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小時候，婆婆從外面撿回來了一個玩偶。

玩偶是個小狗。

玩偶很臟，破破爛爛的，一根線連著將要脫離的塑料鼻子，一雙黑色的暗淡眼睛，明明沒有一絲哀怨，卻充滿了絕望，似乎什么都沒有想了?；覔鋼涞淖孛采w全身，尾巴也搖搖欲墜，露出了大朵大朵的棉花。

明明除了臟和破以外沒有什么和其他玩偶不同的，但女孩還是留下了它——這是女孩的第一個玩偶，也是最后一個。

知道孫女很喜歡，婆婆把玩偶洗的特別干凈，縫得像縫得像新的一樣，然后放在陽臺上，讓它曬太陽了。

在曬太陽這幾天，女孩一直在想：叫它什么名字好呢？它什么時候干呢？該不會是一只神獸吧??？......

女孩這幾天一直都在望著陽臺上的玩偶自言自語，說著說著就笑了，像撥開云朵的太陽，盛夏森林里穿過荊棘來拂面的清風(fēng)......

幾天后，玩偶干了，女孩有如捧著奇珍異寶一般，把它抱到了床上。對著它就是一頓親親抱抱舉高高，女孩很開心，可是玩偶似乎依然很憂郁，眼里的陰云一直沒有散去。

女孩托著腮幫子想了半天：“你就叫......毛茸茸吧，這個名字這么適合你，你那么可愛，摸起來那么舒服......”女孩滔滔不絕地說著，玩偶靜靜地躺著，沐浴陽光。

從此以后，女孩和毛茸茸一起洗澡，一起吃飯，一起吃零食，當(dāng)然，每次都是女孩替毛茸茸吃掉了。有被子一起蓋，有空調(diào)一起吹，有游戲一起玩，雖然大多數(shù)時候第一關(guān)都過不去，但是女孩很開心，毛茸茸，應(yīng)該也很快樂吧。

快樂之余就是奇怪了，家里的零食隔幾天就少一點(diǎn)，買來的玩偶沒過幾天就神秘消失了。

女孩沒有放在心上，她本來也不喜歡它們，后來就在也沒有買過玩偶啦。

女孩不在意，女孩的家人自然也大不在意，那本來就是給女孩的，只是放了點(diǎn)老鼠藥在家里。

某天，女孩帶著毛茸茸出去了。

遇上兩個朋友，朋友見了毛茸茸，很是喜歡，扯住毛茸茸的頭就要搶。

女孩使盡渾身解數(shù)和她們拼，緊咬著牙:“快把毛茸茸……還給我，你們這兩個……強(qiáng)盜?！彼凉q紅了臉，青筋暴起。

那兩個強(qiáng)盜也不甘落后，死不要臉，最后甚至還說，“它是我們的，你才是強(qiáng)盜”之類的話。

斯拉一聲，毛茸茸身首異處，棉花又露出來了。

兩個強(qiáng)盜落荒而逃。

只剩下女孩，癱坐在地上，抱著毛茸茸的頭和身子失聲痛哭，淚，浸濕了棉花，鼻涕被女孩擦了一遍又一遍，最后弄臟了女孩漂亮的臉蛋和干凈的衣服。

天上的云彩臟了。

不過，萬幸的是一切的一切最后都伴著婆婆愛的縫紉縫進(jìn)了毛茸茸的身體。

只不過天空從此被陰云填滿罷了。

從那之后，女孩很少出門了，就算是出門，也只是躲在婆婆身后，拉著她的衣角不吱聲。

也是那之后，女孩每天睡覺都把毛茸茸抱得死死的，時不時呢喃著幾句夢話，不過大多都是哭泣，也有幾次半夜驚醒，不過再摸到毛茸茸后，就又睡去了。

一轉(zhuǎn)眼幾年過去了，女孩要去讀初中了，由于是住讀生，回家的時間變少了，她毫不猶豫地帶走了毛茸茸。

宿舍里的室友看見女孩抱著一個大玩偶，都覺得很奇怪，很幼稚，先是忍俊不禁，后來就變成明目張膽的嘲笑了。

女孩不管那么多，她知道毛茸茸才不是玩偶。

到了初中，女孩依然重復(fù)著半夜驚醒的動作，夢里折磨她的人從那兩個強(qiáng)盜變成了現(xiàn)在的室友。

摸到毛茸茸就可以擺脫噩夢，奔向不知道在哪的烏托邦。

女孩其實(shí)曾經(jīng)想過把毛茸茸帶到教室去，把毛茸茸放在書包，儲物箱或者說是課桌里。

這個念頭很快就被打消了，她不想夢里再出現(xiàn)一群人折磨她了。

噩夢還是發(fā)生了，室友們告訴了同學(xué)，室友們的同學(xué)告訴了全天下。

女孩無地自容，她開始低著頭走路，哪怕會撞到人也無所謂，她不想再看見別人嘲笑、鄙夷、同情的目光了。

終究女孩還是被欺負(fù)了，幾個女生把她堵在巷子里，打了一頓。

理由是:天天睡覺抱著個玩偶也不嫌滲人，她們都嫌晦氣。

女孩抱緊膝蓋，咬著嘴唇，不讓眼淚掉下來。

但又有什么用呢?

天空還是下雨了，和天氣預(yù)報說的一模一樣。

惡魔砍下了雙角也要被欺負(fù)，天使折斷了翅膀下凡，也要被視為怪物。

那天晚上，她依然抱著毛茸茸睡覺，也有過噩夢，只是夢中有一雙小手安撫著自己，握緊了她的大手……

初中自然就沒交到朋友，不過和老師的關(guān)系卻出奇的好，成績也很拔尖。

初中畢業(yè)時的同學(xué)聚會，她沒有去，以后的也不會去。只是給任課老師一人寫了一封信，送到之后就回去和毛茸茸喝下午茶了。

高中，大學(xué)的同學(xué)都很友好，女孩做噩夢的次數(shù)也減少了。

女孩大學(xué)畢業(yè)以后，找了一份收入還不錯的工作，足以養(yǎng)活她和毛茸茸了。

一天傍晚，女孩盤腿坐在床上把毛茸茸放在自己對面。

“其實(shí)我早就知道了，你根本就不是什么玩偶?！?/p>

……

“哪會有那么貪吃，還這么有占有欲的玩偶啊。”

……

“你以為我每次都是半夜驚醒嗎?不是的，只是想把你詐出來而已，誰知道每次你都無動于衷?！?/p>

……

“拜托這樣真的很無情的?！?/p>

……

“好吧，其實(shí)我想說的只是一件事:我喜歡你?！?/p>

……

“……”

……

“對不起，打擾了?！?/p>

……

女孩正要離開就聽見了:

“對不起，我不知道什么是喜歡?！币粋€軟軟糯糯的聲音從背后傳出來。

“沒有具體的定義?！迸⑥D(zhuǎn)過身，望著毛茸茸笑了“但是有一點(diǎn)可以肯定，你最終還是被我騙到了?！?/p>

說著，女孩單膝下跪，拿出了一直藏在身后的小盒子，打開，里面裝著比煙火還要絢爛的東西。

“你現(xiàn)在是我的了。”女孩笑得很燦爛，比過夕陽下的紅玫瑰。

“本來就是你的?！泵兹子兄浅酱蠛Ｄ前愕难劬?，現(xiàn)在眼角處有流星劃過。

那個晚上，星光灑在兩枚戒指上，美好的氣息祝福著她們。

第二天－－雨下了這么久，終于放晴了啊。

某一天，女孩愁眉苦臉地回到了家。

一開門就被毛茸茸抱住了，女孩將她高高抱起，眼里滿是愛意與憂愁。

毛茸茸疑惑了，她很少看到女孩這樣:“是有什么心事嗎?”

“是的，這件事我想了一天了?！迸⒚碱^緊鎖。

“什么”

“雖然我父母講的是戀愛自由，但是……”

“但是什么，說重點(diǎn)！”

“我該怎么和一個沒有戶口本的人結(jié)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