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海城記----年

（原創(chuàng)文）（長文~~~~）

甘棠這廂有禮了，也祝各位客人游覽愉快，生活美滿吶??！

年（二零二三）

年從來也沒人真正見過。

它們由信仰而生，自在人心顯圣。——記

（一）

“過年了！”

“過年啦！”

“回來呀，回來呀，吧嗒雪去啦又！”

“嗨喲喂，小祖宗誒！”

“大哥大嫂吃飯啦！”

“華兒我們一會兒再回來逛吧，這集市整一晚上呢?！?/span>

“店家，包一條紫金鈿柳牙兒花簪！”

“客人過年吉祥！餓了來我們家吧，松木盆蒸的五色香飯吶！”

“唔唔…那…那…”

“誒寶寶想要哪個哇？相公誒！”

“來半年的？冬天吶，就數(shù)這冰糖葫蘆開胃生津吶！你看這天多干呢！”

街上人聲鼎沸，家家店擠滿了人，騰騰熱氣蕩滿明黃酒旗、大紅燈籠和牽春彩緞的空隙，氤氳了一片人間。走街串巷，拜年訪友的都心情大好，出來辦事的小廝也不時(shí)被店家賣力的吆喝吸引去，抓個切糕塞在嘴里，大方地排出幾文錢才繼續(xù)趕去辦事。

“過年了。”

小女孩在媽媽懷里縮了縮小小的身體，抬起水靈靈的大眼睛，盯著媽媽。

“嗯，是啊，過年了…”

年輕女人輕搖著身體，目光迷離地看著外面人山人海，熱氣騰騰的街市。

“過年了。”聲音低了一絲，盯著她說。

“又過年了…”她輕玩著小女孩的兩團(tuán)圓圓的發(fā)髻，輕聲說道。

小女孩低下頭，靠在媽媽胸前。

“小瑩兒…想要那只小布老虎嗎？”她回過神，收回目光，看向懷里的小女孩。

“不…”小女孩答。

“那…吃冰糖葫蘆嗎？酸酸甜甜的?！?/span>

小女孩使勁搖頭，旋即頭又低了下去。

“媽媽想吃海棠糕了，小瑩兒要吃一點(diǎn)兒嗎？”她柔柔的聲音響起。

“不要！”小女孩一轉(zhuǎn)頭，把臉往媽媽懷里埋。

“嗯…”年輕女人把額前一縷發(fā)絲挑到耳后，輕拍著小女孩的小肩膀，目光又投向了外面。

街市之大，何人駐足而觀母女二人坐于門前？不過賞燈別過。

（二）

“將軍，他們還會再攻城嗎？”

一個緊緊把長矛抱于胸前的士兵問道。

“不好說啊…”

全副武裝，盔上紅纓隨夜風(fēng)飄揚(yáng)的漢子負(fù)槍而立，遠(yuǎn)眺天際。煙塵動蕩，馬聲噪鳴?；鹋枥锾鴦拥牧已嬲樟了麍?jiān)毅的側(cè)臉。肌肉賁張，有如鐵鑄，細(xì)紋山甲，嘩啦作響。槍尖寒光，刺痛眼目。槍身的龍紋滴滴如目。

“把旗拿來?！?/span>

一旁的士兵踏前三步，半跪于地，雙手一舉，龍旗醒目。

將軍拿過旗，將城門上被箭矢撕碎的半面殘旗抽下，插上新旗，將殘旗卷好，放在士兵手上，“收好?！?/span>

將士們低下頭。他們也有預(yù)感，可能這面殘旗，將來會是最完好的一面了。

“來吧，下來，換班吧。都到中軍來。”將軍一擺手。

城上的幾個士兵眼帶血絲，盯著爬上城樓換班的戰(zhàn)友，身形晃了晃，沒動。

“聽令！”他眉一豎。

幾人低下頭，終于走下城樓，與換班的戰(zhàn)友互相拍拍后背。不知誰的一塊破手甲掉了下來，“噗”地砸在沙土中。

“過年了…還打他老子主意…”他低哼一聲，帶領(lǐng)將士走向中軍的篝火。

（三）

“師父，您這‘年’到底長辣樣噻？”

頭綁白頭巾的青年揮舞著柴刀，把竹子砍成一節(jié)一節(jié)的。

“年哪，說不好…大概像…想讓它像什么就像什么。”老人手中一把造型怪異，打了好幾個彎的尖刀飛轉(zhuǎn)著，一刻不停地塑著面前的毛竹的造型。

青年一直很羨慕這一手快刀刀法，看得入了迷。

“咚！”老人將手中竹筒往桌上一拍，竹筒上的碎屑被震落。“發(fā)什么呆呢！砍竹子！”

“誒！”小伙子應(yīng)了一聲，悶悶的收回視線繼續(xù)砍竹子。

“膀子掄圓，使勁兒！把竹子底的縫留好了！斷一個我就讓你燒一個月的爐子！”

“唉…”

“拿嘴吹！”

“吶？師父你太狠咯！”

老頭子嘿嘿笑了幾聲，盯著青年看了一小會兒，目光閃爍。

他收回目光，看向地上的一副即將完成的器物骨架。

“年…”他嘟囔著，抬頭瞥了一眼天上的煙花，目光游離起來。

“是…什么樣的呢…”

他抬起手，將竹筒往骨架的一處螺旋處一拍，竹筒滑嵌進(jìn)去，端端正正，分毫不差。

（四）

“三妹，你那兒完成了嗎？”

“還有一點(diǎn)兒…你怎么不問四妹子呢？”

“人家早完事兒了！”一旁的繡娘輕笑道，惹得一邊最小的一位小繡娘滿臉通紅，針尖只是一個勁兒地往別人的地盤伸。

“真能干，四妹兒！”主位的年齡稍長的繡娘朗聲道，“辛苦各位了，今天這張‘年’獸皮必須趕出來，加把勁兒哦！”

“快繡快繡！”左側(cè)正在繡獸爪的繡娘用胳膊肘推了推一旁的繡娘。

“嗨喲，好好好！二姐你著急見那如意郎君就直說嘛！“

“三妹！“那繡娘窘迫的叫了一聲，手上活計(jì)卻不見放緩。

“哎喲，說誰了說誰了，哈哈！“三妹子笑道，手上也加快了動作。

“誒你們說今年這怎么不舞獅，改舞這個…什么…“

“年…“四妹子紅著臉嘀咕了一聲。

“啊對，年，怎么還舞上這個‘年’了呢？“

“嗨，管它舞什么，好看好寓意就得了，這‘年’可別獅子花色多太多了，舞起來肯定好看！還跟這過年有關(guān)系，按我說呀，早就該舞它了！”

“像你之前知道有這東西似的！”

眾人哄笑起來，手中陣線飛快地躍動著。

（五）

他一言不發(fā)，只是單調(diào)的舞著手中的錘子。

“鐺——”

他手腕一轉(zhuǎn)，又一錘落下。

“鐺——”

紅色的火星如同小小的煙花綻放在他眼前。

“鐺——”

火舌跳動。

“鐺——”

鋒刃初顯。

“鐺——”

（六）

“娘…”

許久，小女孩又抬起頭。

“睡吧…到時(shí)間了媽媽叫醒你?！?/span>

“嗚…不用不用，我…”

小女孩又閉上眼睛。

年輕女子將月白襖子反披，蓋在女孩身上，絲緞環(huán)過纖長的玉頸，松松系著。

很久，也不是很久以前，也是過年。

正值她的好年華。

他們相識了。

“呵呵！”

想到初識時(shí)竟然是哪個女孩幫那個大男人截下了那個小賊，她就想笑，后來竟傻笑出了聲。

后來，他們的默契，他們的夢想，他們的欣賞，將他們的小仇怨化作了小愛戀。

舞刀弄槍的同年給了她信念與意志。

曾非他不嫁，今不留他人，余生永不…不論他怎樣…

永不改嫁。

她也一直堅(jiān)信著，打得過自己的男人，不會給她改嫁的機(jī)會的。

…應(yīng)該…吧。

夜半已過。

（七）

夜半已過。

眾軍士圍于篝火前，分著麾下炙，沙啞的聲音便是塞外聲了。

“將軍，您妻子是個什么樣的人呢？”一個年輕的士兵好不緊張地問他的首領(lǐng)。

“呵呵！”他露出了笑容，“比你們能打多了！你們這群貨色她打五個不費(fèi)勁！”

“?。窟@么…這么英雄？”另一個士兵咽下一口干糧，驚呼。

“嗯，這還騙你不成？”將軍笑答。

“不會是為女將軍吧？”士兵說。

“她能當(dāng)。但…”將軍欲言又止。

“但是啥？”一個胖乎乎地士兵問，隨即被塞了一塊干糧在嘴里，“嗚嗚”地呻吟起來。

“過年了…你們呢？你們家人呢？”將軍問。

“我家就我老母，身子骨還硬朗呢！”

“我媳婦…我媳婦…啊呀，她快生了吧！“

“我上次答應(yīng)說過年回家看我爹娘呢！我還說將軍肯定同意，結(jié)果…結(jié)果敵人那邊不同意啊！“

“我允許你們回家?！皩④娬f。

眾人一愣，沉默了幾個彈指。

“開玩笑！我大哥還擱這兒呢！“

“叫什么大哥！是甘將軍！“

“我不管！我就是當(dāng)他是大哥！大哥不會瞧不起我的！“

“是，將軍，趙老四，樸十六，小鉤子，還有那么多戰(zhàn)友都在這兒，萬一…萬一他們…“

“別說那晦氣的！“胖子往剛才塞他滿嘴糧的那個瘦士兵嘴里也塞了一塊糧，糧里夾了一點(diǎn)兒肉。

“對，反正大家不走，我也不走！“

“走了像什么話嘛！“

“可不！“一個背大刀的士兵揮刀切下一小片烤肉，正要往嘴里放。

“嗚——“

號角聲響起。

所有人瞬間列陣出營，金鐵交鳴聲傳出，敵軍的第一波箭矢被隊(duì)列間隙中的盾牌手盡數(shù)擋下。

兩軍緩緩接近，終于敵方開始了沖鋒。沙場再凝夜紫。

（八）

“咔“的一聲，又一個部件完美咬合。

老頭子把玩著手中的最后一個竹件，打量著被支立起來的巨大竹制舞獸骨架。

關(guān)節(jié)靈活，連接處順滑，貼合度正好，不松垮也不硬澀，能使上勁，亦能飛舞飄蕩。

把手打磨細(xì)膩，獸皮掛鉤結(jié)實(shí)，足夠。

高度正好，尾伶不費(fèi)力。

材料完美，有手感，但不沉重。

空間足夠，幾人表演絕無后顧之憂。

幾近完美的作品。

老頭子滿意地嘿笑兩聲，將手中最后一件竹件安裝好。

青年目瞪口呆。

“去吧，把這骨架送到…“老頭子一擺手，一邊往屋里走，一邊對青年說。走了幾步，又突然停下，沉默了一會兒，而又長笑三聲，回過身來。

“也罷，老朽親自走一趟吧！這年…還有這形神兼?zhèn)渲辍?，老朽…也很久沒如此期待過了！“

天快亮了。

（九）

“嗨喲！“

繡娘三妹子往后一躺，錘了錘酸痛的腰。

“姐妹們干得好！這獸皮可算趕完了！“主位的老大高聲說。

“天都快亮嘍，二姐的如意郎君肯定早走咯！“三妹子大笑。

“好啦好啦，就你這嘴呀…“大姐站起身，抬手用針作了一個穿刺的動作：”該扎！“

“哈哈哈…“

“走咯走咯，動身咯！把獸皮送過去，那骨架可不能沒皮呀！“

“我累了，不去不去！“三妹子笑說。

“那咱走吧，看弄年獅戲仔舞這‘年’去！“

“誒？誒！搭我一個！來嘍來嘍！“三妹子一躍而起，理理裙子，開門擠入一群哄笑的繡娘中間，抓住獸皮一角，大搖大擺往前走，走了幾步”噗“的一聲笑了出來，轉(zhuǎn)身又回到人群里，又引起一陣哄笑。一群女子擁著一張五彩斑斕的大織錦獸皮，擁向城中心。

（十）

爐中橙紅的鐵白光閃爍，他的眼中倒映出火焰。

左手一抽一伸，右手電般前揮，右腳前踏一步，重重踩在地上，震起一片塵土。

“鐺！鐺！鐺鐺鐺鐺…“

一連串的呼嘯聲與鏗鏘聲爆響出來，傳遍門庭內(nèi)外。

（十一）

“唰，唰“

兩道黑影腳踏塵沙，飛掠過屋頂。

突然，又一道身影一躍上墻頭，一劍橫出，白光閃現(xiàn)，前面飛逃的黑影便雙腿一彎，撲落在地。

然后一道血線才騰飛而出，兩道血痕恰恰橫過飛賊腿窩處。

“多謝這位仁兄出手相助了?！白窊舻纳碛耙槐?。

水色衣裙的劍客收劍入鞘，抬臉與其對視一眼，粉唇微翹。

（十二）

他進(jìn)退兩難。

前沖，前有兇悍的敵兵，后退，有軍法在頸上懸著。

“嗚——“號角聲驚醒了樸十六，他一滾身起來，提起刀，沖向營外。

在營門口，他在洶涌的人潮中遲疑了一下。

真的又要…好不容易…

他還有老人孩子，他…

誰…又不是呢…

他夢游般地?fù)]刀，格擋，再揮刀，再格擋…

聽天由命吧，他想，這不丟人。

突然，身后一柄彎刀削來，他感覺到了身后的殺機(jī)，卻被面前的敵人壓制的無力格擋。

這么擺脫這苦日子，也挺好。

“咔！“

他的余光瞥到，他被分配刀的新軍隊(duì)的那位新將領(lǐng)，掠過他身邊，兩個敵人刀斷人亡。

看著那將軍，一步不停，掠向敵軍頭目，又順便解了幾個人的圍的矯健身影，他明知只是順路。

他覺得心頭好像又有什么東西燙起來了。他又不想死了。

（十三）

小伙子知道這京城木匠就數(shù)柳無明的手藝最精，但他又聽聞之前自從柳老頭子的鋪?zhàn)颖粺?，徒弟失蹤開始，他就說啥也不收徒了，一心只鉆研木工活兒。

他有點(diǎn)兒忐忑。

但拜師就拜最好的，他決定試試。

宅門虛掩著。

他叩了叩門，等了好半天也沒人出來。

“柳大師，您在家嗎？“他高叫。

“今天不打器物！“一個蒼老的聲音傳出。

“小子不是來求物的，只求大師收我為徒！“他又叫道。

直到了晚上，老人才開門。

“我的徒弟，他燒了我的鋪?zhàn)?，還要把我連帶燒死在里頭！我不信什么徒弟了，小子你回去吧?！?/span>

他愣了好一會兒，身形晃了晃，最終沒動。

“大師，求您收我為徒?！?/span>

老頭眼中兇光閃過。

“那你可愿受我考驗(yàn)？“

“小子樂意之至?！?/span>

“那你站著不許動?！?/span>

老頭唰地抽出木工刀，刺向小伙子的胸口。

“呼”的一身輕響，刀尖沒入左胸，鮮血染紅了白短衫。

老頭子愣了一下，抬眼皮瞥了一眼小伙子的臉。

嚇得煞白，滿臉細(xì)汗，疼得臉微微顫抖。

“呼——”老頭子像是失去了全部力氣，松開刀，刀哐啷落地。

“進(jìn)來吧！”

小伙子睜開眼，驚奇地看著自己的左胸。那力道足以把他刺個對穿，但刀口最終竟奇跡般地微微一抖，停在肋骨縫中間。

他愣了幾個彈指，忙狂喜著追入門中，顧不得鮮血染紅的胸口。

（十四）

她像做了場夢。

夢見她像卷破布似的被到處亂扔亂扯。不，比破布還不值錢。

父親不知去哪兒了。母親前天早上出去擔(dān)水，已好幾天沒回來。門口又有幾個大漢闖進(jìn)來，一句話沒說就把她扛在肩上出了屋。她覺得肚子被硌得生疼，一陣想吐，又什么都吐不出來。

然后，她像破布一樣被扔在一處地窖里。

地窖里的沙子快及她前胸的時(shí)候，一只大手把她揪了上來。

她又被扛到另一處暗無天日的小屋子，她感激涕零。

她又聽到房門外一陣打斗聲。打斗聲很短，一會兒就恢復(fù)了寂靜。又過了一會兒，一個女人拉開房門，驚訝地看了她一眼，又驚慌地把她拖出小屋子。

然后她又被壓折成一團(tuán)，被塞進(jìn)一個大竹筐，另一個女人也縮進(jìn)來，筐蓋蓋上了。

不知多了多久，駝鈴聲嘎然而止。她迷迷糊糊被掏出來，抱到一間空屋子里。

她小，學(xué)東西快。

她小，姐姐們叫她四妹子。

她小，她忘了以前發(fā)生了什么，她只知道現(xiàn)在跟姐姐們在小鋪?zhàn)永锢C各種漂亮物件，挺開心的。

（十五）

他一聲只鍛兵器。

這柄劍是故人所托，既是去年所鍛的最后一柄劍，也是今年的開年第一柄劍。

他必須鍛至完美，鍛至極致。

（十六）

冬天。小村莊里突然來了一頭兇獸，五彩斑斕，大體赤紅。它破壞民房，殺生食人。

村民們怕極了，齊心協(xié)力想辦法。終于，他們發(fā)現(xiàn)，這兇獸雖然自己是紅的，但卻很怕紅。且還怕火焰爆鳴的響聲。村民們利用這個辦法嚇跑了它。

它雖怕，但每個冬天卻還又回來。漸漸地，它好像也習(xí)慣了這些嚇唬人的手段。不過，它也沒有再吃人肉，搞破壞。它巡視了一圈，走了。

村民又驚又喜。第二年冬天，他們將牛羊擺在廣場中央，預(yù)備感謝這兇獸不殺之恩。

兇獸如期到來，享用了牛羊，四處環(huán)視一圈，大口一張，吐了一團(tuán)火苗于地上，一塊小灼紋出現(xiàn)在廣場中央，經(jīng)久不散。

隆冬的一天，一群悍匪沖入村莊。

那火焰灼黑的暗紋突然復(fù)燃，兇獸身影出現(xiàn)，到處撲殺匪徒，千里追殺，一個不留。

村民遂將其看作神獸，因其舊時(shí)每年均至，便稱其為——

“年”。

（十七）

一線白光出現(xiàn)在天際。

小女孩睜開眼睛，看到了柔軟身軀此時(shí)如同廣場上大石像一般的媽媽。他們緊盯著天際。

（十八）

敵眾我寡。

十多次的沖鋒，雖然敵軍已再無堅(jiān)持幾次的實(shí)力，但己方情況也不妙啊。

此戰(zhàn)勝，則邊疆?dāng)硣髁θ珳?，國將難保。

此戰(zhàn)敗，則殘軍長驅(qū)直入，直搗腹地。

他一時(shí)間竟也不知還有什么可拿去拼了。

（十九）

廣場一角的茶攤上，老人和小伙子坐在竹板桌前，喝著碎茶渣粗泡的大碗茶。廣場上骨架與獸皮已然合一，幾個精干漢子身著蓑衣，正活動手腳。

老頭子瞇起眼，看向天際，嚴(yán)重鮮有期待。

（二十）

繡娘們嘰嘰喳喳地談?wù)撝鴱V場上匍匐在地的“年獸”。

幾天的努力，能見到這一時(shí)的絢麗，也值了。

她們滿心希望，滿心歡喜。日頭日頭你快出來，日頭出來就開始舞“年”嘍…

（二十一）

薄如蟬翼，通透似水。

重如山巒，熾烈似火。

他容不得猶豫，容不得他猶豫。

火紅長劍向水中落去。

他眼珠一顫，閉上了眼，

然后——

（二十二）

“嗵！”

“？！”

“喝——呀！”

無聲的爆響震撼蒼穹，漫無邊際的炫彩瞬間被震碎，燃盡。

一輪煌煌大日，怒吼著，嘶啞地怒吼著，一躍而起，撲向金云與蒼穹！

（二十三）

“哇”小女孩終于哭喊出聲。

“爹爹沒回來！”

年輕女子沒有安慰女孩，年輕的鮮血沸騰著。

“哇！”女孩哭。

“他…”

“沒…回來！”

“過年了！”

“過年呀！”

“母守寧！”

（二十四）

“喝！”

壯漢們手臂一揚(yáng)，巨獸頭顱猛地一抖，一甩，龐大的身軀在烈陽下像是燒了起來！

（二十五）

老頭子渾濁的眼里猛然射出精光，拍案而起，一甩袖袍，一柄奇刀和一架小弩飛出。老頭子眼神凌厲，橫空抄刀，一刀削下手弩扳機(jī)，在空中猛削幾下，將刀一甩插在竹茶案上，雙掌一探，兩手一合——

一柄把手奇怪反曲著的小弩出現(xiàn)在緩緩攤開的手上，似乎，又有著一種自然的大氣韻。

銀絲閃光，青木油潤。弩上的花紋，躍動如焰。

一滴淚劃下。

青年坦然地看著師父，心中似有明悟。

（二十六）

她們想尖叫，想歡呼，卻呼不出來，叫不出來。

她們都哭了，都哭了！

自己逃出——逃出生天！

又…又活在這日頭下了！

太陽…太陽還肯照耀她們！

陰霾不見了！

巨獸四處撲躍，將她們心中的陰霾，一口吞下，追殺千里，一片不留！

（二十七）

紅日初升，其道大光。

樸十六看到了太陽，看到了陣前堅(jiān)毅的背影，看到了所剩不多的戰(zhàn)友。

他不想死。

但他，突然更加，更加不想讓其他戰(zhàn)友和他的將軍倒在這里。

嘆一口氣。自己瘋了吧。

手中的刀緊了緊。

然而，離他不遠(yuǎn)的一個戰(zhàn)友突然大吼一聲，竟舞刀向前猛沖而去。他一愣，也不由自主地向前沖去。

但越是向前，他眼中越堅(jiān)定，越瘋狂。

他掠過他的將軍身側(cè)，將軍還在看著天空。

兩人交錯而過，一如當(dāng)年。

將軍只覺得心頭發(fā)燙，不吐不快。他覺得身體憑空生出了一股勁力——

他一騎當(dāng)千！

他的兵也能！

他想高喊沖鋒，喊殺，但話到嘴邊卻變成了——變成了嘶啞的——

“怕——甚——！”

瘋了！都瘋了！

怪叫著，瘋吼著，身體卻冷靜的很，仿佛那發(fā)瘋的和那殺敵的不是同一個靈魂。

金光四處撲殺。

一個敵軍士兵驚恐地看著地上一具被攔腰斬?cái)嗟臍報(bào)w伸出雙手纏住他的腿，狠狠咬住他的左手，猛地一甩頭——

一片慘叫聲。敵軍瘋狂地往回奔逃。

不知何處，低低的，顫抖著的聲音傳出——

“我要回家……”

戰(zhàn)場靜了一瞬間。只是一瞬間。

敵軍開始全軍潰逃，喊著回家。

他們身后的兇獸的咆哮聲也最終化成了整齊的兩個字，由兇獸那手持長槍，頭頂紅纓，銀盔金甲的最尖利的獠牙帶領(lǐng)著，一遍一遍地吶喊著，也陳述著——

“回家！回家！回家！”

敵方的將領(lǐng)抬起的手慢慢放下，沉默許久，轉(zhuǎn)身下了營寨。

“傳令。撤軍，回家。”

（二十八）

他渾身浴血，只覺酣暢淋漓。

將士們歡叫著，大笑著，抬著一具又一具同袍地尸體，笑著告訴他們敵軍跑啦，跑的屁滾尿流，哈哈哈…

他們嘴角噙笑，一臉意氣風(fēng)發(fā)，只是雙眸緊閉。

（二十九）

劍落入水中。

然后他猛地睜開眼。

一個火球突然出現(xiàn)，包裹住了長劍，灼人面皮。

天火降世，神兵出世。

淬火時(shí)最完美地一種情況，最能提高兵器品質(zhì)地淬火之功，今天降世。

他感受著面部的灼熱，如沐浴在陽光下。

（三十）

戰(zhàn)勝的消息傳來，他班師的消息也跟著傳到。

“年”游逛了整個京城，意氣昂揚(yáng)。

（初一）

“下雪了?！?/span>

小女孩說。

“瑞雪兆豐年吶?！?/span>

男子答道。

“舞的‘年’好看嗎？”

男子問道。

“好看！”母女倆異口同聲地答道，撒了個小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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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棠海城城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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