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
話劇演出時間是下午兩點鐘,按照平時她們出門約會的習(xí)慣,她們會在上午出門,然后找地方逛,吃過午飯后再去看演出。
鄭秋也是這么安排的,上午十點出門,到餐廳大概是十點半,等半個小時菜差不多就上齊了。
可早上九點虞柔剛化完妝,對著鏡子看了一會兒,忽然感覺到一陣胃疼。
不是生理性的,而是想到很快要和鄭秋見面,她竟沒來由的很緊張。要知道就算是剛認(rèn)識還不熟那會兒,她都沒有過這樣的感覺。
她摸了摸臉頰,忽然想到一個可能性,瞳孔微睜。
自己不會……真的喜歡鄭秋吧???!
雖然時隔很多年,但虞柔還能想起來熱戀時的感覺。想到對方心里便會不自覺小鹿亂撞,變得不敢看對方的眼睛,只是無意間一個親密的小動作都能心神蕩漾好半天。
可是……
虞柔迅速冷靜下來。
自己是拒絕過鄭秋的,若是喜歡,為什么當(dāng)初下意識的想法會是拒絕?
沒等她想出個所以然,擱在桌上的手機響了,以為是鄭秋催她出門的,卻不是。
袁一琦有空時就會打電話給她,關(guān)愛空巢母親的單身生活,以前會說一些日常工作,可自從戀愛后聊天里總有意無意秀她的女朋友。
之前一直忘了說,這回虞柔想起來了,便說:“總提你女朋友,什么時候帶回來讓我看看?!?br>
“這個啊……”那頭開始顧左右而言他,“你知道的她工作很忙不一定有時間?!?br>
“薛定諤的女朋友?”虞柔輕呵了一聲,語氣里多了兩分嘲弄的意思。
“真的!”那頭袁一琦一下便上套了,“我剛跟她打過電話呢,前兩天我還去探她的班,我們……”
虞柔極快地打斷她:“好了后面的我不想聽,你就說什么時候帶回來我見見,或者說給個聯(lián)系方式讓我們認(rèn)識下。”
“……”袁一琦沉默了下,回道:“那我覺得還是帶回去見面比較好?!?br>
過不久便是中秋節(jié),又是法定節(jié)假日,那幾天公司都會放假,便定在中秋節(jié)帶回來一起吃個飯。
袁一琦只是接受了提議沒有完全答應(yīng),說是要征求一下女朋友的意見。
掛斷電話后虞柔看著屏幕輕輕嘆了口氣,“看來我女兒還是個妻管嚴(yán)呀……”
她話音剛落手機又響了起來,看到鄭秋的名字手一抖手機差點掉下去。
“你出門了嗎?”那頭的鄭秋正在玄關(guān)處換鞋,在聽到對方的回答后動作停住,身體僵了一會兒,再慢慢直起身。
虞柔說她有些工作要處理中午就不一起吃了,到時直接在劇院門口見。
正當(dāng)理由鄭秋沒有拒絕的余地,只能應(yīng)了下來,又問:“那等你忙完我去你公司樓下接你吧?正好順路?!?br>
“不用!”虞柔立馬回道,“我自己去就可以了!”
“……好吧?!?br>
結(jié)束通話,鄭秋將稍后的安排全部推翻,把鞋子放回到鞋柜里,又回了客廳。
她在客廳沙發(fā)坐下。
沙發(fā)正對著電視機,而電視機旁邊擺了幾個相框,多數(shù)是和家人的合照,只有一張比較特殊。
是兩個年齡相仿的女人,摟著對方笑得十分開心,身邊花團錦簇,十分明快艷麗的照片。
鄭秋記得這張照片是剛認(rèn)識那年,她們第一次出游在景區(qū)拍下的,當(dāng)時虞柔抽中了個禮品表現(xiàn)得很開心,抱著她不放還親了一口。
這一幕被景區(qū)攝像師拍了下來,出園時販賣的工作人員把照片拿給她們看。照片只洗了一張,被鄭秋買下來,那是她第一次不加掩飾表達(dá)想要的想法。
虞柔便以為她是想要拍照留戀,那之后她們有了拍照的習(xí)慣,這些年里拍下來的照片能洗出一本相冊,只有這張照片一直和家人的照片放在一起沒有動過。
虞柔以為她們第一次認(rèn)識是因為公司合作,她不會知道,在更早之前鄭秋便認(rèn)識她。
只是那時候她們是完全兩個世界的人,虞柔選擇在大紅大紫時結(jié)婚隱退,鄭秋在她隱退后才得知有這位演員,一度感到很遺憾。
再后來,她和前夫離婚的官司鬧得沸沸揚揚,那時候的虞柔精神狀態(tài)十分憔悴,在這情況下媒體們都不忘榨取她的熱度。
鄭秋為她不幸的婚姻感到唏噓,又很心疼她孤立無援。
再之后,隨著熱度下來,一切恢復(fù)平靜,虞柔這人像是從記憶中抹去了一般。
好幾年后,她在為公司活動挑選合適的乙方公司時,偶然聽到有人說了一嘴業(yè)內(nèi)某個高人氣的公司是虞柔扶起來的。才知道她離婚后轉(zhuǎn)行,遠(yuǎn)離精致奢靡的娛樂圈,投入到朝九晚五的真實中。
第一次正式見面是在公司的走廊里,她和底下的人一同從電梯出來,遠(yuǎn)遠(yuǎn)便看到走廊那頭的女人。
第一眼,驚為天人。
身后的秘書提醒她那人便是虞柔。對方快步走了過來,鄭秋不著痕跡仔細(xì)打量她,和記憶中最后一次的離婚報道相比,可以說是脫胎換骨。
褪去年輕時的青澀,多年商場經(jīng)驗沉淀出內(nèi)斂的氣質(zhì),全身上下散發(fā)著自信的鋒芒。
裁剪合體的西服穿在她身上,讓鄭秋有一瞬間無意識與她曾經(jīng)熒幕女神形象做對比。
還是現(xiàn)在更好看。
現(xiàn)在她和虞柔的關(guān)系,要比多年前隔著屏幕更接近那么一些。
“您好鄭總,我是本次策劃的主要負(fù)責(zé)人虞柔?!庇萑嵴f話時會不自覺作出微笑,不是營業(yè)式微笑,極為自然又讓人如沐春風(fēng)。
她的身高比鄭秋稍矮了些,那天正好鄭秋穿的高跟鞋又比較高,她微低下頭去看虞柔,第一感覺對方讓她很有保護欲。
那次只是簡單的介紹了下,鄭秋的回應(yīng)也沒有太大的起伏,后來熟了之后虞柔還笑她說第一次見面感覺她很高冷。
其實虞柔不知道,鄭秋在緊張的狀態(tài)下,話就會變少。
鄭秋在沙發(fā)上枯坐了好一陣,在話劇開場前一個小時出門,在劇院門口附近隨意找了家餐廳吃便飯。
之后到達(dá)劇院門口是中午一點半。
她看著劇院門口來來往往的人,基本都是和朋友一起來或是小情侶,還有也和她一樣站在劇場門口等人的。
鄭秋拿出手機,想著給虞柔發(fā)一條消息,可手指剛在鍵盤上摁下幾個鍵便止住了,把手機放了回去。
“親愛的你等很久了吧”隔壁的小伙子等來女朋友,小倆口牽著手進(jìn)去檢票了。
鄭秋又看了眼時間,一點五十,站得太久腳已經(jīng)有些麻了。
她心里忽然泛起一個念頭,虞柔不會是不來了吧?
這個想法得出來后,鄭秋竟無法在第一時間否定這個想法,她能感覺到虞柔這幾天對她的態(tài)度很不對勁。
之前表白的事以及對虞柔的感情,她已經(jīng)很克制了,她想過就算當(dāng)一輩子的朋友也沒關(guān)系,只要她們還能聯(lián)系。
沒有什么會比絕交更讓她難以接受的。
可是,要是虞柔又躲她,那該怎么辦?
想到這些,鄭秋眉頭不自覺蹙了起來,她盯著腳下的水泥地,陷入無盡的沉默。
“抱歉!”熟悉的聲音將她從消沉的意識中拉了回來,轉(zhuǎn)頭見虞柔提著兩杯飲品快步走過來,她說:“剛才在買水果茶,那家店人多,就等了好久。”
她說完,又問:“我沒遲到吧?”
鄭秋搖頭,在剛才她都已經(jīng)設(shè)想過如果虞柔沒有來該怎么辦,對方又會給自己什么樣的理由,現(xiàn)在見到當(dāng)事人,哪還有剛才消沉的情緒,很快笑說:“進(jìn)去吧,快開場了?!?br>
虞柔見鄭秋沒有完全懷疑,偷偷松一口氣。去買水果茶是真的,但主要還是她在臨出門前,想了想腦子一抽把妝給卸了,又重新化了個和平時不大一樣的少女感妝容。
這就導(dǎo)致她出門時時間很緊迫,到劇院也不能說自己因為化妝耽誤時間,就買了兩杯飲品打掩護,好在時間踩得剛剛好。
進(jìn)入演播廳時,里面的燈已經(jīng)完全暗下來。
虞柔完全沒有記位置在哪,就問:“我們是幾排???”
此時鄭秋已經(jīng)調(diào)出手機手電筒功能,下意識就牽住她的手往前走,邊說:“位置在中間,我?guī)е悖⒁饽_下。”
“……哦?!?br>
鄭秋手指纖細(xì)骨節(jié)分明,可實際觸摸卻能感受到她的手指很柔軟,這點是虞柔早就知道的。
但從沒有像這次一樣,在被牽住的一瞬間,虞柔感覺到心臟在同一時間猛地跳了下。
虞柔平時對話劇很感興趣,可這次她基本沒看進(jìn)去什么劇情。
雙人座意味著兩人中間沒有扶手隔開,能夠靠得很近,虞柔能聞到鄭秋身上的香水味,是完全陌生的味道。
之前鄭秋用的都是清香淡雅的小眾香,這回新香水給人一種濃烈的畫面感,仿佛置身于海洋之中,周身都被清爽的海水包圍。
轉(zhuǎn)眼間,海水變成無數(shù)個鄭秋,空氣中還冒起粉紅色的泡泡,粉色泡泡能聯(lián)想到的畫面讓她有些遭不住。
為了確認(rèn)她偷偷不著痕跡湊過去,確認(rèn)是從鄭秋那邊蔓延過來的。她換香水了嗎?全程下來虞柔都在思考這個問題。
演出結(jié)束后,兩人找了一家茶館坐著喝茶。
鄭秋似乎是想要就剛才看到的話劇表演打開話題,可虞柔哪里還記得那場話劇演了什么,在那之前,虞柔先發(fā)制人問出在意的問題。
“你換香水了嗎?”
“嗯?”鄭秋大概是聞習(xí)慣了,一瞬間沒有分辨出來,特意聞了才說:“前兩天丹妮送的香水。”
當(dāng)時鄭丹妮將這瓶香水送她,還特意說:“這個味道據(jù)說很受成熟女人歡迎哦約會噴上它,今夜做新娘!”
然后叛逆的侄女就被親姑姑用栗子教育了一頓。
鄭秋想問虞柔味道怎樣,可又有點心虛,猶豫間就見她點了點頭,面不改色道:“還是之前的味道好聞一些?!?br>
“……那我下次換?!?br>
“對了?!庇萑崦蛄丝诓?,用非常自然的語氣開了個頭:“朋友圈……”
鄭秋沒明白她的意思,追問道:“朋友圈怎么了?”
這回明顯岔開目光看著桌上的茶具,半晌才說:“那些照片,我看到你刪掉了?!?br>
鄭秋怔了下,顯然沒想到虞柔會突然提起那些照片,最近一段時間對朋友圈做過最大的改動只有把有關(guān)于虞柔的照片全部設(shè)為自己可見。
“沒刪?!闭f出這話時,鄭秋的手不自覺捏緊杯壁,輕聲道:“設(shè)置隱藏了?!?br>
當(dāng)時鄭秋本想雙方暫且冷靜一下,可第二天虞柔表現(xiàn)出來的抗拒讓鄭秋很失落。她不知道虞柔會不會看她的朋友圈,但想著暫時不讓她看到省得火上澆油才想到將那些動態(tài)處理了。
刪掉自然是不可能刪除的,所幸那段時間系統(tǒng)剛出設(shè)置可見范圍的選擇,這才得以保住那些照片。
“……那你把它們放出來呀?!庇萑釠]有問為什么設(shè)置隱藏,只是這么說。
鄭秋是意外的,她看著虞柔,可對方只是平靜地看著桌面,表情有些不自然,這讓鄭秋心里生出絲絲希望,她壓下努力想要上揚的嘴角,輕聲應(yīng)了聲嗯。
茶室短時間內(nèi)陷入寂靜,誰也沒說話。
鄭秋將水沖入茶壺里,倒出來的茶湯清亮紅潤,唇齒間有淡淡的回甘。
“對了?!卑肷危萑嵴f:“中秋節(jié)那天,琦琦要帶女朋友回來。”
她聽出來對方這是變相的邀約,彎了彎唇角,朝她笑道:“那得做一桌子好菜招待她們?!?br>
好像,她們就是一對很普通的伴侶,在商量著怎么招待女兒第一次帶上門的對象。
可事實卻不是那樣。
鄭秋本以為那天之后她們會有實質(zhì)性的進(jìn)展,可是并沒有。
相反的,她發(fā)現(xiàn)虞柔明顯在躲著自己。
比如不小心碰到手她會飛快地把手抽回去,還會下意識和自己保持距離。
一開始鄭秋以為自己被討厭了,可是多方試探后不難看出來對方并沒有討厭自己,只是態(tài)度很奇怪。
再三思考后,鄭秋決定試探一把。
事到如今她不敢頭鐵表白以身涉險,要是在被拒絕那就真是朋友也做不成。
于是她找了她們之間共同的朋友,這位熱心腸的朋友平時就特別熱衷于當(dāng)紅娘,給身邊大齡單身的朋友介紹對象,如果是她開口虞柔肯定不會懷疑。
“就這事???”朋友聽到后有些驚訝,“火急火燎把我叫出來還以為有什么事呢。”
“……”鄭秋摸了摸后頸,“這不急嗎?”
“害!也是?!迸笥腰c點頭,“你說阿柔都單身多久了,是時候讓愛情浸潤一下了!”
朋友說完頓了下,轉(zhuǎn)頭看向鄭秋,后知后覺反應(yīng)過來,“不對啊,你不也單身嗎,給你介紹對象都不要,還操心阿柔的事?!?br>
鄭秋拿出準(zhǔn)備好的說辭,回道:“我是不婚主義?!?br>
朋友聽過后便沒過多猜想,兩人湊一起想了一套說辭,然后便找到虞柔的電話打了過去。
因著開了免提,那頭虞柔的聲音很清晰,詢問朋友什么事。
朋友看了眼鄭秋,嘴上說:“恭喜恭喜,你有喜啦!”
“……沒事我就掛了?!蹦穷^虞柔無語的表情隔著屏幕都能想象到。
“哎別別別!真有事!”朋友趕忙叫停,也不兜圈子了,說:“我跟你說啊,我最近認(rèn)識了個鉆石王老五,好家伙身高一米九,熱愛健身擁有六塊腹肌,長得像朋魚宴!最近留了小胡子性感得不要不要的!正好他托我給介紹對象,這不我覺得你倆巨配!”
朋友在說的時候,要不是有老公了,現(xiàn)在指不定哈喇子流滿地。暗自羨慕鄭秋竟認(rèn)識了這么個帥哥,改天一定要讓她約出來認(rèn)識一下!
那頭的虞柔意外的很冷淡,直接回道:“沒有興趣。”
“不是吧?”朋友驚掉下巴,“你之前不是說過喜歡這類型的嗎?咋還沒興趣了呢,你別是遁入空門了吧?!?br>
“是啊是啊,小女子一心向佛。你真別給我介紹對象,我現(xiàn)在不想談戀愛,一個人挺好的?!?br>
鄭秋神色微斂,繼續(xù)聽朋友與虞柔周旋。
“我之前給你介紹好幾個都嗝屁了,你別是喜歡女人吧?你喜歡女人的話,我這……哦我這真沒有,但我可以給你留意一下?!?br>
朋友不經(jīng)意的話讓鄭秋心跳漏了一拍。
“我不要?!庇萑釘蒯斀罔F回道,“我只能告訴你:不談戀愛,不感興趣,不要介紹?!?br>
虞柔的拒絕三連直接將鄭秋心里剛升起來的希望又給摁了回去,她和朋友交換過眼神后,一臉失魂落魄地出外面透氣。
見那扇門完全閉合上,朋友想了又想,最終問:“你這么抗拒……是不是已經(jīng)有意中人了?”
那頭沉默了。
朋友就知道自己猜對了,笑容里充滿得意,“我就說吧!不然放著那么大一個帥哥你怎么會不感興趣呢!”
虞柔嘆一口氣,秉著敷衍的態(tài)度想將人打發(fā)走,“那你現(xiàn)在知道了,以后不要再給我介紹對象。”
“是誰呀?長得帥嗎他是做……”話還沒說完,那頭直接把電話掛了。
朋友咂咂嘴,哼了聲:“小氣?!?br>
掛斷電話的虞柔,只覺得太陽穴有些發(fā)脹,她揉了揉額角。
這朋友哪哪都好,就喜歡給人做媒,尤其關(guān)愛單身人士,要命的是放眼望去朋友圈里這幾年大家紛紛結(jié)婚,只有剩下幾個不婚主義依然堅挺,她就成了朋友們關(guān)愛的對象。
剛才朋友問起是不是有意中人時,幾乎是在同一時間虞柔心里浮現(xiàn)出鄭秋那張臉,所以她默認(rèn)了。
她不知道該怎么面對鄭秋。
之前拒絕過一次的經(jīng)歷擺在那里,但最主要的還是如果從朋友跨到戀人,若是最后感情沒有處理好,很可能會愛情友情都成空。
曾經(jīng)她以為自己覓得良人,一生一世一雙人,可是變數(shù)來得太快,快到讓她這么多年過去對戀愛仍有陰影。
同時她心里清楚鄭秋不是前夫那樣的爛人,但生命中變化無常,她不知道未來會發(fā)生些什么,她害怕最后的結(jié)果會永遠(yuǎn)失去鄭秋這位摯友。
關(guān)系只能這么僵持著。
膠著狀態(tài)持續(xù)到中秋節(jié)當(dāng)天。
虞柔知道鄭秋家中秋節(jié)會舉辦家宴,一大家子人一起吃飯,即便是這樣鄭秋還是翹了家宴來給虞柔當(dāng)大廚。
兩人一大早便去菜市場買菜。
市場的菜遠(yuǎn)比超市要新鮮得多,運氣好還能碰到農(nóng)戶自家種的蔬菜,但衛(wèi)生條件差了點。
走進(jìn)菜市場迎接她們的是水泥地上的濁水,還容易打滑,每次過來走路都得小心翼翼。
“小心點,地上有油。”鄭秋扶了虞柔一把,擔(dān)心她打滑,便轉(zhuǎn)為握住她的手腕。
待走到干燥的地面,虞柔那只手便不著痕跡地抽了回去,鄭秋收了收手指,不由得在心里苦笑。
她猜不透虞柔的態(tài)度,表面上只能假裝什么也沒發(fā)生,繼續(xù)與虞柔討論要買哪種海鮮。
雖然一共只有四人用餐,但虞柔安排的菜還不少,秉著寧愿多也不要少的原則,兩人提了滿滿當(dāng)當(dāng)好幾個袋子。
車停得有些遠(yuǎn),鄭秋見她手上拿了不少,下意識就要伸手去拿她的袋子,在觸碰到袋子前手頓在空中。
“我拿一些吧?!编嵡飳⑹稚晕⒖s回去一些,保持足夠的距離才問。
“我拿的都是青菜,很輕的?!庇萑嶂皇沁@么說,她又看了看鄭秋提的袋子,“重的都在你那里,我?guī)湍隳靡稽c。”
鄭秋想說不用,可虞柔執(zhí)意要幫她分擔(dān)一個袋子,她只好挑了個比較輕的遞給她。
她已經(jīng)有意不讓她們之間有肌膚接觸,可還是不小心觸碰到對方的指尖,瞬間感覺到對方手指小小的顫了下。
就像是冬天碰到靜電,可是現(xiàn)在并不是冬天,也不會有靜電。
大概,只是排斥和她產(chǎn)生肢體接觸罷了。鄭秋在心里得出一個讓她難過的猜測。
回到家還是個平時一樣,鄭秋主廚,虞柔在旁邊打下手。
鄭秋把新鮮牛腩改刀切好飛水,轉(zhuǎn)頭問虞柔:“牛肉要怎么做來著?”
“嗯……”虞柔想了想,“紅酒燉牛腩?”
“可以是可以?!彼蜷_頭頂?shù)膬ξ锕?,從里面翻找一陣,“我記得紅酒上次用完了,你沒買嗎?”
“我都不知道!”虞柔理直氣壯道,“不過,我們前兩天不是買了一瓶紅酒嗎?就用那個吧?!?br>
“太貴了沒必要。”勤儉持家的鄭總?cè)缡钦f,她用手擦了擦圍裙,“我出去買?!?br>
“還是我去吧,正好我把這些菜都洗好了,順便再買點飲料回來?!?br>
虞柔今天很有自知自明,自己就是打下手的,所以領(lǐng)了任務(wù)便出門了。
廚房里的鄭秋先做一些耗時比較長的菜。
“我回來了?!?br>
鄭秋剛把排骨蒸上就聽到廚房外傳來袁一琦的聲音。
出來見到袁一琦病蔫蔫的樣子不由得關(guān)切道:“你沒事吧?臉色好差?!?br>
“沒事,死不了?!痹荤鶖[擺手,在客廳沙發(fā)坐下后便盯著茶幾走神。
鄭秋放心不下,便走過去在她身邊坐下,
詢問道:“我聽說了,你和女朋友吵架了?”
袁一琦和女朋友吵架的事她聽說了,本以為很快就能和好,帶著女朋友回家吃飯??涩F(xiàn)在見袁一琦獨身一人過來,就知道事情沒那么簡單。
她本想安慰一下袁一琦,可很快話題轉(zhuǎn)到她自己身上。
聊起別人的事,袁一琦精神好了那么一些,“和我媽發(fā)展的順利嗎?今天你們要向我出柜嗎?”
出柜?鄭秋只能苦笑著解釋只是普通朋友,不要說出柜,現(xiàn)在她們的友情都岌岌可危了好么。
很快,袁一琦的問題拋了過來,砸得她腦袋嗡嗡響。
她問:“你甘心嗎?”
鄭秋咬了下唇,放在腿上的手不自覺收緊,“我不甘心?!?br>
她怎么能甘心。
可是她很清楚,目前的處境保持不變才是最好的。
進(jìn)不敢,退不舍。
“她啊。”袁一琦緩緩?fù)铝艘豢跉?,說:“從前就是個很猶豫的人,她這輩子做過最堅定的事就是離婚,這是因為袁盛軍踩到她的底線。如果不到最后一步,可能她自己都無法得出答案,所以追她是一件很辛苦的事?!?br>
說到這,袁一琦忽然轉(zhuǎn)過頭看她,朝她做了個勉強的微笑:“如果實在很累,就放棄吧?!?br>
“……”鄭秋聞言皺眉笑了下,沒有很快反駁她的話,心事更重了。
陪聊沒有持續(xù)多久虞柔就回來了,鄭秋回到廚房做菜,留給她們母女倆足夠的私人空間。
鄭秋把虞柔買回來的紅酒倒進(jìn)牛肉,等待的時間里,她靠著流理臺陷入沉思。
她和虞柔認(rèn)識的時間,和其他舊友相比不是最長的,卻是來往最密切的。她到現(xiàn)在都無法辨認(rèn)自己是在哪個時刻哪個瞬間喜歡上虞柔的,反應(yīng)過來時就已經(jīng)是想一直陪伴虞柔的狀態(tài)。
她們之間的擁有太多的小習(xí)慣,到最后鄭秋覺得反正這么多年都過來了,繼續(xù)下去也未嘗不可。
她抱著僥幸的心理想,反正都是單身,說不定萬一呢?
鄭秋在一瞬間想通了,重新振作精神調(diào)整心態(tài)。
可心態(tài)沒有維持多久便崩塌了。
“她想跟人走就跟人走啊,我又沒攔著她!再說我們又不是那種關(guān)系,就算她要跟別人走那也跟我一點關(guān)系都沒有?!?br>
鄭秋的身體在一瞬間變得僵硬,好像身上的血液也停止流淌了,扶住門框的手指不自覺摳緊,直到指尖泛了白,傳來清晰的疼意。
她松開手,身體在同一時間放松下來,退了一步將自己隱在門后。
她沒有聽全虞柔的話,可是直覺告訴她,她們兩人的話題中心是自己。
而自己對虞柔來說,一。點。關(guān)。系。都。沒。有。
如她說的,就算自己那天要走了她也不會在意,她明白虞柔對自己沒有半點友情之外的念頭,自己徹頭徹尾就是個自作多情的小丑。
“你們聊什么呢?吃飯了?!痹僖淮纬霈F(xiàn)在她們面前,鄭秋仍是保持平時的表情,看不出任何異常。
哪怕平靜之下已經(jīng)千瘡百孔。
鄭秋表現(xiàn)得很自然,忽略掉袁一琦沒有帶未來老婆回家,飯桌的氣氛整體很不錯。
吃過飯后她和虞柔分工合作收拾碗筷,一個人時她的臉色并不是很好,又因為低頭擋住視線,走進(jìn)來的虞柔并沒有發(fā)現(xiàn)異常。
“幫我拿一下抹布?!庇萑嵴f。
鄭秋順著她的目光將掛著的抹布取下來遞給虞柔。
但因心不在焉的,無意間就碰到對方的手,手上的抹布一瞬間被人拽走。
鄭秋短暫怔愣,看了看空落落的手,空氣中彌漫著尷尬的氣氛。她很想像之前一樣假裝無事發(fā)生,可情緒已經(jīng)到達(dá)臨界點,她再也無法自欺欺人。
她看著虞柔,朝她笑了下。卻不知道自己的眉頭是緊皺的,看起來比黃連還苦。
她終于被迫明白這段時間虞柔為什么會對自己這樣的態(tài)度,一切都是有跡可循,是自己巴巴貼上去怨不得別人。
將心里最后那點自欺欺人的幻想撕破,她做下決定,一個早就該做的決斷。
她想給自己留點體面,雖然在虞柔面前,大概也沒什么體面了。
這回鄭秋沒有像往日一樣在虞柔家久留,在虞柔送走袁一琦后,她告訴虞柔她要回去了。
虞柔從不送她,可是這次卻走到玄關(guān)相送。
鄭秋換好鞋,本想頭也不回的就走,可是見到虞柔破天荒跟過來,還站在一旁目送。
她終于還是忍不住向她正式道別。
有很多話想說,最后說出來的只剩下這兩句。
“阿柔,以后你要照顧好自己?!?br>
她緩緩吸了一口氣,只覺得心臟抽疼,還要強撐起笑容,繼續(xù)說:“我以后……不來了?!?br>
從這扇門走出去,她們之間就不會再有任何關(guān)系,虞柔也不需要有任何心理負(fù)擔(dān),她想這是她們之間最好的結(jié)果。
“……”
聽到門咔噠關(guān)上的聲音,虞柔從怔愣中回過神。
不知道為什么,在剛才她感覺到一股寒意席卷四肢百骸,冰冷刺骨。
她動了動手指,竟感覺到無比僵硬。
下一瞬間,虞柔顧不得沒拿鑰匙,穿著拖鞋不管不顧就跑了出去。
她揪住鄭秋的衣角,止住她踏入電梯的腳步。
看著鄭秋的背影,她顫抖著開了口。
“你這話……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