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圖書館圣器室，阿克斯·天境，巴爾

環(huán)塔里響起了鐘聲，喚來一群駝背的幽靈。他們從陰影中走出——這是一群蒼白瘦弱的仆從：蜘蛛腿的學者和戴著兜帽、管狀四肢的抄寫員，在行走時唱著贊歌，用帶金屬鉸鏈的手指敲擊陶瓷鍵，用油乎乎的鉚釘釘住的喉嚨唱著贊美詩。當他們涌進塔樓僻靜的走道時，羊皮紙和圣歌像暴風雨一樣充斥著走廊，狂喜和恐懼使他們頭暈目眩。

隨著人群的聚集，他們變得越來越瘋狂混亂。很快，各種身穿長袍的人就在圖書館雕像林立的大廳里轉來轉去。凡人奴仆們?yōu)榫瘓蟮拇_切含義而激烈爭論，而眼神呆滯的伺服抄寫員則為他們轉錄大量數(shù)據(jù)，用叮當作響的曲柄狀手臂打出穿孔的紙張。

正當這場瘋狂的場面似乎即將爆發(fā)暴力沖突時，一個身穿夜藍色盔甲的巨人走進了騷亂的中心，他那套閃亮的戰(zhàn)甲高聳在人群之上。盧修斯·安特羅斯手握一柄與他等高的華麗力場杖，在石板上敲了幾下，以示他的到來。

仆從們停止了爭論，退后一步，開辟出一條路，氣喘吁吁，睜大眼睛，讓智庫通過。就連仆人們也停止了機械化的喧嘩，在安特羅斯走上一個鐵質講壇，低頭看著人海中仰起的面孔時，他們轔轔地走開了。即使在這奇異的人群中，他也是個引人注目的人物。他沒有戴頭盔，他的臉具有圣血天使的所有特征：輪廓分明，高貴而超乎凡人的俊美，被齊肩的金色長發(fā)襯托。單憑他的容貌就足以使他令人印象深刻，然而，這還不是他最引人注目的地方。安特羅斯完美的容貌上帶有一種強烈的渴望：饑渴在他無暇的碧藍雙眼中燃燒。

安特羅斯被他所看到的激怒了：一種狂躁，甚至在他最有經(jīng)驗的血奴的腦海中盤旋。還有一股荒謬的恐慌暗流。他讓自己的意識在人群中蜿蜒穿行，抓住仆人們的思想，窺視他們狹隘的渺小靈魂。他們的日常研究被打斷了，這足以使他們發(fā)狂。從塞爾米亞五號回來后，他就覺得自己被活埋在這些大廳里，被這一大堆懦弱的官僚和目光短淺的抄寫員壓的喘不過氣來。自從麥奧斯中尉死后，他幾乎沒怎么睡過覺，一直被那場屠殺的畫面所困擾，心情復雜地等待著墨菲斯頓的傳喚。

他毫不懷疑是誰挑起了這檔子荒唐事——大學究本人?！皩W者歌爾？”他問道，聲音洪亮有力?！澳阍谀莾簡?？”

當一個女人在人群中漫步時，大廳的另一端發(fā)生了扭打。她穿著猩紅色的長袍，其上繡著金色的符文，以她自己的方式，迪米特拉·歌爾和編修員安特羅斯一樣引人注目。她高挑瘦削，使得她的長袍看起來是從她剃光的頭上垂下。只有她刀鋒般的雙肩露出了一絲她那柔弱身體的痕跡。她的五官棱角分明，難辨雌雄，她的皮膚像紙一樣透明，甚至能看到跳動的血管。她充分體現(xiàn)了安特羅斯對下屬感到的壓抑。迪米特拉滿身灰塵，就像一張舊書頁。她小心翼翼、不慌不忙地爬上講壇，像一只向獵物靠近的螳螂。

“那是你干的嗎？”他問，朝頭頂上轟鳴的擴音器揚了揚下巴。放大了的扭曲鐘聲仍在圖書館里回蕩。

雖然對于一個凡人來說，迪米特拉的身高已經(jīng)不尋常，但在智庫的超人身軀前，她看起來像個孩子?！笆堑?，編修員?！彼卮?，目光恭敬地盯著地板。她抿著嘴說話，表情僵硬。她那大而寬的眼睛使她的外表更加古怪：那對虹膜太黑了，就好像她只有瞳孔。

安特羅斯能察覺到環(huán)塔的仆人們專注于交流，即使他們的眼睛盯著自己的腳，他知道他們?nèi)匀恢矣诟锠?，而不是他們的新主人。他對錯綜復雜的等級制度和血奴協(xié)議不感興趣，但此等不敬是不可容忍的。

“我真是高估你了，”他說。“即使是最初級的標記員也能記住議會的規(guī)矩。你在廣播些什么荒謬東西？”

迪米特拉抬頭看了他一眼，她的眼睛像兩塊燧石。她說，“預兆很明顯。”

“預兆很明顯，編修員?！彼叵?。

“原諒我，大人，”她說，她的聲音繃緊了。“跡象很明顯，編修員。圣杯室（Ostensorio）出現(xiàn)了靈能裂痕。警告來自最高權威：拉賽勒斯大人本人。我們要封鎖大門，確保沒有人離開或進入環(huán)塔?！?/p>

聽到首席智庫近侍的名字后，安特羅斯難以置信地搖了搖頭?！袄惱账?？你在說什么？阿克斯·天境里有靈能裂痕？還是在圖書館里？告訴我你掌握的情況?！?/p>

迪米特拉慢吞吞地抽出一捆薄薄的牛皮紙，它們用仔細涂上的蠟封粘在一起。她無發(fā)的頭上有一圈銅框鏡片——幾十個不同大小和形狀的鏡片，固定在一個金屬頭冠上。她異常小心地檢查著文件，用細長的手指翻看。她舉著其中的一張，用她的另一枚鏡片—— 一只機械長柄鏡，檢查它。鏡框在她面前發(fā)出咔噠聲，聚焦在牛皮紙上。然后她點了點頭，把它遞給安特羅斯。“似乎有一場血祭（blood rite）正在進行，但并沒有按照拉賽勒斯大人的預期發(fā)展?！?/p>

他搖了搖頭?！爸挥凶罡呒壍闹菐觳疟辉试S進入圣杯室。只要拉賽勒斯大人在場，就不會出什么差錯。”

他仔細察看文字，增強的虹膜放大了字形和符文。他確信她誤讀了這些跡象。只有最資深的智庫才會在圣杯室進行祈禱。有關他們可能失控的說法真是可笑。這時，他又有了一個想法：不管這個流言多么荒謬，它能給他一個借口，讓他從環(huán)塔里的無聊工作中解脫出來。也許還能聽到墨菲斯頓的消息。他把文件塞進綁在腿甲上的袋子里，轉身面對人群。

“我會去巡查圣杯室?；氐侥銈兊目槍懯?，繼續(xù)工作。”仆從們都不敢抬頭看，但他感覺到他們心里如釋重負。抄寫員討厭任何干擾他們工作的事情，他們很少離開環(huán)塔。

奴工和仆人伴隨著沙沙聲離開了大廳。

安特羅斯大步走過石板，迅速穿過環(huán)塔的繕寫室、取暖房和書庫，然后穿過東門，進入更寬敞的圖書館。伴隨著放大鐘聲發(fā)出的刺耳震響，他穿過一座被稱為圣吉列斯之矛的高聳的橋，走過圣器室無數(shù)的寫作間、圣壇和圣髑盒。然后，他走進了圖書館最古老的地方——陰暗狹窄的走道，兩旁是帶有雙翼的雕像，它們用重疊的劍組成了走道。圖書館其他地方的血奴正朝同一個方向沖去，安特羅斯看到他們臉上帶著同樣荒唐瘋狂的表情。他以前在圖書館里從未感受過這樣的情緒。

當安特羅斯看到一位國教牧師在一尊雕像下的陰影中徘徊時，他的心情變得更加陰沉。他輕蔑地哼了一聲。在過去的幾個月里，克羅尼亞區(qū)的朝圣者來到了巴爾。即使按照國教的標準，他們也讓安特羅斯覺得奇怪。他們的白金長袍并不罕見，但他們的臉上涂著白鉛，眼睛周圍抹著胭脂，這使他們看起來或陰險或荒謬，這取決于光線。那些白臉的狂熱分子舉著裝飾帶翼天使形象的旗幟，安特羅斯聽說，這些旗幟和臉上的涂料都是為了向墨菲斯頓致敬。如果這是真的，那這就是對首席智庫威嚴的侮辱，但戰(zhàn)團議會作出了令人驚訝的決定——允許一小部分朝圣者進入圖書館。他以前從未聽說過這種事，但據(jù)說是墨菲斯頓親自下的命令。雕像下的這位狂熱者對墨菲斯頓授予他的巨大榮譽幾乎沒有什么領會——他哭喊著，極不莊嚴地祈禱著，請求能面見首席智庫。當然，墨菲斯頓可不會圖書館里閑逛，安特羅斯懷疑這位朝圣者即使從首席智庫身邊走過都不會認出他。

最后，安特羅斯來到了圣杯室的北門。他停了下來，微笑地看著那些巨大的門。它們是一個奇跡——深紅色的巴爾巖板，數(shù)百英尺高，上面覆蓋著來自克魯爾山脈的血石。其上雕刻著圣吉列斯與神皇第一次會面的場景。

當他看到第四連的戰(zhàn)斗兄弟們聚集在大門前的臺階下時，他的笑容消失了——他們是兩支全副武裝的戰(zhàn)術小隊。這些巨人高聳于那些在建筑物之間奔跑的血奴之上，無論他們多么冷漠地舉著刻有華麗圖章的爆彈槍，也無法掩飾目鏡后傾瀉而出的死亡威脅。

安特羅斯大步走到負責的連長面前，他是隊伍中唯一能看到臉的戰(zhàn)士，頭盔用磁吸固定在腿甲上。

軍官的嚴肅面孔和他身后深紅大門上雕刻的英雄們的面孔幾乎沒有區(qū)別。他和安特羅斯一樣完美無瑕，還帶著老兵的自信——安特羅斯可以模仿這種自信，但還沒有感受到。連長的臉上有一道厚厚的脊狀傷疤，從右嘴角斜向上延伸到左臉頰。

安特羅斯走上臺階敬禮。“瓦特勒斯連長，”他說。

連長點頭示意，并向他敬禮。“編修員安特羅斯，”他低沉地說。即使沒有頭盔的擴音器，連長的聲音也像喪鐘一樣回蕩。他們在清理賽爾米亞的時候見過面，但瓦特勒斯沒有提起那場戰(zhàn)役。

“我在環(huán)塔收到了奇怪的消息。”安特羅斯說。他不確定自己是否能通過談話進去，但他決定試一試。“預兆暗示書記官拉賽勒斯需要我的幫助?！?/p>

連長揚起眉毛。

“如果我的主人們都聚集在這里，”安特羅斯說，“拉賽勒斯大人就會知道我——”

連長舉起一只手讓他安靜下來，就好像他是最卑賤的仆役，安特羅斯忍住了憤怒的反駁。

瓦特勒斯連長向不遠處望去，安特羅斯聽到了一陣噼啪聲，聲音是從他的耳珠傳出來的。連長顯然對他收到的訊息感到驚訝?！笆堑?，”他說?！碍h(huán)塔的編修員，盧修斯·安特羅斯。他已經(jīng)了解了情況?！庇质且魂囙须s聲，瓦特勒斯又點點頭。“就在我面前?！彼c了點頭?！昂冒伞！彼q豫了一會兒，然后走到一邊，向安特羅斯揮了揮爆彈槍，然后抓住他的胳膊?！氨Ｖ?，兄弟，”他說，警惕地看著圣杯室。“如果我是你，我會在奧蘭教堂里等著，裝作無事發(fā)生?！彼麉拹旱刈隽藗€鬼臉。“據(jù)我所知，拉賽勒斯大人卷入了一件不同尋常的事。”

安特羅斯并沒有驚訝于連長的語氣。戰(zhàn)團里很少有人不對智庫的神秘感到不安。安特羅斯點點頭，走上前去。

在他前面，第四連的另一位戰(zhàn)斗兄弟打開了大門旁的一扇小門。它不那么引人注目，只有二十英尺左右高。它的裝飾和正門一樣華美，但安特羅斯沒有停下來研究它，他匆匆走進了圣杯室，門在他身后砰地關上。

幾名智庫聚集在黑暗的房間里——典記長和書記官都穿著巨大的拋光藍色陶鋼戰(zhàn)甲，準備戰(zhàn)斗。安特羅斯從未在一個地方見過這么多兄弟?？諝庵袕浡獨猓⒖滩煊X到一場盛大的儀式正在進行。眼神呆滯的小天使照亮了整個房間，它們在拱形拱頂下扇動著金色翅膀。蠟滴從它們指間滑落，在燭光中閃閃發(fā)光，留下一層美麗的深紅薄霧。一卷卷羊皮紙在他們粗短的小腿下飛舞，空氣中彌漫著熏香的濃煙，幾乎掩蓋了房間里的鐵臭味。安特羅斯來到禮拜堂，爬上臺階，以便更好地觀看儀式。

在房間的另一邊是一個發(fā)光的巨像—— 那是一位牧師的投影，他坐在華麗的儀式寶座上，臉被涂成白色，就像所有來到巴爾的朝圣者一樣，這讓他看起來像一個巨大的鬼魂，高聳在現(xiàn)場，投影忽明忽暗，被噼里啪啦的干擾打斷。透過彌漫在房間里的紅霧，安特羅斯認出他是國教的高級教士。他的長袍上繡著黃金王座的華麗圖案，他肥胖的身軀上掛著宗教飾品。他的投影大約有四十英尺高，在椅子上坐立不安，不停地移動，目不轉睛地盯著智庫，他的臉因期待而顫抖。

聚集在這個投影布下的是一群戴著兜帽的朝圣者，他們的臉藏在兜帽里，雙手緊扣地祈禱。安特羅斯可以感受到他們胸中燃燒的宗教熱情。他們相信自己即將見證一個祈禱已久的奇跡。

智庫們聚集在大廳中央，背對著投影，站在一個寬闊的圓臺頂端。他們圍繞著講壇中央的大理石底座，其上支撐著一個半圓形的黃銅容器。智庫們低著頭，手舉起劍，看上去就像在祭拜那個巨大的金屬圣杯。安特羅斯以前從未獲準進入圣杯室。對他來說，這是一個非常神秘的地方——只留給他最資深的同僚。如果是在其他場合，他一定會停下腳步，驚嘆于這座圣體架的美麗。這是一件虔誠的杰作，幾十英尺寬，雕刻著天使大軍的哀婉戰(zhàn)斗：但他看的不是這古老遺物，而是盤旋在它上方的沸騰血球。

安特羅斯驚訝于這個巨大的深紅球體，以至于他讓力場杖刮到了臺階。金屬撞擊石磚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

一些國教牧師朝他的方向瞥了一眼，但智庫們根本不理會他。他們的眼睛緊閉著，舉起的武器被紅色火繩連接在血球上，來回擺動，在黑暗中描繪出幽靈般的圖像。一縷縷魔血閃閃發(fā)光，盤繞著，滋養(yǎng)著圣體架上方的煉獄。自從進入圣杯室后，安特羅斯就感到有一種靈能能量在拉著他的意識，在他的血管里跳動，在他的頭骨里回蕩，像是一首邪惡的贊美詩。他意識到以太（aetheric）之力是從那個紅色球體中散發(fā)出來的。隨著火焰越來越亮，他的腦海里充滿了一種非人的循環(huán)嚎叫。亞空間的無情之歌。

“編修員?！币晃恢菐旌暗溃瑥氖ンw架旁短暫地轉過身來看著他。他汗流滿面，燈光讓他看上去好像渾身是血。他的面容因痛苦和專注而扭曲，安特羅斯過了一會兒才想起他的名字叫佩洛里斯?！罢驹谖疑磉叄　迸迓謇锼诡澏吨鴼庹f。“準備好！我們要失去他了！”

安特羅斯跑到兄弟身邊，一想到自己要加入這樣一場儀式，他的心臟就怦怦直跳。他走近時看到球體的中心正在形成一個形狀。他仔細而著迷地看著。血液里有某種活物，被火焰包圍?！笆フl？”他低聲問，但佩洛里斯沒有回答。

隨著血球的膨脹，他周圍的智庫們痛苦地沉默著，他們緊閉雙眼，劍中噴出猛烈的靈能火焰。他們就像在暴風雨肆虐的帆上勞作的索具工，當靈能力量掠過時，他們顫抖著，怒視著。安特羅斯能感覺到血球腐肉般的寒意在他臉上掠過，他終于明白在外面布防的意義了。這場儀式?jīng)]有按計劃進行。小天使在他們頭頂上旋轉，冰冷的面孔忽隱忽現(xiàn)。房間另一邊的投影在椅子上向前傾著身子，眼睛睜得更大了。

“集中精力。”佩洛里斯瞥了他一眼，說道?！皽蕚浜谩！?/p>

紅色能量的絲線從佩洛里斯的動力甲中散發(fā)而出，在繚繞的血霧中閃爍。安特羅斯感到它的力量正在他的力場杖上縈繞。

噪音越來越大，石板也開始發(fā)出同樣的聲音，在智庫身下呻吟、吱吱作響。然后整個房間開始顫抖，就像在地震。

隨著一聲刺耳的炸響，就像空氣本身爆裂了一樣，佩洛里斯被掀飛了，如孩子的玩具那般被拋離圣體架。他那身披盔甲的巨大身軀在石板上嘩啦作響，在撞到一根柱子底部時揚起煙霧。他憤怒而沮喪地大吼起來，因為他一直在引導的奧術鎖鏈突然掙脫了束縛，像一條野蛇那樣來回地抽動著。

“佩洛里斯！”另一端的一位智庫吼道。

即使在變化的光線下，安特羅斯也認出了他。那是書記官拉賽勒斯，墨菲斯頓的侍，也是整個戰(zhàn)團中服役時間最長的老兵之一。安特羅斯的大部分訓練都是由拉賽勒斯負責的，他那輕蔑的目光仍然縈繞在他的噩夢中。拉賽勒斯的靈能頭箍被扭曲的火焰環(huán)繞，當他爬起來時，全身都在緊張地顫抖?；鸹ㄔ谒碾p眼和牙齦周圍噼啪地閃著，在他的臉上飛舞，但他縮回肩膀，高舉力場劍?！熬幮迒T安特羅斯，”他平靜地說，好像只是在命令仆人給他拿飲料?！翱繑n?！钡嫘缘乜戳税蔡亓_斯一眼?！皠e讓我失望，新兵?！?/p>

盡管憤怒在安特羅斯的心中沸騰，他還是冷靜地走進圈子，用力場杖捕捉住那道松散的深紅弧線。這一沖擊讓他幾乎站不住腳，但他堅持住了，雙手緊握力場杖，力場杖顫抖著散發(fā)光芒。疼痛沖刷著他的肉體，就好像他被點燃了，但這種痛苦與他腦海中爆發(fā)的幻象洪流相比微不足道。另一個世界疊加在圣杯室之上。巨大的火焰在他身下呼嘯而過，有力的雙翼把他拋到空中。這景象是如此美妙，難以抗拒。他花了所有的精力來穩(wěn)定自己的思想?！澳鞘鞘裁?？”他叫道，聲音因疼痛而扭曲。他感覺到一個具有非凡偉力的生物正在巨大的圣杯上方形成。“我們在召喚什么？”

拉賽勒斯不愿，又或許不能回答。他只是把嘴唇挑得更加輕蔑。

安特羅斯試圖看破血液中的形體。它仍然太過模糊，無法辨認，所以他把目光轉向他的智庫兄弟。隨著球體的光芒將他們包圍起來，智庫們的高貴面容開始發(fā)生變化，變得野蠻而狂暴。他們憤怒地嚎叫著，安特羅斯也應和著他們的聲音，因為他能感到他們憤怒的原因。不管拉賽勒斯打算動用什么手段，他們現(xiàn)在正面臨著可怕的事情。亞空間本身正在竭力破壞他們的要塞修道院的神圣。不可思議的是，有什么東西正在試圖進入圖書館。安特羅斯感到難以呼吸，憤怒和興奮的強烈混合使他窒息?；孟笤俅瓮{到他，但隨后他感覺到身邊有個存在，轉身看到了典記長佩洛里斯。佩洛里斯幾乎無法站立。他的動力甲被靈能爆炸撕開了，他滿嘴是血。他設法向安特羅斯點了點頭?！拔覝蕚浜昧?，”他說?！叭绻闵黼E的話?！?/p>

“我們在做什——？”安特羅斯說。

“就是現(xiàn)在！”書記官拉賽勒斯揮劍打斷了他。劍刃與嵌在石板上的黃銅圓形通道相連，滋出耀眼的火花。其他智庫也用劍砸向金屬，切斷了能量鏈接，使高臺籠罩在猩紅的光芒中。紅色球體瞬間燃燒成白熾，讓所有人都暫時失明，然后光芒消失了，什么都沒有留下。所有的光都消失了——不僅是球體，還有奧術鎖鏈。

安特羅斯失去了平衡，踉蹌地向前走去，竭力辨認著虛空中的形體。

有一會兒他什么都看不到，只有智庫吃力的呼吸和一股濃厚的尸臭。然后，當他的眼睛適應了黑暗時，安特羅斯看到了一個蜷縮著的影子，就在圓圈的中心。

+我確信答案就在那里，+ 一個平靜的聲音直接進入了安特羅斯的腦海。+但我什么也沒找到。+

火盆和小天使手中的蠟燭在一陣噼啪聲中復燃，光線又滲入了房間，揭露出那個身影。最后，安特羅斯看到了他們從亞空間中拽出來的生物：墨菲斯頓，圣血天使的首席智庫，智庫館的主人。

死亡之主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