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在美好的每一天，終之空完全克服指南（其二）：母性、成熟與活在自我的少年們
? ? 在這不久之前，我曾經(jīng)試圖撰寫一篇關于《終之空》、《素晴日》，《終之空RE》有何不同的文章。雖然目前那篇文章尚未發(fā)表，但是在進行文本分析和思考的時候，有一點引起了我的注意：在《終之空RE》中，卓司因為莉露露而覺醒成為救世主，而在《素晴日》中間宮卓司的執(zhí)念對象卻是在他看來已經(jīng)死亡的母親。 這樣一個問題誕生了：為什么一個虛構的人物和已經(jīng)死去多年的人物會對這兩個卓司產(chǎn)生如此之大的影響，其劇情安排的合理性的由來是什么？這個問題或許不能僅僅從游戲內(nèi)得到答案。
? ? 事實上，我之所以關注這個問題，就是因為在我分析作品的時候便已經(jīng)聯(lián)想起日本御宅文藝批評相關的脈絡發(fā)展，不過這一學術規(guī)范的由頭卻是二戰(zhàn)后日本傳統(tǒng)文藝批評。
? ? 二戰(zhàn)后，美駐日將軍麥克阿瑟的日本國家十二歲少年論，震驚了日本民眾，從那時開始有關成熟的問題就成為了日本御宅作品中的一個核心焦點。近些年上映的《致不滅的你》、《多羅羅》等作品就是屬于這類作品，這些教養(yǎng)小說式的文藝作品圍繞主角在沒有生理學意義上的父母如何成長而展開。
? ? 也正是這樣不成熟和被壓迫的政治環(huán)境，日本民族內(nèi)部的男女、夫妻關系也悄然發(fā)生了改變。日本的第二代文藝批評家江藤淳以該著眼點撰寫《成熟與喪失》一書。在書中，他指出隨著日本逐步進入現(xiàn)代化歷程，日本原有的母子親緣關系被破壞，而近代父性卻又因為美國的侵占而不能建立。因此，日本面臨著一種“成熟被禁止 ”的狀態(tài)。這一觀點的分析視角在之后的眾多acgn作品都有所體現(xiàn) ：無論是eva，還是世界系、泣系等作品 ，他們都往往會先強調(diào)少年的弱勢，借以隱喻成熟問題。宇野常寬也曾經(jīng)撰寫《母性的敵托邦》以女性主義的視角詳細分析宮崎駿、富野悠由季筆下的少年少女們。這一點在《素晴日》中，也有所體現(xiàn)，因為在《素晴日》中引發(fā)大多數(shù)悲劇的原因，都可以追溯至間宮家父、母、子、女的家庭內(nèi)部的倫理關系的問題。
? ? 隨著批評家輩分的更迭和時代的演進，特別是泡沫經(jīng)濟給日本經(jīng)濟帶來的重創(chuàng)，日本男性角色不僅體現(xiàn)出不成熟的問題，更顯露出從所未有的頹廢狀態(tài)。日本文藝批評家東浩紀在評論《air》的時候便引用佐佐木果在《美少女的現(xiàn)代史》中的結論認為美少女游戲中的男主角影射了日本在70年年代以來男性權威和男性氣質(zhì)的衰落。更科修一郎也在評價《雫》時用“凋落的大男子主義? ”描繪90年代末的日本男性社會。這一類以消失的男性特質(zhì)或是突出男性的無力頹廢感的代表作便是被稱作世界系和泣系的作品。而這一特征也在《終之空》RE中有所體現(xiàn)：除了水上行人之外，游戲中的主要情節(jié)（例如卓司覺醒成為救世主，橫山安子拯救琴美的行為）均由女角色推動，而非男角色。
? ? 所謂的世界系作品是這樣被東浩紀描述的：
? ? 以主人公（我）與女主角（你）為中心的小小的關系性（“你與我”）的問題，不夾雜具體的中間項，而與“世界的危機”“此世的終結”之類的抽象的大問題直接連結的一類作品。
? ? 但是這樣的描述僅僅只關注劇情表象結構，而忽略了世界系的由來和背后的社會問題。
? ? 世界系的誕生與日本的知名動畫題材蘿卜動畫和日本有關成熟的問題是不可分割的。這一題材往往會出現(xiàn)少年少女們服從社會的號召與命令駕駛著機器人與敵人作戰(zhàn)的情節(jié)，而在當代日本社會這一特殊語境下往往被日本文藝批評家認為隱喻探討他們?nèi)绾卧谏鐣蝎@得自我實現(xiàn)這一問題。在初代的高達系列中，阿姆羅駕駛著高達與敵方戰(zhàn)斗。即使他不愿意這樣做，但他被長官毆打和斥責之后，他也不得不服從于權威而被迫尋找自身戰(zhàn)斗的理由。在這里，長官對阿姆羅的斥責和毆打便象征著社會對其所屬成員的規(guī)訓，也象征著父親對兒子的指示和控制。阿姆羅駕駛著高達與地方作戰(zhàn)最終目的就是為了獲得社會（父親）的承認。在這一作品中，母性角色的缺席，父系角色的權威與有待成長的少年構成了基本成熟問題的出發(fā)點。
? ? 但隨著日本進入80，90年代，70年代就已開始衰落的男性權威和逐漸陽痿的男性氣質(zhì)逐漸地開始影響日本御宅文藝作品的創(chuàng)作。宇野常寬筆下“臃腫的母性”成為了當時文藝作品的創(chuàng)作思潮：父親式的存在逐漸退行，而無條件認可他者的母性逐漸膨脹。富野悠由季也觀察到了這一現(xiàn)象，不過最享負盛名的例子是漫畫家高橋美留子的作品，例如《福星小子2：綺麗夢中人》、《亂碼1/2》、《人魚系列》、《犬夜叉》。在這些作品中，女性為男性角色提供了敵托邦樣的樂園：她們身上散發(fā)的母性，讓與之相處的男性獲得自我實現(xiàn)的途徑就是依賴她們，并讓她們幸福這一件事。這一問題意識最終在高橋美留子的《犬夜叉》中全面體現(xiàn)，并最終以主角自身從臃腫的母性重力中解放為最后的核心主題。
? ? 正是如此，eva因結合了日本傳統(tǒng)機器人題材（強迫孩童成熟的父親）和當時以“臃腫的母性”為特征的創(chuàng)作思潮，從而成為引發(fā)世界系的出發(fā)點：描寫男主角面對“世界的危機”，“此世的終結”這類抽象的大問題無能為力，只能目睹與世界存亡有關的美少女獨自戰(zhàn)斗，但卻獲得她如同母親般無條件之認可的這一類作品。之后同一時代誕生的泣系美少女游戲更多是將男主的這種“陽痿”視為背景，而突出男主擺脫母性的依賴重新成熟的故事。雖然《終之空》并不真正存在所謂的世界危機等抽象的大問題，但無疑間宮卓司與莉露露之間的關系與世界系中男女主之間的關系一脈相承。
? ? 以此再來看《終之空》和《素晴日》中的情節(jié)差異。在《素晴日》中，家庭倫理關系始終是造成所有悲劇的首要原因。間宮卓司人格正是處在一個父親的形象極度缺失（父親常年生病不能照料生活），而母親對他無條件包容并認可（母親對他悉心培養(yǎng)）的家庭中。因此，母親的教誨和教導一定優(yōu)先于一位虛無的紙片人。他不需要其他類似母親子宮的存在以重新獲得自我認可或自我實現(xiàn)的動機，而是因為母親的認可和承認而自動覺醒成為救世主。而在終之空系列中，扶她自沒有著重于描繪間宮卓司其人的家庭背景，而是在劇情一開始便著重地刻畫了間宮卓司的陽痿、害怕狀態(tài);因聽聞世界即將滅亡的傳言，而驚慌失態(tài)，哭爹喊娘似地回到自己的秘密基地向紙片人莉露露醬宣泄、求助，并在不久之后因為莉露露醬的憑空出現(xiàn)而重新安定。至此，間宮卓司真正找到了類似母親子宮那般的存在，并在獲得異性認可的同時正式逐漸成為救世主。
? ? 這兩者之間構思的差異的背后是作者創(chuàng)作思路的差異。 作為作者扶她自的出道作，《終之空》的創(chuàng)作背景與日本社會動蕩和環(huán)境不無聯(lián)系。這一時期也誕生了諸如《幽靈公主》、《EVA》等名垂青史的御宅文藝作品。不過扶她自在這部作品中對日本的描寫更加直白而露骨，間宮卓司或許就是類似《eva》中的碇真嗣、《機動戰(zhàn)士高達》中阿姆羅那樣的圍繞成長，母性的和核心角色，只不過他是作為最反面的人物而存在的。
? ?《素晴日》中的卓司略有不同。其創(chuàng)作雖總體上受到《終之空》的影響，但與《燈穗奇譚》和《h2o》存在密切的聯(lián)系。因為他們?nèi)唠m然同樣以家庭內(nèi)部倫理為事件始發(fā)點，但是他們?nèi)咧懈改缸优拿\卻截然不同?！端厍缛铡氛墙⒃谥鹘桥c母親依舊存活，而父親已經(jīng)缺席的背景之上，而不像另外兩作那樣以主角受傷或母親缺失為背景。至此，《素晴日》成為扶她自討論家庭倫理關系的終點。
? ? 但是，無論在哪一部作品中，間宮卓司永遠不可能在跳離了母性依賴的狀態(tài)下真正走向成熟，他所能做的無非就是盡快終結他已經(jīng)厭倦的永無止境的日常生活，唯有猩紅色的終之空才是他的世界之盡頭。
參考文獻：
2.??動畫學術趴??紅茶泡海苔——御宅文化批評史??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文案：liebestram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審核：liebestram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排版：一抹茶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