的口氣。

“證據(jù)不充分的話，拘留時間不得超過24小時……”我找到先前那篇新聞，“他被拘留的時間是昨天晚上七點多……”

“現(xiàn)在幾點了？”

“下午六點五十六，”萊斯利像是忽然間恍然大悟，“靠?！?/p>

“他不可能留在警察局門口的?！?/p>

“我知道他會去哪里，”我打開微博，先前留言的討論串里的層主給我發(fā)了一個日租房的地址，如我猜測的一樣在游樂園附近，我把這個地址復制到群里，“海珊你跟我們保持聯(lián)系隨時準備報警，萊斯利你跟我一起，咱們在我家小區(qū)門口碰面！”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