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yī)療器械的嗡鳴一直未停下來過，我的感官自某一刻起開始逐漸復(fù)蘇。它們給我?guī)硗饨绲男畔ⅲ业拇竽X正不斷地分析著這一切。

"開始循環(huán)......阻升主......停跳液注入完成......"

"......體溫過低............?？巳姿?0cc，靜推。"

"......狀態(tài)正常......開始切除......注意室顫......"

模糊的聲音伴隨著模糊的光亮。

這是某種器官切除手術(shù)。我判斷到。

為什么只憑借這些零碎的字段我就能得出清晰的判斷？這是我隨后思考的問題。而我的答案是我在醫(yī)療方面，或者說在外科臨床方面有著豐富的知識與經(jīng)驗。

那么，我是一名外科醫(yī)生嗎？

......

沒有印象。

我的腦海里了里的文字，圖像只涉及到知識，各種各樣的知識，而沒有我本人的經(jīng)歷。換句話說，我失憶了。

好像是一座只拒絕傳記的圖書室，我想到。

各種各樣的藥劑注入到我的體內(nèi)，我無法感覺它們流動時和我的血液、血管接觸而產(chǎn)生的異樣感。但我知道它們行進的路線，因為它們走過的地方，我的身體——這臺破舊的機器產(chǎn)生了全新的動力。

活力重新在我體內(nèi)增長，細胞開始了久違的工作。模糊的光像逐漸清晰，耳朵聽到的聲音也不再斷斷續(xù)續(xù)。

"博士......"

"......手！"

"抓......緊！"

"抓緊我的手??！"

"阿·米·婭！"博士大力的拍了下阿米婭的后背。

"呀!"

看見眼前的少女的耳朵因驚嚇而顫動，博士發(fā)出了輕笑。

"博士,你喜歡捉弄人的壞習(xí)慣改收斂下了。"阿米婭略微有些生氣。

"我道歉。"博士雙手插在衣兜里，聳聳肩。"其實是我覺得你好像有些..無精打采的。那種樣子，唔，你明白吧？"

聽到博士的話，阿米婭原本豎起的耳朵微微下垂。

她說道：“我...”她沒有說出口。沉默了段時間，抬起頭的阿米婭看見博士依舊在露出等待傾聽的神情。于是她決定將一直在心底翻滾的話說給博士聽。

“我有些迷茫，博士。從我們于雷姆必拓出發(fā)開始，我們介入紛爭，試圖調(diào)解，但最終總會施以暴力?！?/p>

“人最難做到的就是理解對方，我一直這么認(rèn)為。”博士說道。

“這些暴力，最終我們都付出了血的代價?！?/p>

“如果爭端能夠避免，那我們應(yīng)當(dāng)沉默 ；如果戰(zhàn)斗是必要的，那就戰(zhàn)斗到最后。”博士嚴(yán)肅地說，“這是你跟我說的?！?/p>

阿米婭沒有回應(yīng)博士，她繼續(xù)著自己的話：“我們成為了一個漩渦，在慢慢將別人卷進來。Ace先生、可露希爾小姐……還有很多很多人，包括博士你?！?/p>

“你們在為我的理想，見不到希望的理想付出。有的人甚至丟掉了自己的生命?！?/p>

“...”

“我能聽到他們死亡時的悲鳴，這些悲鳴扎進了我的耳膜里，每當(dāng)夜深人靜的時候就會在我的腦海里呼嘯盤旋。他們有的是信賴我們的同伴，有的是敵視我們的敵人?！?/p>

“阿米婭..”

“越是努力，越是彷徨，我們的前路根本看不見有什么，我害怕走到最后失去同伴的我們最終什么也——”

“本來就看不見，因為前面什么也沒有。”博士打斷阿米婭的話。

“我們本來就是走在一條沒有前路的泥地上。我們就是這條路的開拓者。這個世界冰冷又黑暗，有些人享受著現(xiàn)在的環(huán)境，他們維持著現(xiàn)狀。有些人覺得黑暗很不好，他們期盼光明，但是黑暗里的危險迫使他們不敢去思考，不敢去行動。而你不一樣，阿米婭，你舉著火把。這火把是你的理想與行動，它的光芒隱約照亮了某個我們所希冀的未來。于是我們聚攏在你身邊，將你托舉，一同開拓道路并邁向這個有著光明的未來。這條路可能有先行者，但是他們倒下了，現(xiàn)在改輪到我們了。也許我們會成功，也許我們會失敗。但記住：你的火把亦是旗幟，為同行者們、后來者們指引方向?！?/p>

“可是，可是”

“我們擋在你的前面拔除荊棘和野獸，只是因為我們比你更強壯，承受能力更強。等你成長到比我們更加優(yōu)秀的時候就該是你站在前面為我們應(yīng)對危險了?！辈┦孔笫稚斐雒嗣⒚讒I的頭。

“我明白了?！卑⒚讒I緩慢的呼氣，接著她深吸了一口氣，聲音比之前明亮得多。“謝謝你，博士?！?/p>

接著，她向著訓(xùn)練室的方向走去。

博士目送著阿米婭離去，然后走向反方向，準(zhǔn)備回到自己的辦公室。經(jīng)過轉(zhuǎn)角，他突然看見凱爾希站在轉(zhuǎn)角的另一面。

兩人對視很久沒有說話。

“Ace昨天跟我提到，阿米婭最近都沒有練琴了?！辈┦看蚱屏顺聊??！八晕襾砬魄魄闆r，剛才的話你應(yīng)該都聽到了。”

凱爾希沒有說話。

“好吧，我是沒有講實話。我覺得有些話不合適說給阿米婭聽，至少是現(xiàn)在的阿米婭不適合去理解的?！安┦繐蠐项^，頓了下說道?！笔澜缡怯伤械纳M成的，而我們則是和它對抗，和構(gòu)成這個扭曲社會的所有人對抗。死去的，活著的，過去的，現(xiàn)在的，或許還得加上未來的。在這利益情感糾纏的棋盤上，我們沖鋒陷陣，總是有人是要死去的。從來沒有能不付出代價就可以贏得勝利的棋局。勝利之下，每個棋子都可以死，除了國王。即使是失敗，棋子也將付出一切所有保護國王直至最后一刻。可能有一天，我也會倒在你們的前面?！?/p>

凱爾希依舊沒有說話。

“......”博士放下手，把腦袋偏向窗外。“今天的夕陽挺美的。”

凱爾希仍然沒有說話，只是伸出手掌。

“哈..哈，原來你也是想吃卡茲戴爾特有的蜜汁煙熏火腿肉串嗎？”博士把右手從大衣的衣兜里拔出來，把攥在手里的零食放在凱爾希手上?！拔以缇筒碌侥銜氤赃@個，這是我?guī)Ыo你的。給你了，沒事我就先去處理事情了?！?/p>

凱爾希還是沒有說話，手也沒有動。

博士悄悄瞥了兩眼，心底一沉。緩緩再從兜里掏出一袋肉串放在凱爾希手上。

“好了，你不用說了。我就買了兩份，真的。”博士放完肉串，一邊小聲嚷嚷著一邊快步離開?！拔医裉斓乃幎汲粤?，還有這種肉我可以吃的?！?/p>

凱爾希沒有管逃離的博士，而是打開了肉串的包裝紙。

“糖分濃度過高?！?/p>

第二串

“好甜?！?/p>

我的意識清醒了。

眼前的卡特斯族少女想讓我抓緊她的手。

藥劑的氣味掩蓋不了空氣中的硝煙氣息。

這里處于交戰(zhàn)區(qū)。

眼前的這群人很可疑。

做出了這樣的判斷后我又開始分析新的事情。

為什么我對這種交戰(zhàn)區(qū)的氛圍毫不在意，是因為我以前就常處于戰(zhàn)場中嗎？

為什么在我的意識還未清晰前抓住了少女的手，行為習(xí)以為常得和呼吸一樣？

來不及做出判斷，我再一次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