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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言·言夏(二-三)

2022-06-07 23:15 作者:鍋包肉好吃鍋不好吃  | 我要投稿

(二)

記憶深處,民國八年春,在上海的日子,是我心底最柔軟的存在。亦如那一年春夏之交的天氣,雖然時而風雨凄凄,滿目蒼涼,但在他的陪伴下,我依然對那即將到來的絢爛夏日抱有滿心的期待。

前陣子,我因外出送《進化》雜志不小心被突如其來的大雨淋了個透。發(fā)著燒,昏昏沉沉好幾天,才逐漸緩過精神。

時光一腳踏進了五月,周圍的一切被清風溫柔的涂抹著,化為了深深淺淺的綠,在光的沐浴下,擺脫了之前的單調。各色的花朵開始綻放,蝴蝶繞著圈的飛,蜻蜓也跟著過來,滿世界透著熱鬧。我坐在平安里的那幢小樓門口,身旁搖搖車里的小娃娃咿咿呀呀的不知在說些什么。我俯下身,拿出手絹將娃娃嘴角的口水擦拭干凈,打心底露出歡喜的笑。

“陳太太,你家這娃娃白白凈凈的,真是招人愛?!?/p>

我微微一愣,抬起頭,原來是隔壁家的林嬸嬸,正一臉笑意的看著我。這段日子,因為這個孩子,也為了能夠掩人耳目,我總會被誤認為是“陳太太”。每次聽她這樣叫著,我的心里還是有些不大習慣。

我不知該回答些什么,心里琢磨了半天,最終只能牽起嘴角,帶著溫婉的笑意,點了點頭。

“你看這濃眉大眼,虎頭虎腦的模樣,透著股靈氣勁兒,可真是像極了陳先生呢?!绷謰饗鹚坪醪]有察覺到我的異樣,依舊自顧自的夸贊道。

我側過頭,仔細的端詳著身邊的小嬰孩,看著他眉眼彎彎,樂呵呵的樣子。忍不住暗自嘀咕,這哪里像那個總是喜歡皺著眉頭,板著個臉,倔的要命的悶葫蘆。想到這,我忍不住笑出了聲,開口順著林嬸嬸的話道:“男孩子嘛,機靈些好,能說會道的,性格活潑些。以后呀,社會上吃得開,還討女孩子喜歡。”

“啊呦,陳太太真是愛開玩笑。還是你家先生那種穩(wěn)穩(wěn)重重的好,又踏實,又疼老婆?!绷謰饗鹫f的眉飛色舞的,嗓門也跟著高了起來,“男人的好呀,只有枕邊人最清楚哩??茨刻斓男δ?,就知道陳先生疼你嘍?!?/p>

我瞪著眼睛,牙齒狠狠地咬住嘴唇。只覺得頭昏腦熱,恨不得找個由頭暈過去,什么都不知道了才好。我慢慢緩過心緒,回過身,卻發(fā)現(xiàn)某人竟站在我身后。

我嚇了一跳,撫著心口,埋怨道:“你走路怎么沒動靜,嚇死我了?!?/p>

他什么都沒說,臉頰到耳朵竟意外的有些紅潤。

“陳先生,你家娃娃起名字了沒有啊?!绷謰饗鹩謥砹艘痪洹?/p>

我和延/年目瞪口呆的看著彼此,眼神中帶著幾分慌亂。幫人家?guī)Я诉@么久的孩子,從來都是寶寶、寶寶的叫著,卻從來不知道這孩子叫什么名字。我向延/年遞了個眼色,想著他總會知道孩子的名字??蛇@家伙卻苦著臉,一臉茫然無措的樣子。

我無奈的嘆了口氣,回過頭,臉上重新?lián)Q上從容的笑意,慢聲細語的答道:“名字還沒起呢,要等孩子他爸族里的長輩定。乳名嘛……”我干巴巴的笑了兩聲,目光慌亂的從四周掃過,不經(jīng)意間,瞄到了掛在門口的月歷牌,于是隨口道,“叫小滿。”

“是啊,陳小滿。”延/年接了一句,語氣逐漸轉為低沉的呢喃,“很可愛的名字?!?/p>

我有些驚訝,萬沒想到,他竟然回答的如此自然,目光在他的平靜卻有些迷惘的臉上掃過,心中竟泛起一陣漣漪。似乎是察覺到了我的注視,他微微低下頭,笑著輕聲道:“飯好了,吃飯吧?!?/p>

我木訥的看著他,直到他將我從小凳上拉起來,又將孩子抱在懷里,和鄰居禮貌的打過招呼,牽著我的手腕,回到屋內。

我從延/年手中將孩子接過,放進搖籃內。小家伙似乎是餓了,一雙小手被他塞進嘴里,腳丫子也不住地亂踹。雖然還是幾個月大的嬰孩兒,可他的力氣卻大的驚人。不一會兒,蓋在身上的被子便被小家伙一腳踹飛。我笑笑,連忙起身去沖奶粉,將孩子抱在懷中,先解決娃娃的吃飯問題。

小家伙吃飽了,心滿意足的瞇瞇著眼睛,乖乖地躺在搖籃里。我松了口氣,站起身準備吃飯。卻發(fā)現(xiàn)延/年一直站在我的身邊,嘴角似笑非笑,可眉間卻多了幾分悵然,讓人猜不透他內心的情緒。

我下意識的回過頭,瞥了一眼已經(jīng)熟睡的孩子。忽然明白,于我和他而言,如果一直這樣走下去,或許眼前的這一切,終究是可望不可即的夢罷了??墒牵幢闳绱耍业男牡讌s依舊存著一絲絲的僥幸與奢望,只盼著有一天,或許我們能從這種世人眼里的“極端”走出來,好好地看看這人世間的煙火尋常。

“吃飯吧,一會兒飯菜都涼了?!甭裣滦闹械奈逦峨s陳,我重新?lián)Q上笑臉,拉住他在桌邊坐下。

他緩過神,神色間的迷茫轉瞬即逝。房間里安靜的出奇,我低著頭,一筷子、一筷子的夾著盤子里的芹菜葉。

許是察覺到我的反常,在沉默了許久后,他終于開口:“這段時間,辛苦你了?!?/p>

我微微一怔,手中的筷子懸在半空中,抬起頭,冷冷的看著他:“這是從哪兒說起?還記得在北京的時候,你說過的話么,我們之間干嘛要這般客氣呢?”

延/年微微一笑,急忙解釋:“我的意思是,讓你在這陪著我,每日粗茶淡飯的,還被陌生人開著玩笑。既要躲避巡/捕/房的搜查,又要幫忙照顧孩子,實在……實在是有點委屈你。”

我放下手中的碗筷,正襟危坐,故作嚴肅狀:“咱們認識有三年了吧?!?/p>

延/年依舊嘴角含笑,目光滿是溫情:“是啊,從吵架那天算起,一共是971天?!?/p>

我微微一滯,原本心中徒增的惱意瞬間消散,眼眶中漸漸地浮起一層水汽。我急忙垂下眼睫,和緩了語調,輕聲道:“想不到,你記得這樣清楚。”

他沒有答話,周遭又恢復了沉靜。我慢慢抬起頭,坐在對面的延/年,正低著眉,臉上帶著溫和的笑意。我忽然想起初相識的那一天,他橫眉冷對、不依不饒的模樣,和現(xiàn)在比起來,簡直判若兩人。想想這三年的日子,遇見多少驚心動魄的事情,這期間又有多少的歡笑、淚水,彷徨與掙扎。對我來說,相依相伴或許便是在這樣風云際變的亂世,能夠永遠的和他在一塊兒,相互扶持,攜手前行。

往事勾起了心底的那片柔軟。我重新展開笑顏,長吸了口氣,緩緩開口道:“延/年,我明白你的意思。的確,從小到大我生活順遂,無憂無慮。只要是想要的,家里面總會千方百計地幫我尋到。我從來就沒有期盼過什么,渴求過什么。可偏偏,在震旦和你打了一架,認識了你,認識了喬年,也認識了許許多多的前輩和同學。三年來,咱們一塊兒經(jīng)歷的種種,讓我越發(fā)明白,心里面真正渴望的是什么。”

“是什么?”他神色微動,專注的看著我,目光中閃過一絲憂慮和慌張。

我心底一沉,只覺得那些不可明說的心事,似乎全都被他看在眼里。微微側頭,午后的陽光,透過窗欞,散落在他的身上。光影交匯,他那原本清晰的面容,逐漸朦朧,讓人瞧不真切。

我藏下心事,故作灑脫的笑出了聲,恢復了往日的飛揚明媚:“自由。做自己想做的事,成為對這個社會有用的人。還有……”我深情的看了他一眼,又急忙挪轉目光,“做你永遠的伙伴,去找你心底那個理想的社會?!?/p>

“柳眉?!彼朴行﹦尤?,目光逐漸柔和。

我歪著頭,繼續(xù)道:“所以,我來這跟你弄雜志,看孩子,也是為了踐行‘互助論’。有什么謝不謝的,辛苦不辛苦的?!?/p>

似乎是被我的話給逗樂了,他終于露出了輕松的笑,抬手將盤中金黃的攤雞蛋夾到我的碗里,催促道:“趕緊吃飯,涼了就不好吃了。”

?

收到心剛去世的電報是在五月上旬的一天。那時候,作為震旦學校的召集人,延/年每天都在四處奔走、忙碌。從報紙上,我們知道心剛被毆打進了醫(yī)院??粗?年眉宇間的憂色,我不住地安慰他:“老郭身體雖然不大好,但吉人天相,為了能看到青島收復的那一天,他也一定會挺過去的。”

延/年沒有做聲,只是仰望著無盡深邃的夜空,發(fā)出了長長的嘆息。

然而事與愿違,心剛終究還是離開了。回北京的一路上,延/年一句話都不說,面色沉郁,對著火車污濁的天花板發(fā)呆。我坐在窗邊,黯然神傷,不經(jīng)意間望向窗外,廣袤的大地,荒蕪的田野,看不見一絲一毫盎然生機。

印象中,延/年好像從來都沒有哭過。他總是用那張沉悶的近乎于冰冷的面孔,努力的遮掩著自己內心深處的脆弱。還記得互助社成立的前一晚,他帶著喬年回家,說是要和陳伯伯和姨媽宣讀《關于陳延/年、陳喬年同志與家庭脫離經(jīng)濟關系的聲明》。當我從郵局回來,卻意外的在宿舍門口碰見了他。

“你怎么回來了?”我迎上去,詫異的問道。

“沒什么。”他勉強的笑了笑,眼眶紅紅的,如星般璀璨的眼眸中帶著點點淚光。對于我的發(fā)問,他沒有再多說,徑直往屋里走去。

我看看身邊手足無措的喬年,心下了然:“又吵架了?”

喬年俊秀的臉頰鼓成包子狀,使勁兒地點點頭。

我默然,永遠針尖對麥芒的父子倆,什么時候才能是個頭呢。追上他的腳步,聽見屋里白蘭的聲音,我也毫不避諱的跟著走進男生的宿舍。腳剛踏進門口,就聽到心剛正向自己的堂弟介紹延/年——陳/獨/秀先生的長子。我的心又是一緊,慢慢走到延/年的身側,目光都在他的身上。他依舊是云淡風輕的樣子,幫著一塊兒想辦法,將別人的請求當成自己的責任??晌覅s分明的瞧出那原本炯炯有神的眼睛里透出的黯然,亦如當年我們相識的那個晚上,他急于撇清自己和陳伯伯的關系那樣,不甘卻又無可奈何。這么多年,他努力的想證明自己,甚至不惜和自己的父親硬唱反調,以此向世人宣布,他只是他,不是陳/獨/秀的兒子,更不是這位新文化領袖的信徒??善?,所有的人,包括他的摯友,總是忽略了他心底最在意的。理所當然的以為,他應該為有這樣的父親而驕傲。

?

追悼會后,因為擔心白蘭,我便整日陪著她。她安靜的聽著我在一旁說說笑笑,眸色暗淡,唇角牽起一絲苦笑。我看得出來,她的強顏歡笑,是給我看的,為的是怕我擔心。我第一次明白,原來面對至親之人的離去,作為局外人,終究是無法做到感同身受的。她需要的是時間,一個人將曾經(jīng)的“刻骨銘心慢慢的消化掉。而我的“好心”的相伴,反倒成了她的“負擔”。

“蘭姐,要是不開心想傾訴的話,一定記得找我,我陪著你?!?/p>

明月林間照,白蘭凝眸看著我,面色平和。過了很久,她忽然開口對我說:“柳眉,你放心,我會堅強的生活下去的?!彼酒鹕?,癡癡的看著腳下川流不息的河水,嘆道,“不為別的,就是為了心剛,我也要好好的活著,活出兩個人的精氣神兒,替他去看以后每一天東升的旭日。”

我靜靜的聽著,淚珠簌簌滑落。

“休言女子非英物,夜夜龍泉壁上鳴?!?/p>

誰說女子天生就是柔弱不堪的呢?想到這,我心底一熱,走上去,緊緊地抱住白蘭。

“柳眉,多陪陪他。時光易逝,要珍惜在一起的日子。”她在我耳邊,輕輕的說。

我愣了一瞬,恍然發(fā)覺,自己好像很久都沒有見過他了。

晚上回家,我刻意的去找尋他的身影,跑到他的房間卻發(fā)現(xiàn)只有喬年在乖乖的看書。

“姐姐,找我哥嗎?”喬年將書本放下,對著我笑。

“他人呢?”

“好像去法文進修館了?!?/p>

喬年的話音剛落,我便轉身沖了出去。由闊步前行,變成一路小跑,即便有晚風的照拂,卻還是出了一身的汗。教室內還亮著燈,我顧不上順平氣息,呼哧帶喘的走進去??帐幍姆块g,連個人影都沒有,只有那盞油燈孤寂的待在我和他共用的書桌上,似乎是在宣告,他來過這里。

我有些失落,甚至是沮喪,步子也不再似方才那般輕快、有力。低著頭,一步一步的挪出教室。冷月清輝,我一個人走在這狹窄長曲的胡同,看著地上被拉起的長長的影子,一時間竟有些無所適從。

“我在上面。”

聲音是從頭頂處傳來的,我下意識的扭頭望去,少年的身影映入眼簾。原本空蕩的心再一次被填滿,忍不住笑了起來:“你怎么跑房頂上了。”

不等他回答,我又高聲補了一句:“你別動,等著我去找你。”

我繞到后院,順著梯子,爬到房頂,來到他的身邊。

月光拂過他清雋的臉龐,更添了幾分冷意。他話很少,只是目不轉睛的瞧著我,看的我發(fā)慌。

“我的臉有東西嗎?”我小心的詢問,手指下意識的摸了兩下嘴角。

他搖搖頭,從懷中拿出手帕遞給我,溫柔的責備道:“你跑著過來的?一臉的汗,趕緊擦擦吧。”

看著他手中的帕子,我稍稍遲疑了一瞬,也就在我猶豫間,他輕嘆一聲,抬起手,用那塊手絹將我額上的汗珠一點點的擦拭干凈。

“多謝,回頭我洗干凈還你?!蔽业椭^,意欲將手絹接過。他卻不在意的擺擺手,重新將手絹塞回到自己的口袋里。

晚風吹面,我低眉思量了半晌,鼓起勇氣開口道:“怎么來這待著了,最近在忙什么?!?/p>

話說出口,我的心底不由生出一絲悵然。這些日子,我們之間似乎疏遠了許多。

他舉目,望著天上的那輪明月,過了好半天,才淡淡的回答道:“在想一些事情。想追悼會上陳/獨/秀的那句話?!彼nD了片刻,扭頭看了我一眼,繼續(xù)道,“白天太忙了,很少能夠靜下心來想事情。這里很好,站的高,看得遠,更沒人打擾?!北绕鹌饺绽锼哉Z中的擲地有聲。今日的他,語氣多了幾分蒼涼。他似乎有些累,下巴越發(fā)的尖了,濃重的黑眼圈,目光也不似白日里那般有神,絲毫沒有往日的意氣風發(fā)。

我發(fā)出一聲嘆息,或許此時,我不該來這打擾他。于是小心翼翼的起身,準備離開。

他拉住了我,溫言淺笑道:“既然來了,就一塊兒說說話。”

我點頭答應,重新坐回到他的身邊。

“白蘭……還好嗎?”他忽然發(fā)問。

我沉默了片刻,開口道:“她很堅強。但如果說她很好,那一定是騙人的?!?/p>

“這話怎么講?”他疑惑的看著我。

“失去了心愛的人,怎么會好呢?”我反問了一句。見他倏然怔在那,我凄然道,“都說‘但愿人長久,千里共嬋娟’??赏舐飞?,便只有她一人獨行。挫折、困難算得了什么,難捱的是余生里那漫長無盡的思念?!?/p>

“也許,她會遇見更好的人,過新的生活呢?”他深看了我一眼,目光溫柔。

我笑笑,語氣依舊傷感:“或許吧。可是于我而言,哪里再去遇見更好的人呢?就像小時候吃的糖葫蘆,第一次吃的那一串,肯定是最甜,最印象深刻的。”話說出了口,我忽然意識到自己的失言,慌張的看向他。他神色淡然,亦如往常,目光延伸至遠處,若有所思。

?

記得小時候系五彩繩的時候,母親總會告訴我,端午過后的第一場雨,一定要將彩繩扔進水坑里,這樣煩惱和霉運就會一并消失,一整年都會順順當當?shù)摹?/p>

這一年的端午,我沒有戴五彩繩,而老天爺似乎是有些等不及,白天還是艷陽高照,到了傍晚,竟下起了瓢潑的大雨。

我昏昏沉沉的醒過來,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馬路上。暴雨傾盆而下,砸在地上,泛起陣陣青煙。我爬起來,只覺得后背一陣劇痛,忍不住咳嗽了兩聲。我努力的回想著白天發(fā)生的一切,只記得那些人瘋了一樣的拿著警/棍追打我們。我還記得,他朝我撲了過來,替我挨了一棍。我緩過神,環(huán)顧四周,他就躺在我的身邊,滿臉血污。那已經(jīng)凝結的血痂逐漸被雨水沖開,流在臉上。

我驚慌失措的站在那,心亂跳個不停,咬緊牙關,用盡渾身的力氣,將他拖到了一處簡易的商亭邊避雨。我一邊哭,一邊不住地喊著他的名字,期盼著可以將他叫醒。他沒有反應,安靜的靠在我的懷里。我失魂落魄的呆在那,抱著他不住地哭喊:“你這個家伙,平時健壯的像頭牛,怎么現(xiàn)在就不成了。你快醒醒,你知不知道,要是沒有你,我該怎么辦呢!”

就這樣哭哭啼啼的罵了他好一會兒,看著眼前這鋪天蓋地的雨陣,我終于嘗到了六神無主的絕望滋味。

“沒有我,你也要好好生活?!?/p>

我聽到他低沉的聲音,大喜過望,低頭看著他難得蒼白的面孔,使勁兒的在他胳膊上捏了一把,哭著說:“我不要,這么多年了,我是離不開你的?!?/p>

他澀然一笑,目光中閃過一絲憂色,輕聲笑道:“我雖然平日里壯如鐵牛,可也禁不住你趁火打劫啊。我的頭疼死了,你還掐我。”

看他這幅狼狽樣子,竟還有心哄我,我又是心酸又是心疼。眼淚依舊流個不停,因為低著頭,淚珠全都落在他的臉上。

他輕輕淺淺的笑著,慢慢地閉上眼睛,再一次昏了過去。

幸好陳伯伯帶著姨媽、喬年及時找到了我們,將他送進了醫(yī)院。他伏在陳伯伯厚重堅實的脊背上,我這才明白,現(xiàn)在的自己竟是如此的弱小,終究無法和他分擔風雨。

住院的日子,他一下子安靜起來,喜歡站在窗邊,獨自沉思。我有問他,為什么這么傻,要為我擋下那一棍。他神色微動,思量了半晌才開口說:因為我們是伙伴,是他最重要的伙伴。

我笑笑,心里想著,有這樣一句話,便足夠了。

這一日,我去醫(yī)院看他,姨媽特意讓我?guī)Я藥字磺逅者^去。端午那日雖然亂糟糟的,可該補的,還是要補上。我們坐在醫(yī)院后院的水池旁,當我將剝好的粽子遞到他的手上,他竟有些失神,久久不語。

“怎么不吃啊,我親手包的。比起去年,是不是進步了不少?!蔽颐蜃煳⑿?,十分仔細的觀察著他的表情。

他低垂著眉目,過了良久,輕聲道了一句:“抱歉。”

我隱約覺得,這兩個字似乎與我們去年的約定有關。雖然,我期望能夠收到對他親手做的“釵符”。可我也明白,時移事易,今年這樣的情勢,那些小孩子的心思,終究是要放下的。

“沒關系啊。”我歪著頭,故作輕松的回答道,“今年沒有,就明年。反正以后還會有好多好多年呢?!?/p>

他淺笑,眼睛卻未曾直視我,而是看著身前的水池出神。隨后,我只聽到耳邊傳來一聲幽幽的嘆息。

“柳眉。小時候看書,很多書里都說端午是為了紀念那些在歷史長河中的悲情人物。屈原投江殉國,是為一個‘忠’字,曹娥殉的是‘孝’;而今的我們呢,抗爭、流血、犧牲,為的是什么?”

“延/年?!蔽也恢浪麨楹螘腥绱烁锌?,想了想,說道,“我們是新時代的青年,理當為這個國家,貢獻出力,不是嗎?”

“不?!彼糟纳裆饾u清明,斬釘截鐵的說,“不僅僅是我們的國家、百姓,更有我們理想和信仰?!?/p>

?

(三)

經(jīng)歷了長達四年的分別,再次相逢后,回憶著過往的點滴,我才后知后覺的明白,為什么自民國八年起,他會時不時的陷入深思,看著我的眼神也會多了幾分憂慮。

我常常覺得,重逢后的他,就像變了一個人,不再掩飾自己的心思,也不會克制自己情感?;蛟S我們都已長大,沒有了年少時的糾結;亦或許,我們對于曾經(jīng)的錯失充滿了遺憾,便更加珍惜而今所擁有的。民國十六年春,他難得回到了上海,并告訴我,他會留在這里開展工作。我心中歡喜,總算是不用再過著兩地分離的生活。可面對著這里的腥風血雨,心中不免卻又多了幾分擔憂。

他抬起手,慢慢地將我深鎖的眉心撫平,安慰道:“不必擔心。我們的事業(yè),總是伴著危險的不是嗎,既然投身革/命,便不怕死。前路蜿蜒,但終究還是要有人走出來的?!彼哪抗鈭远ǎ钢碇桥c冷靜。

我知道,對于眼下的危難,他定是有過充分的考量。而我能做的,便只有相信他,并無條件的支持他。

六月初,群嬸便主動張羅著要在家自己包粽子,興致勃勃做了各式各樣的餡料。除了蛋黃、紅棗、豆沙,還有燒肉。更讓人驚奇的是,竟然還準備了黑芝麻核桃仁。我忍著笑,問她是不是要把天南海北的粽子餡兒都準備出來,做一頓粽子宴嗎?

群嬸瞇著眼睛,渾身透著高興:“今年不一樣,好不容易團圓了,就要有團圓的熱鬧勁兒?!?/p>

我明白群嬸的深意,臉上的笑意加深,任由她忙叨。

是啊,好不容易的團圓?;蛟S,過些日子,等梅子熟透的時候,也可以釀一壇青梅酒了。

他平日里是不回柳公館的,端午前一天,我特意拖崔浩給他傳信,讓他第二天回家過節(jié)。那一日,陽光燦爛,院里的薔薇開的極盛,暖風拂過,帶著陣陣清香。

我滿心歡喜的等待著,日頭西斜,院子里的花兒耷拉著骨朵,藏在葉子后面;彩云消散,天幕換了衣衫,變成了灰黑色。我無奈的嘆了嘆,起身準備回房休息。

“抱歉,我來晚了?!贝掖业哪_步聲,帶著急切。

我心里有氣,故意不理他,快步朝屋里走。他趕了幾步,攔住了我的去路,扶著我的肩膀,一臉歉疚:“最近實在是事多,所以耽擱了?!?/p>

我板著臉,面露不悅之色,冷笑道:“陳書記果然事忙,一耽擱便是一天?!?/p>

他臉上堆著笑,眼中的歉意更深:“有位同志家里出了事,我又去看了看?!?/p>

我橫眉看著他,心里卻早已軟了大半。他終究是這樣的性情,永遠都為別人著想,為了大局,寧愿委屈自己。而這些,不單單是責任。

我沉默了片刻,黯然道:“我知道,在你心里我永遠都不是最重要的那個?!?/p>

他輕輕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將我攬入懷中,發(fā)出了一聲嘆息。

“你說的對。”他的話剛說出口,原本已經(jīng)平靜的我瞬間又平添了幾分懊惱,即便我知道這些是事實,可這樣聽著他親口說出來,著實是不怎樣愉快的。

他察覺到我想要掙脫開他懷抱的意圖,雙臂加重了力度,將我緊緊的抱住。

“柳眉,你聽我說。少年相識,我對你有過隱瞞,卻不曾欺騙。如今也是一樣。在我心里,沒有什么能比我們所信仰的主義重要。但是你,一定比我的生命更加重要?!?/p>

我怔怔地望著他。他說的那樣認真,那樣的鄭重。眼角間,淚水快要涌出。我急忙抬手,將淚珠截斷。嗔道:“我不過是發(fā)發(fā)脾氣,誰讓你用這些話哄我的?!?/p>

他握住我的手,像從前那樣,拉著我在花園的長椅上坐下,笑道:“我是認真的,哪里是哄你。以前,這些話總是不好意思說出口??扇缃裼X得,既然心意相通,又有什么是不可說的呢。”

我淺笑,推了他一把:“好好說話,一會兒罰你把我包的粽子都吃光?!?/p>

他不住地點頭,將身體靠在椅背上,露出了難得的輕松的笑意:“我知道,這幾年,你為我付出了太多。我未能好好陪在你身邊,是我對你的虧欠。我想著,要是有天,咱們的理想真的實現(xiàn)了。我就賴著你,永遠都不離開,你說好嗎?”

“這是你說的?!蔽已劬α亮似饋?,瞬間來了精神,挽起他的胳膊,依偎在他的懷里:“你要給我種一院子的花,最好是四季都能開花的那種?!?/p>

“你的要求夠高的。四季都能開花?這我可要好好想想,種些什么花合適。”

“當然。”我揚著頭,興致盎然的繼續(xù)道,“我要去買一臺相機,你給我拍照,就在花里拍,一定要把我拍的好看些。你也和我拍,好不好?!?/p>

“沒問題呀,主要我家陳太太提供的起膠卷,我隨時聽候召喚?!?/p>

我十分得意,嘴角間漾起幸福的笑:“對了,我想起來了。你要每年給我做一支釵符,你以前說過的,結果一次都沒兌現(xiàn)?!?/p>

“好呀?!彼廊淮饝?,“不僅有你的,還有小滿的好不好?!?/p>

“什么小滿?”我茫然的看著他。

他忍住笑,捏著我的臉蛋,柔聲道:“還記得那年,咱們在平安里帶的那個孩子嗎?我當時覺得,小滿這個名字真不錯,男孩兒女孩兒都能用。陳小滿,就很好。要是個活潑可愛的女孩兒就更好了?!?/p>

我有些害羞,臉頰微微發(fā)紅,忍不住打趣道:“你是不是那時候就惦記我了?!?/p>

“這是哪里話?”他詫異的揚起眉毛,“明明是你先惦記我的?!?/p>

我愣在那,一時間竟無話可反駁,只好佯裝生氣,扭過頭,不去理他。

他拍了拍我,我依舊不動。他笑了一聲,站起了身,我偷偷回過頭,余光掃過,見他走到花壇處,摘下一朵薔薇,折返回來,戴在我的頭上。

“這是做什么。”我抬眸,詢問道。

“今年雖然沒有釵符,戴一朵花,也是一樣的?!?/p>

我瞪了他一眼,終于忍不住,噗嗤的笑出了聲:“親愛的?!蔽抑匦驴吭谒募绨蛏?。

“嗯。”他溫和的應著。

“我希望,能這樣一直陪著你,度過這一生。我也知道,生命短暫,可我依然迷信并期盼著,我們能永遠的在一起?!?/p>

“會的,一定會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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