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具熊的五夜后宮:歡樂時光【18】
【18】自以高明的落幕?其一!
畢曉普的一生,比一部他曾在中學時期日夜收看的美式喜劇還要曲折:現(xiàn)在,他擁有權利,擁有一個在名利場摸爬滾打的人,想在二十年間獲得的一切。
同樣的,他為這條權利之道獻祭過許多。
他的妻子因一次戰(zhàn)事報道,死于恐怖襲擊者的槍炮聲下,他的女兒安琪,也在一頭骸骨巨物對城市的踐踏中失去生命。
他嘗試過將女兒的遺體“拼湊完整”—他將安琪以鋼鐵之軀的方式喚灰人間。
可是,在不下半月的相處后,他意識到面前的冰冷形骸永遠不可能是他的女兒。安琪不會乖乖坐在書桌前完成作業(yè),也從不喜歡他做出的飯。
更重要的是—安琪不會笑著對畢曉普說出…她最喜歡的人是父親這種話…也許,她曾經(jīng)私下里這樣想過,也這樣說過。
可一次次雪花般輕薄的遺憾過后,即便是孩子的純真熱情,也會有熄滅的時候。
會是什么時候呢?也許,是安琪與畢曉普一齊受困于墳墓巨人的襲擊之時。
也許是更早以前,當畢曉普以工作為由,拒絕一次游樂場之行,拒絕親口品嘗安琪做出的曲奇餅。
再或許,是他通過電話號碼向安琪的老師說明情況后,讓安琪的親子會陪伴者由家人變?yōu)槔蠋煛尠茬髟诤⒆觽兊暮逍β曋?,相信自己是“沒有家的孩子”時…
現(xiàn)在,就連畢曉普忍受孤獨換取的權利,也要離他而去。
回過神來,畢曉普慶幸自己有佩戴一副墨鏡:只有純粹的暗意,才能助他隱去眼角的淚水,以支離破碎的堅強虛偽面對目前的難關。
“抱歉,畢曉普先生。關于五十一區(qū)的資助活動,必須停止。自從那位消防員從這里逃跑后,理事會的一致決定,都是暫停與您的聯(lián)系?!?/p>
“這不是最終的明智之舉??墒?,我們是商人,在此之前我們先要有機會做人。為了幾張鈔票,被聯(lián)合國指控為資助二戰(zhàn)武器研究的國際戰(zhàn)犯…這并不劃算…”
啊,畢曉普他在聽,說出兩句話的人,是名為晴子的日本女性,與名為海因里希的德國人。他們的勢力可謂是手眼通天、樹大根深咯。
軍工企業(yè)投資,對他們而言不過是物質富足后的消遣??傆腥嗽谖镔|豐滿后,以扭曲的欲望攀登精神享受的高峰。
畢曉普真對他們感到惡心,還好面前的三人里,沒人學過讀心術。還好畢曉普知道—自己大可也只能在心里辱罵他們,而非喊出聲來。
他們的企業(yè),隨手一個轉讓出去,都能讓一位中產(chǎn)家庭下半輩子衣食無憂。
“不—!你們不能那么做—!就要成功了,想象一下,一批再生能力極強的,以一敵百的再造人軍團…金屬細胞…啊…”
畢曉普看著從兩小時前的會面伊始時,便以沉默與觀摩取代語言藝術的白發(fā)老人。這位來自意大利的投資商轉過身來,拿起桌上的玻璃酒杯。
漏斗狀的酒杯,杯中的紅酒紋絲不動,足以看出老者敬酒水平的高超??墒牵厱云账O想的端酒碰杯、雙方露出微笑的場景卻只存在于幻想。
意大利來的白發(fā)老者,將紅酒倒上地面后,輕輕松開抓住杯托的五指。他與畢曉普四目相對,看著玻璃杯由掌心滑落,化為無數(shù)透明碎片。
“別在妄想了,畢曉普先生。我們可都是自身難保,再和你扯上關系,我們都會被當做戰(zhàn)犯…我已經(jīng)是一條腿放入棺材的人了…”
“可我還有孩子,還有家人和朋友。還有無數(shù)倚仗我的企業(yè),混口飯吃的奉承者…按照黑道下等人們的說法:畢曉普先生,是時候踐行沉默法則了。”
最后的希望,也在意大利老者轉身離開大廳的動作過后,永遠謝幕。畢曉普跪倒在地—餐桌上的紅酒與異國佳肴,沒有人去動過一口。
畢曉普的膝蓋因冰冷而顫抖,又因察覺到冰冷中的異樣潮濕而伸手撫摸膝部的長褲褶皺。啊,畢曉普找到答案了,是血液。
是他自己的血液,來自跪倒在地時,被玻璃碎片刺穿的膝蓋與小腿肌。
哈哈—畢曉普捂住傷口笑出聲來:真是風趣而又瘋狂,內心的孤單落寞,讓他連肉體層面的疼痛都忽略…麻木了…
“我的事業(yè),我的研究,我的女兒—全都失敗了—哈哈哈—!”
畢曉普自嘲似的掀翻餐桌,不料最先開口,步伐卻最為緩慢的晴子女士,竟在起完成宣泄后轉過身去,高跟鞋的鞋尖直抵畢曉普的膝蓋。
“別再矯揉造作了,畢曉普先生?!?/p>
“這世界上,還有很多人連我們的萬分之一都不及。能夠保住自由身和性命,我們都該慶幸才是。您說呢?”
鋒利的鞋尖,與肉色長襪包裹的長腿掃過畢曉普枯瘦的腐肉骷髏。盡管外表上不曾改變,可畢曉普的心早已如墜深淵。
“さようなら(Sayounara,再也不見)。”
晴子在離開時的前一刻,留下一句在她的家鄉(xiāng)也不常使用的告別。她關閉大門,令捂住傷口的畢曉普,獨享沉悶回廊的空曠、死寂。
支票,支票上的數(shù)字是離職賠償,與財團出于“人道主義”附贈畢曉普的五千美元精神補貼。
畢曉普將支票折疊,收入風衣下的黑暗夾層。墨鏡下的雙眸爬滿血絲,畢曉普為傷口止血停痛后,在扭曲的心理折磨中爬上餐椅。
好在,除去財團中晴子、海因里希那幫光明磊落的朋友,他還認識不少在夾縫中茍且偷生的老鼠。
左利手只是其中之一,死兆小姐也不過是顆隨時可棄的棋子。
他必須扳回一局,哪怕要為此付出生命、喪失理智。
在清醒的瘋狂之中,畢曉普每次呼吸都能感受到腦充血過度的咸腥快感。
他還記得猶他區(qū)州立監(jiān)獄的號碼,還有龐頓中城收押分區(qū)的相關信息。是的,要查一個人的名字不算困難—
—如果這家伙的綽號比名字還要響亮,難易程度自然又要降下五分。是的,畢曉普對聲線慵懶的女接線員表示感謝,那正是他所需要的名字。
“很意外啊,老朋友。你居然還能想起來,和我打電話?!?/p>
“我還以為,你要把我放在這間老棺材里,直到爛掉呢?!?/p>
“就像對待玩夠的舊玩具,歸宿也只有老木箱和拍賣會?!?/p>
少說廢話,薩文特?!厱云諏υ捦仓泄嗜说睦涑盁嶂S不以為意。和晴子他們比起來—薩文特要想真正傷到他,還差個十五到二十年。
“那就聽你的,少說廢話好了。你找我,應該不只是為了敘舊?”
你的廢話夠多了,薩文特。聽著,我現(xiàn)在遇到些麻煩,只有你和你的方式,才能幫到我—畢曉普清點其手中的鈔票—我可以保你出來,只要你答應接下這筆活計。
“很好,我答應你,畢曉普。雖然你只在需要時,才會想到我這個老朋友—”
“—愿我們的合作,會像冰塊搭配威士忌那樣愉快、順滑,又令人陶醉?!?/p>
希望如此,薩文特。你也真該收斂一些了。—畢曉普嘴角微頓,舔舐幾下他布滿裂紋的雙唇—賭場的生意,在二十一世紀的容身處所剩無幾。
“這就不勞煩您操心了,畢曉普?!?/p>
“知道我為什么要叫自己六面骰么?因為我就像牌桌上的骰子一樣,能夠看清人心。你真該欣賞一下何為貪婪…”
“…想得到很多,就會失去更多。不僅是牌桌和輪盤上,人生亦是如此?!?/p>
“而現(xiàn)在,您可以為我請律師了。”
【名為“六面骰”的角色曾在此前的篇章登場,且被捕入獄—詳情參見以下文章與其后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