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蘇瓷
瓷很孤獨。 幾千年的歲月里,世界在他眼里,是一個巨大的棋盤,棋盤的對面,是無數(shù)的意識體,他和很多意識體對弈,也見過無數(shù)意識體消散,他們消散的時候,神情都是如出一轍的痛苦,憤怒,不甘,最后無奈 ?他已經(jīng)記不清看過多少次這樣的場面了,看的甚至有些麻木。 那些意識體太過渺小,就像星星,無聲息的墜落,卻在夜空留下一抹亮色,那抹亮色是他們曾經(jīng)的輝煌。 某一天,瓷突然覺得有些累,沉重的身體還伴隨靈魂撕裂的痛苦,他閉上眼,眉峰緊蹙。 “別怕,伸出手來,我?guī)闾用??!逼灞P對面一陣衣物摩擦聲,似乎有人坐下了,周圍的空氣輕輕晃蕩,一陣和煦的光芒映照在瓷的臉上,瓷艱難地呼吸著,來不及懷疑,只能拼了命地伸出手。 啊,被握住了,瓷心想,暖的,就像握住了太陽。瓷睜開眼,心底的痛苦被漸漸蒸發(fā),他終于能喘口氣,看著面前牽住自己的人。 他為什么這么不一樣,瓷歪了歪頭。面前的人站在向日葵花叢,花叢后是風雪呼嘯的白樺林,他戴著一頂綴有五星的棉帽,遮蓋住一邊眼睛的眼罩上也柔和開放著向日葵。 “我叫蘇” 他的嗓音,也很讓人溫暖,瓷想著。 “我叫瓷” 蘇輕輕笑了笑,從瓷的對面走到他的身邊,然后坐下。 “你很不一樣”瓷不動聲色地挪開距離,審視地看著蘇,蘇毫不躲避地和瓷對視。“是嗎,哪不一樣?” 瓷靜靜地看著他,想從他的表情里看出破綻,靜默半晌,瓷笑了出來,“你似乎并不想從我身上得到什么?”蘇的食指輕點著棋盤,“我有想要得到的,我想,你和我再親近一些?!?瓷愣了愣,端起手旁的茶,掩蓋上揚的嘴角,他心臟攀緣上鮮花,跟隨著狂跳的心臟昂揚地開放,不知不覺中,他似乎朝蘇身旁靠了過去,“會的?!?????瓷不孤獨了。 他有了一個同伴,他們討論,他們并肩,他們一起數(shù)著日升日落,他們度過了許多別樣的時光。 蘇牽著瓷的手奔跑在向日葵花叢中,兩人的笑聲回蕩了半邊天,蘇慢下腳步,回頭看著瓷,眷念又欣慰地看著他頭上耀眼的紅星。 “怎么了,老師?” 蘇笑了笑,沒有搭話,瓷松開他的手,坐在花叢中,眼神迷茫的看著前方。 “老師,我有些不解,我們堅持的道路是對的嗎?” 蘇俯下身,輕輕拭去瓷眼角的陰影。 蘇站在向日葵花叢里,看著遠處的落日輕輕笑了“在我一生漫長的黑夜里,我讀過的和人們讀給我聽的那些書,已經(jīng)成為了一座輝煌的巨大燈塔,為我指示出了人生及心靈的方向。①”他又低頭,風吹過向日葵,黃色的花瓣在風中搖曳舒展,又朝向太陽熱烈而又恣意地開放,“無論世人如何評論我,我始終相信我所感受的,無論別人怎么評論我,我依舊堅定不移地走自己的道路,達瓦里氏?!贝擅腿换厣?,蘇的圍巾被微風蕩起,眼罩下的向日葵柔和地開放。 瓷站起身,輕輕笑了,“我明白了,我親愛的北極星?!?可最終,那張臉還是被樓云靄靄輕輕嵐氣給遮住,撕扯,最后面目全非。瓷抬眼看向棋盤對面的人,苦澀地笑了,眼角一滴淚水被陽光著色,“無可挽回了,對嗎?蘇”? 蘇不搭話,冷冷地看著瓷,卻如初見那樣,向他伸出手,“伸出手來,跟著我的指引向前?!?瓷背過身去,不再看他。 他會想通的,到那個時候,他還會坐到我的身旁,牽著我的手,帶我在花叢里奔跑,一起沐浴陽光,一起沾染花香,一起走在同一條道路并肩作戰(zhàn),瓷想,……明明想著這么美的未來,為什么,我的心臟卻像被荊棘纏繞呢,他顫抖地雙手,撫摸上胸膛,心臟上的花凋謝只剩骸骨,隔著皮膚,瓷似乎能觸及自己實質性的疼痛。 身后突然傳來一陣轟響,瓷猛一回頭,卻看見面容破碎的蘇,就像一灘破碎的月影,一支被揉爛的向日葵。蘇滿身鮮血地對著他笑,紅星破裂,就在那么一瞬間,一切都結束了,瓷的對面只剩下一條沾染上鮮血的圍巾,還帶著蘇的余溫。 沒有嘶吼,沒有哀嚎,沒有嘲弄,也沒有極致的哀慟。瓷只是愣愣地看著那條圍巾,圍巾上的鮮紅刺痛著他的雙眼。 瓷很孤獨。 在這幾千年的時間里,他見過太多人的消散與離別,無數(shù)的情緒都悄無聲息地落進了綿延的江河。 他依舊坐在他的棋盤上,飲茶看著無數(shù)人在他對面坐下,又離去。 他抬頭,看著頭頂?shù)谋睒O星,又低頭垂眸。 或許, 再也不會有那么一個人會越過棋盤,坐在他身旁了。 ①引用自《假如給我三天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