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負你的時候我想起一件事情來，你說「共存于世」這個議題適不適合展開？有沒有可行性？哪怕是一點點。” 童雨孩表現(xiàn)得很認真，但她所選擇要說出來的這四個字距離現(xiàn)實甚遠，總有種天馬行空的抽象感。 “龍仕旦最初就把離蟲一族入侵人類定了調(diào)子的，現(xiàn)在所發(fā)生的一切都源于兩個字「生存」，生命的意義，活著的意義大過一切私利，活著是最基本的需求，而優(yōu)雅的、富足的、自由自在的活兩三百年更是最終極的需求，怎么樣實現(xiàn)優(yōu)雅的、富足的、自由自在的活著單憑離蟲自己是無法實現(xiàn)的，所以人類就成了離蟲一族實現(xiàn)夢想的墊腳石。如你所說如何做到「共存于世」呢。打個比方，一個餓急的人會和一只無主的香噴噴、油膩膩的大雞腿保持距離互不干擾嗎？！或許這樣一只大雞腿沒辦法讓餓急的人吃飽，不過保他一定時間內(nèi)不死是完全可以做到的吧，這樣那人就有更多的時間去尋找讓自己活的更久辦法?，F(xiàn)在的離蟲一族和人類就是這樣的關(guān)系，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關(guān)系，所以說你所謂的「共存于世」如鏡花水月般一顆石子丟下去就會消失得無影無蹤?！? 童雨孩老老實實聽我說完，聽的過程中她嘴角微微上揚，彎成一個弧度，勾勒出一個淡淡的笑容。 “和你相處的這段時間以來，剛剛那一大段話算是你說的很多的一段話了吧，真沒想到你也有話癆的時候。” 我嫌棄的瞥了她一眼“這些不重要，你就說我說的對不對吧。” “對，很對，非常對。龍仕旦確確實實是這樣一個徹頭徹尾的殺戮者，為達目的不惜一切代價，如果離蟲一族不是到了滅絕的邊緣，我相信在它眼里離蟲一族同樣是一群螻蟻，它想踩死就踩死，不會有絲毫顧忌。” “是啊，在面臨巨大生存選擇問題時才能讓一個種族拋棄所有成見擁抱在一起來面對生或者死。在人類的歷史中、文學(xué)作品中這樣的場景無數(shù)次出現(xiàn)，人類的選擇和離蟲一族的選擇是一樣的，可一旦達到目的，原本團結(jié)在一起的人們分崩離析，以往擱置的矛盾被無限放大，互相有了摩擦，摩擦逐漸擴大成全面戰(zhàn)爭，打到再次面臨生或者死的抉擇的時候又重歸于好，循環(huán)往復(fù)，生生不息。” 童雨孩帶著異樣的神情看著我，她以為我話里有話，其實我只是有感而發(fā)而已。 “你是覺得等到離蟲一族解決了生存問題之后就可以推翻龍仕旦了嗎？”童雨孩問。 被童雨孩這么一問我有些啞然，我不知道該怎么回答她，或者說她的問題該不該由我來回答。 “你覺得離蟲一族具備這樣的特質(zhì)嗎？”我說。 童雨孩習(xí)慣的摸了摸光滑的下巴在思考，想了一會兒說“我記事以來到今天龍仕旦一直占據(jù)離蟲內(nèi)部的重要位置，高壓態(tài)勢掌控全局，自上到下所有大大小小的蟲子都很畏懼它，蟲子們背后的怨言可不少，如果真如你說的那樣未來的某一天離蟲一族真的解決了生存問題之后內(nèi)部矛盾激化倒是真有可能脫離龍仕旦的掌控將它推上斷頭臺，不過那時候可能會需要一個在離蟲一族內(nèi)部有一定威望敢于反抗的蟲子站出來，很可惜，年輕一代里唯一一個還死了，你說這怎么辦？你能活到那一天嗎？” 很顯然童雨孩說的最后一句話是無法實現(xiàn)的，能活到一百歲就已經(jīng)是上天垂憐了，與龍仕旦不一樣，它現(xiàn)在才一百多歲，相當于人類中的青壯年，對于龍仕旦來說它就是再活個兩三百年也不是問題，我距離它還是太遙遠。 “我覺得你現(xiàn)在應(yīng)該思考的是龍仕旦會不會去徹底解決生存問題，而不是把希望放在一個人類的身上?！? 童雨孩擺擺手說“這個我當然知道，有人類歷史存在，我還怕找不到解決之法嘛！” “或許吧！”我移開視線看向黑漆漆的窗外“或許你真的可以找到方法去解決后來的事情，可當下正在發(fā)生的事情對此你有什么想法嗎？” “什么事情？”童雨孩問我。 是的，被童雨孩這么一反問我有些恍惚，當下有發(fā)生過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嗎？七里田區(qū)沒了？死了六七十萬人？葵花市五百萬人全部入侵？或許這對我來說是個大問題，可童雨孩不一樣，她是一只蟲子，當下發(fā)生的所有事情對她來說是好事，我的問題在她那兒根本就不是問題。 童雨孩見我沒有回話她又說“你是人類我只是一只蟲子，我們分屬不同的種族、不同的陣營，你有你的立場我也有自己的立場，之前你也說了人類與離蟲之間的關(guān)系就是你死我亡的關(guān)系，現(xiàn)在的發(fā)展于我有利，這就是我對此的看法?！? 我輕輕觸碰了一下被白色紗布層層包裹的右臂，一股鉆心的疼痛深入骨髓，痛的我頭皮發(fā)麻。 “可以陪我去外面轉(zhuǎn)轉(zhuǎn)嗎？！”我說。 “當然！”童雨孩替我穿上鞋子后扶著我的左臂出了住院部大樓。 醫(yī)院外的夜空月朗星稀，有風(fēng)刮過樹梢枝頭微微擺動，可這樣微弱的風(fēng)是無法在這樣酷暑時節(jié)帶來那怕一絲一毫的涼意。 我們一步一步走出醫(yī)院大門，走上一條人跡罕至的小道。 人行道上每隔幾米就有一棵巨大的懸鈴木矗立在那兒，綿密的樹葉遮擋住路燈的光，這使得整條小道看到頭都是昏暗的。 “什么時候能帶我去第二座葵山轉(zhuǎn)轉(zhuǎn)？”我問。 “你不是一直把七里田區(qū)毀了，死了六七十萬人掛在嘴邊嗎？！又何必去那兒看看呢，看了之后你不難受嗎？！” “難受，一直到現(xiàn)在我都沒辦法接受這個事實，可沒辦法，那座葵山注定要去的，無非就是你帶我去或者龍仕旦帶我去?！? 童雨孩無奈笑笑說“說起來我和你一樣，我也沒去過呢，不過聽其它蟲子說龍仕旦似乎在第二座葵山秘密進行一項很大的工程，進去的所有蟲子都沒有再出來過了，最重要的是外面的蟲子和里面的蟲子無法建立溝通，很像人類使用的信號屏蔽器，蟲子們私底下也議論紛紛。” 當初第二座葵山?jīng)_天而起時童雨孩形容它是一座堡壘，如果真的只是堡壘的作用似乎有些大材小用了，龍仕旦對其進行改造也算是意料之中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