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里是一個永遠(yuǎn)溫暖的地方。這個久負(fù)盛名的南部島嶼擁有得天獨厚的氣候條件，無論冬夏，她都宛如一位博愛的女神般釋放著溫柔的熱情。這種‘熱情’極富感染力，它伴隨著海島上的風(fēng)、陽光和雨露，一點一點融入西西里人的骨血里，催生了西西里人‘浪漫’、‘風(fēng)流’的天性。因此，在這片島嶼上，一個男人的風(fēng)流韻事也會成為一種無形的談資。人們堅定不移地認(rèn)為‘權(quán)勢’與‘風(fēng)流情事’是一對要好的孿生兄弟，而越是有權(quán)有勢的男人，在這件事上越是表現(xiàn)出身體力行的贊同。

我和我的母親，就是這種‘風(fēng)流習(xí)俗’下的犧牲品。

我的生父布蘭德·伯納諾先生是這座美麗海島上位于權(quán)利金字塔頂端的男人，可以毫不夸張地說，他就是這里的君王，因為他是‘教父’。

‘教父’是西西里地下王國的領(lǐng)導(dǎo)者，在這里沒人不賣他的面子。他就是地下法則的締造人，他的地位至高無上，甚至可以說他已不僅僅是他本身，更是一種信仰的載體。

如此尊貴的他將‘風(fēng)流’演繹得淋漓盡致，在我的母親從法蘭西流亡到西西里后不久，他就輕而易舉地從一眾追求者中脫穎而出，將這枚‘法蘭西明珠’收入囊中?；蛟S是我母親菟絲花般嬌弱的性格與異國美艷的面容令他神魂顛倒，他們在朝夕相處中不小心孕育了我這個錯誤。


是的，我的誕生是一個錯誤。因為這時的教父先生已經(jīng)迎娶了一位門當(dāng)戶對的小姐作為妻子，而那位名正言順的夫人也剛好懷上了一個孩子。盡管那位夫人早已習(xí)慣教父先生的風(fēng)流，可‘風(fēng)流情事’與‘風(fēng)流出一個孩子’畢竟是不一樣的。在我尚未出生的時候，我就已經(jīng)提前感受到了黑手黨家族的血雨腥風(fēng)，好在這群自詡‘紳士’的家伙們有著自己獨特的原則，在那個我父親一手遮天的時代沒人去觸教父的霉頭為難一個孕中的婦人。雖然我母親的孕期并不安穩(wěn)，但好在沒出什么大問題，而我也仿佛是為了給她爭口氣一般，比那位夫人的孩子安德魯整整早出生了一個星期，硬生生成為了伯納諾家族的長子，讓我的母親擁有了一層不可撼動的地位?，F(xiàn)在想來，那或許就是我這前半生最叛逆、最勇敢的一次了，竟然敢在無形中扇了錫蘭夫人一耳光。


男人或許自古以來就是一種劣根性的生物，無論多么鐘情你的外貌與性情，只要你無法給他們帶來實質(zhì)上的助益，那么在熱情褪去之后，你就會像塊可有可無的抹布般被扔掉。

我的母親曾是貴族小姐，但她的家族已經(jīng)落魄不堪，而錫蘭夫人卻是能夠給教父帶來實際助益的人，于是錫蘭夫人始終是教父身邊的第一夫人。兩年后，錫蘭夫人又為他孕育了第二個孩子路易，而我的母親只能苦守著我，等待這個風(fēng)流的男人心血來潮地臨幸。不過錫蘭夫人的權(quán)勢之路也并非坦途，她的第二個孩子路易受到隱性基因的影響天生一頭白發(fā)，并不討教父的歡心，并且這個風(fēng)流的男人很快又擁有了一位新歡——特梅莎夫人。特梅莎夫人的母族與錫蘭夫人旗鼓相當(dāng)，這位尊貴的‘第一夫人’便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這個年輕又明艷的女人搬進(jìn)伯納諾家族的宅邸，然后為教父孕育了一對活潑可愛的雙胞胎兄弟萊恩斯與克里斯。

錫蘭夫人與特梅莎夫人的明爭暗斗也是西西里地下王國的子民們茶余飯后的談資，但她們的幾個孩子卻意外地頗為和諧，總是上演著家庭和睦的戲碼，倒是稱了教父先生的心意。

我的母親在日復(fù)一日地?zé)o望等待中蹉跎了容顏，總算死了心，開始一頭扎進(jìn)‘賭博’的海洋中?；蛟S她最初只是為了用這種方式麻痹自己，但無可否認(rèn)的是她很快便沉溺其中，還順帶染上了酗酒的惡習(xí)，為我的童年生活帶來了一筆又一筆的灰色。

如果說出生于這樣的‘家庭’——要是這也能稱之為‘家庭’——令我對愛情失去信心，那么一個酗酒又嗜賭的母親則是讓我對女人失去了興趣。

我從14歲性意識崛起開始就發(fā)現(xiàn)自己只對男人感興趣，雖然我也能欣賞女士的美麗，但我對她們毫無性趣可言。從16歲開始，我便斷斷續(xù)續(xù)地交往過幾任男友。感謝我遺傳自父母的優(yōu)異容貌——這也是我唯一能感謝他們的地方——我往往非常輕易就能找到稱心合意的伴侶，只是非常令人遺憾的是我似乎沒有維持一段長期戀情的能力，每當(dāng)我的伴侶們希望能和我的感情更進(jìn)一步時都會被我拒絕。畢竟我實在想象不出和另一個人共度一生的場景，何況那時的我不過還是一個十來歲的毛頭小子，我可以和他們交往，但組建家庭就為時尚早了。

出生于這種畸形家庭中的我非常會觀察別人的情緒，我總是會下意識地將伴侶們照顧得妥妥帖帖，無論是生活中還是床上，只要他們不會主動和我談什么‘以后’、‘結(jié)婚’的話題；加上我只做top，而且技術(shù)不錯，很快我就成為了圈子里小有名氣的‘最佳情人’。漸漸地我也習(xí)慣了這種只用和別人維持‘情人關(guān)系’的生活，不用同居也不用思考生活成本的日子令我感到‘簡單’帶來的舒適。對于一個對‘愛情’持懷疑態(tài)度的人來說，或許這樣的日子才是最適合我的。


我原以為這樣的生活會持續(xù)很久，或許會一直持續(xù)到我玩不動了決定換換心思、和某人搭伙入土為止。我身上流淌的來自伯納諾家族的血液除了每個月定時打到我母親賬上的撫養(yǎng)費之外什么也沒帶給我，更別說這筆撫養(yǎng)費通常不消三天就會消失在賭場的流水賬目中。

我從很小的時候就開始自己做兼職了，否則我一定會餓死在我母親的手上。最初我只能央求別人給我介紹一些端盤子、洗碗之類的活計，還只能在放學(xué)之后才能去做小時工（謝天謝地，我的學(xué)費和生活費是分開的，學(xué)費會由伯納諾家族直接匯到學(xué)校的賬目上），后來隨著年歲見長后我開始做一些別的營生，包括但不限于酒吧駐唱什么的。我敢肯定我的生身父親是真的一點也不在乎我的死活與生活，否則單是我靠給人刷盤子、賣唱賺零花就夠丟他的人了。

?

那天我一如既往地背著自己的吉他去布倫特先生的場子駐唱，場里那個腰細(xì)腿長的男侍應(yīng)生維克托是我的相好之一。

在幾首舒緩情歌之后店里就步入了夜晚時間，接手的DJ開始播放勁爆的舞曲音樂，而我的工作也暫時告一段落。

我將吉他收拾好放在表演后臺，然后混入肆意扭動的人群中，從幾乎融化成一團(tuán)的人流中抓住了維克托的手臂。這個尋找的過程中我清晰地感覺到有人混在里面借機揩了幾下我的油，但人群實在是過于熙攘，加上我早已習(xí)慣了這些不痛不癢的騷擾，便懶得再去去追究。我的外貌在幫助我獵艷之路順暢無阻的同時也給我招惹了不少麻煩，在前幾年我還曾經(jīng)歷差點被人一悶棍敲暈拖進(jìn)小旅館的破事兒，相比起那種貨真價實地失身威脅，這種騷擾簡直算是毛毛雨了。


“嘿，維克托。親愛的，你今天可真漂亮。雖然每次見你時你幾乎都穿著這一身制服，但你每次都會給我一種被驚艷到的感覺。事實證明，你非常適合這種自帶特殊意義的服裝，下次試試穿別的制服給我看看如何，譬如......兔男郎之類的?”我一邊笑著壓低嗓音說調(diào)情話語，一邊將人悄悄拉到了相對安靜的角落。

長相溫柔俊秀的棕發(fā)男人也跟著笑起來，借著桌子的遮擋抬腿勾住我的小腿蹭動，焦糖般的眼眸流露出幾分引誘的神色：“萊德先生......你的意見非常好，我會考慮的。不過現(xiàn)在我們還是先把那些有趣的念頭先放一邊吧，比起下一次約會的著裝，我認(rèn)為我還有十分鐘就能下班這個事實更值得我們關(guān)注，”說著，他忽然伸手抓住我的衣領(lǐng)將我往他那帶了帶，輕聲在我耳邊說完了未盡的話語，“今天還是去我家嗎?或者我們在外面開個房間?”

我握住他抓著我衣領(lǐng)的手用手指在手背上輕輕摩挲了下，然后別過臉輕咬了口他的耳垂，情欲融在帶笑的話語里:“親愛的，我想我們可以去找一個設(shè)施齊全的酒店，或許今天的夜晚就能和‘兔男郎’一起共度了?！?br/>
“看來你的確很急切，這周沒有去康納那里嗎？”維克托又坐直了身子，環(huán)臂沖我挑了下眉。

“你吃醋了嗎，親愛的?在這種時候提起康納，我已經(jīng)預(yù)料到你等會兒要怎么折騰我了?！彼谥械摹导{’是我的另一位固定情人，那是一位非常性感的律師先生，身材比我還要健碩。說實話，如果我也能像他一樣一周去三次健身房，那么我或許也能擁有那么漂亮的肌肉線條，只可惜我實在是忙得腳不沾地，除了完成學(xué)業(yè)課程還得兼顧打工和約會，實在擠不出多余時間跑健身房了。再說，我對自己的六塊腹肌也還算滿意，何況我的臉配上一具肌肉發(fā)達(dá)的身體也會有些違和。我故作無奈地嘆了口氣，站起身向他伸出手:“好了，今晚就把康納放一邊吧。它本應(yīng)是屬于我們兩個人的時間?！?br/>
維克托在吃完這個調(diào)情效果不錯的醋之后便恢復(fù)了平日里溫柔體貼的模樣，拉著我的手站起身，然后去換衣間換下了他的工作制服并將它妥帖地放進(jìn)小柜子里。非常遺憾的是這個過程我并沒能目睹到，因為我在酒吧的后門等他。


接近深夜的街上人影寥落得可憐，路燈靜默地杵在一邊按部就班地工作著，時不時吹來一陣海風(fēng)拂過我的臉。只有在這個時刻，那種充斥在西西里島上的躁動熱意才堪堪褪去，風(fēng)里捎著幾縷海的氣息，濕潤又冰涼。

我的身后是喧嘩吵鬧的夜店，紅男綠女們在仿佛永遠(yuǎn)不會停歇的樂聲中扭動著釋放自我；我的面前是人影寥寥的深夜大街，除了流浪漢和零星幾個夜歸人之外似乎什么活物都沒有。

我突然感覺有些寂寞。我既不屬于那份喧鬧，也不融于這份死寂，我仿佛化身為一片沒有根的浮萍，分明父母雙全，卻無家可歸。于是我低頭，點上了一支煙。

火苗熾熱的外焰將香煙點燃，等我再抬起頭時，街邊不知什么時候停下了一輛黑色的轎車。

我認(rèn)得那輛汽車的品牌，不算很貴，也就是我不吃不喝打工十年的工資而已。

街上實在是沒什么人，等待的途中過于無聊，我便盯著那輛汽車看了起來。汽車后座的車門打開，從車上下來一位頗有氣質(zhì)的先生徑直往我所在的方向走來。那位先生看起來似乎有些年紀(jì)，周身沉淀著歲月的痕跡，估摸著應(yīng)該四五十歲了，一身制服穿得板板正正，手上還拿著一根手杖，一看就是什么非富即貴的主。

我不太理解這種穿著打扮的人怎么會來這種夜店，畢竟我不是有錢人，搞不懂他們有錢人的腦回路也是正常的。想到這，我便便聳聳肩識趣地讓開路沒去擋人家的道?？闪钗乙馔獾氖?，他竟然直直走到了我面前，然后迎著我不解的目光端端正正地行了個禮。

那位先生身后還跟著一個高高壯壯的保鏢，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和我們隔著三米的距離。即使隔著三米遠(yuǎn)，我也能感受到來自他身上的那種‘不好惹’的氣息，因此在老先生沖我鞠躬行禮時我下意識地就伸手扶住了他，局促地把人扶正了然后往旁邊又挪了兩步，撓了撓臉一時有些搞不清狀況:“那、那個......這位先生，我們素昧謀面非親非故的，您這是做什么?”

老先生似乎也被我的舉動弄得有些無措，愣了會兒才找回他的步調(diào)，操著一口優(yōu)雅的口音回答我的問題:“......萊德少爺，您好。我名為伯恩·伯納諾，是隸屬于伯納諾家族的管家，您稱呼我為‘伯恩管家’就可以了?！?br/>
如果說在他開口之前我還只是震驚、迷茫與疑惑，那么他開口之后我的所有情緒都化作了一種麻木的厭惡。我環(huán)起雙臂看著眼前的人，張嘴后又硬生生地把夾槍帶棒的話語換成相對客氣一點的詞匯:“......伯恩先生，我與伯納諾家族沒有任何關(guān)系，我不明白您來找我的用意。我還約了朋友，如果沒事，我就先走了?！?br/>
我抬腳準(zhǔn)備離開，卻被他的手杖擋住了去路?！叭R德少爺，請您等一等，”他說，“我知道您或許對先生有所怨言，但您總歸是伯納諾家族的成員，您總是要回歸家族的。”伯恩先生從頭至尾都是一副彬彬有禮的模樣，哪怕攔住我去路的動作都做得如此優(yōu)雅，渾身都彰顯著一副出身非凡的氣質(zhì)。而我作為他口中的‘少爺’，剛剛才從這家夜店里賣唱出來，身上穿的是廉價的白襯衫和牛仔褲，在人群中沾了各種亂七八糟的氣味，嘴里還叼著一根剛點燃不久的香煙。

我不由得輕笑了一聲，狠狠抽了一口香煙，然后把還剩半根的它扔在地上用腳捻滅，別過頭看著這位管家先生:“......伯恩先生，請您好好看一看。我身上這一套行頭全是在小攤上買的過季服裝，加在一起都沒超過三十歐，您的一雙襪子就得三十歐起步了吧？”我扯起嘴角笑了笑，單手插著褲兜，“您別誤會，我沒有針對您的意思。只是您也看見了，我這些年過的日子和你們的生活半點不沾邊。我今年已經(jīng)20歲了，從小到大，在我有限的記憶里，教父先生只來看過我兩次，第一回給我?guī)Я艘粋€玩具車，第二回給我買了一套衣服，后來都被我媽賣了換賭資了。這些年來教父先生幾乎是從未履行過‘父親’的職責(zé)，就不說什么家長會之類的，就說我生日吧，他一次都沒來過?；盍?0年，我和他唯一的紐帶除了那一半基因就只剩下每個月被我媽拿去賭的生活費。您別拿什么‘他是教父，他有苦衷’之類的話搪塞我，教父先生的花邊消息我每周都能聽見。他有空去小島上和超模歡度良宵，沒空來見我一面，是嗎？”

伯恩先生仿佛被我的話噎住了，而我也在這一聲聲‘控訴’般的話語里找到了一絲快感，直到這一刻我才清楚地明白:原來自己也曾對這位‘父親’有過那么多期望，如今才會產(chǎn)生那么多怨懟。我接著道:“伯恩先生，我知道，我的出身并不光彩。其實教父先生這些年來對我的漠視我也已經(jīng)習(xí)慣甚至接受了，我無所謂他如何對待我，因為我已經(jīng)不需要‘父親’這個角色。他既然從未履行職責(zé)，那么我應(yīng)當(dāng)也不用履行身為‘子嗣’的責(zé)任吧？他不是還有四個兒子嗎，就算沒有孩子，伯納諾家族的底蘊也夠他養(yǎng)老了，不至于是指望我給他養(yǎng)老送終吧？”

伯恩先生皺起眉:“萊德少爺，請您不要妄言先生......”我抬起手打斷了他的話，繼續(xù)道：“我對伯納諾家族的財產(chǎn)不感興趣，我也不對教父先生抱有任何期待。我一個人過得很好，您沒必要帶我回去在家里添副碗筷?！?br/>
伯恩先生似乎有些無奈地深深嘆了口氣，卻沒放下阻攔我的手杖:“萊德少爺，我知道您對先生不滿。先生的確有虧待您的地方，但我沒有資格替先生博取您的諒解。實話告訴您吧，先生的身體狀況開始下滑了。他這一生經(jīng)歷了很多，到了這個時候所求的無非是個‘闔家團(tuán)圓’。雖然他對不起您，但畢竟他是您的父親，您的身體里流著伯納諾家族的血液，您也得給他一個機會讓他補償您?！?/p>

我聽著他口中的說辭越發(fā)想笑，布蘭德上年紀(jì)了玩不動了，快死之前終于想起自己還有個流落在外的‘兒子’，所以想要接回去?他把我當(dāng)做什么了，一條想要就招來、不要就揮去的狗嗎？不，我或許高看自己了，在他眼里，我可能連狗都不如。

我冷著臉開口:“‘闔家團(tuán)圓’?那么我問您，伯恩先生，他打算把我的母親一起接回去嗎？”

伯恩先生又沉默了，我冷笑一聲抵開他的手杖，卻在抬眼時看見了保鏢意圖迎上來的舉動，頓時就有些窩火:“伯恩先生，我只想知道我什么時候可以回家，我不想和您繼續(xù)無意義的攀談?！?br/>
“萊德少爺，我就是來接您回家的?！辈飨壬穆曇魪奈覀?cè)身傳來，話里的內(nèi)容徹底讓我發(fā)了飆，憤怒的情緒從我的身體里猛然爆發(fā)出來:“他媽的!你知道我的意思!我要回我自己家，回我那個十幾平米的小破屋!我不想去伯納諾宅邸，那里和我沒有任何關(guān)系，我對它也沒有興趣!”

“萊德少爺，關(guān)于安潔莉娜夫人的安置，我會和先生好好商量，但是您必須和我們一起回去，這是我們此行的目的。我們只是執(zhí)行人，沒有更改任務(wù)的權(quán)利，如果您有什么不滿，不如直接告訴先生。否則，就算我們今日讓您離開，以后也會有別人來找您的?！辈飨壬脑捯琅f不急不緩，卻像一盆涼水潑在我心中盛怒的火苗上，一下將我澆蔫了。

我靠著墻壁有些無力，閉上眼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開口：“......所以我今天必須得走是嗎？好吧，那你們等我下，我的東西還在店里?！?br/>
高壯保鏢又適時地走了上來，一副要陪我一起拿東西的模樣，看得我好氣又好笑，冷哼一聲:“呵。放心吧，我說到做到。我說拿東西，自然拿了就會出來。反正就算我今夜跑了，你們也會找到我家把我抓走的不是嗎？”

伯恩先生沒有說話，只是放下手杖又沖著保鏢揮了揮手，保鏢便后退一步走到他身邊站好待命了。

我直起身拍了拍衣服上蹭到的灰，晃晃悠悠地走回店里拿我的吉他。

等我踏進(jìn)店里的那一刻才從剛才那種不真實的感覺中抽離出來，場子里依舊是熱火朝天的氛圍，我卻像在冰窖里泡了一宿般寒冷。

我依舊不敢確定這一晚發(fā)生的事是真實的，轉(zhuǎn)頭看了眼侯在外面的伯恩先生與他的保鏢，然后大踏步往表演后臺走去。

我突然又很想抽煙了，于是我把手伸進(jìn)口袋里，卻摸到了自己的手機。在摸到手機的那一刻我才想起今晚和維克托的約會，微皺起眉劃開和他的通訊界面。簡潔的對話框里有幾條來自他的未讀信息——‘親愛的，你在哪里等我?’‘怎么不回信息?’‘很抱歉，寶貝，我家里突然有點事。你知道的，我的妹妹安娜最近正處于青春叛逆期，她今晚還沒回家，我得回去一趟，下次再約會吧，祝你好夢?！?br/>
維克托罕見地爽了我的約。今晚，不僅我準(zhǔn)備好的約會泡了湯，還發(fā)生了‘二十年不聞不問的父親要把我?guī)Щ乇炯摇@么可笑的事，實在是精彩得過分。

我簡單地編輯了給維克托的回信:‘沒關(guān)系，寶貝。正好我今晚也有點事，期待和你的下一次約會，希望它能非常完美，祝你晚安好夢?！缓髶破鹱约旱募僖淮未┻^人流回到后門，跟隨著侯在那里的伯恩先生的腳步坐上了那輛我工作十年都不一定拿得下的小轎車的后座。

在帶上車門的那一刻，我無端生出一種‘人生開始脫軌’的錯覺。當(dāng)然，后來的事實證明那并不是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