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MA】【艾尼斯風神】無辜世代 Chapter.1
第一章?:?東京回飛
思來想去,我還是放棄了在這時聯(lián)系艾尼斯的念頭。
真奇怪,每每有這樣的事情召喚我回去東京的時候,我總是先憶起艾尼斯——“如果她知曉了這事會怎么做?”我會這樣想。而或許是出于不愿意想起過去的私心,如果當真可以這么詢問她,我反而是問不出口的。最終我卻沒有主動聯(lián)系任何人,想著大概大家都已經(jīng)知道了牧野的事,沒有必要再向誰說明了,我反倒關心起自己是否是最后的知情者。
牧野先生在早些時候出了車禍,現(xiàn)被醫(yī)生稱之穩(wěn)定情況地昏迷在東京的醫(yī)院里,距離這里約摸有五十多場菊花賞的程長。
我接到的是醫(yī)院尋他親屬的電話,但我自然不是——在我的印象中,牧野先生無兒無女,他只作為我四年前仍任賽馬娘訓練員時的伯樂。如此說法似乎有些奇怪,這稱呼一般用在別著URA徽章的一類人身上,但想起我是被他介紹去的特雷森學院,后也常作為在我擔當艾尼斯時幫扶我的老師,似乎找不到更適合的替代詞。
似乎也正因為這樣,我曾為自己言找的各種不愿回去東京應酬的理由到這會都不成立了,甚至迫切。一夜又幾小時之后我離開家,如愿以償?shù)芈涞貣|京。
后來才發(fā)現(xiàn),直到抵達東京車站,下了月臺,在人群中被田秩理子發(fā)現(xiàn),上了她的車我才再提起這件事。正當她喚我時,我恰好還在想要不要找個安靜點的地方給她打電話。理子和我在大學是同學,畢業(yè)后一起拿到馬娘訓練員徽章的同期,算是緣分不淺,而她當然也認識,知道了牧野的事。
理子是東京人中待人熱情的那一類,出發(fā)前我就收到了她的訊息,說會來接我。
“你要我陪你進去嗎?”她在等一個紅燈的時候開頭問我。
“不用了,你不是,今天還要上班嗎?”
“沒事的,我可以請假?!崩碜觽饶樋粗?,“主要是怕你一下子太緊張?!?/p>
我抹面:“不會……醫(yī)生說的‘情況穩(wěn)定’,你去看過了對吧……真的是這樣沒錯吧?”
“說是這么說,昏迷著總是讓人擔心?!崩碜宇D了頓,似乎怕是說了刺激我的話,“雖然,我知道,像老師那樣好的人,他肯定會沒事的?!?/p>
理子在我的印象中是個爽快的人,這時候卻也顯些優(yōu)柔寡斷,我想這不是錯覺。平常無事時她就總是喜歡呼我回來東京玩,被我推脫了四年卻也沒有放棄,想來是這件事沖擊得太大了吧,盡管我知道她擔心的的確是我的情況。
她又起頭:“長野谷綜合,對吧?”
“是的?!蔽曳炊鸬仄届o,這問題其實她已經(jīng)問過了。
“好……我其實,也好久沒看見牧野老師了。”
我點頭:“是啊,一晃過了好久啊?!?/p>
“這次回來,打算住多久?”
“幾天,吧?!边@不是敷衍,是我的確拿不定數(shù),“等人醒過來吧?”
“嗯,醒了之后,或者下次,在他身體好的時候,多回來東京?!?/p>
“有機會的話……”我嘆氣。
“大家都很想你?!?/p>
我讀出了她的遺憾:“我想也會的,一定來?!?/p>
這是闊別多年的重逢,我知道理子主動說這些是為了寬慰我,所以在這段去往醫(yī)院的車程中,我不想同她太過長談關于牧野的事。但似乎無濟于事,相當大的變故橫亙在我們之間,心照不宣,那是怎么都揮之不去的。
我還是決定主動聊些什么,但很快就后悔了。我向她問及小元氣的事——那是理子曾經(jīng)的蘆毛擔當,稻葉元氣。不知為何我會有這樣的自信,覺得她會同理子一道來接我。
“嗨呀!她啊!”
“小元氣怎么了?”理子似乎憤然,直叫我感覺自己說錯了話。但她告訴我,元氣今天恰好有事,忙工作的事。
“今天,她今天可不行。放心吧,說過兩天會來看你的……死犟,再就業(yè)做什么不行?皮肉不輕松的差事,就因為管一日三餐,她們就愛干?!崩碜酉蛭彝虏?,但我卻會覺得或許這恰適合她?我想著在九一年這樣差的年份才退役的元氣,可是位食量不小的馬娘。
但我再沒有回答,理子把余下的情緒發(fā)泄在油門上,抱怨般地:“一晃退役三年了,馬娘們啊……本可以不用這樣的?!?/p>
“她們喜歡,我們攔不住的,又不是家長?!?/p>
她看了看我,似乎我說了什么奇怪的話:“倒是你,近藤?!?/p>
“我?”
“你后來,和艾尼斯說明了嗎?”
我被這話噎住了,我知道她說的是什么事,答案很簡單——我在告別她,離開東京的四年中,直至現(xiàn)在可從沒有同她再聯(lián)系過。
理子看我支支吾吾地說不出來,估計是猜到了:“沒關系……”她趁著又一個紅燈點了一支煙,“我昨天,遇到她了,沒準今天還能遇到。你有機會就和她談談吧”
我沉吟:“她,變化大嗎?”
理子卻笑:“和那時候……和四年前差不多吧。抱歉,我沒有和她太多聯(lián)系過,但我知道她一直有照顧牧野老師?!?/p>
“也是啊?!蔽蚁肽烈跋壬劣诎崴顾闶琴愂律闹械牧紟熞嬗?,也是我常在同東京的通訊中聽到的——艾尼斯退役之后和他多有相互關照,大概是忘年交,這怎么會忘了他呢。
現(xiàn)在想來,牧野先生實在是一位好人,他似乎也像教育孩子一樣幫扶那時候的我。而我的擔當馬娘便是艾尼斯,艾尼斯風神,一位樂觀的姐姐角色,樂觀到我不知該如何面對。
我對于那時候的記憶幾乎都與這兩位相關,但關于過去的事情我向來是不愿談論的,就像一個戴罪者不愿提及對自己的審判,而這其中自然有四年前我離開東京回鄉(xiāng)的原因——而今自己想回憶都吃力了,要費好大的功夫才能想起一些。不過好在我還會記得關心牧野先生的事,記得艾尼斯的臉,有著他們的聯(lián)系方式卻不常用及。
這是我總是要面對的事,可要在這片刻的功夫就想起所有與艾尼斯的有關,也許會叫我頭腦迸炸。這會只記憶起,并無限慚愧于:她在退役后向我告了白,而我扯謊拒絕了,僅此而已。
?

再后來一直到醫(yī)院,我和理子或聊了些別的事,已經(jīng)記不太清晰了。理子的確沒有跟進醫(yī)院,駕車離開了,我同她約好明日再見——明天是周日,她休假。
我下車的地方離住院大樓尚不算太近,好在我對這醫(yī)院熟悉,很快便走到,找到了他的病房,H-326。而恰在病房里遇到的,向我介紹白床上牧野情況的醫(yī)生,姓大島,名鞠江——具我后來知道的,他是牧野的主刀和主治醫(yī)師:“雖說脫離了危險,但依舊是昏迷,他的頭部受到了重擊,而且可能短期內(nèi)很難醒過來……抱歉?!?/p>
我擦干眼淚:“能活下來……沒事了就好?!?/p>
“能冒昧問一下嗎?您和病人是?”
“學生,吧。我是他的學生。”
“這樣啊……”我看向他,只是一時說不出話,他就忙補充:“您別在意,昨天到現(xiàn)在,有好多人來探望老先生,所以我想老先生一定人緣很好吧?!?/p>
我看著病床邊上各類禮品,莫名覺得悲哀,牧野先生躺在這里,昏迷著,他該如何讀到禮品上的賀語?我記得他的頭發(fā)在我離開前就白了大半了,應該是在昨天因為要搶救,所以現(xiàn)在看是被剃了光,身上又連接各種醫(yī)療器械,看得我好揪心。
大島走到門口去,朝外喚什么人,一會進來一個護士,對她說:“小山啊,你以后多照看一下這個床的病人。”
我想他不是故意說給我看的,那護士看著牧野似乎懵然,好久才回應:“啊,好的?!?/p>
“熬夜了?昨晚?”大島問。
護士搖頭:“不,沒有。”
但我想那大抵是護士在說謊,她分明黑了眼眶,給我的第一印象可談不上有多好。
而或許是我不自知把不滿掛在了臉上,大島好像有些難堪,他叫那護士去忙別房的事情,接著神秘似地想告訴我些什么。
“情況您也已經(jīng)看到了,哪怕沒有跟蹤治療,我想這個治療周期也一定不會太短。”
“我,知道了,勞煩您照顧?!?/p>
“如果您認識本人親友,可以讓他們來探望,多陪他說說話?!?/p>
我有些無奈:“我盡量?!?/p>
“這期間我們醫(yī)院會安排護士陪護,安排,就是剛才那位小山護士……孩子平時不太犯錯——我當然也會常來看情況的。”
我聽著大抵都是再后續(xù)的事項,大概是為了緩解剛才的尷尬,或就是說給我聽的。但我自詡不算小氣的人,并不想計較這些,打斷了他:“不管怎么說,還是很感謝醫(yī)生您的醫(yī)治?!?/p>
“不,治病救人,我應該做的?!?/p>
我又看牧野,什么動靜都沒有,忽然想起什么:“對了,這個費用……”
“這您不用擔心,病人交過國保的?!?/p>
“那余下的呢?有人繳過了嗎?”
大島有些詫異,他大概是第一次在九零年之后見到對錢的話題如此不避諱的人:“這個……我不是很清楚,不如您去柜臺那邊查詢一下?”
“也是。”我又向他幾次道謝,他便去忙別的病人了,我在牧野的床邊坐了一陣,之后才離開。
大島所說的柜臺不難找到,唯二貫穿大樓南北的兩條走廊都經(jīng)此地,與縱雜深復的病房布局不同,到最中央的地方便是繳費柜臺。大而明的落地窗是這類地方的標配,還有盆栽,那里頭的綠植的狀態(tài)似乎要比從這里經(jīng)過的人的狀態(tài)要好,正前面是幾排座椅,人流往來不少。
我問過柜臺的護士,卻告訴了一個令我十分擔心的事:預計費用已經(jīng)繳過了,就在兩小時前,且繳費人是一位馬娘。
我回頭,在大廳里四下張望,好在沒看著害怕見到的那位——沒人戴鴨舌帽,甚至沒幾個馬娘,這才讓我忽地懸空的心放松了些。
“還有什么需要嗎?”
“沒有了,謝謝你。”
我想要回去病房,但一個無比熟悉的女聲叫住我,不是柜臺那護士:“近藤……希?”
循聲去尋,是位著白大褂的馬娘,我認得她:“西野醫(yī)生?”
“請不要告訴我,又是你的馬娘……”她看著我,神情上似乎有些厭惡,但我知道這是有緣而起的。西野醫(yī)生可并非那位今年才退役的賽馬娘,她全名西野云天,玄色馬,白挑染,是這醫(yī)院馬娘科的醫(yī)生,我們在四年多以前就認識了,只不過那時是我同艾尼斯一道。
“不,不是?!?/p>
我有些窘迫,在我的回憶里,西野醫(yī)生待我相當嚴厲,現(xiàn)在看來依舊銳氣不減,但我也感謝她后來提出的換個地方聊的建議。
到走廊一側,能看到醫(yī)院另一棟大樓西野醫(yī)生診室的地方,我將關于牧野事情——也學著醫(yī)院打來那通電話的樣子強行灌入她耳中,又給她指了病房的方向,希望可以等到一句寬慰自己的話,那樣不免舒暢了。
西野耳朵耷拉下來:“我很抱歉?!?/p>
“沒事?!?/p>
“……是好事?!彼f得小聲,聲音有些顫抖。
“什么?”
她說話時總是不看向我,但也能知道那是說給身邊人聽的:“活著總是好事。”她似在想什么,“那,你接下來打算如何?找到艾尼斯,然后和她說這些事情嗎?”
“不,她昨天就來了,已經(jīng)知道了?!蔽彝蝗挥X得自己很無知,不論是相比于西野——或作為一個病屬。
而想必西野也不愿和一個無知的人談論這些了,只是說自己不想在醫(yī)院里別的科室看見我,我知道這話實際是什么含義,但自認其多半是來自她的不信任。
“我,不做訓練員了,這幾年我都在家鄉(xiāng)。”
“我知道,那也不錯?!?/p>
“艾尼斯,她的話……”
我一時說不出話,她似乎一直都對從我這聽到的關于艾尼斯的話題有些急躁:“你說她昨天來過,我沒見到。她躲著我呢,你放心說就是了。”
“先生住院的,費用似乎是她繳的?!?/p>
她想到了什么似的:“人的診療不像馬娘那么動輒百萬。”
“但您也知道她的情況,我怕她一時著急……”我說地小聲,自己都快聽不見了,“我想,應該由我來繳這筆錢,先生以前對我的照顧最多……您能不能想想辦法,看看能不能偽裝成手續(xù)錯誤把錢退給她?”
“這種事……”她沉吟好久,終于在我快要放棄的時候又開口:“我可以試試,不保證成功?!?/p>
“如果可以的話,謝謝了……”我抹面,向她點頭。
“沒事,這個算……算了,看開點,人不是沒事嘛?!彼矊捨课?,但我眼神躲閃,不想對視。視線飄到窗外去,神情大概像初來乍到的鄉(xiāng)夫:求人辦事,對東京的新秋心顫之余卻不知該如何將身下事啟齒。不過這樣的情況想來不是第一次了,這也是西野曾會在話里對我如此嚴厲的原因——她告訴我,我對于艾尼斯來說罪孽深重,且是認為我不配為艾尼斯的訓練員的。
而我也不知道我是否有與她重新認識的心思,只是這樣做了,好像能讓我在她面前少些負罪感。
“你的通訊號,有嗎?給我留一個?!蔽饕芭闹砩系目诖?,摸出一支筆。
我點頭:“嗯。”
“你是為了車禍的事才回來的嗎,我……看見你的時候我嚇了一跳?!?/p>
“是的,算是的?!?/p>
“那看來你還是……一點沒變?!蔽衣牪欢@話的意思,轉頭看向她,她卻沒再看我了。摩挲著下巴,只接著發(fā)問,“她沒來?我倒想見見?!?/p>
“艾尼斯嗎?她,我還沒見到?!?/p>
“不,不是,那位……我換個問法,婚——結了嗎?”
“……這個啊?!钡竭@,大抵明白了她的意思了,“還沒有。沒有?!蔽覕D出個苦笑,擺擺手。
“離了?還是?”
我低下頭:“沒,早就沒打算了。”
“哈,真遺憾啊?!蔽业幕卮鸷孟裾形饕跋聭眩亩溥@會又豎起來了,看表:“還有什么事嗎?我半個小時后有一場診療會。”
“嗯,有的,不過,還是關于艾尼斯的?!?/p>
她攤手,示意我接著說,但我又支支吾吾起來。她大概怕我說出什么惡事,又有些著急了:“什么?腿傷嗎?追蹤診療沒發(fā)現(xiàn)什么問題,艾尼斯現(xiàn)在也挺好的。”
“不?!蔽野褲L到舌尖的話咽了回去,“只是想說,她那時候受您照顧了?!?/p>
“這真是……真沒什么事了?”
“嗯,沒有了。”
????我抿嘴,嚼碎了方才的話,到心里一陣說不清的滋味。
(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