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9

至了定好的客棧，賀峻霖放下行囊，就和作侍衛(wèi)打扮的嚴浩翔出門向金陵衙門去了。

衙門守門的官吏見到了遞來的信和令牌，忙把賀峻霖和嚴浩翔往里引，又一面去通知府衙里的各位大人。

顯然，賀峻霖打了金陵官員一個措手不及，他也沒多話，叫來太守拿了賬房鑰匙，賬房中選出關于撫恤銀兩的賬冊。

他正要查，賬本卻被衙門師爺合上了。師爺陪著笑臉：“御史大人遠道而來，我等應該準備接風宴的，可您看？”

他又訕笑道：“金陵的來客樓點心不錯，還請移步，賞個臉喝個茶，宴席這邊晚上就備妥了?！?/p>

這是在官場不成文的規(guī)矩，吃人嘴軟，拿人手短，要是查到什么不好是要放放水的。

可賀峻霖不吃這一套，抽出師爺手中賬冊，坐下就翻開：“此次前來便是想快點結束，大人們的心意我領了，我必定秉公辦理?！?/p>

太守等一行人黑臉的黑臉、蹙眉的蹙眉，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油鹽不進的官員。

賀峻霖這一坐便是到了府衙散值時候，可賬冊沒出什么問題。他看著旁邊堆成小山的賬冊，總是在這里面了，轉頭看著抱著劍小憩的嚴浩翔，瞪了一眼。

“你抱著這些回客棧?！?/p>

他吩咐得時所當然，嚴浩翔拿得也自然，像是一個尋常聽話的護衛(wèi)。

同太守等人說過，賀峻霖抱著這些賬冊回了客棧。

望著二人遠去的背影，師爺對著太守道：“大人就這樣讓他們把賬冊拿回去了？”

“不然呢？”太守陰惻惻的語調讓師爺背脊一涼“或許半路上遇見場丐幫打架，人賬兩空?！?/p>

這分明是太守大人安排了一場刺殺，說得倒冠冕堂皇。師爺在心里這樣腹誹。

二人路過一條小巷，倏的，從巷中沖出幾個人。賀峻霖定睛細看，是幾個拿著木棍的乞丐，看來是向他們乞討的，他摸了摸自己袋中的碎銀和銅板，準備等他們來了就給錢了事。

而嚴浩翔瞇著眼睛看向來人，他感受到了來自幾人身上的殺氣。頓時，他作出判斷，把賬冊拋向在暗處保護的蘇辛，一把將賀峻霖護在身后，劍已出鞘，寒光閃閃。

遭受突變，賀峻霖也沒覺得驚訝。他已經預料到了這種情況，可沒有想到，金陵太守竟然已經膽大到如此地步，還未天黑就敢行兇銷贓。

那幾個乞丐見嚴浩翔拔出劍便也不再隱藏身份，木棍一拔，露出了藏在里面的劍，向嚴浩翔或劈或刺而來。

嚴浩翔一人應付這些刺客還是得心應手，可身邊還有賀峻霖，分了神，袍子被勾破了好幾處。

劍光直沖門面而來，賀峻霖往后一躲，轉頭看向暗處的蘇辛，撒腿就往那跑，喊道：“賬冊交給我，你去幫忙。”

話音剛落，賬冊迎面而來，賀峻霖也接得穩(wěn)當，他退在暗處，看著眼前的混戰(zhàn)。此時，他的任務只是保護賬冊，其他啥忙也幫不上。

二人的戰(zhàn)斗力總比嚴浩翔一人強，而且沒有了賀峻霖這個牽掛，嚴浩翔出招更兇了，幾乎招招見血。不過一會，地上就躺倒了所有裝扮成乞丐的刺客。

嚴浩翔轉頭看向那邊的賀峻霖，見他抱著賬冊，直愣愣地看著血泊中的幾人，只以為他被嚇到了。

“沒事吧？”他向賀峻霖走去，一只手擋住了賀峻霖的視線，好叫賀峻霖看不見，興許會好受些。

賀峻霖一把子揮開了嚴浩翔的手，將懷中賬冊遞給他，走上前細瞧幾人死狀。忽的，他胸口一痛，一手捂著胸，另一只手卻拾起刺客掉落在地上的劍。

“和那次楚明玉掉的紅寶石一樣?！彼従徠鹕?，臉色變得蒼白。

當初，賀峻霖拿給嚴浩翔的寶石，嚴浩翔只粗粗看了一眼，并沒有留意。可這次再看，他看出來，紅寶石上用黃色顏料刻進了奇怪圖騰。

嚴浩翔臉色也是一變，匈奴的手都伸到江南了嗎？

將賀峻霖護送回客棧，蘇辛在賀峻霖房外吩咐了蘇辛，叫他飛鴿傳信，嚴查江南路的官員所有底細。

吩咐完蘇辛，他進了屋，看向斜倚在美人榻上的賀峻霖：“臉色倒是好些了，剛才可嚇死我了?！?/p>

撿了塊芝麻糖扔給嚴浩翔，賀峻霖起身端起茶喝了幾口，解了甜膩。

“可能是因為不曾用過晚午膳的緣故……”見到他被甜的直皺眉，賀峻霖笑了笑“別擔心?！?/p>

“晚上還要繼續(xù)查嗎？”

“不了，總歸身體是自己的。你不準說我消極怠工啊。”賀峻霖眨了眨眼，有些調笑的意味。

看著他沒事，還有心談笑，嚴浩翔也寬心一笑：“好。峻霖，今日我就在這里睡了，不知道晚上還會不會來第二波？”

刺客嗎？賀峻霖自是怕的，他點了點頭，道了句好，漱了口，在屏風后換了寢衣，兀自到床上躺下，無聲息地睡著了。

屏風外還在等他換好衣服出來的嚴浩翔，見他許久沒動靜，轉入屏風內，一看之下竟被賀峻霖氣笑了。

嚴浩翔無奈地熄了里屋的燭火，到了屏風外換上了寢衣，睡在了美人榻上。他堂堂攝政王，竟讓一個監(jiān)察御史睡床上，他自己屈臥于小榻上，也是奇了。

只是今日賀峻霖不宜打擾，嚴浩翔見他睡著，也不忍打擾，

待外屋的燭火也熄，本應熟睡的賀峻霖卻睜開了眼睛。他一手撫著自己的胸口，一手捏緊了錦被，臉色再度蒼白，卻不發(fā)出一聲。

賀峻霖在腦海中浮現(xiàn)出少時所讀《十三經注疏》，“以毒藥藥人，令人不自知者，今律謂之蠱毒”。

那顆寶石所刻圖騰分明是苗疆分支專掌蠱毒的家族族徽，這是他在確定身中蠱毒去醫(yī)書游記里查詢的?？梢粋€在東北草原蠻荒之地，一個在西南叢林密森之地，兩者到底有什么關系？

雖然他可以確定自己受的那一刀便藏有蠱，自此他的身上種下了蠱，但這件事不宜告知嚴浩翔。

至少在沒搞清楚兩方是否聯(lián)手之前，若是冒然得知自己身中蠱毒，嚴浩翔不知會不會受制于這兩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