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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方舟同人文(鈴蘭)伊盔萊佩亞三角-獵物、獵獸及其昆裔(三)(上)

2020-10-25 13:07 作者:午夜新來_Story  | 我要投稿

第一章:CV7437091

第二章:CV7710579


“小小姐,今天還打算找那個小丫頭嗎?”

“嗯,必須要糾正她的錯誤才行。”

“噢噢,表情很棒,看著毅力超級足呢,但好像蠻慌張的嘛?!?/p>

“咦,沒有啦。只是稍微……有點擔心?!?/p>

“擔心?呃,害怕又失敗?”

“不,我害怕找不到她。”

“這么說的話,昨天她去過學校,嗨,她是得知你在打聽她才去的。今天沒準到別處去啦。”

“她說過,搜救失敗的話,會找反抗者們欺負自己作為懲罰。唉,那之前她還要先被爸爸禁足幾天?!?/p>

“搜救嗎……”

“嗯,就是失蹤的鎮(zhèn)民,大家都被征召走了?!?/p>

“所以,你今天怎么辦?假定她昨天出于自我懲罰的原因上街,說明不久前剛失敗啊。就算那丫頭倔得要命,失敗后立刻展開新行動,也不能進鎮(zhèn)吧。難道,被扣押的人藏在鎮(zhèn)內(nèi)嗎?”

“咦?達尼埃萊先生,你知道嗎?”

“沒啦,我就是按照那丫頭的行為猜猜嘛?!?/p>

“呼,嚇我一跳。請別開這種讓人誤解的玩笑?!?/p>

“嘿嘿,原諒我吧。如果鎮(zhèn)子恢復原樣,我請小小姐到鎮(zhèn)上的家庭餐廳吃飯,食物非常美味哦??上?,‘國王’那家伙收購餐廳后,把先前的廚子跟服務(wù)員全部遣散回家啦。而且,他們也在征召名單里?!?/p>

“誒,達尼埃萊先生不是說臨時調(diào)任到莊園來,不清楚鎮(zhèn)子的事情嗎?”

“哎呀,糟糕糟糕,說漏嘴嘍。快跑——”

“等等!我有件正經(jīng)事要問。”

“正經(jīng)事?別吧,我可不能壞了規(guī)矩?!?/p>

“雖說不懂母親或者其他什么人禁止你們告訴我,但我的問題和鎮(zhèn)子應(yīng)該沒直接關(guān)系,是‘她’的事情。”

“所以說乖寶寶最讓人頭疼……嗨,你要更像母親一點的話,聊起天還能好玩些?!?/p>

“咦,大家都說我長得很像媽媽???”

“沒說長相,算啦,你問吧?!?/p>

“嗯?!募以谀膬耗兀堪蠢韥碇v,‘國王’的家應(yīng)該很顯眼才對,鎮(zhèn)上卻沒發(fā)現(xiàn)類似的建筑呢?!?/p>

“這個嘛,的確?!畤酢摹潜ぁ步ǖ搅随?zhèn)外,不過和莊園位置相反,要從山腳拐向另外的小路。說實話,你問我具體位置我可以告訴你,讓我?guī)闳ヒ矝]啥問題,因為你是大姐的女兒。要按職責來講,我肯定,百分之百會拒絕。就算大姐親自發(fā)問,說她想攻打愛德華多的宮殿,找我擬定計劃,我能給出的最佳提議只有‘放棄’。當然啦,你母親不會做這種要命的事。那地方在‘國王’和‘反抗者’對立后就變得像個要塞一樣,黃衣軍們?nèi)旌蜓策?,任何死角都會消失?!?/p>

“黃衣軍?”

“保鏢,保鏢啦。愛德華多的‘禁衛(wèi)軍’,穿著黃色制服的家伙們,數(shù)量真是多到讓人心煩啊。他們禁止普通人靠近‘國王’的屋子,即使你站在外面喊那丫頭她也沒法聽見?!?/p>

“……”

“喂,慢慢走啦,小小姐?!?/p>

“嗯。兩位請快藏好,快要到鎮(zhèn)子了?!?/p>

今天中午,麗薩的淺眠僅持續(xù)四十分鐘即宣告結(jié)束。她慌忙洗把臉,匆匆喝掉芝士巧克力后,便以淑女步伐做掩飾,慢悠悠地離開莊園,免得被廚娘喊回去說教。當兩名保鏢放下手中活計追來時,發(fā)現(xiàn)她正雙腳發(fā)力,速度幾近奔跑的范疇,往伊盔萊佩亞的位置沖刺。幸好達尼埃萊立馬趕上,用聊天話術(shù)拖住她才不致半路摔跤。

談話間三人闖進飽受煎熬的蒼白小鎮(zhèn),麗薩催促保鏢們藏匿身形,自己則像昨天那般獨個兒游覽城鎮(zhèn)。她反復咀嚼著深刻眼簾的憂郁景色,五官不覺朝內(nèi)收縮,露出扭曲的表情,仿佛有人給她強行灌入了滿滿一碗稠密酸苦的大杯裝無糖特濃黑咖啡。

頹廢的老者,哀怨的婦女,貌似天真的孩童,眾多真實意象從旁側(cè)劃過,令麗薩有種置身斷斷續(xù)續(xù)的電影場景或?qū)挿唇佑彤嬂锏母杏X,遙遠且清晰,甚至沒法逃避。當大量童話將幼小的心靈催生成熟,無垢少女明顯開始知曉世界并非完全美好,痛苦和失落總與廣闊大地上的生命同存。此處所展覽得只是地獄中最幸福的角落,但足以破壞任何純潔可愛的幻夢。

為避免惡劣的氛圍繼續(xù)干擾下去,麗薩抬起頭聚攏目光,重新把思緒集結(jié)向該關(guān)注的煩惱上。想到管家的故事能否令“她”信服;“她”會改變強硬的態(tài)度嗎;聽見曾經(jīng)的英勇事跡,“她”難道會惱羞成怒,對自己使用源石技藝嗎?被控制后忘掉一切,信念、決心以及心情——想要鎮(zhèn)子恢復如常的心情;想快點長大幫助媽媽的心情;想糾正“她”的錯誤,不,應(yīng)該是想和“她”交朋友的心情……或者真的受“她”控制的話,“她”打算讓自己做哪些事情?

異想天開的小狐女在思維迷宮中錯亂,沿意識的洪流漂蕩,忽地一個駭浪掀翻了她賴以前行的竹筏,給她震撼一擊。倏然驚醒,麗薩迅速環(huán)顧左右,發(fā)現(xiàn)阻斷她思考的動靜來源于遠處的人群,那邊人聲鼎沸,像在爭吵般激烈辯論著什么。她記憶深處萌生出恐懼,害怕前日的足球游戲再度重演,故而步履迅捷,急惶惶往前奔跑。

還未接近目標,麗薩就看見土黃色制服的男人們操持武器,跟一些穿平民服飾的人對峙,不必聽清內(nèi)容也知道雙方劍拔弩張。

“我們只想問問有沒有人看見小姐,你們要無理取鬧,我們隨時奉陪。老板交代過,別隨便在鎮(zhèn)上開仗??墒鲁鲇幸虻脑?,他總能諒解我們?!秉S衣保鏢的領(lǐng)隊朝人群叫喊,語氣不容置疑。

人群正中,一個相貌狂野,頭發(fā)蓬亂,身著敞口黑夾克的粗豪壯漢眼睛瞪視黃衣人,輕蔑地微笑道:“‘卡特斯王朝’的寵物們,我根本不懂你說什么。伊盔萊佩亞不歡迎你們,想耀武揚威就先釋放鎮(zhèn)里的人,要問別的東西那趕快滾。我們同意只去鎮(zhèn)子外行動是維途因的主意,他要保證大伙兒的生計。如果無法避免沖突的話,我個人來說真的非常歡迎啊。扯碎黃皮暴君的鷹犬感覺肯定很舒暢?!?/p>

“你這平民粗胚滿嘴禿嚕的好有趣,裝作單方面受害的無辜者,以為還能動搖誰嗎?我們可從沒找過你們麻煩,每次你們來破壞老板的運輸生意,我們都只能自衛(wèi)。最近幾個月,酒莊損失的費用遠超你們這些暴力分子的想象。要不是老板和隊長禁止反擊,作為烏合之眾的你們早就完蛋了。還有,小姐遭到毆打的傷我看見過,除了變態(tài)誰能干出這種事?別告訴我,你們所謂的‘反抗’行動,只是把欺負小女孩當成脅迫我們的手段。”黃衣領(lǐng)隊似乎被對方頭目的話逗笑,“哧哧”喘著氣說。

“那件事和維途因無關(guān),我們又并非軍隊,每個人有自己的自由。想讓我們停止行動?好啊。趕快回去求求你家的黃毛主子,求他放掉非法扣押的人質(zhì),還鎮(zhèn)子和平,然后滾出伊盔萊佩亞的地界。賠償?shù)脑拝s也不必,我們不想讓惡鬼的錢弄臟清白的心?!贝趾赖姆纯拐哳^目反唇相譏,他那對菲林族的耳朵立得更直了。

“你可真上心啊。我知道你,叫布勞德吧。你應(yīng)該是維多利亞人,為什么對敘拉古的事這樣熱衷?依我看最有問題的應(yīng)該是你,噢,對,還有維途因,那個哥倫比亞偽君子。莫非你們串通好打算做間諜,侵占我們嗎?”黃衣領(lǐng)隊嘻嘻竊笑,臉頰浮現(xiàn)嘲弄的表情。

麗薩聽見幾句言辭,大概掌握了雙方的身份及立場。她瞬感慌張,清楚必須當即做下決斷。如果放任不管,很快將演變成斗毆事件。但拜托達尼埃萊他們阻止的話或許會激化事態(tài),而且一旦傷到人,就變得更加麻煩。屆時給母親惹來麻煩,自己也難辭其咎。何況,她討厭用暴力解決麻煩。當此左右為難,內(nèi)心猶疑之際,某樣物體從旁一閃,和麗薩擦肩而過。憑借靈敏的嗅覺,她沒看清人影之前便已明了來者身份。

空氣里忽然滌蕩著各種花草香氣,橙銀色長發(fā)溢滿出敝舊的寬大斗篷,細嫩的小胳膊挎著竹制花籃,淡然的臉頰少露悲喜。這般打扮的卡特斯賣花少女徑直站在黃衣保鏢隊伍前,朝他們領(lǐng)隊說道:“收隊。我沒事?!?/p>

“小姐?”領(lǐng)隊愕然盯住“公主”,不解地問,“您在這兒?”

“收隊?!鄙倥貜鸵槐椤?/p>

“但老板說過,讓我把您帶回去,一定要保證您的安全。那些家伙……”領(lǐng)隊伸手指向布勞德,狐疑地說。

“收隊。”第三次說出同樣的單詞,這回附加了簡單解釋,“我今天不‘賣花’,等下就回去。現(xiàn)在還有點事,你們別管。”

“咦,呃……啊,嗯……是?!秉S衣領(lǐng)隊深知小姐的脾氣,所以打個磕巴便下令收隊,匆匆?guī)е穗x開鎮(zhèn)子。

奇特的一幕小劇結(jié)束,反抗者群體霎時響起私語聲。大家交頭接耳,紛紛低聲議論趕走保鏢隊的女孩子。她獨自孑立在原地,無人敢出頭搭話,只是一齊眼望布勞德,等待他的反應(yīng)。人高馬大的菲林族男性皺緊雙眉,用危險目光考量“公主”,仿佛在審度她的目的。麗薩憂心布勞德傷害她,未及思索當場沖進他們中間,兩名保鏢隨后跟上,站到麗薩身后。

“先生,請別欺負‘她’!我明白你們非常生氣。‘國王大人’干了不少壞事,拆散許多家庭,還強迫你們做討厭的事……但這些跟‘她’沒有任何關(guān)系!”麗薩情緒激動地喊道,將壓抑的內(nèi)心徹底爆發(fā),“爸爸犯下的錯誤更不應(yīng)該歸咎給孩子!而且,毆打年紀比你們小的女孩子很過分!”

“沒自報家門就對其他人大吼大叫怎么都算不得淑女的行為吧?不必解釋,我知道你是誰,我不會追究?!辈紕诘峦耆珱]正視麗薩,仍舊瞧向“公主”說,“失蹤的人呢?你冠冕堂皇的理論毫無意義,連小鬼的無知都不如,只能算胡攪蠻纏的屁話。大人只講求效率和結(jié)果,你干掉‘暴君’或者找出失蹤的人,我們即刻收手。否則,滾回家玩吧?!?/p>

“唔……”麗薩被他的話賭住,迅速冷靜下來,卻發(fā)現(xiàn)自己無法回答布勞德的質(zhì)問。

“哼。別多管閑事?!绷粝峦{似的警告,布勞德?lián)]揮手,打算帶人離開。達尼埃萊一直保持沉默,此刻抓過戰(zhàn)弩,直接對準布勞德腦門,一字一蹦說道:“請·你·先·學·學·禮·貌·好·嗎?”

布勞德把眼神從“公主”身上挪開,兇狠地瞪著小個子保鏢,撇撇嘴巴說:“我不管什么黑手黨,什么家族,和我沒關(guān)系。我是外國人,也是反抗者,在這里我只聽維途因的。我們?yōu)榇輾А┚慕y(tǒng)治誕生,大伙兒指望我們,僅此而已。我再告訴你們這些家伙一回,別阻撓我們的事業(yè),結(jié)仇對誰都沒好處。我們可沒干擾你們重視的生意?!?/p>

講完半威脅半訴求的臺詞,布勞德又揮次手,帶領(lǐng)隊伍撤退。他走到最后,根本不在意達尼埃萊高舉的遠程傷人利器。

“公主”略微觀察形勢,判斷毫無繼續(xù)停留的必要。她扭身邁步,想趁眾人不備避走遠遁,但剛踏出一步就讓一只細嫩小手抓住胳膊?;剡^頭,她看見麗薩使勁攥緊自己的手腕,身體似乎在顫抖。

“唉,你還有什么事嗎?纏人小姐?!睙o奈的“公主”嘆息著問。

“我不叫纏人小姐,我叫麗薩?!丙愃_取出一支潔白小花,伸到肩挎花籃的少女面前,顫巍巍地說,“這朵鈴蘭,送給你?!?/p>

“?”

“公主”滿臉迷惑,沒拿手去接。麗薩見狀,又補充解釋:“是禮物噢。管家爺爺告訴我,在敘拉古送禮能表達善意。我想問問你的名字,還有,能不能來我家里玩呢?”

“……我很想說你腦袋有問題,但這次就算了。我接受你的禮物,相對我希望你別再理我的事。反正全是無用功?!薄肮鳌彪S意拿過小花,然后揣入懷中。

“你做的才沒意義呢?!丙愃_反駁道,“如果我要懲罰自己的話,也只接受自己所犯的錯誤,其他人的錯誤只能由他們自己承擔?!?/p>

“好,好,我看你比我倔強多了。”“公主”不耐煩地重新轉(zhuǎn)身,步履無阻得往街道盡頭前行,她越來越難以忍受反復自說自話的天真女孩。

“唔!那,那樣的話!請再等下!我還有話說!”麗薩拼盡最后的決心,孤注一擲,“兩年前,你不是讓那個小偷自首了嗎?你很聰明,也很厲害,明明可以用漂亮的方式解決事件,懲罰自己又有什么用呢!為什么,為什么,不能在失敗后去找?guī)褪帜?!肯定會有人理解幫助你的,只依賴暴力無法解決任何問題!”

“你……怎么,不,根本沒人能幫我,我夾在兩股立場的中間,沒有退路,沒有伙伴,沒有希望。”“公主”停住腳步,第二次扭回身望向麗薩。

“我!我想幫你,拜托!我不是個只會說大話的孩子,我肯定能幫助你,我知道了你的事情,你的過去,你的想法,我還想繼續(xù)了解你!”麗薩奮力呼喊“公主”,擊打著她的靈魂蛋殼。裂縫已然凸顯,里面包裹的無助靈魂正在悲傷求救。

“公主”將近兩分鐘沒反應(yīng),據(jù)她的表情顯示,麗薩的話語帶給她的震驚只存于最初的瞬間,然后她平靜下來,低頭盤算著什么。片刻過去,她緩步走回麗薩跟前,附耳一言,便沒再理會沃爾珀小姐的反應(yīng),快步消失在街市間。

麗薩呆呆遙望“公主”的背影,不懂感情是否傳達到位。她頻繁咀嚼“她”留下的話,內(nèi)心忽然變得空蕩蕩,又再度被希望填滿。

“今晚十點到你住的莊園后門等我,我們?nèi)フ沂й櫟娜?,害怕的話就不必來了?!?/p>

?

山間莊園的庭院里安放著一座大型噴泉,是用整塊巖石雕成,以七只沃爾珀獸親的形象守護內(nèi)宅,每只都姿態(tài)特異,栩栩如生。它們或齜牙張口進行威嚇,或伏身探爪準備襲擊,就連七雙獸瞳也雕得詭譎深邃,全部朝向后門,其莊嚴模樣總令貿(mào)然闖入者聞風喪膽,即使莊園中人在夜間看到亦難免嚇一大跳。古怪的是,麗薩似乎對這般駭人景致十分滿意,常于瀑布下閑讀,九條小尾巴左右擺動,體驗水霧濺落的觸感,雖說癢癢的,但很舒適。

環(huán)繞噴泉周圍磊筑有四片互相接壤的梯形花田,毫無例外栽滿了各種鈴蘭花,每到夜晚它們便披鍍月光,給人以寧謐空靈的印象。而連綿花海和噴泉間的空隙皆由優(yōu)質(zhì)草坪填堵,完全不顯石面青磚的絲毫痕跡。

此刻花田當中,踔厲少女正渾身旋纏著幽焰飄翩凌躍,全力揮灑快樂與恐懼,把矛盾心理融入渺然舞姿之內(nèi),漫天星河具映照著該幅風雅浩繁的美妙畫卷,恭祝她究竟云程發(fā)軔,勇敢邁出了前行的第一步。

傍晚,麗薩像原先那樣邊揮舞兩臂邊沖進老管家懷里,盡情蹦跳嬉鬧,為獲得“她”的認同而深感高興。幾天來她首次擱下偽裝,跟管家暢談見聞,從一望無際的麥田到色彩紛雜的果園;從賭酒爭吵的老人到拿木棍對打的孩童;從神態(tài)拘謹?shù)膵D女到贈送口糧的聯(lián)合會成員,這些事情都發(fā)生于日落前夕,與“公主”相遇的過程則根本沒提。原因是麗薩認為保鏢們會詳細報告,再者她知道管家和廚娘肯定反對自己去冒險。故此,她將賣花少女的邀請藏匿心底,僅表露最普通的模樣。

說實話,麗薩有點害怕,她明白這個別扭的女孩愿意給自己機會,是開始信賴的表現(xiàn),絕對不能放棄。可被發(fā)現(xiàn)的話,廚娘奶奶必然生氣,管家爺爺和媽媽也要著急,讓大家擔心又不是她愿意看見的。而且,往壞處想的話,她們沒準會失手遭擒,屆時“國王”的手下們能做出什么事情?那個孩子大概要再次被父親禁足,但自己呢?“國王”能不能派人把自己交還回去?還是說兩人一起受困?

曾經(jīng)聽見的諸多故事剎那間涌上腦海,思路卻逐步統(tǒng)一。主角為拯救失陷的朋友獨闖壞蛋老巢,結(jié)果總得失敗幾次。大部分壞蛋都具備靈敏的耳目與強大的力量。他輕易察覺到主角的動向,將他關(guān)進牢房。接著主角由遭囚處結(jié)交了幾位新獄友或精靈,獲知想除掉壞蛋必須尋找隱世的神明。爾后眾人幫助他逃離險地,再三囑托他參拜神明的方法。作為背負信念者,主角展現(xiàn)出堅韌不拔的意志,翻山越嶺,拼命堅持,最終在山洞、沼澤或森林等場景得遇神明,受其教導,刻苦修行。待他脫胎換骨,實力大增,便返回塵世,擊敗壞蛋,把朋友們釋放。

念及至此,麗薩內(nèi)心反倒激動起來。從前爸爸給她講故事,她就很羨慕四處闖蕩的武士劍客。他們游逛天下,鋤強扶弱,替有困難的窮苦人賣命,拒絕貪婪富紳的收買,依仗精熟武藝立身懲奸,不求報答。她曾經(jīng)朝爸爸撒嬌,說夢想成為專打壞人的流浪俠士。父親哈哈大笑,告誡她必須努力精修才行。可惜,長年枯燥嚴謹?shù)膶嵙曃着顝氐追庥∽←愃_的夢想,直到數(shù)月前,雙親互相通訊,才決定送她去母親身畔體驗廣闊自由的人生。兩位監(jiān)護人相信,在親眼遍見這片大地的疾苦后,女兒方能做出最適合她的選擇。

晚間舞蹈練習結(jié)束,麗薩匆忙洗過澡,乖乖回房靜候。她心中默禱,祈求管家爺爺?shù)墓适驴梢陨晕⒍绦苊獾⒄`赴約行程。當她剛爬上床,敲門聲仿佛迎合她的念頭般即刻響起。她下地開門,面容慈祥的老人一臉歉意站在門外,告訴麗薩他今天睡前需要整理書房,否則阿格涅會生氣,只好明天再講新故事。麗薩假裝失望,然后懂事得點點頭,送走管家,把門關(guān)緊。

對將要冒險的孩子而言,黑暗能帶來安穩(wěn)與興奮。沃爾珀少女早早熄滅燈亮,用手捧握窗臺旁的小鬧鐘仔細聆聽。她的大耳朵全盤接收了指針的每一次“滴答”躍行,幼小心臟亦隨之加快律動。

九點四十分左右,麗薩認為時間所剩無幾,只好放下鬧鐘,跪趴在床鋪上朝窗外使勁眺望,以目光橫跨大片月色與燈亮,直視佇立于幽暗彼方的后門圍墻。遺憾的是,她沒法辨識到任何東西。

腦內(nèi)演算著“‘她’或許已經(jīng)等在后門外,再有二十分鐘不見人赴約便會離開,獨自面對父親的部屬,像往常那樣失敗,被強行囚禁……”等情節(jié),麗薩四肢顫抖,心中清楚好不容易爭取下這個向“她”證明自己足夠堅強的機會,如果錯失,之前所有的努力都將失去意義?!八睍氐子憛捄捅梢暱照劥笳摰淖约?,伊盔萊佩亞三角則仍舊持續(xù)。

麗薩下了床,重新穿戴整齊,稍微檢查幾次衣服鞋襪后就推開房門,輕輕挪離臥室,生怕吵醒睡著的人??伤胚~出兩步,又迅速逃回屋子,緣由與被人發(fā)現(xiàn)無關(guān)。主要因為走廊里的窗戶縫隙往建筑內(nèi)灌注山風,這令麗薩記起忘戴束尾裙了。那種裙子呈長方形,作用是圍裹住尾巴根部毛少處以達保暖及美觀的效果。最初發(fā)明者看妻子的尾巴根總受涼很痛苦,便參照圍巾設(shè)計了一款尾裙,并未料到日后它能掀動一場上流階層的服飾改革風潮。

麗薩所穿束尾裙相對短小,系好的話極難發(fā)現(xiàn),是父親送她的生日禮物,但花紋普通,價格比奢侈品便宜許多,她卻特別愛惜。由于著裝麻煩,每天巫女姐姐們會親手替她捆綁結(jié)實,來敘拉古后改換廚娘負責。九尾女孩背起雙手嘗試兩分鐘,怎么也搞不定,唯有放棄。她把束尾裙擱進兜里,頂風走出房間。

置身漆黑陰涼的漫長走廊,麗薩自覺點燃狐火,按照記憶在低可見度的環(huán)境中摸索,恐懼和擔憂早已拋棄,剩下的僅是興奮。她邊悄悄前進邊低聲說,“一定要親眼看看,‘國王陛下’想做……他做了些什么!”

盡管偌大莊園只住著五個人,麗薩照樣不敢怠慢,生怕驚擾管家跟廚娘的清夢。她原先從沒游覽過深夜的別墅大屋,有種新鮮感,倒不討厭。沿熟悉的路經(jīng)行走,她很快就到達黯淡長廊的終點。樓梯左近的墻面當中安裝著兩扇彩繪玻璃,清涼月光順色彩繽紛的透明薄片灑落在咫尺大的紅毯上,給靜謐的通路增添了幾分凄美與詭秘。

麗薩連下兩樓,途經(jīng)三層樓梯口時,她隱約聽見管家夫婦的房內(nèi)傳出說話聲。雖然時間緊迫,無法繼續(xù)耽擱,她依舊決定駐留片刻,畢竟二人的言談里提及“小姐……”二字。

“小姐不該和那孩子混在一起,遲早要陷入危險。”

“我明白,我明白的,阿格涅。小姐是個孩子,但她也是夫人的女兒。卷入這類事情誰都沒辦法,早晚的事。”

“科魯茲,夫人根本不想讓女兒參與家族生意。你當過她的顧問,應(yīng)該知道。不,看來你不知道。這是只有女人間才懂的事情,不論多么強悍的女人,面對子女都無所適從。她們會暴露最弱軟也最堅強的一面——對兒女軟弱,對敵人堅強?!?/p>

“你誤會了,阿格涅。我怎么會認為夫人想讓小姐參與家族生意,她寧愿逃離一切也不愿意小姐摻和進無謂的斗爭。現(xiàn)在的情況不同,愛德華多聯(lián)絡(luò)了別的家族,還跟敘拉古的官員有關(guān)系,他壟斷所有東西,誰都沒法出手。如果,兩個孩子能做些什么大人做不到事情,沒準兒鎮(zhèn)子能得救?!?/p>

“哈,這就是你的野心?你利用小姐和那個野丫頭幫助你繼續(xù)完成顧問的職責?別忘記,你早退休了。家族的事夫人心里有分寸,為什么你不肯休息休息呢?”

“你嘴巴比原來更毒啦。嗯……我當然清楚自己的年紀,報恩的話這輩子或許來不及,但老骨頭還想幫夫人做點事情。算啦,我感覺你對那孩子成見很大,因為她在帕勒莫的宴會上用過小手段讓市長助理揭發(fā)了黑市拍賣場?夫人的確因此沒買到準備送給那家公司的源石樣本,但——她讓五個無辜孩子重獲新生。我們都親耳得聞,夫人如何贊許她?!?/p>

“唉——你定要搬出這套話賭我的嘴,好吧,我承認她做了件好事。不過,表面上假裝乖小孩的模樣,背地里瘋來瘋?cè)プ鲋媾笕说膼鹤鲃?,我實在對那個沒規(guī)矩的瘋丫頭產(chǎn)生不了任何好感?!?/p>

“呵,我倒覺得她聰明、堅強,是個很理性的人。從小在家學習各種知識,經(jīng)受嚴格管教的孩子總需要釋放壓力。不過,她確實太理性啦,需要有人拉她一把,否則強大的自尊與正義感會將她推向自我犧牲的道路。小姐非常有治愈精神問題的潛質(zhì),她果真成功的話,夫人必然開心?!?/p>

竊聽到一知半解的情報,麗薩心情復雜。她理解廚娘擔心自己的苦衷,但下定的決心無法隨意放棄。所以,她輕輕挪離臥室門口,再度開始冒險的旅程。為追回損失的時間,麗薩超速朝目標行進,剛踏出房子,她就熄滅狐火飛步向后門奔跑。除半路遇見達尼埃萊巡邏而躲避了半分鐘外,一切順利。

平安抵達地點,她仰頭望望鐵門兩側(cè)的圍墻,尚不算高,可滿布帶葉藤蔓,稍有疏忽便要受傷。麗薩咬緊牙關(guān),集中精神,往后倒退幾步,利用助跑躍起,雙腳凌空的瞬間立即抓牢藤蔓細使勁往上爬。當她通過努力來到墻頭,喘勻氣息后趕緊朝墻外查探,下面似乎一片漆黑。由于墻頭矮窄,她的尾巴根不甚與墻面摩擦,隨之傳來的疼痛令她失去平衡,從墻頭跌落。

耳畔狂風呼嘯,急墜感迅猛襲至,麗薩毫無依憑,四肢亂晃間忽地發(fā)覺誰摟抱住自己,在地面打了好幾個滾以停止沖擊。匆忙站起身,她看見熟識的倩影正拿手拍打塵土,想來就是此人接住失足的自己。麗薩準備道謝,她嘴張開一半,音還未成型便聽“噓——”的一聲,手已被恩人拉過,對方帶著她狠命奔跑,直到把莊園遠遠拋下,兩人才駐足喘息。

“你們家的保鏢很厲害,我差點被發(fā)現(xiàn)?!比珀柟庀碌母涕倌逃偷案獍銣嘏呐⒌卣f,她的音調(diào)卻沒那么柔和。

“呼——呼——謝……謝謝你。”麗薩邊喘氣邊嘻嘻笑道,似乎異常開心。

“沒什么,你有膽量赴約,我就相信你。今晚要做的事很多,別掉以輕心?!薄肮鳌闭Z氣十分鎮(zhèn)靜。

麗薩撓撓頭,朝四周望望,可惜一片漆黑讓她難辨位置,只有怒號的山風告訴她,現(xiàn)在她們身處大山里。

“我們?nèi)ツ睦??”她問?/p>

“廢棄工坊。”“公主”回答,“在山道中,有座廢棄掉的工坊,原先是加工紀念品的地方,比如賣給游客的鐘表什么的,不過很久前就廢棄了?!?/p>

“為什么去那呢?”麗薩又問,“我們不是要找失蹤的鎮(zhèn)民嗎?”

“今天,我偷聽了父親和別人的談話,聽他們話里的意思,這座工坊現(xiàn)在好像被用作工廠,秘密制作什么的樣子?!薄肮鳌苯^無避忌的說出消息來源,完全沒打算隱瞞。

“這樣嗎,誒嘿嘿……”聽見回答,麗薩突然瞇眼甜甜笑著。

“怎么了嗎?為什么笑?”“公主”滿臉疑惑地問。

“沒。只是你肯跟我說你偷聽的事,感覺很信任我呢。”麗薩紅起臉緊捏裙角。

“情報共享,情報共享而已。和即將共事的人討論計劃,必須互相信任才行。”“公主”露出一絲嬌羞,但立馬恢復原狀,“具體的事情到地方再跟你說,我們快走吧?!?/p>

“嗯,誒,等下。”麗薩叫住“公主”,對方怔怔看向她,等待續(xù)文。

“山里很冷,能不能幫我,系下束尾裙呢?”麗薩掏出淡藍色布條,遞給“公主”。

“???咦……唉——”錯愕了瞬間,“公主”理解麗薩沒別的意思后,嘆息著讓她背過身,用脖子夾緊攜帶的照明設(shè)備,以熟練手法綁好裙子。

“誒嘿嘿,謝謝。”麗薩微笑道,“你的尾巴很短,也很擅長呢。”

“因為常常要自己綁頭發(fā)?!薄肮鳌被卮?,“好了,我們走吧?!?/p>

“你不是大小姐嗎……”麗薩雙掌合十,變出幽冥狐火,四周立刻明亮許多。

“我不喜歡別人幫忙?!薄肮鳌毖弁{焰,問道,“那是什么?”

“咦,你不知道嗎?這是我的源石技藝,爸爸教我的。但我還差得遠,做不到爸爸那樣,他能變出很大的狐火哦。真的非常漂亮,像水晶一樣閃閃發(fā)光?!丙愃_自豪地向“公主”炫耀父親,滿臉幸福地說。

“是嗎,你很尊敬父親呢?!薄肮鳌闭Z調(diào)略顯暗沉。

“對呀,你難道不……啊,對不起?!丙愃_說到高興處,本想提及“公主”父親的事,但她霎時想起今晚對付的人便是“國王”,故爾趕快改口。

“沒什么?!薄肮鳌闭f完,當先跑離原地,往更深的山林走去,麗薩緊追其后。

兩個女孩沿崎嶇山路認真搜索,細細尋覓廢廠遺址所在。凜冽寒風刮動她們稚嫩的面頰,偶爾還“噼噼啪啪”地撩撥幾下悠悠藍焰,使懸空火苗靑虛虛地映出草木山石扭曲后的怪異模樣。陡坡兩旁生長著許多包含熒光物質(zhì)的野花,像迎接客人般隨風搖曳,幾乎覆蓋了整條崖道。

她們繞開一些巨型頑石,又鉆過數(shù)個殘破路障,用嬌小身軀攀爬伏躍,毫無疲憊的姿態(tài)?!肮鳌斌w力略強于麗薩,手腳也更靈活。她獨自默默奔行,不時回頭查看麗薩落下與否。二人就這么一前一后保持固定距離,卻始終沒將長度拉大。麗薩借助火光發(fā)現(xiàn)“公主”今晚穿得跟以往迥然有異,是套黑白配色的輕巧女仆裝,除圍裙、襪子、飄帶外整體皆為淺墨色。她按捺不住好奇心朝“公主”喊道:“那……那個,姐……呀,不對!那個……”

“叫我姐姐也沒問題,反正我比你大吧?!薄肮鳌崩斫恹愃_的糾結(jié),搶先回答。

“不,我不想喊你姐姐,一定要親口叫你的名字。”麗薩格外堅持,稱呼名字對她來說似乎具備某種儀式感,“我想把你當做第一個年紀相近的朋友,所以不會喊你姐姐的。”

“唉,到底是你年紀其實比我小很多,還是實際上你已經(jīng)幾百歲了,咱們的代溝真這么大嗎?!薄肮鳌彼俣任礈p,尷尬地嘆息道。

“誒,沒啦。就算你現(xiàn)在還不愿意告訴我名字,我相信總有一天會說的!”麗薩厭惡放棄,斗志反倒愈加高亢,“我該叫你什么呢?”

“‘公主’就好,名字無非是代號,怎樣叫都隨便。”

“大家拿來取笑你的名字我絕對不叫!”

“唉——‘鴉域’,先這么叫吧。”

“聽起來不像名字,為什么叫這個?”

“是本古書里出現(xiàn)的詞。在很久之前的某地區(qū),人們信奉一位叫‘施納貝爾’的圣人,而這個教派的信徒被稱為‘鴉域’?!?/p>

“咦?你也是嗎?教派的信徒。”

“不,那教派早消失了,但或許還有后裔。是你逼問名字我臨時想到的,總之暫且這么稱呼吧。”

“噢,我知道啦。鴉域,我想問個問題,你好像換衣服了呢?”麗薩疑惑地發(fā)問,把話題引回正軌。

“你真喜歡問莫名其妙的事,雖說和行動有點關(guān)系。”鴉域像受過專業(yè)訓練的戰(zhàn)斗人員那樣翻上一塊巨石,接著轉(zhuǎn)身去拉麗薩,“藍裙子我‘賣花’才穿,平日也穿別的衣服。秘密行動的話,選輕巧易活動的衣服是常識。啊,女仆裝和我的興趣沒關(guān)系。偷偷翹家需要偽裝,所以潛入女仆休息室拿的。她們當中有幾個跟我年紀相仿的女孩?!?/p>

勉強登臨石尖,麗薩跪在棱角分明的龐物頂端,大口猛喘粗氣:“哈啊——哈啊——你的……體力好強啊?!?/p>

“父親請教官指導過我,防身術(shù)之類?!兵f域側(cè)面回應(yīng)對方的感嘆,同時抓踩崖壁,三兩下便落到位處山腰的一塊陡坡旁。待麗薩跟至,她從腰間的收納袋內(nèi)取出兩截自動滑輪鉤鎖,按了按鈕,將鉤子彈向更高的地帶。兩人彼此擁摟,各伸一只胳膊握緊繩端,利用牽引力抵達目標。

麗薩松開鴉域,往前慢走幾步,站在剛剛立足的新土地上朝周圍觀察,爾后驚異地發(fā)現(xiàn)她們已被茂密樹林和淹沒大腿的雜草包攏。

眼見同伴慌張錯亂,鴉域急促說道:“我們找到了,果然是這里?!?/p>

“咦?找到了?”即使有狐火幫忙,麗薩亦無法看清道路,“可哪里都黑黑的呀,我感知不到任何生命的氣息存在?!?/p>

“沒錯,肯定是?!兵f域再度掀起收納袋迅速抽展出某樣東西,招呼麗薩帶火苗靠近來看,“三年前搜索過這座山。當時家里雇傭著一位本地老人做管家,他閑時給我講了關(guān)于山林工坊的故事。

他說很久以前,有一個年邁的老匠人獨自住在深山工坊中,為山下的鎮(zhèn)子制作鐘表、玩具、木雕等工藝品。人們雖然感激他,卻無人愿意和他親近,或許是他匠人之魂太激烈的緣故吧,總喜歡向別人談?wù)撍淖髌?。他一輩子沒有結(jié)婚,也沒有孩子,后來年紀足夠老便離世了。工坊無人管理,成為鎮(zhèn)民傳聞中的鬼屋。據(jù)說,夜晚半山腰會傳來恐怖的齒輪與武器碰撞的聲響,敢靠近的孩子跟探險者都被拉到另外的世界和老匠人一起生活了。就這樣過去百余年,一伙打著制藥公司旗號的人入住工坊,開始生產(chǎn)藥品。不多久,工坊內(nèi)怪事頻發(fā),最終執(zhí)法者查封工坊,布告鎮(zhèn)民,說那些藥商是犯罪分子假扮的,他們利用工坊的隱蔽性秘密生產(chǎn)違禁藥品。自此,工坊正式名列禁地,由幾十個路障阻隔。鎮(zhèn)里的人紛紛猜測是老匠人的靈魂一直躲在工坊,憤怒地懲罰那些玷污匠人精神的惡徒。當然,這也算五十年前的事情了。

我聽得很仔細,所以聽完想見見老匠人。大概老管家怎么都沒想到,我會如此相信,真的跑進山里。幸好,父親派人找到我才沒發(fā)生糟糕的事。扯遠了,你一路有發(fā)現(xiàn)破舊路障吧,我們沿它們的順序找肯定沒錯。三年前,我個子矮,體能差,又不能用工具,只尋到剛才的巨石便被帶回家了?!?/p>

“哇,原來還有這些事。你為什么想要見匠人爺爺呢?”麗薩觀摩鴉域向她展示的一張照片,反而提及莫名的問題。

“唔,你真喜歡破壞話題。好……好吧,我,咳咳,想……跟老匠人說,他的作品很棒,人們會永遠懷念他。我覺得他聽見這樣的評價會安心升天……”鴉域第一次明顯表露出羞恥情緒,把語調(diào)放低,說到后來幾乎聽不見聲音了。她盡量躲避光源,防止臉紅被麗薩注意,同時趕緊改變話題:“今天早晨,我跟蹤父親的一個手下。他受父親所托,要將一張圖紙送給什么人。我一路尾隨他,趁他沒注意,用相機拍攝下圖紙的內(nèi)容。喏,你瞧,雖說屬于平面圖,但占地面積,具體結(jié)構(gòu)等都畫得很清楚,完全符合工坊的設(shè)計。這當然不是最初的建筑圖紙,應(yīng)該是父親找人畫得復原圖。按照圖紙顯示,工坊場地內(nèi)有一個暗門,直接通往秘密房間?!?/p>

“秘密房間?”麗薩瞪大眼睛,疑惑地問。

“嗯。五十年前的制藥公司主要靠地上廠房的掩護才能從地下制作出大量違規(guī)藥品,父親沒準會使用同樣伎倆。我的確還沒查清他的目的,不過可以略加猜測。他逼迫失蹤的鎮(zhèn)民在秘密工坊勞作,以某些違規(guī)材料或技術(shù)為根基,偷偷制造著什么東西?!兵f域臉現(xiàn)哀戚的神色,雙手搭住麗薩兩膀,鄭重地說,“你叫作麗薩,對吧。我會記得你的名字。再前進的話,就要陷入危險,而你和這件事完全無關(guān)。我承認你有勇氣,也相信你想幫忙,但你沒必要參與到麻煩又糟糕的事情里來。我之前說過,每次搜尋鎮(zhèn)民失敗后會去找‘反抗者’們打我吧?其實那是夸大……不,就算說是謊言也沒問題。其實我一直以來都有努力在找,可從未找對地方。父親布下許多疑陣,我總落進他的陷阱中。所以,原先探索假據(jù)點的行動并沒什么危險。今天不一樣,我這回一定抓到了‘獨角兔’的尾巴。如果工坊屬于真正的據(jù)點,必然駐守了大量保鏢跟監(jiān)工,他們是持有武器的成年人。我不能讓無辜的孩子卷入……”

“誒,等等!鴉域,別忘記你和我一樣啊。”麗薩抬頭注視著鴉域的眼睛,里面充滿落寞及悲涼。

“一樣?”

“你也是個孩子嘛!”

“我根本沒把自己當孩子看,孩子解救不了苦難者。聽過各種故事,見識到形形色色有權(quán)勢的人,我認為明面的手段很難令遭受不公正待遇的人獲得應(yīng)有的權(quán)益,幕后的英雄并非只存在于故事里。我想像他們那樣幫助求救的人,我也落實了,用力量對他們施以援手。但……他們或許因此得救,不過……別說泰拉,連敘拉古的受難者們我都沒辦法……我能看見的東西太少,能做得更少……”鴉域一反剛才果決堅強的勢頭,變得異常猶疑。

“孩子也能救人,也可以成為英雄!裝成大人只是在自欺欺人嘛,懂事的孩子照樣是孩子啊。你很愛鉆牛角尖呢?!丙愃_很無奈地掙脫鴉域的雙手,拿真摯的目光瞅向比自己大兩歲的女孩子,狐火將她們的臉映襯得藍晃晃的,“小時候爸爸給我講故事時我也非常崇拜東國的流浪武士,他們幫助許多人,沒有收取任何好處。我心里清楚,成為能夠幫助別人的人需要很多努力,成長為大人花費的時間很久,但沒關(guān)系!即使尚不成熟,內(nèi)心與身體都還是孩子,又怎么樣呢?幫助大家必須依靠為人們著想的信念,還有不斷磨煉的本事!爸爸這么跟我說的?!?/p>

“呃,沒想到你這么能說會道。唉,我輸了啊。”鴉域重重地嘆息道,“你就不害怕嗎?跟我走沒準會受傷,也許會被關(guān)押,他們還要粗暴欺負你,嚇唬你,你真的不后悔嗎?”

“我決心放下鬧鐘走出房間的時候,一切都已經(jīng)沒法更改。今晚無論發(fā)生什么,只要咱們一起面對,肯定能克服全部困難!神明大人會保佑咱們的?!丙愃_故作大人的姿態(tài),板起臉講了句嚴肅的話。沒等鴉域回應(yīng),她就直接朝樹林深處奔跑。身后,卡特斯少女的錯愕僅浮顯剎那,即刻轉(zhuǎn)為淡淡的嘆息。

鴉域收好照片,又隔著包體緊緊地握住某樣東西,仿佛在確認自己的信念。最后,她放開手,輕捷地追趕麗薩而去。

幾小時前尚且星明月朗的廣袤蒼穹此時逐漸被暗云籠罩,吹拂山林的陰風混入燃油和鐵銹所散發(fā)出的難聞氣味頻頻刮過。越是撥開沾滿土腥味的野草前行,兩個孩子越感到那只足夠吞噬“善惡”概念的獵獸正藏匿于黑暗中蓄勢咆哮,靜待它無知的昆裔把獵物引回洞穴。屆時,它必定將她們一同啃食殆盡,連殘渣也不會留下。

默默忍受恐懼和寒冷不斷侵襲皮膚的感覺,二人彼此貼靠,互相扶持挺進。雖說狐火給衣著單薄的女孩們帶來些許熱量,但終究未能戰(zhàn)勝山谷的涼夜。見麗薩毫無遮擋的雙肩微微顫抖,鴉域主動摟住她,并故意加快一點步伐,好為妹妹般的小沃爾珀抵擋鋒銳的草葉邊緣。她潔白的筒襪因而被割出數(shù)道細口,血液由破損皮膚緩慢滲透至襪子表面,從遠方觀看,便如黑夜中一朵朵綻放于純白湖畔的赤色彼岸花。

這條艱辛之路甚為漫長,可凡事再綿延總有結(jié)束的時刻。兩位探險家乘駕勇者船舶逆水飛渡,轉(zhuǎn)眼就抵達晦暗苦海的源頭——在野草遍及不到的樹林深處,一扇滿布鐵銹的扭曲柵欄門橫向攔截了訪客們的腳步,它龐大的軀體恰似北方傳說里的守衛(wèi)巨人,嚴密看管著秘密與寶藏。門后則屬未知領(lǐng)域,完全被暗影遮蔽。

鴉域仰起腦袋左右掃視一遍這道巍峨的碩物,立即選中兩根距離最遠的粗壯鐵條,沖麗薩點點頭,側(cè)身鉆入門內(nèi)。眼瞧她輕易成功,麗薩也毫沒猶豫,學著她的模樣扭身往門中躥擠,結(jié)果尾巴卡在鐵欄之間,只好被迫撤退。鴉域見狀,再度取來鉤爪和一套組裝滑輪,用鉤爪扣住大門頂端,讓滑輪倒彈上去。然后,她把底部手柄固定到附近一棵枯樹旁,放下延長線,呼喊麗薩拽住。一切準備完畢,她使勁拉動扳手,令九尾小姐雙腳凌空,仿佛騰云駕霧般飛躍直升,轉(zhuǎn)瞬掠過門尖,急速朝下滑落。等麗薩重新掌握平衡,卻發(fā)現(xiàn)自己正安安穩(wěn)穩(wěn)的站在堅實的土地上。

收回探險工具,鴉域又拿出圖紙相片,借助火光仔細比對方位。待確定大概位置,她便牽了麗薩的手迅猛突進,如同父親送她的《萊塔尼亞童話集》中,那位因搭救被菲林公爵拘囚的母親而遭受驅(qū)逐,卻仍以秘法禁術(shù)融化地獄門扉的死魂公主一樣,奮不顧身沖向空虛寂滅的境界。

她們于此萬籟俱逝之地冒險行軍,摒棄任何打算阻撓這次搜查計劃的外界要素,唯獨偶爾路過的山風童心未泯,會伺機撕扯兩對胡亂搖擺的小耳朵,跟孩子們開場無傷大雅的玩笑。高聳老舊的制藥車間與廢置倉庫則像鬼屋般圍攏矗立,干硬凍土隨意承載著兩個輕似雨珠的身體,反硌得女孩兒們腳底生疼。所幸外部空地面積很小,種種試煉并沒持續(xù)太久。

三分鐘后,鴉域的手恰好摸到最近的廠房墻壁。她半跪下來傾聽片刻,發(fā)覺墻內(nèi)特別安靜,故排除有人埋伏的可能。麗薩趁她忙活時也擅自趴伏在地,閉緊眼睛輕嗅氣體中能量的改變,數(shù)秒后一些微弱的動靜逐漸傳回。

“鴉域,在下面!”麗薩忽然睜眼,焦急地招呼鴉域。

“下面?你是說,地下嗎?”鴉域站起身,貼近麗薩說,“你能知道?”

“嗯。雖說只有一點,但我感覺得到?!丙愃_點點頭,指向遠處的屋子,“地下有許多人,好像在跑來跑去。而且,那邊的房子,就是照片里畫的操作間,感應(yīng)最強烈?!?/p>

“入口嗎?!兵f域喃喃叨念,心中盤算著下一步怎么辦。她全神貫注沉迷進思考的海洋,差點忘記時間,直到一個聲音將她的意識拉回,“鴉域……”

“嗯?”鴉域扭頭看向麗薩,用疑惑的語調(diào)問。

“這里有點冷,我們該走啦。”麗薩提醒她。

“啊,抱歉。我在想入口的事?!兵f域摸摸嘴巴,略顯尷尬的朝操作間走去。可麗薩拽住她的裙子,神態(tài)扭捏地問,“誒,那個,等等!雖然現(xiàn)在問不太合適,但我還是想聽你說。我真的有好好表現(xiàn)嗎?這樣算不算幫上忙了呢?神社的巫女姐姐們總夸我可愛,卻沒人對我講過幫上她們忙的話。爸爸倒表揚過我,可那是不同的。誒,我不是要求被表揚啦,只想幫……”

“嗯,有啊。你很厲害,確實幫了大忙。因為你在,我省掉很多麻煩?!兵f域裝作長輩的模樣,溫柔地撫摸比自己矮四厘米的女孩子。由于她們身高差距不明顯,所以姿勢顯得非常古怪:“不過,諸如‘多虧麗薩,我今天才能成功。’之類的話,要等到救出大家再說。到時候,我會有所表示的?!?/p>

“嘿嘿,謝謝。我會繼續(xù)加油的。咦,表示?”麗薩歪過頭,對鴉域的某個詞產(chǎn)生懷疑。

“不,沒什么。該走了?!兵f域緋頰微醺,牽起麗薩的手快速奔往目的地。

挨近操作間前門,小小的入侵者們步履停歇,開始分頭尋找秘密入口。麗薩扒拉著幾顆雜草,隨意問道:“原來大工坊里還有這樣的小屋子?。俊?/p>

“別搞錯了,‘這樣的小屋子’才是紀念品工坊的本體,百年前老匠人一直把它當工作室使用。那些廠房和倉庫,是制藥公司占據(jù)后臨時建造的。”鴉域邊端詳照片邊解釋道,“可惡,周圍好多野草,設(shè)計圖提供的幫助就到此為止嗎。秘密工坊的內(nèi)部圖也沒有,難道上當了?”

“誒?地方不對嗎?”麗薩轉(zhuǎn)頭問鴉域。

“沒……噓!”鴉域忽地旋身翻臥,回手將麗薩按倒,兩人一齊滾落旁側(cè)的茂密樹叢。

“快滅火!”“呀!”

麗薩驚叫一聲,雙手顫抖幾次,空中漂浮的蒼炎隨即消失,夜空立時恢復長久以來的幽暗與寧謐。遭遇突然變故,沃爾珀小姐疑竇滿腹,剛要張口詢問,嘴巴便被狠狠捂嚴,四肢亦無法移動分毫?;袒笫Т腴g,她看見鴉域沖她眨眨眼,又拿腦袋朝某個方向努了努。麗薩順勢望去,發(fā)現(xiàn)附近的草皮忽然“長”出一個人頭。這顆魯珀族頭顱左右觀察一陣,大概未察覺到有人存在,才小心翼翼爬上地面。等他全身暴露于視野范圍內(nèi),鴉域和麗薩隱約注意到他似乎身著黃衣,左胸位置某件飾品熒光閃爍。很快,第二顆魯珀族人頭也“長”了出來,同樣穿著黃色制服,左胸佩戴閃亮飾品,他的手額外提有一盞夜燈。

兩個男人選擇一小塊無草空地站好,各自掏取香煙點燃,弄得繚繞霧氣隨山風向下風口連連飄蕩。強忍住想咳嗽的感覺,女孩兒們默默聆聽,期盼他們泄露些重要情報??上?,現(xiàn)實常常事與愿違。黃衣人所交談的東西基本都是“昨天那家店的小妞兒真嫩啊,我打聽明白了她的聯(lián)絡(luò)方式,下回不用經(jīng)店里的老禿頭帶路,省得又訛咱們的錢。還有,該你拿藥了,別忘記多帶點?!?、“后天我不值夜班,你跟洛可調(diào)個班,陪我去趟新酒吧,有款酒真帶勁啊。當然啦,肯定和獨角兔沒得比?!薄邦^兒說讓咱們明天下午替那邊收租,壓根和咱們沒關(guān)系嘛,還不知道怎么樣呢?!敝惖幕斓艾嵤拢耆й櫿邿o關(guān)。

就在少女們實難抵抗嗆人氣味的時候,其中一個男人終于扔掉煙蒂,從懷里掏過一只褐色玻璃瓶,倒出幾粒藥片。他的同伴猛力嘬下最后一口煙,也將煙蒂扔到地上,狠狠踩滅,同時問:“頭疼?”捧藥的男人回答:“沒辦法啊,老毛病。不過前段夜班太多,犯得確實更頻繁了。昨晚……嘿嘿,又那么累?!彼耐楠q疑地問道:“唉——那女孩兒只比小姐大四歲吧?”捧藥的男人才把藥放至嘴邊,聽到同伴的話,罵道:“你瘋啦?胡說什么,怎么拿她跟小姐比?再說,你見過小姐嗎?”同伴急忙解釋:“誰比了,我只是有點感嘆世道艱辛。而且你說的也是廢話,我肯定沒見過小姐,在這兒當監(jiān)工的人誰也沒見過。但我認識個保鏢隊的家伙,他說小姐可漂亮得很。唉,真羨慕那些家伙?!迸跛幍哪腥斯笮Γ偹銖氐淄瓿蓴?shù)次被打斷的吞藥動作:“沒出息,羨慕什么?都夠窩囊……”他話未說全,渾身忽然一僵,半路轉(zhuǎn)變了話題:“咳咳,你先回去吧。我還要去方便下?!彼耐樯焓挚纯赐蟊?,嘆口氣說:“快點兒,小心頭兒回來罵。準備差不多快該結(jié)束了,要沒趕上被怪我沒提醒你?!蓖趟幠腥苏f,“我比你清楚,快滾吧?!?/p>

眼瞧另一個男人像來時般消失,鴉域放脫麗薩,大膽從隱藏地現(xiàn)身。麗薩非常詫異,她想阻止卻沒能抓住鴉域的裙角,只好跟在她背后走出去。此前,麗薩所目睹的怪事令她萬分錯愕,若非鴉域還拿著某件物品她會認為自己是做夢。

在頭痛的魯珀男人吃下藥前,麗薩用余光注視到,鴉域以極快的速度抄起腰包里的東西,將無形的細絲狀物體射向男人,然后男人吞入藥片,說話便停止了。不,與其說無形絲線,倒不如說是極難察覺的施術(shù)單元。因為麗薩自小跟父親修行,加之血統(tǒng)關(guān)系,她可以感知出些許蛛絲馬跡。

現(xiàn)時,男人似傀儡那樣原地挺立,對兩名入侵者視而不見。鴉域沒理會麗薩的疑惑目光,朝男人問道:“你是誰?”男人老實回答:“監(jiān)工。”

“你在這里做什么?”

“監(jiān)督制造進度,防止工人逃跑?!?/p>

“秘密入口在哪?”

“在附近的草皮下?!?/p>

“工人是誰?不,應(yīng)該說鎮(zhèn)子里的人在哪里?”

“鎮(zhèn)子上調(diào)來的的人在地下工廠里做工?!?/p>

“這里生產(chǎn)什么?”

“生產(chǎn)源石能源核心?!?/p>

“交接客戶是誰?”

“……加工完成的成品由專人負責運送,我不知道。在交訂單時他才來,我不認識他。他只跟監(jiān)工頭目說話。”

“監(jiān)工頭目在哪兒?”

“頭目現(xiàn)在外出,隨時可能回來。”

得知想要的情報后,鴉域提起夜燈命令監(jiān)工打開秘密入口,帶她們下去。這回他的動作倒干脆利落,絲毫不顯僵硬。他走到自己出來的地方,扒開附近一塊顏色特異的草坪,露出一條漆黑的通道。

此刻麗薩借助夜燈微光,方才看清鴉域手持的乃是一把小小的手弩,僅比她的手掌大一圈,造型靈巧而精致,滿布細膩紋飾。她逐漸看得入神,鴉域忽然對她說話,把她嚇一大跳:“我知道你很好奇,所以我準備和你詳細說明。不過現(xiàn)在我們必須跟這家伙下去,路上我會盡量說給你聽。”

“誒,好的。”

“行動前我還要做件事。”聽見麗薩回應(yīng),鴉域嘆口氣沖監(jiān)工說:“唉——我不認識你們說的女孩子,也不太懂你和之前的家伙對她做過什么。不過,直覺告訴我你們沒做什么好事。或許你們花了些錢,對接下來的待遇會感到冤枉。好在你不會留下任何記憶,所以沒關(guān)系吧?!?/p>

說完莫名的話,鴉域先深吸一大口氣,蓄力良久,接著單腿回曲,盡量挑起,用力朝男人的小腹來了一記回旋踢。男人受力連退數(shù)步,一跤摔跌在地,隨即喘出幾口粗氣,復又站起待命,好似從來沒有事情發(fā)生。

“好啦,走吧?!兵f域裝作沒發(fā)覺麗薩的訝異目光,指使監(jiān)工先爬下通路,她和麗薩緊跟其后。

一個成年男人與兩名少女的怪異組合保持一下兩上的順序沿繩梯滑落在深邃狹窄的洞穴內(nèi),宛若維多利亞童話里追趕精靈卻意外參觀了地底國度的卡特斯小姑娘那樣奇妙。經(jīng)歷長達數(shù)分鐘的旅途,監(jiān)工雙腳接觸地面的聲音總算傳來,鴉域趁機一蕩躍到他旁邊,順手接住麗薩。

兩人剛站好,還未及說些什么,就不由自主的各伸胳膊抵抗刺眼光線。原來密道終點連接處設(shè)于烏七八黑的地底,為防止工人逃跑,監(jiān)管者安置了好幾臺強光燈具。女孩們被暗夜擁抱太久,故此很難適應(yīng)明亮環(huán)境,直到拐進走廊她們才勉強恢復視力。

麗薩低下頭揉揉眼睛,忽然察覺到不對,仔細朝鴉域的腿看去,接著失聲叫喊:“哎呀!你流血了!得趕快包扎才行!”

“噓——!別喊,我沒事。”鴉域聽她高聲尖叫,連忙打手勢讓她噤聲,同時褪掉長襪露出滿布干結(jié)紅絲的腿給她看,“只不過被外面的草割幾下嘛,血已經(jīng)止住了,再隨便涂點什么藥就留不下疤啦?!?/p>

“咦?隨便涂?呃,你很不愛惜自己噢,這樣的孩子神明大人可不喜歡。而且,會讓別人擔心,給關(guān)心你的人添麻煩?!丙愃_兩手插腰,鼓著臉頰,活像對調(diào)皮女兒進行說教的母親那樣慈嚴兼?zhèn)?。但她剛說幾句,便從鴉域小心整理襪子的孤單模樣聯(lián)想起他們父女間尷尬的關(guān)系,繼而猜測到這位惹人憐惜的卡特斯少女的媽媽或者離異,或者去世,否則母親怎能允許年幼女兒上街受欺呢。思緒至此,麗薩閉了嘴跑去幫她撫平襪端最后的褶皺。

“謝謝?!兵f域說出曾跟麗薩講過的第一句話,相較那個淡漠狼狽的下午,此刻她的語氣和情感都具有極大差別。

“不用客氣的,畢竟……咱們應(yīng)該是朋友了吧?”麗薩的聲調(diào)猶猶豫豫,顯得特別局促不安。

“如果你這么希望的話,我沒理由反對?!兵f域一改之前認真又無奈的態(tài)度,聲音變得和煦溫柔,連語調(diào)都升高了幾度。

麗薩體味著內(nèi)里的含義,臉頰略熱,無意中目光斜瞥,恰巧遇上男人空洞的眼神。她自覺倒退兩步,格外窘困地叫道:“唔呀——!呃,誒,咦,那個……大叔,我……”

“別害怕,我們的話他聽不見,就算聽見也會忘記?!兵f域輕松闡述事實,仿佛在介紹一件萬分平常的事,“時間耽擱太久容易惹麻煩,咱們繼續(xù)行動?!?/p>

麗薩還想問什么,監(jiān)工突然裹衣佝背,踢踏兩腿前行。呆望這幅滑稽景象,九尾少女的廓耳來回扇動,強忍笑意朝鴉域說:“他怎么了?。繛槭裁匆@樣走?難道……是你搗的鬼嗎?”

“他本性如此?!兵f域耷下眼皮,模仿著維多利亞地方小鎮(zhèn)里的扶貧救濟委員會的官員們,用極為裝腔作勢的語調(diào)回答麗薩。她曾親眼得見這些“善人”老爺圍坐一桌分享奢華晚宴,同時斥訴一名缺衣乏食的落魄孤兒,說他應(yīng)該為“活著”感恩,而不是奢求多吃到一點東西??上Ц赣H去其它房間辦完事就帶她走了,沒能知曉那名瘦弱男孩的結(jié)局。

麗薩聽她拿怪異聲調(diào)講話,登時收斂笑容,微微蹙起眉頭,仍以長輩的口吻向她訓誡,鴉域則如頑童般和她混辯。

“請不要開玩笑,如果真的這樣走路的話,剛才在上面為什么很正常呢?”

“他獨處時才會這樣。”

“騙人!好孩子可不撒謊!”

“我本來也不算好孩子。”

“啊,你承認撒謊了?”

“沒,唔,我們好像在爭論些無聊的東西。”

“禮貌和尊重才不是無聊的東西!”

“唉——他是壞人,至少協(xié)助看押了鎮(zhèn)子上的人。”

“就算壞人,也應(yīng)該先嘗試讓他們改過嘛,羞辱別人是可恥的的行為。”

“唉——”

簡短的對話結(jié)束,鴉域深深嘆口氣,令監(jiān)工恢復昂首闊步的姿態(tài)當先出發(fā),自己卻躲到掩體附近緘默慎行。麗薩??诓徽f,悄悄跟到她后面。


明日方舟同人文(鈴蘭)伊盔萊佩亞三角-獵物、獵獸及其昆裔(三)(上)的評論 (共 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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