陜西長安縣灃西新旺村西周制骨作坊遺址

《考古》 1992年11期 中國社會科學(xué)院考古研究所

1989年，我隊在馮村磚瓦廠取土區(qū)內(nèi)發(fā)現(xiàn)很多有加工痕跡的骨角料。為了搶救文物，我隊于1990年秋在此處進行了考古鉆探和發(fā)掘。這次發(fā)掘的具體地點位于新旺村西南約650米處，緊貼馮村磚瓦廠北取土區(qū)的東邊。共開4X5米的探方兩個，在挖到西周文化層后，為了統(tǒng)一地層和工作進度，我們將兩方合并成一個探方，統(tǒng)一發(fā)掘。本遺址的主要文化堆積為西周制骨作坊遺跡，現(xiàn)將這次發(fā)掘的收獲簡報如下。

一、地層堆積與文化遺遂

這次發(fā)掘的文化堆積比較豐富，包含有地層和灰坑。地層堆積很厚，最深處距地表達4.48米，現(xiàn)以T1、T2兩方的西壁為例介紹地層如下（圖一）。

第1層：耕土層，厚0.32—0.4。米。

第2層：黃土層，厚0.34-1.24米，質(zhì)地較硬，含漢唐的磚頭、瓦塊、瓷片等，為漢唐層。

第3層：褐灰土層，厚0—0.60米，質(zhì)硬，含少量料薑石及陶片、骨料。

第4層：灰土層，厚0-0.72米，質(zhì)地松軟，含較多的陶片、骨料。

第5層：褐土層，厚0—108米，質(zhì)硬，含少量的陶片、骨料。

第6層：灰土層，厚0—0.72米，質(zhì)地松軟,夾有黑炭點和燒上塊，含有豐富的陶片及骨料。

第7層：褐土層，厚0—0.76米，質(zhì)硬，含有少量的陶片.很少見骨料。

從各層所出陶器分析，第3-7層都屬于西周晚期時代范圍內(nèi)。它們之間的分期意義不明顯，應(yīng)是一個骨料坑堆積內(nèi)的各小層次。

這次共清理灰坑三座，未發(fā)現(xiàn)其它遺

Hl開口在第5層下，長方形.長2.8米，寬0.96米，深0.54米,底部平整，坑內(nèi)堆積為灰土，質(zhì)地松軟，包含有豐富的陶片和骨料。

H2開口在第5層下，打破H1,形狀為不規(guī)則形，口小底大，呈袋狀。口長2.60、寬1.66米；底長2.80、寬0.80-2.32米，底部呈斜坡狀，西高東低,坑深在0.44-1.20米之間（圖二）?？觾?nèi)堆積為青灰土，質(zhì)地松軟，包含有豐富的陶片和骨料。

H3開口在第7層下，形狀為不規(guī)則的橢圓形，底部呈鍋底狀，長7.24米，寬4.00米，深2 00米?？觾?nèi)堆積為黃褐色土，質(zhì)地較硬，包含有少量的陶片，基本上不見骨料。

分析這三座灰坑所出陶片，可確定它們的年代都屬于四時晚期。

二、遺物

1骨料及制骨工藝的初步觀察

在兩個探方內(nèi)共出土骨料150余斤，其中約三分之一，經(jīng)中國科學(xué)院古脊椎動物與古人類研究所祁國琴老師鑒定，結(jié)果為牛骨占67.8%,鹿骨占10.27%,豬骨占1.03%,馬骨占0.34%,其它不能鑒定到科以下的哺乳動物骨頭占20.55%（見附錄）.

從各種骨頭下腳料、骨坯、成品及其痕跡觀察，我們可以了解到西周制造骨器的大致工序：首先是選料取材，所取骨材部位都是大型動物的四肢骨，如肱骨、股骨、尺骨、脛骨等，及鹿角、少量的肩胛骨、肋骨。這些部位的骨頭粗壯順直，骨質(zhì)壁厚，利用率高，易加工。然后對這些骨材進行加工。第一步，去其無用、取其有用部分。對于四肢骨,鋸掉兩端的骨結(jié)部分（圖三，1），取其中間的順亙部分（圖三，4）,從斷面上可看到斜向的鋸痕（圖三，1）；對于鹿角，鋸去尖端或枝叉及極部（圖三，2）,取其中間部分，被鋸去的鹿角尖是否再被利用，我們不得而知；對于肋骨，鋸去兩端,取其中間直的部分；對于肩胛骨，則取其邊緣及脊部骨質(zhì)厚的部位（圖三，3）。第二步，將所取的骨角段首先從中間分成兩半，然后再分別加工成骨條。這一步的加工方法有鋸和劈，其中以鋸為主，因為鍋可以更主動地得到自己所要求的骨條，而劈則往往因骨頭的紋理走向影響，得不到自己所要求形狀的骨條，在被鋸下的骨條和下腳料的兩側(cè)往往可看到斜向的鋸痕（圖三，4、5、6）,在個別的肋骨踹上也能看到縱向鋸槽。在鋸骨條時，一般從兩端向中間鋸，所以在匯合處常常因不能完全重合而形成錯棱和鋸槽（圖三，5）。

對骨料的取材，根據(jù)充分利用的原則,往往直到最后實在取不到成形的骨條為止，那些因取材而最后變成尖狀的下腳料，有些可能就被作為骨錐使用了。第三步，將方棱形骨條加工成近圓的細條，這一步的加工方法可分刮削和鋸鏗兩種，其中刮削的骨條表面紋理一般是直的走向（圖三，7）,而鋸鏗的骨條表面紋理則為斜走向，且紋路細密（圖三，8、9、10）,這一步已使骨坯基本成形，個別需要加工出骨帽的，也制成料坯，等待進一步的精工細刻（圖三，9）。第四步，對器坯深加工，即打磨光滑，尖端磨細，這樣一件骨器就制成了（圖四，12、13）。在制成品中，如骨笄分為長、短兩種，我們認為這應(yīng)是對不同類型骨料的不同利用的結(jié)果。從取材、加工和成品看，西周手工業(yè)工人做到了合理取材、充分利用。

這次發(fā)掘雖未直接發(fā)現(xiàn)制骨工具，但從骨料、骨器上的痕跡觀察，至少應(yīng)有刀、鋸和磨石。

2.骨器

本遺址文化堆積的內(nèi)涵主要是制造骨器后的廢料，所以成品不多，有些是成品的殘體。

骨笄數(shù)量較多，其中有很多是殘件，可分為兩型。

A型：7件。釘子狀，圓錐體，平頂尖頭。標本⑥：4,長16.5厘米（圖四，13）。標本⑤：6,長9.6厘米。

B型：1件。標本H3:2,扁平體，尖頭，尾部收縮成柄狀，長16.4厘米，寬0.8厘米（圖四，14）。

骨針2件。體形細長，標本④：3,圓體，尾部扁平，長9.1厘米（圖四，15）。

骨鏃可分兩種。一種鐮體為圓柱形，鋒端圓尖，尾部漸收,標本⑤：4,長5.2厘米，直徑0.75厘米（圖四，5）。一種傲體為三棱形，鋒端尖銳，尾部為圓錐形，標本⑥：3,通體長6.5厘米（圖四，7）。

骨鏟2件。標本④：5,長條形，刃寬尾寧，中間低凹，弧形刃，長1L4厘米，中部寬2厘米（圖四，8）。

骨笄帽飾1件。已殘。標本⑤：2,圓柱體,頂部有一方帽，中間有凹樺，距頂帽1-1厘米處有一方形格，殘長3.1厘米，帽和格為L3厘米見方（圖四，10）。

骨片飾1件。已殘，標本④：2,長條形，扁平狀，殘長6.5厘米，寬1.6厘米，厚0.31厘米，中間有一排孔，原楔有一排骨釘（圖四,4）。根據(jù)陜西張家坡西周墓葬資料分析，這件遺物可能是一種盔甲部件。

3.陶器

這次發(fā)掘的陶片中，夾砂陶占55.7%,泥質(zhì)陶占44.3%。夾砂陶中，主要是灰陶，占全部陶片的44.4%,其次是褐陶，占7%,其余有極少量的紅陶和黑陶;泥質(zhì)陶中，主要也是灰陶，占全部陶片的42.1%,其次為黑陶，占1.1%,其余有極少量的紅陶和褐陶。夾砂陶中，繩紋占絕大多數(shù)，為全部陶片的53.4%,其中又以中繩紋最多，其次為素面陶，占2.1%,其余有極少量的篦紋;泥質(zhì)陶中，素面陶占絕大多數(shù)，占全部陶片的25.4%,其次為繩紋，占13.2%,其中，中繩紋和細繩紋都比較多。再其次為弦紋，占5.3%。還有極少量的附加堆紋、篦紋等。

器類包含有鬲、盆、豆、罐、盂、甗、甕、器蓋等。

鬲夾砂質(zhì)，飾繩紋，一般都為灰陶，可分為兩型。

A型：34件。圓唇卷沿，高領(lǐng)分襠，疙瘩足。標本⑤：9,口徑18厘米，寬20厘米，高20厘米（圖五,2）。標本H3:5,紅陶，肩部較明顯，口徑12厘米，肩稍窄于口沿（圖五,16）。標本H2：5,口徑25.6厘米，肩徑寬于口徑（圖五，10）。標本④：8,寬口沿，明顯外卷，口徑20.8匣米（圖五,13）。

B型：381'牛。侈口方唇，上折沿，沿寬且往往有凹弦紋，連襠，足不明顯。標本⑤：10,底近平，口徑15.39厘米，腹徑15厘米，高9.9厘米（圖五，3,）。標本⑤：19,口徑22.8厘米（圖五，9）。

盆9件。無完整器物。從口沿看，一般為泥質(zhì)灰陶，折沿，素面。標本⑥：6,口徑31.75厘米（圖五，12）。標本⑤：24,侈口折沿，方唇，口徑27.6厘米。

豆16件。無完整器物。一般都為泥質(zhì)灰陶，淺盤，喇叭口形柄，柄上往往飾一圈凸棱紋，如標本③：2（圖四，2）。標本⑤：11,方唇，外飾弦紋，口徑20.8厘米（圖四，1）。標本H3:8,圓唇外飾弦紋，口徑15.3厘米（圖四，3）。

盂一般為泥質(zhì)灰陶，肩部飾弦紋，從口沿的差異性看可區(qū)分為兩型。

A型：19件。方唇，沿折角較小，沿折處有微凸的棱。標本H3:3,口徑24.8厘米，肩徑21.6厘米，底徑9.6厘米，高14.6厘米（圖五，6）。標本Hl：3,口徑23.6厘米（圖五,14）。

B型：5件。圓唇，沿折角較大，沿面平整，標本H2：l,口徑17.55厘米，肩寬17.4厘米，高約13.5厘米（圖五，7）。

罐無完整器，從口沿統(tǒng)計，有12件。能看出基本形狀的主要是一種小口罐。標本H2：2,敞口，平沿，細頸，圓肩，肩部飾弦紋，口徑13.28厘米，頸徑8.4厘米，肩寬22.4厘米（圖五，1）。

甕無完整器，器形都很厚重，共10件?？煞譃閮深?。一類為小口甕，8件。夾砂陶。標本⑥：5,卷沿方唇，紅陶，口徑16.8厘米（圖五，15）。標本⑤：14,平沿方唇,灰陶，口徑20.4厘米（圖五，8）。另一類為大口甕，2件。標本⑥：10,泥質(zhì)灰陶，方唇平沿，飾間斷繩紋，口徑37.5厘米（圖五，5）。

甗8件。無完整器。標本H3:4,夬砂紅陶，卷沿圓唇,沿部有凹痕，飾繩紋，口徑32.8厘米，腰徑16.8厘米（圖五，4）o

器蓋5件。無完整器。標本⑤：12,泥質(zhì)灰陶，沿部有子母口，表面飾弦紋，口徑19.6厘米。標本@：13,泥質(zhì)灰陶，沿部有子母口，表面飾星狀刻劃紋，篦紋和弦紋（圖五，11）。

4.其它

銅鑿1件。標本H3：l,通體為三棱形，弧形刃，長5.5厘米，寬0.7厘米（圖四，11）。

銅鏃1件。標本⑥：2,柱脊，薄翼，三角形，全長5.5厘米（圖四，6）。

煤精璜1件。標本⑥：1,半圓形，內(nèi)緣厚,外緣薄，寬1厘米（圖四，9）。

陶圓餅2件。由陶片制成，近圓形，周邊光滑，直徑3.5厘米左右。

三、結(jié)語

根據(jù)對各地層所出器物進行的類型學(xué)分析研究，我們認為這一遺址的時代屬于西周晚期階段，如A型、B型鬲，豆，A型、B型盂等器物同我隊以前在張家坡墓地發(fā)掘的西周晚期厲王前后的同類隨葬品非常相似①。結(jié)合本遺址的地層和器物分析，上、下地層間無明顯的分期意義，故我們將它們?nèi)細w入西周晚期這一歷史階段內(nèi)。

通過對該遺址所出骨囂半成品、成品及廢料的觀察，我們認為這是一個主要制造骨笄、骨鐮類物品的專業(yè)作坊，它們所采用的骨料和工藝程序同扶風(fēng)云塘西周制骨作坊基本一樣，即骨料以大型動物的四肢骨和麗角為主，同時，少量使用肋骨和肩胛骨，工藝程序首先是選材，然后經(jīng)鋸割、削鏗、磨光、雕嵌制成成品②。這次安掘所出骨料中，牛骨占絕大部分，推測當(dāng)時牛已成為畜養(yǎng)的主要動物之一;鹿占有相當(dāng)比例，說明當(dāng)時狩獵仍是人們?nèi)粘５纳a(chǎn)活動之一；馬在西周墓葬和祭祀坑中大量出現(xiàn),而在此處則很少見。

這次鉆探和發(fā)掘都未發(fā)現(xiàn)房子遺跡，根據(jù)現(xiàn)場情況，我們推測它已被馮村磚廠取土所破壞了。盡管如此，這個作坊的發(fā)現(xiàn)對于我們?nèi)媪私庹麄€灃西遺址的西周城市布局還是具有一定的意義。過去我隊在張家坡曾發(fā)現(xiàn)西周的制骨作坊遺跡③，這次的發(fā)掘增加了新的、詳細的資料。我們知道，手工作坊是一個大型古代遺址、尤其是城市遺址的一個不可分割的組成部分，因此尋找更多更好的各類手工業(yè)作坊遺址，進而研究津西遺址的作坊布局將是今后的一項重要工作。

整個灃西遺址從現(xiàn)地貌看，存在南北兩塊高地。北高地從張家坡西經(jīng)馬王村、客省莊到洋河邊,高地上分布有墓葬區(qū)、灰坑及官殿基址，過去的工作主要集中于此;南高地從馮村到新旺村，過去的工作較少。解放前，在新旺村附近就曾不斷出土青銅器,解放后，也陸續(xù)出土了幾批重要的銅器窖藏。1973年村北出一鼎一盂，鼎通高達85厘米，口徑63厘米?0 1967年村西北出一盂一匝，盂即遅盂，其銘文記述了內(nèi)小臣遅替太后擇選官女之事⑥。1980年春，村邊出史惠鼎、設(shè)各一件，為周王朝史官惠所作之器③。1982年村南出土一大一小兩件銅鼎，大鼎通高達74厘米，口徑55厘米，重54公斤⑦。1979年村附近出土三鼎一壺,器存西安市文管會⑥。通觀這些銅器窖藏，所出器物形體厚重，銘文內(nèi)容和作器者都與王室有密切關(guān)系，據(jù)此推測這一地區(qū)在洋鎬西周遺址中，應(yīng)是一引人注目的地方。這次制骨作坊的發(fā)掘，又為我們今后在這一地區(qū)的工作添加了一條重要線索。

執(zhí)筆者 徐良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