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體列傳】費魯斯·馬努斯:美杜莎的戈爾貢(六)

費魯斯·馬努斯:美杜莎的戈爾貢
Ferrus Manus: The Gorgon of Medusa
作者 David Guymer
譯者 nutellaisgood

第六章
四天本不足以建立如此豐功偉績,但對于帝皇之子第二連的戰(zhàn)士們來說卻是尋常之事,他們本就出類拔萃。
帝國加迪納爾與天鷹的華麗旗幟預示了未來幾天注定的勝利。它們被懸掛在訓練大廳的氏族旌旗之間,紅金與銀黑交相輝映。它們被懸掛在天花板的管道上,少不了連隊侍從和在下方的開放熔爐間努力的第52艦隊軍團廚師的辛勤勞作。熱氣騰騰的碗碟、燒烤爐、塔吉鍋和電磁窯沸騰著濺出湯水,將所有的思維與戰(zhàn)場的氣味抹消殆盡,只剩下來自好幾個世界的香料氣息與上百種烹飪傳統(tǒng)。第二連自己保留了一位手工烹調(diào)美食家為他們效力,他們的連長非常喜愛他。星際戰(zhàn)士對于味覺的感知非常強烈,而一點點紅椒粉與鹽膚木的氣味就足以讓阿庫爾杜納被叫做記憶器的器官在恍惚間產(chǎn)生了共鳴,仿佛他正置身于過去博斯普魯斯海溝的胡椒筒倉間。
和其他不與戰(zhàn)爭直接相關的才能一樣,阿庫爾杜納對于廚藝的天賦也少得可憐。這讓他并沒能在這個領域堅持很久,因為他的固執(zhí)已經(jīng)讓半個第三軍團為之絕望。正是由于帝皇并沒有預先賦予他這樣的能力,阿庫爾杜納才對其不懈追求。如果一個人生來就具備在某個領域表現(xiàn)卓越的能力,那這樣的卓越還有什么意義?
他批判地皺了皺眉,將粗厚的蠟制筆頭劃過印刷平板。機械教的測定師在對維斯塔進行初步探測后發(fā)現(xiàn)凍土之下有著石灰?guī)r結構。阿庫爾杜納立刻驚異于它的完美無瑕。一塊被切割并加工過的維斯塔石灰?guī)r板如今被放在了他的畫架上。
在它上面凸起的蠟層之上,他能看見第十軍團的指揮官們,他們受邀參加了勝利前的慶功宴,四處張望著,對大廳陳設的改動感到驚訝。在別處,更多的帝皇之子正與被編入他們小隊的鋼鐵之手交流著,在交錯的杯盞和決斗籠之間。他有意模糊了畫面中的其他人,關于情感和動作的筆觸對于作品想要傳達的心情十分重要,但這必須是一種整體的效果。千子。兩支遠征艦隊的軍團官員們。他們的臉上盡是敬畏與震驚,都是阿庫爾杜納在描繪時感到心碎的、令人震撼的情感,而這一定會更加地撼動福格瑞姆,因為這位原體有著遠超凡人的共情能力。阿庫爾杜納拭去了他古銅色皮膚上的一滴淚水。
他將注意力從人群轉移到場景的中心位置,用大拇指刮去一塊蠟,若有所思地將它重新粘回去。他沮喪地從牙間嘆出一口氣。
他就是沒法把自己看到的費魯斯·馬努斯畫出來。
這位原體比他最強大的戰(zhàn)士還要高出一米有余,他斡旋于自己軍團的戰(zhàn)士之間,看起來完全不像阿庫爾杜納離開房間時那個沉思的巨人。表面上,費魯斯是世界上最簡單的存在——直言不諱、邏輯清晰、充滿理智——但是他卻逐漸感受到了那些不甚明朗的部分。在那平靜的外表下蘊藏著敵意,甚至還有直白的誤導。
阿庫爾杜納能夠尊重并且理解。有價值的東西從來不是白白得來的。
他重新審視起自己對其的描摹。它……
它……
他咆哮了一聲,把手里的蠟筆攥得粉碎。
……它一點都不好!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嘗試去做這種事。他抓起那塊用來包裹石板的布——他本來打算把它帶回帝皇之傲號并且印刷它——把它扔在了自己平庸的創(chuàng)作上。他只能這么做,不然他就要用靴子把石板跺成兩半了。
“為什么不直接用照相機呢,省得你在這里發(fā)愁?”
阿馬德烏斯·杜凱恩如同一尊古老的雷霆戰(zhàn)士的雕像那般整潔無瑕。他古老的鎧甲被打磨得無比光潔,那黑色甚至都熠熠生輝,如同它所沐浴過的所有星光。從他的肩甲垂下來的鎖鏈簾幕被上了油。他頸甲后方的尖刺被打磨過。他沉重的黑色斗篷被蒸汽熨燙過。他高高頭盔的護頰上用白金蝕刻的荷魯斯之眼在他的臂彎下閃著光。就連他沒有了的眼睛上的金屬罩都被高壓清潔過,每一根螺栓都是如此。
“相片也是某種藝術,我承認這一點。但是創(chuàng)造一幅圖像,而不僅僅是復制它,這……”他的臉由于沮喪而痛苦地扭曲,“這超出了我能做到的范圍。”
“小心點,我的朋友,”領主指揮官開玩笑地捏住了阿庫爾杜納的下巴,“你的臉上會長皺紋的。在你反應過來之前,你就會長得和我一樣了。”
阿庫爾杜納低吼著甩開了他朋友的手,他此刻并沒有被取笑的心情,揉了揉下巴。他的憤怒很快便消解了,但他的表情又立即變得悔恨。“你們鋼鐵之手號稱自己邏輯縝密,那么告訴我,兄弟,認為一個有傷疤的人比起一個沒有傷疤的人是更好的戰(zhàn)士,這合乎邏輯嗎?”
“美杜莎是個漆黑的大坑,”杜凱恩說道,充滿了情緒,“沒人可以毫發(fā)無傷地從里面爬出來。我不覺得他們能理解毫發(fā)無傷的人?!?/p>
“說得好像徹莫斯是個漂亮的伊甸園一樣?!?/p>
“如果你能看清十米開外的東西,并且能挺直身子站著而不被風刮跑,那就已經(jīng)比我們好了,”杜凱恩的眉頭皺得更緊了,“而且你在那里找到了等著你的福格瑞姆。對你而言這一定讓徹莫斯的情況好了不少?!?/p>
“你也在美杜莎上找到了費魯斯。這難道不值得你經(jīng)受一點風沙與嚴寒之苦嗎?”
杜凱恩哼了一聲?!拔以?jīng)是阿爾比亞下巢的半個野孩子。就算是在那種地方,我們也聽說過斯忒涅洛斯的傳說?!彼岩恢晃站o的拳頭放在胸前,這是過去統(tǒng)一戰(zhàn)爭時期的敬禮?!昂苓z憾,你的名字是該死的美杜莎?!彼藗€白眼,然后又皺起了眉頭?!澳阌浀靡郧霸谔├蠁??”
阿庫爾杜納點了點頭。
“那時候的帝國更小。每個人都互相了解,總是關系親密。你是什么軍團的都無所謂。脫下了盔甲我們都是一樣的。那時候還沒有……”他朝人群揮了揮手,阿庫爾杜納明白了他的意思:被軍團、氏族和文化分割的戰(zhàn)士們?!啊@些。我們彼此之間更為相像,比起這幫人愿意承認的那樣?!?/p>
“你真像唱詩班來的?!?/p>
杜凱恩笑了,聲音大到引起了坐在不遠處的一群凡人軍官的注意。“我要是開始唱歌了,你就能明白了。”他又用拳頭捶了一下自己的胸甲?!拔磥韯倮善?,類似這種的鬼話?!?/p>
在訓練大廳的中心、人頭攢動的地方,有一個巨大的訓練籠。四根被鋼筋加固過的混凝鐵柱把它從地上撐了起來。如果那里面有人,不管從大廳的哪里都能看得見。它的大小足以舉辦一場無畏間的摔跤比賽,而它的粗欄桿也暗示著這的確就是它的作用。今天,它的上面裝飾著第二連的土耳其式緞帶小旗。
“說到這個,”阿庫爾杜納說道,“我想要祝個酒?!?/p>
“您請,連長。”杜凱恩夸張地把自己的斗篷拽到一邊,阿庫爾杜納諷刺地鞠躬致謝。
“大人們?!币晃徊痪们翱吹剿麄兊姆踩塑姽僭趦晌恍请H戰(zhàn)士走過他身邊時叫住了他們。他們一共有四個人,都是醫(yī)官,在一盞加熱燈下舉著錫杯喝酒,聽著一份關于未來的完美戰(zhàn)爭的概述錄音。
“這不是圖爾·瑞爾丹嗎,”杜凱恩大聲說道,“而且還是醒著的!”
男人的臉抽搐了一下。“我希望原體沒有感到冒犯。”
“完全沒有,”杜凱恩說道,“我覺得他還挺開心?!?/p>
其他的醫(yī)官向瑞爾丹投來好奇的目光,他一言不發(fā),不予理會。阿庫爾杜納覺得一個能當著原體的面呼呼大睡的人或許什么都不在乎。
“是阿馬爾大人叫我來的。我想跟西塞魯斯談談,讓我離開這里,但是……”這位凡人嘆了口氣,“他覲見過原體后便一直待在執(zhí)行者號的訓練場。問題是,執(zhí)行者號上有許多正在受苦、需要足夠的藥品來維持的傷員,明早之前我還有無數(shù)針抗輻射劑要打。阿馬爾并不在乎,但是我希望能就此事和原體談談。”
杜凱恩笑了?!班?,他會很樂意的。”
瑞爾丹抬起頭看了這位鋼鐵之手一會兒,并不確定這是否意味著準許,然后對自己點了點頭,拿起了軍官杖?!昂谩??”
這位老醫(yī)官一瘸一拐地走向旁邊,為兩位星際戰(zhàn)士讓出路來。
士兵、侍從和戰(zhàn)士們都在阿庫爾杜納走過身旁時斟滿酒杯,握緊拳頭或是鞠躬敬禮。所羅門和蓋烏斯歡呼起來。帕利歐萊納斯和維塔努斯揮舞著拳頭,鼓勵著一個阿庫爾杜納不認識的、脾氣不好的鋼鐵之手飛行員也這么做。桑托緊緊地抱著雙臂,對他怒目而視。杜凱恩向所有人致意,雙手伸向兩邊的人群,向他自己的軍團戰(zhàn)士展現(xiàn)在這個他們并不喜愛或是完全理解的場合下,應該是什么樣的氣氛。巨大鐵籠的欄桿被重重地敲響,如同一只被翻轉過來的鈴鐺,應和著對未來勝利的響亮歡呼。它的前面站著原體。他穿著他全套的戰(zhàn)甲,看上去威風凜凜,被其他的戰(zhàn)士們簇擁著,其中最強大的人也不及他偉岸身形的陰影。
費魯斯的眼睛閃了一下。
這是愉悅嗎?還是縱容,正如一位父親會對孩子做的那樣?還是說,阿庫爾杜納只是過度解讀了一道光線的閃爍?
“歡迎,”費魯斯說道,他淺淺地一笑,不過眼中毫無笑意。他低頭看向凡人瑞爾丹?!澳阈菹⒑昧??”醫(yī)官咳嗽了起來,突然間說不出話來?!澳愕耐??!辟M魯斯皺起眉頭,“我以為這根拐杖只是裝裝樣子?!?/p>
瑞爾丹看向自己的腿,似乎并不確定原體指的是哪一條?!跋ドw骨被打中了,大人。是土衛(wèi)四上的一次實彈演習?!彼辶饲迳ぷ樱站o了拐杖,“兩米開外的自動槍射的。我的腿沒被打掉真是個奇跡。”
“你為什么不換新的?”
“我已經(jīng)與它和解了?!?/p>
“你是個心理學家?!?/p>
瑞爾丹眨了眨眼,但這并不奇怪。原體僅憑記憶就可以絲毫不差地講出第413軍團每名士兵的姓名和檔案。
“沒錯。曾經(jīng)是。”
隨著一陣鎧甲的撞擊聲,費魯斯單膝跪了下來,仿佛一個巨人跪在自己的孩子面前。他巨大的、犬牙形的頸環(huán)依舊高過了瑞爾丹帽子上的軍團徽記。他直視凡人的臉,冰冷的笑容保持不變,銀色的眼睛十分冷淡。“你覺得我在想什么,心理學家?”
瑞爾丹頓了一下,喉結上下滾動,但是說不出話來。他的視線避開了原體眼睛眨也不眨的凝視,游移開去,最終像所有的眼睛那樣,看向了費魯斯的手。
“你知道關于我如何得到這雙手的傳說嗎?”費魯斯舉起了一只手,轉了轉它,讓它在光線下改換著顏色?!拔覛⒌袅四菞l名叫阿西諾斯的銀龍,把它的身軀投入了奇拉爾的巖漿海里。”
“我知道,大人,”瑞爾丹說道,把喉嚨里的堵塞感咽了下去,“不過請恕我直言,我并不相信。”
費魯斯皺起了眉頭,有些困惑,隨即大笑出聲,眼里閃爍著真心實意的愉悅?!盀槭裁矗俊?/p>
醫(yī)官把自己的手舉到了面前,展示了起來?!澳切┚€條太直了。我曾經(jīng)治療過不少液體燙傷,而如果您當時在劇烈掙扎,那么液體一定會濺起來,或者是有波紋?!彼柫寺柤?,“除非您是在小水潭里淹死了那條龍……”
“真遺憾,”費魯斯說道,站起身來。他臉上的笑容消失了?!斑@是我最喜歡的故事?!?/p>
人群的呼喊聲變大了。阿庫爾杜納從原體和凡人身上轉移了注意力,杜凱恩拿著一只大口酒壺和一個高腳杯現(xiàn)身了。他把后者塞進了阿庫爾杜納的手里,然后十分豪爽地用前者滿上了它。他的神經(jīng)舌感覺到了花朵的香氣,四周充斥著人們拍手、跺腳和叫喊的聲音。
阿庫爾杜納高高舉起酒杯,以防被推擠得灑出酒來,然后向決斗籠邁出了一步。又一步。又一步。直到他的視線與原體的平齊。他看到無數(shù)張仰視的臉,中間零星地散布著一些決斗籠、燈柱和油膩的煙霧。他舉起酒杯,眾人都等著他發(fā)言,安靜了下來。
“等一下!”
桑托從人群中冒了出來,高舉著一柄鈍刃的訓練用劍。他身著鉚接的半甲,這似乎是美杜莎人的日常裝束,第一次露出了巨大的生化神經(jīng)機械左臂。“你向我們展現(xiàn)了第三軍團如何備戰(zhàn)。讓我來告訴你鐵之十會如何度過戰(zhàn)爭的前一夜?!?/p>
鋼鐵之手們咆哮著表示贊同。帝皇之子們也好脾氣地叫喊著回應。凡人們在巨響中不知所措。
阿庫爾杜納回望向桑托子彈般的凝視。它與他說的話一樣都沒有惡意,但其間卻蘊含著無比強烈的決心,它很容易被誤解為仇恨。
“我知道你會統(tǒng)領我的第二連。”他說道?!岸銜y(tǒng)領我的第一連?!鄙M袗汉莺莸卣f道。
“我的副連長德墨特爾是個可靠的軍官。他會盡職盡責的。你會從他身上學到很多東西?!鄙M芯o咬牙關,吸了一口氣。阿庫爾杜納古怪地看著他。
他剛剛說了什么?
“你值得與我在決斗籠中一決高下,連長?!鄙M械秃鹬f道,“面對我。讓我們看看誰的傳統(tǒng)經(jīng)得起考驗?!?/p>
阿庫爾杜納瞟了一眼費魯斯。原體的表情一如既往地令人費解,不過他似乎對這場對決感到高興。他知道鋼鐵之手的軍官被鼓勵用這種方式解決爭端。他嘆了口氣。
“很好?!?/p>
阿庫爾杜納的身邊空了出來,桑托大步邁向他,高舉著劍。只有原體還站在原地,仿佛他就是這艘艦船的根骨,無法撼動。杜凱恩從籠邊的鐵絲籃里挑了一把訓練用劍,把它拋向被空出來的角斗場。阿庫爾杜納漂亮地單手接住了它,然后挽了幾個劍花,活動著肌肉,尋找這把劍的手感。桑托贊許地哼了一聲,卻一動不動。阿庫爾杜納打量著他。
這和維斯塔上的那次戰(zhàn)斗并不相同。這一次,鋼鐵之手會是兩人中更輕的那個,由鐵騎型終結者鎧甲換為了沒有動力驅使的鋼鐵與皮革。這一次也不會有出其不意的攻擊。
費魯斯·馬努斯向后退去,為他們讓出場地。
“你還在等什么?”
桑托向前邁了一步,一劍捅向心臟,旁觀者爆發(fā)出海嘯般的吼叫。阿庫爾杜納的劍動了起來,仿佛自己擁有意識。鋼鐵之間淺淺一吻,桑托歪斜的劍刃輕輕掃過他的肩膀,仿佛他本來就沒想砍得太深。
阿庫爾杜納從不需要思考如何戰(zhàn)斗。還是個青年人的時候,他就讓負責教導他的老雷霆戰(zhàn)士塔瑞爾·科林斯蒙羞,每次都是。他從未有過敗績,甚至不曾有過一處擦傷。對他來說,戰(zhàn)斗就如同聆聽樂曲或是觀看日出一般自然。毫不費力,而且一段時間后就變得有些乏味。
桑托吼了一聲,怒不可遏,打破了兩人的對峙,阿庫爾杜納顯然有些心不在焉。他朝著胸膛揮出一劍,義體左肩因為沒有動力驅使而用上了很大的力氣,而無論劍刃粗鈍與否,這一擊都足以使陶鋼碎裂,如同劈碎蛋殼那樣。阿庫爾杜納感受到自己胸甲的震顫,訓練用劍如同提琴弓般掃過胸前。他向后傾身,穩(wěn)住自己,然后飛快地抬起腳,聰明地踹向了桑托的腋窩。
這一擊將鋼鐵之手撞向了一邊,迫使他松開了粗厚的金屬手指,劍掉在了地上。站在第一排的某個人笑了一聲。阿庫爾杜納嘲諷地向他們揮出一劍。
好像他們剛剛看到的劍技很厲害似的。
他聽到一聲怒吼,于是轉過身來。桑托的神經(jīng)機械肩膀猛擊他的胸腹,將他推向人群,空氣被從肺里擠了出來。他們一起撞上了支撐著決斗籠的鋼鐵混凝土底座。桑托提起義肢,打出一拳,阿庫爾杜納將手張開伸出,推著鋼鐵之手的拳頭,直到撞向巨大底柱的一角,揚起一陣鐵砂。他用膝蓋重擊對方的胸腹。一下。又一下。有著腹部肌肉和重重生化改造的緩沖防護,桑托渾然不覺,將自己的額頭猛撞上阿庫爾杜納的額頭。他的后腦砸進了柱子里,痛苦地叫喊出聲。桑托的臉血淋淋地離他遠去,阿庫爾杜納感覺到了一絲他在兩百年的戰(zhàn)斗中都未曾感受到的東西。
愉悅。
他用雙臂環(huán)住桑托的脖頸,拉近了距離以防對方又用頭撞他,然后抵著柱子,用腳將他推開。桑托低吼著,他的腰被彎折了過來。阿庫爾杜納開始向后登上柱子,桑托依然垂直地抓著他,仿佛他們倆一個是雜技演員,一個是馬戲團的能人,正在為兩個軍團的戰(zhàn)士表演了不起的節(jié)目。桑托咆哮起來,感覺自己正在失去平衡,然后摔進了阿庫爾杜納的懷里,仿佛斷頭臺的刀刃。阿庫爾杜納的手腕被鋼鐵之手的生化改造肩膀壓得吱吱作響,不過堅硬的骨骼密度讓他只會落下一點淤青。兩名戰(zhàn)士都從對方身邊滾離,他們兄弟的叫喊聲震耳欲聾。
桑托是第一個爬起來的,但是阿庫爾杜納使出的一記剪式踢正中腳踝,再次將他臉朝下地擊倒在地。阿庫爾杜納用劍橫掃了一記,依舊在地上翻滾著,劈向了桑托的手腕,而鋼鐵之手依然在找自己的劍。
隨著叮的一聲,鈍鋼碰上生化改造的鐵肢,突然之間只能聽到兩位戰(zhàn)士的喘息聲,一切都安靜了下來。
桑托跌坐在地上,以示投降。阿庫爾杜納用劍抵著桑托的手腕,手臂由于戰(zhàn)斗時分泌的荷爾蒙的殘余作用而顫抖著,然后他過度反應般地眨了一下眼。有什么溫暖、潮濕而鮮紅的東西滴進了他的眼睛里。
費魯斯·馬努斯嚴肅地取走了阿庫爾杜納手里的劍。
他無力反抗。
“至少他讓你流血了?!辟M魯斯說道。
阿庫爾杜納碰了碰自己的眉毛,看到自己涂了漆的手甲上多了一道紅色,這眼花繚亂的景象幾乎讓他笑出聲來。桑托臉上的血是他的。
“他是第一個嗎?”費魯斯問道。
“第一個?!?/p>
“那就是一場小勝?!辟M魯斯說道,以一位天生的征服者那陰森的幽默感給出了他戰(zhàn)爭前夜的祝酒詞。
TBC

【一些翻譯的補充信息】
斯忒涅洛斯(Sthenelus):這里指的應該是美杜莎的恒星。神話中有不少人都叫這個名字,個人感覺跟本文有關的應該是珀爾修斯的兒子,珀爾修斯是希臘神話中斬下了蛇發(fā)女妖美杜莎的頭的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