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瀨玻璃丨文

一張用黑色背景打底，左右分列兩旁寫著“我回來了”的視頻封面，成為了這段時間，V圈最有節(jié)目效果的“定型文”。

“定型文”制作簡單，容易嵌套，在這張封面的加持下，你可以看到動畫、游戲、現(xiàn)實各類角色悉數(shù)登場。

當然，能最大幅度加持“定型文”的還是要屬虛擬主播。在這個混亂的圈子中，絕大多數(shù)人都樂得享受一次抽象的狂歡。

這其中既有粉絲主導制造的二創(chuàng)，也有主播牽頭發(fā)布的整活。

而這一切，都開始于“貓雷”。

貓雷是在B站直播的日本虛擬主播，沒有什么特別出眾的能力，到去年活動停止也只收獲了20多萬粉絲。

她不怎么會中文，游戲打得也一般，唱歌得配上聲卡，算下來可能也就是嗓音還算甜美，皮套值得一看。

而就是這樣一位，在路人眼中頗為普通的一位虛擬主播，她重新開始活動的預熱視頻《我回來了》，卻在不到一周的時間里，在B站拿下近200萬的播放，引起無數(shù)路人的圍觀討論。

你不想圍觀也很難。

無論是貼吧論壇，還是各路群聊，總會有那么一兩個人貫徹著自己“互聯(lián)網(wǎng)搬運工”的身份，主動地將這段視頻放到你的眼前，最后配上一句：

“我草，貓雷復活了?！?/p>

可即使引來了人圍觀，貓雷的復活依然是最不體面的那一類。

從那個快200萬的播放的視頻評論區(qū)就能發(fā)現(xiàn)，這里鮮少出現(xiàn)“歡迎回來”之類的溫情客套話，絕大多數(shù)人都在瘋狂地調(diào)侃，內(nèi)涵，嘲謔著貓雷的反復，一如他們在貓雷停播之前表現(xiàn)得那樣。

自然會有人好奇，貓雷是曾經(jīng)做過什么，落了話茬，才促使她變成了如今這幅電子寵物般，可以被隨意擺弄的樣子？

01

一場相遇

要想知道貓雷到底做了什么，我們得抽點時間了解一下貓雷的出身。

故事得從“V吧”開始說起，這是一個可以與孫吧齊名的“互聯(lián)網(wǎng)廁所”，它根植于VTuber文化，同時“海納百川”，引動著各處的抽象，反串，引戰(zhàn)，對立都匯集與這里。

在這里你能看到各種各樣的評頭論足，各種角度新奇的人身攻擊，還有各種來路不明的打分，評價。

這里是國內(nèi)V圈文化氛圍最濃的地方，同時也是最能將互聯(lián)網(wǎng)惡意放大的地方。

而“貓雷”正是出身于V吧。

3年前V吧不似如今，尚能在各種挑針打眼中找到幾分純良，國內(nèi)V圈也正值方興未艾，一些長期混跡于貼吧的網(wǎng)友，在V吧開了一則“底層VTB介紹”的帖子，介紹了不少國內(nèi)外沒少人知曉的底邊VTuber。

其中就提到了剛剛出道沒多久，還在油管活動的貓雷。

相比其他質(zhì)量普通的皮套人，貓雷無論是在皮套質(zhì)量還是直播效果上都表現(xiàn)得更好。

同時，這位新人VTuber選用的待機BGM與Hololive所屬的兔田佩克拉相同，聲音與造型也多有相似。

所以，有不少人人將貓雷視為已經(jīng)離開大陸的佩克拉平替，關注度也就水漲船高。

此時B站也出現(xiàn)了一些貓雷的直播切片，這些切片將貓雷直播時的可愛截取拼接，為她吸引到了更多國內(nèi)的自來水。

一來二去，有不少V吧吧友也就想嘗試將這位訂閱剛剛4位數(shù)的油管主邀請入駐B站，他們不抱希望，發(fā)送了私信。

意外的是，貓雷很高興地回復了他們，并接受了V吧吧友的邀請，將出道直播定在了21年年初，并在之后開始同時進行B站和油管的直播活動。

而那幾位成功邀請了貓雷的V吧粉絲，也就自發(fā)成組，建了貓雷字幕組，開始為貓雷的直播添磚加瓦。

此時此刻，貓雷在兩重身份的加持下，榮登V吧公主。

一是她是V圈自己從日本邀請來的櫻花妹，在情理上都算是自家人，所以惡意并不會瞄準她；

二是她從一開始便是一人成軍的“個人勢”，所以有了春因為興趣而接手切片的字幕組，而他們恰恰也是些長時間來往V吧的老油條。貼吧不大，大家抬頭不見低頭見，為了避免尷尬也就在口頭之爭上忽略掉了貓雷。

在這兩重的加持下，V吧在不短的一段時間里，沒有讓禍水波及到貓雷，而貓雷也就在這段時間安穩(wěn)的直播，漲粉，像絕大多數(shù)VTuber一樣穩(wěn)定地進行著活動運營。

02

一場變故

而隨著時間的推移，V吧吧務之間發(fā)生了多方面的變革，連同治理貼吧的方式都進行了調(diào)整。

其中最重要的要屬“限制發(fā)言”，早期的V吧會在吧內(nèi)設置等級禁言，需要簽到到4級才能在V吧開始正常的交流，而之后他們?nèi)∠诉@一設定，意味著來往的路人，慕名而來的反串，引流至此的粉絲都會在相觸的一瞬間開戰(zhàn)。

V吧卸掉了它對言論的掌控，樂子人逐漸掌控了V吧的話語權(quán)，而最直接的被害人就是貓雷。

隨著新人的涌入，曾經(jīng)可以護貓雷一份周全的字幕組也沒了號召力。所有盤踞在V吧惡性粉絲，開始瞄準了這個所謂的V吧公主，前往她的直播間，開始在彈幕上瘋狂地輸出。

切換到貓雷的視角，在正常直播，運營，討好粉絲之后，彈幕上的人身攻擊開始越來越多，樂子人的調(diào)侃以及意義不明的彈幕滾得越來越快，她并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么，但字里行間透出的惡意沒有人會體悟不到。

此時貓雷的直播重心已經(jīng)放在了B站，數(shù)萬粉絲，百人艦隊可以讓這位Vtuber在虛擬之下有一個不錯的生活，所以她沒有選擇離開，而是嘗試通過自身調(diào)整，去適應突變的直播間氛圍。

不僅僅是直播環(huán)境，V吧的吧友同樣也擅長二創(chuàng)與引流。國內(nèi)V圈一直有逆天頗多的說法，其根源就是許多虛擬主播的二創(chuàng)看了難免讓人眼前一黑。

而在這方面，癡迷于針對貓雷的V吧吧友又是專業(yè)的，他們擅長捕捉到貓雷在直播時營造的各種節(jié)目效果，將其扭曲最后以一種貌合神離的樣子進行投稿。

這其中最火的，要屬促成了貓雷與夢淚聯(lián)動的“終極獵手”。

當時“終極獵手夢淚”二創(chuàng)大火，所使用的意大利電音《Tu vivi nell'aria》中一句歌詞被空耳為了“貓雷”。

V吧很快便將其聯(lián)系在一起，彈幕頻出，之后各種各樣的二次創(chuàng)作出現(xiàn)，“終極獵手貓雷”同時應運而生，為貓雷增長了一波相當?shù)年P注度。

而引流漲關注只是V吧其一。

在另一側(cè)的陰暗面，V吧也對貓雷釋放出了非比尋常的窺私欲。他們很快又對貓雷整理出了整個互聯(lián)網(wǎng)都為之聞風喪膽的盒武器。

貓雷是“個人勢”主播，其背后并沒有公司會幫助她對賬號進行統(tǒng)一管理，她也并沒有對自己的個人賬號多加掩藏，很快V吧就順著她的賬號找到了她背后的個人賬號，以及她線下工作所使用的營業(yè)賬號。

貓雷曾在自己直播中，無意透露過自己私下的兼職，而兩個賬號的推文也從側(cè)面印證了，她在女仆咖啡廳當過服務員的說法。

V吧終于找到了趁手的武器，即使他們調(diào)查到了貓雷所就職的女仆咖啡廳是一家頗為正經(jīng)的連鎖餐廳，但還是直截了當?shù)貙⑵渑c夜總會相提并論，給貓雷安置上了一個“陪酒女”的稱呼。

這就好像是造黃謠，你干沒干，做沒做根本不重要。我覺得你做了，那你就是做了，你都無下限地做了，那為什么不能攻擊你呢？

V吧成熟的邏輯體系，成功將“陪酒女”這一稱呼在貓雷的直播間發(fā)揚光大，三句不離陪酒女逐漸成為了彈幕的常態(tài)。

在國內(nèi)出道一年，貓雷還是沒能學到多少中文，所有的互動都依賴于機翻，她能看到彈幕上齊刷刷劃過的“陪酒女”，用自己的可愛的聲音抗辯“貓雷不是陪酒女！”，逗得直播間每個人發(fā)出歇斯底里的笑。

如果故事停在這里，那么無論是路人還是V吧都愿意承認貓雷。

畢竟，在如此烏煙瘴氣的直播間中，貓雷抗住了襲來的惡意，維持了直播間正經(jīng)的運作，貼吧論壇有人拿她和其他虛擬主播類比，以此來突出貓雷在抗壓這方面的能力。

所以當貓雷在2022年10月發(fā)布視頻“重大告知”，說明自己將無限期停止活動的時候，沒有任何人會感覺意外。

包括V吧在內(nèi)的所有人都認為，雖然這不算是一個好的句點，但應該能讓這個女孩暫時遠離這惡臭紛擾的V圈，去休息一下，去如她直播所說的那樣“追逐夢想”。

所有曾經(jīng)知曉，見識過貓雷經(jīng)歷的人都在此時祝福貓雷，愿她可以追夢成功，不再回來。

唯有貓雷，依然在詛咒著自己。

03

一場叛逃

在宣布停止活動的兩個月后，彩虹社開辦了第三期VTA項目。

VTA全名Virtual Talent Academy是Anycolor旗下虛擬主播養(yǎng)成項目，從VTA轉(zhuǎn)正后才會正式彩虹出道。

項目中所有人的立繪都是校服，同時搭配部分彩虹標識，全部練習生公用VTA一個頻道，每個人每次直播大概30分鐘。

在2022年年末，這個幾乎開展到了第三期，VTA官方宣布了10位練習生的名字，并公開了他們的初期立繪。

而在這其中，唯有一個人喚起了大家死去的回憶，她叫野々宮めら，或者直接用她國內(nèi)直播切片的標簽“貓雷轉(zhuǎn)生”來稱呼她也不錯。

對，正如你所想的那樣。貓雷停下了自己20萬粉絲的賬號，去追逐夢想成為了彩虹社的一位練習生。

在每周擠破頭的30分鐘里準備了各種各樣的節(jié)目效果，就為了能脫胎換骨，在彩虹社再出道一次。

貓雷成功地在自己追逐夢想的道路上大踏步，但這也意味著她背叛，欺騙了自己的所有粉絲。

從個人勢轉(zhuǎn)變?yōu)榱似髽I(yè)勢，選擇欺騙支持自己多年的粉絲，為的僅僅是V圈的“科班出身”，這讓很多真心喜歡過貓雷的人徹底破防。

貓雷開心嗎？

我想她并不開心，因為很快那些屬于貓雷的吵嚷就找到了她。

練習生雖然沒有自己的個人頻道，但有公司管理的營業(yè)賬號。在野野宮的賬號下，有的盡是對貓雷叛逃的辱罵，以及由事件延展而出的，各種各樣的梗圖，當然還有一些雖遲但到的真人照片。

而回到野野宮的頭幾次直播，也如想象的那樣被V吧占領，各式各樣的獨輪車持續(xù)在VTA的直播間運作，高濃度的中文彈幕讓路過的11區(qū)人都有點摸不著頭腦。

這些內(nèi)容給了野野宮遠超其他人的直播熱度，但同時也將VTA官方嚇了一跳，他們緊急關閉了野野宮的推特評論區(qū)，將直播彈幕重新歸置，之后才繼續(xù)讓野野宮進行VTA的活動。

不過，這種糾纏并不是不眠不休，持續(xù)不斷。待到國內(nèi)的粉絲泄憤完畢之后，野野宮的直播效果開始難以堅持她在VTA立足，各項數(shù)據(jù)在同期中都處于中下的位置，日本相關論壇的好評率也持續(xù)下滑。

而到了國內(nèi)關于貓雷轉(zhuǎn)生的直播切片則是逐漸消失，大家終于接受了貓雷的背叛，開始享用起貓雷死后出現(xiàn)的新玩具“AI貓雷”。

這一系列變故，持續(xù)到了這個月月初，VTA因為泄密問題開除了數(shù)位成員，更新了企劃內(nèi)的成員名單，在剩余的10為練習生中沒有了野野宮的名字。

這說明貓雷轉(zhuǎn)生彩虹社的想法宣告失敗，而她的反應也正如文章開篇所講的那樣。

在開除成為既定事實的第二天，她在B站發(fā)布了標題為《我回來了》宣布重新開始活動的視頻。

而現(xiàn)在，在路人的口吻中，沒有人在愿意欣賞那個曾經(jīng)頂著無數(shù)V吧攻擊，堅持直播，營造氣氛的虛擬主播；而是操起了驚奇的口吻“貓雷也能復活？”，引導更多人去對貓雷進一步攻擊，就好像她在停更之前，真的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

到底是V吧成就了貓雷，還是貓雷眷顧了V吧，我想可能二者都有一些。

在貓雷停更之后，那些曾經(jīng)以貓雷為樂的人依然持續(xù)地進行著貓雷相關創(chuàng)作。在B站，雖然貓雷停止了活動，但是與貓雷有關的視頻創(chuàng)作仍然像雨后春筍般不斷出現(xiàn)。

在貓雷宣布回歸的同一時刻，也還是他們將這一消息發(fā)散到不同的群聊中一傳十，十傳百。

那是貓雷做錯了嗎？

大概，貓雷只是單純地以為換一張皮套，就可以拋開自己曾經(jīng)的身份，混亂的過往，但實際上那些不堪回首的曾經(jīng)總會找上門來。

相較于更加艱辛的拼搏與努力，在日本從頭以VTuber身份出道，月亮與六便士之間，貓雷最終還是接受了國內(nèi)V圈的烏煙瘴氣，選擇跪伏順從了自己的“不堪”。

我看著貓雷，就好像看到了那些急于證明自己的孩子，碰到了掌控欲極強的家長。

她終于叫嚷著走出了自己的創(chuàng)業(yè)之路，卻被自己的曾經(jīng)所阻撓，最后遺憾告負，重新回到家長所經(jīng)營的一畝三分地，像是投降一般，說出：

就感覺，還挺中式恐怖的。

參考資料：

《貓雷與登頂V吧公主的一百天》

https://www.bilibili.com/read/cv14778163spm_id_from=333.100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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