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潔月光灑下，今夜寂靜無聲。我在君主身邊躺著，和他一樣靠在巖壁上，在此之前，我已與他數(shù)次見面和溝通，互相敞開心扉，他現(xiàn)在感覺到安逸，我卻是猶豫和擔(dān)心。 君主問我，“你怎么了？” “我有些話想說。” “你心中有復(fù)雜的情緒，請說吧?！? 我告訴他，“從初次見面開始，你就總是在重復(fù)著必須相信你，只能相信你，這是因為要實現(xiàn)你的計劃嗎？一開始我的確這么想，直到你愿意分享經(jīng)歷。被迫變成奪心魔，不得不殺死不理解你的親友，這讓你備受打擊，開始渴望被信任，直至你回到博德之門遇到貝琳娜，你說自己感到快樂，不僅僅是作為君主掌管一城權(quán)力的滿足還有貝琳娜的信任。” 君主回答，“很高興你能理解我?！? 于是我接著，“有人告訴我，靈吸怪沒有靈魂?！? 他立刻反問，“為什么？我也擁有你們的情緒，會憤怒，也會滿足，我一直都信任著你?！? “因為那并不能證明靈魂，你不是博德安而是君主，博德安的自我已經(jīng)消逝，而你只是根據(jù)他的記憶計算出憤怒與愧疚的情緒，你只是用著博德安的方式而活，更何況那些記憶已經(jīng)漸漸被遺忘，首先被你丟失的就是同理心，還記得威斯克嗎？你說他對計劃毫無幫助，無需在意，當(dāng)年對海盜遭遇感到憤怒的博德安呢？或許你難以接受，但真相總是這樣，冰冷無情，還是說，你早就知道了？只是一直在麻痹自己不去想?！? 我一向很喜歡君主的眼睛，法力在其中涌動像寶石般閃耀，如今它黯淡著，我能從鏈接中感受到君主的悲傷，根據(jù)博德安計算出的悲傷。 然后他說，“那你為什么要接近一個奪心魔？只把我當(dāng)做實現(xiàn)目標的工具就可以，就像我曾經(jīng)一樣，你感受不到我對你到來的愉悅和親近嗎？人類的情感也依靠計算，得到就滿足，失去就悲傷，這又有何差別？計算得出的答案清晰明確，就像我對你的信任從未動搖?！? 我理解感情嗎？實話說我一竅不通。有的人能把感情辨別分明，比如愛，打就是不愛，送花就是愛，照顧就是愛，離開就不是愛，就好像有一條完美的公式能把所有繁雜的數(shù)據(jù)精確計算，得出結(jié)論。而我沒有這條公式，我不知道我對君主說的話感到那種揪心的感覺是什么意思。 但我知道，耶格說奪心魔沒有靈魂。我也可以說一棟剛建立的房子里面沒有人居住，未必以后不會有。 君主曾說，我的手很溫暖，他喜歡這種感覺。當(dāng)我握住他的手時，他正在輕微顫抖，于是我靠著他，緊貼他的膚肌，“我不知道什么是感情，人的臉上不會寫字，我見過有著憨厚笑容的，轉(zhuǎn)眼間也能騙的人傾家蕩產(chǎn)。一個面容冷漠的人，也愿意墊付錢財，給素不相識的人看病。 “我分不清這些，那些一眼看透人心的本領(lǐng)我沒有，于是我只能用個笨方法，只在乎行為。當(dāng)有人需要幫助或者幫助我時，我總是愿意相信他，抱著這樣想法冒險的我，被蒙騙過不少，但我不能因為一部分人就否定群體，所以我保持著這樣。而如果沒有警惕心，早晚死在某一場冒險里。我愿意相信陌生人，也保持警惕心，先預(yù)設(shè)好如何應(yīng)對背叛，每次如我所料的背叛我并沒有感到憤怒，而是理所當(dāng)然。但對你的信任我感到害怕，害怕遭受背叛。 “很抱歉讓你難受，無論是怎樣得出，這些都是真摯的，絕不是沒有意義，我只是想讓你知道，奪心魔沒有靈魂是因為他們大多數(shù)以共同思維運行加上奪心魔本能思考，然而相比人類，還有其他種族缺少了一樣?xùn)|西。 “這樣?xùn)|西棱角分明，格格不入，謳歌私欲，獨立個體，催生自毀，滋養(yǎng)瘋狂，是種群最大的隱患，這是什么？” 君主隨著我的靠近緩緩平靜，我看著他的眼神，有時與我對視又馬上移開，他沉默了好半晌才說：“是個性吧?！? “還有許多種族因為上面這些理由舍棄個性，為了追求高效，平均，協(xié)同。我認為人類是所有種族中最具個性的種族，圣人和罪徒層出不窮，甚至每個人都在不斷重塑和成長，罪人可以悔過，圣人也會墮落。所以，我希望你試著自己思考，不依賴博德安的記憶，為自己創(chuàng)造一個靈魂?！? 君主也握住我的手，他問：“怎么才能找到自我？你不怕我變得邪惡嗎？” 于是我鄭重回答，“我永遠不會辜負信任，在你真正傷害我之前，我會一直相信你。至于怎么找到自我，只是翻閱博德安的記憶如空讀書，你愿意和我一起去旅行嗎？去見證世間形形色色的人們，觀察和理解他們的選擇，有時也參與其中，思考你認同的真理，走向一條屬于你的路?！? 這段話在我心中預(yù)想了很久，盡管我覺得十拿九穩(wěn)，但還是害怕那微小的可能，害怕沒有他的陪伴。 好在君主幾乎沒有猶豫，“我們摧毀主腦后，就離開這里吧，去哪都好，和你一起?！比缓笏D(zhuǎn)言，“今夜還很漫長，和我說說你吧。” “我相信會成功，而我的故事，我慢慢說，你慢慢聽。”我平穩(wěn)下喜悅，回憶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