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手記 | 在一望無際的荒野之上，我竟然不知道往哪兒放jio
自然手記 | 在一望無際的荒野之上，我竟然不知道往哪兒放jio
原創(chuàng)： 要豹豹的熊貓君 WWF世界自然基金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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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身體盡量貼近巖壁，雙手死死扣住剛剛抓穩(wěn)的兩個石洞，然后探出左腳，努力尋找下一個能踩穩(wěn)的凸起。腳下，是大概3米高、近乎垂直的石壁。再往下，就是十幾米深的山谷。我不敢低頭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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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豹項目的同事何兵在10分鐘前就已經(jīng)輕松通過這段路了。一手拿相機、單手扶巖壁，花了也就大概十幾秒。他現(xiàn)在站在五米開外的安全位置，抄著手、不無輕松地指導我：“jio跨出去啊，落腳點多的是，要相信你的hai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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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谷里的風越來越大，我卡在半路進退不得。那個瞬間，我不知道該像平常那樣跟他斗嘴，還是當場哭給他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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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我們到三江源國家公園野外工作的第三天。在海拔4300米的高度，我第一次覺得機構給我們買的意外險，怕是用得上了。
5月的冬格措納湖，冰尚未化? ? ???楊祎/WWF China
瑪多是張投名狀
要解釋我是怎么把自己搞到上述地步的，時間要拉回到2016年。
那一年，三江源國家公園管理局、世界自然基金會（WWF）和廣汽傳祺聯(lián)合啟動了“誕生在三江源-國家公園創(chuàng)行”項目。這個項目結合了我們WWF在三江源的四個工作組，包括自2004年起就在此工作的的高原濕地團隊，以及陸續(xù)加入的環(huán)境教育、政策建議和雪豹團隊。這里不僅是母親河源頭，其獨特的生物多樣性和豐厚的人文歷史遺產(chǎn)也讓它具備了世界級的保護價值。（黃河源硬科普請參考《直面荒野，我們可以講述什么》，《帶著敬畏去守護，依循科學去修復》，《曠野蒼穹，給了我們面對未來的力量》）
三年以來，我們的團隊在這里針對高原水鳥、雪豹種群開展了細致周詳?shù)恼{(diào)查，也為三江源國家公園撰寫出整套環(huán)境解說系統(tǒng)，并出版解說手冊《心隨星海皈自然》。
身為雪豹項目的宣傳，因為各種原因我在前期都遺憾地未能參與其中。當我回過神來，發(fā)現(xiàn)這個聯(lián)合工作小組竟悄咪咪地發(fā)展出一條“潛規(guī)則”。
這條規(guī)則的名字叫：“你去沒去過瑪多？”
黃線標注的瑪查理鎮(zhèn)就是人人聞之色變的瑪多縣城，冬格措那湖在其東北方向，紅色虛線標注的部分是三江源國家公園黃河源園區(qū)? ? ??? 凌云喆/WWF China
瑪多縣城坐標青海省果洛藏族自治州，海拔4300米，是黃河源園區(qū)內(nèi)最大的市鎮(zhèn)。因此項目各路人馬每去三江源、必宿瑪多。而當?shù)厝擞性啤笆巢辉跍厝⒁共凰蕃敹唷?span id="s0sssss00s" class="font-size-12">—— 因為溫泉飯難吃、瑪多睡不著 —— 據(jù)說瑪多縣城處于神秘的斷氧層，周圍植被覆蓋稀少，在那里發(fā)生高原反應的幾率相當高。就是這樣一個小城，在工作小組內(nèi)部隱秘地形成了一種鏈接、一個暗語，把那些去過瑪多的人圈起來，同時把沒去過的人排除在外。當我意識到自己成了局外人的時候，大概是這樣的場景：
高原濕地項目同事A：“誒，你上次去三江源的時候住瑪多了么？”
環(huán)境教育團隊同事B：“住了，哎呀……晚上頭疼死了，怎么也睡不著?！?/p>
雪豹項目同事C：“我也是我也是，一個晚上翻來覆去，早上起來還吐了！”
然后相視而笑、露出“你懂我”的表情，留下我這個“不知道你們在說什么”的宣傳人員在一旁保持尷尬又不失禮貌的微笑。
瑪多，那就是項目的投名狀?。∪チ?、就是自己人；不去，就融不進團隊！
抱著這樣的認知，在剛剛過去的五月，我這個在海拔3300米就有過高反經(jīng)驗的人，毅然決然地跟隨雪豹組實地探訪項目點，全程參與紅外線相機的放置工作和當?shù)啬撩裨L談，然后……然后就有文章開始的那一幕。
?雪豹在哪里？
那天的任務是在冬格措納湖附近布設紅外線相機。冬格措納湖藏語意為“一千座山圍成的湖”，是當?shù)厝诵哪恐械氖ズｋm然在地理位置上，它沒有被劃入到國家公園的范疇，但它是黃河源頭重要的淡水湖泊之一，也是雪豹的棲息地。WWF在這里開展工作之前，此處對雪豹種群的調(diào)查還是空白。因此這個區(qū)域的數(shù)據(jù)，對補充黃河源區(qū)雪豹種群的基礎信息非常重要。
去年冬天，我們在這里放置的紅外相機已經(jīng)傳回了很棒的影像：一只雪豹媽媽帶著她的半大小子，讓團隊興奮不已，也堅定了我們在這里工作的決心。這一次我們希望擴大調(diào)查范圍，了解更多該區(qū)域的雪豹信息。
當天，WWF一行三人和當?shù)睾献骰锇椤霸喜葑匀槐Ｗo中心”的四位工作人員，外加兩位本地生態(tài)管護員一起行動，目標是分兩組、在雪豹可能出現(xiàn)的區(qū)域放置6臺相機。
野外那么大，要怎么知道相機放哪里？
WWF雪豹項目經(jīng)理、擁有十多年保護經(jīng)驗的何兵老師是這樣回答的：憑經(jīng)驗（完）
咳，更正：
首～先～，你要熟悉雪豹可能出現(xiàn)的地形：河谷、山谷、裸巖都是它們中意出沒的地方；圈定了范圍，再找到雪豹喜歡行走的路線，開展痕跡調(diào)查。具體來說就是看看有沒有它們的刨坑、腳印、糞便。如果找到這些痕跡，你就基本可以確定這一區(qū)域有雪豹的存在；最后，再根據(jù)雪豹的習性確定具體放置相機的點位：可能是山脊、可能是懸崖、也有可能是谷底。當然經(jīng)驗越豐富、你的預判就會越準，相機拍攝到雪豹的幾率就越高，未來數(shù)據(jù)的統(tǒng)計也越精準。
動不動就蹲下來“玩屎”的何老師? ? ? ??楊祎/WWF China
在風雪中安裝紅外相機的小分隊? ? ???楊祎/WWF China
所以雪豹在三江源喜歡住哪兒呢？諾，像這樣的石頭山是雪豹最喜歡的藏身處。在這里它們完美地和環(huán)境融為一體，很難被發(fā)現(xiàn)。
?? 楊祎/WWF China
?? 楊祎/WWF China
還記得前段時間在網(wǎng)絡上紅極一時的“找雪豹”游戲么？是不是覺得跟我們的項目點很像？
人與自然共生，三江源是范本
三江源是野生動物的天堂。經(jīng)過政府數(shù)年來的保護努力，這里不少動物種群已經(jīng)恢復得很好。我們在黃河源的每一天，都可以看到藏原羚、藏野驢、馬鹿、狼和藏狐，各種高原水鳥、猛禽更是數(shù)不甚數(shù)。
藏野驢? ? ???何兵/WWF China
狼? ? ???何兵/WWF China
冬格措納湖畔，近處奔跑的藏原羚和湖邊矗立的黑頸鶴? ? ??何兵/WWF China
巖羊? ? ???何兵/WWF China
遠方雪山映襯下的黑頸鶴? ? ???何兵/WWF China
我們野外工作的那幾天，恰逢喬治夏勒博士在青海省林業(yè)和草原局、國際野生生物保護學會(The Wildlife Conservation Society, WCS) 的邀請下在三江源考察。很幸運地，我們的行程與他老人家有所重合，所以也借機討教了不少問題。夏勒博士在1984年第一次造訪三江源。據(jù)他回憶當時打獵的現(xiàn)象還很普遍，野生動物遠遠地看到人或車就會跑開。相比當年的情況，現(xiàn)在打獵的現(xiàn)象已經(jīng)基本杜絕。最明顯的變化就是野生動物不怕人了。
遠處穿紅衣的人距離藏原羚大概只有50米左右? ? ???何兵/WWF China
不怕人到什么地步呢？
我們前往第二個相機安放點時，在半山腰路遇一只野兔。發(fā)現(xiàn)它的時候，它距離我們大概十米。見有人來了，它也不急著跑，先是瞅了我們幾眼，然后很不走心地往前挪了兩步，繼續(xù)吃草。沒過多久，干脆自顧自地睡著了……著了……
“我們最接近的時候，我跟它之間的距離只有5米。不用等到57個小時之后，我就愛上了這只兔子?！?span id="s0sssss00s" class="font-size-12">? ? ??何兵/WWF China
相機方向的兔子，你們能發(fā)現(xiàn)么？? ? ??楊祎/WWF China
于是在下午四點，三江源的天光云影下，我們沒有著急上山，而是靜靜坐在它五米開外的地方，守著它睡了個午覺。這算是身為人類的我們，給一只小兔子的溫柔吧。
送走兔子，再爬上兩個山頭，眼前豁然開朗。冬格措那湖向天邊延綿開去，雪山隱約可見。小分隊“處心積慮”地找到一個可以看見整片湖的空地安放了相機。希望未來拍到雪豹時，也可以帶上背后的湖景山色。
工作小組選擇的相機位置? ? ???楊祎/WWF China
? 尾聲??
下午7點，天色漸暗。小分隊還想趁著太陽真正落山前多裝一部相機。我們開車駛離大路，不知道是不是時間緊迫、壓力太大，老司機一時冒進，陷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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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氣溫已經(jīng)降到零下，車內(nèi)尚不覺得。但風口里那么一站，全身就忍不住地哆嗦。同伴們都鎮(zhèn)定，野外陷車是家常便飯。于是鏟土、推車、掛拖鉤、拖車，各司其職。其間，還有素不相識的本地藏族同胞停車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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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眼看著天邊的云彩被漸漸染成紅色，光線一點點暗下去。想，爬了山、陷了車、高了反、還差點兒從懸崖上掉下去，這一天的工作可算是結束了。于我，是偶爾為之的體驗；于項目同事，還有許許多多如WWF一樣的機構工作人員、科研工作者、政府同仁，這只是又一個普通的野外工作日。
??楊祎/WWF China
??楊祎/WWF China
是什么吸引我們一次又一次回到荒野？
或許正如夏勒博士所說：“一邊是舒適的生活，愛人的陪伴和安定的家。另一邊是高山原野里的各種艱辛。但孤獨使人思考，研究因而變成了探索存在意義的旅程。”
彩蛋時間
最后，為了證明我在文章開頭絲毫沒有夸張，“一生懸命”地在工作。送上彩蛋，展示一下老司機和普通人在野外走路有什么不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