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日，晴天。

Herbert的大師課…嗎？

在早上即將出門的時候，母親大人收到了美國BP基金會的消息，在兩個多月后，我、雨森還有另一位賽場上的得獎?？汀瑢W(xué)三人將會接受Herbert大師的專門指導(dǎo)。

在當(dāng)代的鋼琴家里，Herbert是毫無疑問的鋼琴大師。出身德國的他不僅在演奏傳統(tǒng)德奧派的音樂上堪稱權(quán)威，就連浪漫派和現(xiàn)代派的音樂也能駕輕就熟。

不論是演奏的廣度還是深度，Herbert都是當(dāng)今世界上當(dāng)之無愧的巔峰者。

兩個多月的時間，應(yīng)該還來得及吧……

「星野君，我們到了哦？」

「噢噢，抱歉櫻井，剛才發(fā)了會呆?！?/p>

「星野君，有好好睡覺嗎……」櫻井說道。

她并沒有因為我在約會途中走神而不滿，相反，她的語氣飽含著對我的擔(dān)心。

這讓我無比感激。

我或許，正變得越來越依賴櫻井也說不定。

「昨天倒是睡得還比較早，大概十二點就睡了?！?/p>

「那也很晚了吧！而且只是昨天可不行哦？要每天都早睡一些才可以?！箼丫嫫鹧鼇?，“訓(xùn)斥”道。

「抱歉…」

「該道歉的是我才對，星野君…也沒有辦法呢?！拐f完，櫻井深深嘆了口氣。

會為我而喜悅、會為我而悲傷，會給予我安慰和救贖——這世間，大概只有櫻井一人了吧。

「別在意那些啦，我們快速逛完畫展然后就去游樂園吧?！刮夜首鏖_朗地說。

「嗯，也是呢。畢竟是好不容易的晴天！」

「還有…雖然昨天睡得比較早，但我還是沒太睡好。」在檢票的時候，我對櫻井說道。

「因為一直期待著今天，怎么也睡不著?！?/p>

我正在無意識地對櫻井撒嬌，這對沒有未來的我們二人而言，是太過殘酷的做法。

如果可以的話，我還是想和櫻井回到我們第一次約會時的關(guān)系，那時的我們不遠(yuǎn)也不近，一切剛剛好。

但是，僅僅快兩個月的時間，已經(jīng)改變了太多。

「其實…我也是。昨天怎么都睡不著，今天早上還是媽媽把我叫醒的?！?/p>

這樣就好了嗎？感受著櫻井全身散發(fā)出的明顯到不能再明顯的愛意，我捫心自問。

在還不確信自己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歡櫻井的情況下，說著可能讓她誤解的真心話。

between the devil and the deep blue sea——我想起了這句英國諺語。

夾在惡魔和深藍(lán)之海的中間，走投無路。

與其葬身于惡魔之口，還是向藍(lán)色深?？v身一躍更加魅惑吧……

就在這時，我的手機(jī)響了。

「喂，您好……這樣啊……好吧，我下午去你那里。嗯，多謝你的提醒，再見?！?/p>

「抱歉啊，櫻井，游樂園恐怕去不了了?！?/p>

就連我自己都能感受到自己的語氣在一瞬間就從明亮的大調(diào)轉(zhuǎn)到了黯淡的小調(diào)。

「是…被星野君的媽媽發(fā)現(xiàn)了嗎？」櫻井小心翼翼地問。

「那倒還沒有。電影院的老板是我的遠(yuǎn)房親戚，他對我說我的母親大人剛才向他確認(rèn)了一下開演的時間……他覺得母親大人可能到時候會來“調(diào)查”一類的。所以，我沒法和你一起去游樂場了?！?/p>

我很想和櫻井一起去游樂場，但我實在不敢讓母親大人發(fā)現(xiàn)我騙了她。

「那…我們還可以一起去看電影嗎？」

「應(yīng)該可以吧。不如說櫻井是否愿意在接下來陪我一起看電影呢？」我邀請道。

「我愿意?！?/p>

「畫展…也沒有掃一眼就離開的必要了啊，干脆慢慢看吧?！?/p>

「星野君不討厭美術(shù)嗎？」櫻井問道。

「不討厭，因為只是愛好……不過這次的畫比起上次來要抽象好多，櫻井可能會看得有些吃力。」

「我會努力的！」

見櫻井還是沒什么底氣，我試著提示道：

「現(xiàn)代藝術(shù)和傳統(tǒng)藝術(shù)有很大的不同。讓我先舉一個簡單的例子吧。雖然是同一個情景，由記者來拍攝就只能作為新聞紀(jì)實的素材，但由攝影大師來拍攝就會成為一件藝術(shù)品。明明這兩張照片上顯示的景象一模一樣，但它們的藝術(shù)價值卻完全不同……這是以為對于攝影而言，有時候“怎么拍”比“拍了什么”更加重要。轉(zhuǎn)換到繪畫領(lǐng)域，便是“怎么畫”比“畫了什么”更加重要。對現(xiàn)代繪畫，往往人人都是一頭霧水沒錯吧？櫻井可以試著僅僅關(guān)注繪畫本身，關(guān)注他們是怎么畫的，而不是畫了什么?！?/p>

「雖然不是很懂，但聽起來好厲害的樣子……」

「歷史上有一名哲學(xué)家名叫“齊美爾”，他曾堅定地為現(xiàn)代藝術(shù)搖旗吶喊。在他看來，抽象派藝術(shù)是反對傳統(tǒng)美丑標(biāo)準(zhǔn)的，而具有突出抽象形式語言的形式第一位性。這也就是我剛才說的“怎么畫”比“畫什么”更加重要；同時，他還指出，抽象派藝術(shù)為內(nèi)在的生命力量所推動，而具有超越美丑意義的超越性。也就是說，畫家不再是一面折射出現(xiàn)實的鏡子，而是要把自己的生命體驗徹底融入在自己的作品中?！?/p>

「也就是說，現(xiàn)代主義更加關(guān)注那些專屬于繪畫本身的事情？」櫻井問道。

「是啊…雖然這樣做會讓絕大多數(shù)人都看不懂。」

「星野君，更喜歡現(xiàn)代藝術(shù)嗎？」

「倒也沒有。你看，我們在美術(shù)課上也學(xué)過印象派的一些知識吧，印象派雖然從另一個方面為我們展示了這個世界，但同時也失去了顏色的精度和畫面的擬真度。有得必有失，這點在現(xiàn)代藝術(shù)上也是一樣?！?/p>

說到這里，我突然想起了雨森。

有得必有失，這對那家伙而言也是一樣嗎？

不同于我在失去中掙扎著得到，那家伙擁有一切，卻似乎從未失去過什么。

若神存在的話，祂還真的只會偏心那些amadeus們啊……

就這樣，我們從塞尚開始看起，歷經(jīng)了高更、梵高、畢加索……直到，康定斯基。

「這幅畫是康定斯基的《印象III》，康定斯基曾在1911年聽過勛伯格的一場鋼琴演奏會。在這場演奏會結(jié)束之后，康定斯基決定通過繪畫的方式來向觀眾傳達(dá)他在勛伯格的演奏中感受到的能量與和諧——也就是說，這就是康定斯基對那場音樂會的印象?！?/p>

“特殊的命運、自由的道路，最后是您作品中個體生命力的聲音，這正是我通過繪畫尋找的東西?！?/p>

在寫給勛伯格的書信中，康定斯基如是說。

「藝術(shù)家眼中的世界…果然和平常人不一樣呢?！箼丫锌?。

「康定斯基，是聯(lián)覺者?！刮矣挠牡馈?/p>

「…聯(lián)覺者？」

「聯(lián)覺是我們每個人的本能，比如櫻井在聽到某些音樂時會感到很興奮，但另一些音樂會讓櫻井你覺得悲傷…沒錯吧？明明聽到的只是聲音，自己卻好像能透過聲音感受到各種各樣不同的畫面和心情。」

「嗯…我在聽星野君的音樂時往往也會有各種各樣的印象?！?/p>

「聯(lián)覺的能力大概就是藝術(shù)的能力吧……同樣的一棵樹，在我們眼里就只是一棵樹，但聯(lián)覺豐富的人卻從中看到了生命。而康定斯基則可以透過各式各樣的音律看到不同的色彩和視覺景象?！?/p>

梵高也是如此，在上了幾節(jié)鋼琴課之后，梵高說自己感覺很奇怪，因為每一個音符都在他身上激起了一種精確的顏色。

然而，他的老師并不理解這種反應(yīng)，只是單純地以為梵高精神錯亂，并自此拒絕再給梵高授課。

如果梵高的運氣更好一些的話，他是不是同樣會作為音樂家而名留青史呢？

「聽到聲音的同時會見到色彩嗎…聽上去就好像超能力一樣呢?！?/p>

「這樣的超能力者，你平時就經(jīng)常見到哦？」

「難道雨森同學(xué)也是？」

「現(xiàn)在你明白為什么我說那家伙是天才了吧。那家伙眼中的世界和我們眼中的世界，完全不一樣啊……」

說完，我緊緊盯著這幅我在五年前就看了無數(shù)遍的《印象III》，但我果然還是無法理解康定斯基眼中的景色。

「Amadeus…」沉默良久，我嘆道。

「Ama…deus？」

「莫扎特的全名是Wolfgang.Amadeus.Mozart，Amadeus是莫扎特的中間名。同時，在拉丁文中，deus是神的意思，而ama是愛的意思。Amadeus，也就是神的寵兒、被神愛著的孩子?！?/p>

「很巧合吧？不論專業(yè)人士還是門外漢，在被問及古典音樂領(lǐng)域的天才時，大多數(shù)人的第一反應(yīng)都會是莫扎特。而他的中間名，就恰好是“被神愛著的孩子”。」

雨森是被神愛著的孩子，是amadeus。而我則是被神舍棄了的孩子，是ishmael。

「星野君……」

「Amadeus，這也是我們下午要看的電影名。這部電影1985年獲得了奧斯卡最佳影片、最佳導(dǎo)演，最佳男主角等八項大獎，所以我們應(yīng)該會度過一個不無意義的下午……」我勉強(qiáng)從落寞中抽身出來，說道。

本來只是想選一部和音樂有關(guān)的長電影，沒想到這世間的一切竟真的這么諷刺。

如果雨森是被神愛著的莫扎特…那么我會是被神拋棄了的薩里耶利嗎？

直到電影開演前，我都在思索著這個問題。

?

這部電影開始于莫扎特死亡的三十多年后，薩里耶利在宣稱自己是殺死了莫扎特的兇手的同時自殺未遂。

神父來到了他的面前，將要接受被送進(jìn)瘋?cè)嗽旱乃母娼夂蛻曰凇?/p>

“你知道我是誰嗎？”薩里耶利問。

“這有何差別？在上帝的眼中眾生平等。”神父答。

聞言，薩里耶利激動地轉(zhuǎn)過身來，疑問道：

“是嗎？”

隨后，薩里耶利向神父彈了兩首曲子，薩里耶利過去是維也納宮廷御用的作曲家，這兩首曲子都曾紅極一時。

然而，神父卻表示自己從未聽過這兩首曲子。

薩里耶利又向神父彈了一首曲子，在聽到這首曲子后，神父不僅一掃之前的無奈和厭煩，還不自覺地隨著薩里耶利的彈奏哼了起來，并稱贊這首曲子非常迷人。

然而，這并不是薩里耶利的曲子，它屬于那個被神愛著的孩子——莫扎特。

小夜曲 K525。

?

“他…曾是我的偶像?！?/p>

以薩里耶利的這句話開頭，影片進(jìn)入了回憶部分。

在莫扎特還是一個幼兒的時候，他就被他的父親帶往全歐洲巡演，在貴族、國王、教皇面前展示他那獨一無二的演奏和作曲技巧。

薩里耶利想像莫扎特一樣接觸音樂，但在他的父親看來，莫扎特只是只訓(xùn)練良好的猴子。薩里耶利憧憬的音樂，在他父親眼中只是馬戲團(tuán)的表演。

當(dāng)薩里耶利的父親祈禱生意興隆時，年幼的薩里耶利在對神默默訴說著他的渴望：

“主啊，讓我成為偉大的音樂家。讓我透過音樂贊揚(yáng)你的榮耀，并因此顯揚(yáng)自己。使我揚(yáng)名于世界，親愛的上帝，請使我永垂不朽，當(dāng)我死后，人們也能滿心喜愛地稱贊我的作品。為回報你，我將在我人生中的每一刻獻(xiàn)出我的貞潔、我的努力，以及我最深的謙卑?！?/p>

“幸運”的是，薩里耶利的父親在一次午飯中噎死了。

自此，再也沒有了束縛薩里耶利的牢籠。

薩里耶利認(rèn)為這一切都源自于上帝的安排，因為一分鐘前他還只是一個受挫的小孩兒，但接下來，他就來到了音樂之都——維也納。

短短幾年，薩里耶利就成了維也納皇帝的宮廷作曲師，并得到了皇帝的欣賞和贊嘆。

“告訴我，假如你是我的話…你會不會覺得上帝已經(jīng)接納你了？”

薩里耶利向神父問道。

薩里耶利感受到了無上的光榮，他是貞潔的典范，他從不接觸女人，每天花費幾個小時無償教導(dǎo)學(xué)生、參加無盡的會議來幫助貧窮的音樂家。他將全部精力花到了工作上，并且這樣的他也為人所愛。

直到，莫扎特的出現(xiàn)。

當(dāng)時還是薩爾茨堡主教門客的莫扎特來到維也納演奏自己的音樂，來到宴會場地的薩里耶利和自己做了一個游戲——他想要憑借面相就感知出莫扎特的才華橫溢。

然而，令薩里耶利震驚的是，眼前的莫扎特是一個無比粗俗的人。

他滿嘴污言穢語，并毫不顧忌地和自己的心上人在地上打滾。

但是，在聽到莫扎特的音樂、看到莫扎特的樂譜后，薩里耶利確信了，莫扎特絕對不是一個馬戲團(tuán)的小丑。

“為什么？為什么上帝選擇了一個淫穢粗俗的小孩兒作為他的代言人呢？”

薩里耶利不解。

?

皇帝想要將莫扎特爭取到宮廷中來，而為了歡迎莫扎特，薩里耶利譜寫了一份簡短的進(jìn)行曲作為賀禮。

“感謝你，上帝”。

對著鋼琴前方的耶穌受難圣像，薩里耶利虔誠地說道。

然而，莫扎特不僅聽了一遍就將薩里耶利譜寫的曲子完全記了下來，他甚至還當(dāng)場改寫了薩里耶利的曲子，使它變得遠(yuǎn)比之前動聽。

“我所要做的，只是以音樂贊美主。他賜我那份渴望，卻又把我變成啞巴。為什么？若他真不要我以音樂贊美他，為什么要分給我那份渴望？然后又否定我的才能。” 憤恨地望著耶穌的圣像，薩里耶利心想。

不僅如此，莫扎特還憑借著自己的才華奪走了自己的心上人，這讓薩里耶利更加惱火。

作為上帝賜予自己機(jī)會的回報，薩里耶利始終刻意保持著自己的貞潔，對自己的心上人，薩里耶利連一根手指都不曾碰過。

但是，自己的心上人卻被這個粗鄙的、已經(jīng)有了未婚妻的莫扎特奪走了心。

“上帝的旨意到底是什么？”薩里耶利困惑。

“祂是在測試我嗎？上帝是希望我在面對任何冒犯時都能做出寬恕嗎？無論有多痛苦？但為什么是他？為什么上帝要選擇莫扎特來教我謙卑呢？”

心中滿是恨意的薩里耶利每天有時會花好幾個小時在祈禱上，他祈禱上帝盡快將莫扎特送回薩爾茨堡，這既是為了莫扎特，也是為了薩里耶利自己。

薩里耶利向皇帝進(jìn)了讒言，暗指莫扎特不適合教授學(xué)生。

在皇帝慷慨的贊助下，莫扎特的收入十分可觀，但花錢如流水的性格還是讓莫扎特一家大幅舉債。

走投無路的莫扎特妻子偷出了莫扎特譜寫的樂譜，他想要薩里耶利在皇帝面前說些好話，為莫扎特謀求一個老師的職位。

在見到莫扎特手寫的初稿后，薩里耶利徹底震驚了。

“簡直不敢相信！這些樂譜是初版且是唯一的版本，但在它們的上面全然沒有任何修改的痕跡……他只是將腦中已經(jīng)完成的曲調(diào)一成不變地寫下來而已。一頁接著一頁，如同聽寫一般……”

“這是前所未見的悅耳音樂，更改任何一個音符就不完美，更改任何一個小節(jié)，結(jié)構(gòu)就會土崩瓦解……這些樂稿再次呈現(xiàn)了上帝的聲音。我一小節(jié)一小節(jié)的看那些筆下的音符，我看到的是完美無瑕的音樂?！?/p>

薩里耶利哭了，手中的樂譜散落一地。

滿懷恨意的薩里耶利要求莫扎特的妻子以“陪他一晚”作為交換，莫扎特的妻子出于無奈答應(yīng)了。

在她到來之前，薩里耶利在基督圣像面前拼命祈禱，祈禱上帝能救救他，給他一首真正的音樂，一首帶著上帝吐息的音樂，好讓他知道上帝是愛著自己的。

只需要上帝給我你的幫助，我就會把同樣的慷慨展示給莫扎特，我會為莫扎特謀個好職位的。

救救我、求求你。

求求你。

薩里耶利祈求道。

遺憾的是，上帝沒有任何回應(yīng)。

那一晚，薩里耶利終究還是沒碰莫扎特的妻子一根手指頭。

“從今起，我們誓不兩立。因為你選擇了一個好色下流的小孩兒作為傳播你聲音的工具。而你給我的，卻只是了解他才華橫溢的能力。因為你不公正、不公平、不仁慈，我發(fā)誓要拒絕你。我要全力傷害你在這世上的代言人，我要盡我的能力去害他，我要毀了你的工具?！?/p>

薩里耶利一邊想，一邊將陪伴了自己無數(shù)個日夜的圣像丟進(jìn)火爐里。

薩里耶利向皇上散播了莫扎特性騷擾女學(xué)生的流言，不過鑒于歷史上的莫扎特就是一個風(fēng)流濫情的人，薩里耶利的做法未必真稱得上惡毒。

薩里耶利向同僚泄露了莫扎特正在為《費加羅的婚禮》這首禁演歌劇譜寫樂譜，然而考慮到當(dāng)時日益加劇的階級沖突，薩里耶利這樣做未嘗不在某種程度上保護(hù)了莫扎特。

薩里耶利動用自己的權(quán)力，哪怕是莫扎特場場爆滿的歌劇，薩里耶利也只會讓它上演屈指可數(shù)的次數(shù)。

但反諷的是，每當(dāng)莫扎特的歌劇上演，薩里耶利從未缺席。

因為他知道，諾大的維也納，只有自己才是那個能真正欣賞到莫扎特作品偉大之處的人。

對莫扎特才華的愛和對莫扎特本人的嫉恨交織，折磨著薩里耶利的神經(jīng)。

在這種朝反方向撕裂的情緒下，薩里耶利做了一個大膽的決定。

他扮作了一個蒙面黑衣人，斥巨資委托莫扎特創(chuàng)造一曲安魂曲，而在這首曲子譜寫完成后，薩里耶利打算殺了莫扎特。

“想象一下。在教堂，所有的維也納人都在那里。莫扎特小小的棺材躺在維也納的中央。然后，一片沉寂中，神圣的音樂揚(yáng)起——由他生前最好的朋友薩里耶利為莫扎特而作的安魂曲?！?/p>

不同于那些常見的影評，在我看來，薩里耶利對莫扎特懷有的絕不僅是嫉妒那么膚淺。

那是欣賞、崇拜、愛、輕蔑、嫉妒、怨恨、不解……諸多要素混雜在一起的，無比復(fù)雜的感情。

莫扎特完成了他的安魂曲，薩里耶利殺掉了莫扎特。

“三十二年后，我所作的音樂越來越被世人遺忘，再也沒人演奏了。而他的……”

“我會為你申言，神父。我為全天下的平庸人申言，我是他們的斗士，是他們的保護(hù)神?！?/p>

“平庸的人到處都是，我宣布赦免你……我宣布赦免你們所有人?！?/p>

在不知何處傳來了一聲莫扎特的獨特笑聲之后，這部影片結(jié)束了。

歷史上的薩里耶利并非如影片中所述那般殺了莫扎特，莫扎特在歷史上也沒有真的完成安魂曲的譜寫。然而，這部影片對薩里耶利的描述簡直精彩絕倫。

Amadeus…被神愛著的孩子。

如果雨森是amadeus的話，那么我是——

「或許雨森是如同莫扎特一般的天才，但星野君絕對不是薩里耶利?！顾剖强创┝宋业男乃迹疑砼缘臋丫詿o比堅定的口吻說道。

?

“呵呵~也是呢。輝君是男性，所以不是Elvira。我是女性，所以不是Don Giovanni。”

“你想說什么？”

“我想說啊…即便我們和劇中的角色有一些相似之處，但考慮到我們和他們不同的地方，我們的未來也會不可避免地因此而大幅更改。”

我又想起了那天我和雨森的對話。

是啊，我既不是Elvira，也不是薩里耶利。

“別失落啊，輝君。你也是被神愛著的孩子，真的?！?/p>

“我沒開玩笑啊，你真的是被神愛著的孩子，只不過你自己還沒注意到罷了?！?/p>

“我現(xiàn)在也是輝君的粉絲啊?！?/p>

“彩虹橋只能通天，而輝君的未來，卻可以囊括整個宇宙?！?/p>

雨森的話到底是什么意思我還不曾知曉。

所以，我要更加努力才行。

Herbert的大師課……

希望我能在那里，找到這一切的答案，以及，我的未來。

在漆黑的電影院中，我下定了這樣的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