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幕:抉擇】

? 葉舍走出圖書室，華生二人也緊隨其后，雖然不知道接下來會發(fā)生什么，但是跟著葉舍，總是會有一種莫名的安心感。

? 三人走在去往后勤的路上，古拉從圖書室里出來時就緊緊抓著華生的胳膊，一直都沒有放開，心中仍有強烈余悸。華生輕輕的撫摸著她的腦袋和背鰭，以求給她自己所能給出的最大限度的安慰。主干道上的路燈已經(jīng)熄滅，黑蒙蒙的夜將她們籠罩其中。

? “沒事的，不要怕?！比A生溫柔的安慰道。

? 古拉聽后搖了搖沉重的腦袋:“我不怕，我只是擔心?！?/p>

? “擔心？擔心什么？我們嗎？”

? “不是?！?/p>

? “那是什么？”

? “我……”古拉做了一個深呼吸，說道:“我擔心兇手會不會越獄來除掉我們?！?/p>

? “放心吧，不會的，再說了，有葉舍在，基本上不會有什么事的，不用替古人擔憂?！?/p>

? “可我還是覺得事情沒那么簡單……”古拉放開了華生，但二人之間的距離依然很近。

? 華生看了她一眼，隨后看向前方，葉舍夜行的背影在星光和黑暗的映襯下，顯得格外蒼涼而又挺拔。

? 也許，他一直都是這樣形單影只的人吧，華生想，一個人長大，直到遇見她們。

? 就在這時，葉舍忽然停下腳步，轉(zhuǎn)過身對她們輕呼道:“快點，時間沒剩多少了。”

? 華生見此，非但沒有加快速度，反而些許調(diào)皮的拉住身旁的古拉，一起停了下來。

? “哎不是，你們停下干嘛?。俊比~舍神情愕然，很是不解。

? 華生站在原地輕輕地笑著，一秒鐘后，她才慢慢開口:“葉舍，你過來?！?/p>

? 什么情況？葉舍一臉茫然，但還是乖乖的走了過去，來到了她的面前。

? “到底怎么了？”葉舍問她。

? 華生仍然輕輕笑著，說道:“這像不像，你第一次見到我們接吻時的場景？”

? 葉舍面部扭曲的退卻一步:“姐姐您可放過我吧?！?/p>

? “上次為什么要跑？”華生又問。

? 在這種場景下，換做誰能不跑？葉舍不得的想，但還是垂下頭抓耳撓腮，說出了違心的話:“我……我啊……我怕打擾到你們?！?/p>

? “真的嗎？”古拉有些輕蔑的目光也聚在了他的身上，“可是你說話的時候，眼睛為什么向右邊斜視了？”隨后她又道:“從微表情心理學(xué)上來講，你剛剛是在說謊哦?！?/p>

? 葉舍霎時間變得難堪起來，慌亂使話語變得結(jié)巴了?！鞍ィ课?，我有嗎？”

? “有啊?！眱擅惪谕暤幕貞?yīng)。

? “好吧，其實我正如你們所說的那樣，就是害怕了……”葉舍的腦袋垂的更低了，好像下一秒就會同脖頸間斷裂開一樣。

? 看到他如此狼狽的模樣，兩名女孩心有靈犀的笑著，其實葉舍根本沒有斜視眼睛，古拉剛才的話只不過是給葉舍設(shè)計的一個局。

? “我說你們兩個，玩兒夠了嗎？”葉舍微笑著抬起頭，凝視著她們。“我們的時間真的不多了?！?/p>

? 古拉見此頓感疑惑，上一秒他還狼狽的恨不得原地消失，怎么忽然間又……

? 而華生則表現(xiàn)出一副有些意料之中的神情，態(tài)度還有些不滿。“?。≡瓉砟愀緵]有上套！”

? “那可必，”葉舍反諷般的回道:“只允許你們套我，不允許擁有反制能力的我反套你們一手？”說著，他又轉(zhuǎn)過身去，邊走邊道:“趕緊走吧，都到緊要關(guān)頭了，還想著開些玩笑，真搞不懂你們女孩子的心思?！?/p>

? “嗚……”古拉悶聲吞氣的走著，如同受到了侮辱一般。

? 距離后勤樓只有二十米左右的時候，古拉緩緩?fù)Ｏ铝四_步，并從喉嚨深處發(fā)出了一聲聲的悶吼，一旁的華生察覺到異樣后連忙看向古拉，剎那間被嚇了一大跳，只見古拉的那雙清澈的藍色瞳孔逐漸變得通紅，散發(fā)出了像血一般的寒芒，穿在身上的藍色連帽衫也隨之變?yōu)檠t色，看到這一幕，華生也很清楚，這是鯊魚家族獨特的獵食和應(yīng)戰(zhàn)反應(yīng)，這也就意味著，此時的古拉察覺出了莫大的危險，做出了隨時應(yīng)對的準備。

? “怎么了古拉？”華生驚慌地問道。

? “血……血……”古拉的話語受到悶吼的影響，有些模糊不清，“血……有血腥的氣味……”

? “血？”華生驚叫起來?！半y道，是日記本里記錄著的那個后勤室？！”

? “對，血……而且是，很陳舊的血液……”

? 還沒等話說完，古拉就如同離弦的箭，以最快的速度跑到后勤樓前并沖上了樓梯。

? “哎，古拉！等等！”驚慌失措的華生旋即追了上去，前面的葉舍也被古拉的反常行為驚怔在原地，華生跑過他的身邊時，一把抓住他的左臂，葉舍才如夢初醒，兩人相視一眼后，也毫不猶豫的沖上了樓梯。

? “快點葉舍！后勤室在二樓！”

? “知道了！”

? “吱……”伴隨著一陣老舊軸承轉(zhuǎn)動的聲音，后勤室的門被古拉推開，她是循著血腥氣味找來的，一雙血紅色的眼睛在黑暗中變得格外犀利，很快便在角落里找到了燈光的開關(guān)，按下后的一瞬間，整個房間都被白色的燈光填滿了，而幾乎也就在同一瞬間，華生和葉舍兩人也微顯喘息的跑了進來。

? 剛進入房間，他們就感受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氣息，雖然很淡，但卻很是明顯。

? 古拉環(huán)視了一下四周，問道:“你們有聞到空氣中的血腥味嗎？”

? “感受到了，彌散在空氣中?！比A生將呼吸調(diào)整了過來。

? 葉舍也環(huán)顧著周圍，這個雜物間早已破舊的不成樣子，除了裝有燈光開關(guān)的那一個角落，其余三個角落中都堆滿了掃把，拖把，除雪板等勞動用具，而且放的也并不整齊。

? 房間的整體空間也不大，勉強也只能夠擠進二十個人左右，其中最顯眼的就是放立在三人面前的一個木質(zhì)衣柜，它不算很大，而且看上去也就是很普通的商用衣柜，它的左側(cè)對著門口，柜門則面對著一面骯臟的墻壁。

? “果然，和皓倫日記里寫的一模一樣?！比~舍肯定的點了點頭。

? “小心點葉舍，這個衣柜里有貓膩?！比A生面色凝重的盯著柜門說道。

? “血的味道就是從這個衣柜里散發(fā)出來的?！惫爬斐鲎笫?，召喚出變成血紅色的三叉戟，做出隨時應(yīng)戰(zhàn)的準備。

? “古拉，目前用不著這樣，我們是安全的?！比~舍走到衣柜前，伸出右手在柜門上來回摸了幾下?！斑@個衣柜的柜門上很干凈，應(yīng)該是因為佐藤緣空不久前來過的緣故?！?/p>

? 隨后他又轉(zhuǎn)過頭，對華生說道:“你們做好心理準備，我要把門打開了?！?/p>

? 說著他伸出手，握住柜門的兩個把手，慢慢地打開了它。

? 打開之后，內(nèi)部的慘烈景象旋即被三人一覽無余的全部看進了眼里！

? 只見里面用系有黑色鞋帶的衣?lián)螒覓熘颜礉M血的，不同型號的匕首，底板上則放著一些破損的大血袋和一團被麻繩捆綁成團的衣物，血液從衣物的內(nèi)部滲透出來，近乎將其完全侵染，血袋中的血液也流淌出來，沾染了大片底板。與此同時，一股極其濃烈的血腥味瞬時直擊三人的鼻腔！比先前聞到的還要濃上十倍不止。

? 盡管已經(jīng)做了比較充足的心理準備，但三人還是被這般景象嚇得連連后退，尤為華生大驚失色，魂不守舍。

? “嗯，嗯，嘔……”葉舍退卻兩步后就止不住的吐了起來，先前喝進肚子里的水毫無保留的全都吐了出來。

? 一旁的古拉似乎早已對此習以為常，顯得有些意料之中。

? “血腥味真的好濃?！惫爬挥傻谜f著，大量的唾液順著她的嘴角源源不斷的流落下來。

? 看到古拉的模樣，華生的神情瞬間從驚懼變成了震驚。

? “古拉你，你，怎么……”

? 古拉聞言揮手道:“我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只是身體的本能被激發(fā)了而已。”

? “好了，我去看看……”葉舍用袖口擦了擦嘴角，同時把口中的液體咽了回去，抬腳向前走去。

? 底板上的血液早已凝固并變?yōu)楹谏?，濃烈的血腥味卻久久不散。

? 葉舍用左袖口緊捂口鼻，頂著內(nèi)心的劇烈抗拒，緩緩將右手放在了覆蓋在底板上的血液上面，輕輕揉摸著。

? “死亡時間為一周左右，男性?！?/p>

? “你怎么確定死者是男性？”身后的古拉問道。

? “我知道，因為這個?！?/p>

? 華生也走到柜子前，俯下身拿起其中一個血袋，回到了古拉面前。

? “來，古拉，你看一下這個血袋的儲血容量?！?/p>

? 古拉的雙眼瞇成一條縫，竭力分辨著被血液覆蓋著的字體?！捌甙俸辽?/p>

? “對，沒錯，像這種大型血袋，盡管在醫(yī)院、診所或者黑市里都能買到，但價格可不便宜，而且在一般的情況下，男人體內(nèi)的血液是要多于女人的，而且……”華生轉(zhuǎn)身將袋子丟進衣柜，卻驀然發(fā)現(xiàn)葉舍正目不轉(zhuǎn)睛的看著她。

? “怎么了？”她問他。

? “我怎么覺得你跟先前不太一樣了？”葉舍這般說著，眼睛仍然緊盯著她，此時的華生依舊穿著原本的衣著，唯獨雙手和臉上分別多了雙橡膠手套和一副口罩。

? 葉舍看著自己被血液染黑的右手，連連嘆息。

? “哎，草率了，其實我也應(yīng)該想到這點并帶雙手套過來的?！?/p>

? “其實你也完全可以不去觸摸它的。”古拉從口袋里拿出一條藍色手帕，遞給了他，葉舍滿懷歉意的將手擦拭干凈，說道:“其實，也正如同華生所說的那般，這種血袋容量很大且價格昂貴，如果是裝一個女人的血液的話，根本用不著這種大型血袋，而且衣柜里至少有七八個這樣的血袋，而且里面都被裝過血液，盛裝的血液量顯然很大，所以可以推測出死者大概率為男性。”

? “可是你看，”古拉指著底板上的血跡說道:“如果真的裝著血的話，那么這些袋子加起來差不多也得十多斤的血液量吧，可是你看這底板的侵染程度，很直觀的說明血液遠遠不夠這么多啊?！?/p>

? “這也是我疑惑的點?！比~舍甩著手，繼續(xù)觀察著底板，忽然，他驚奇的發(fā)現(xiàn)，底板邊緣的四周似乎有著被物體撬動過的痕跡，他用右手關(guān)節(jié)輕輕敲打著底板，緊接著又用手帕將表面上的血液用力擦去，果不其然，痕跡變得很是明顯了。

? “華生，古拉，你們過來一下。”葉舍背對著她們招手。

? 兩人走過來，不等她們開口，葉舍率先說道:“這個衣柜的底板被撬開過，你們幫我，把底板移開，古拉，我知道底板上的血跡為什么不多了，它的目的是要隱藏住撬動的痕跡?！?/p>

? 兩名女孩相互對視一眼后便彎下身，三人一起把底板整個掀了起來，正如葉舍所說的那樣，下方是一處漆黑而又巨大的空洞。

? “不會吧，下面居然真的有空洞！”古拉驚呼道。

? “下面是一樓，我們下去一樓看看。”華生不假思索地轉(zhuǎn)過身。

? “不必了華生，這是一個假線索?！比~舍站立原地不為所動，直直盯著那個空洞。

? “這怎么可能呢？”華生回到他的身旁，與他一同凝視著空洞。

? “案件有很大的疑點，根據(jù)皓倫的日記所敘述的那樣，說明當時兇手往衣柜里扔了不止一團衣物，而我們現(xiàn)在卻只看到了一團?！?/p>

? “所以你是想說，我們掉進了他設(shè)置的陷阱里面嗎？”華生驚異道。

? 葉舍點點頭，繼續(xù)解釋道:“從一開始鎖定他是嫌疑人的時候，他就已經(jīng)意識到了案件遲早會被查出，所以他改變了自己的應(yīng)對策略?！?/p>

? “所以他才為我們設(shè)置了這樣一個局？”

? “對，而且現(xiàn)在眼下能夠解釋衣物一事的，有兩種可能?！?/p>

? “什么可能？”古拉問。

? 葉舍探出一根手指，“第一種可能，就是佐藤緣空將衣物放進去后，出于某種原因，又拿了出來，最終只留下了這一件?！闭f著他又探出第二根手指:“至于第二種可能，那就是……”

? “其實皓倫已經(jīng)被佐藤緣空發(fā)現(xiàn)了？！”兩名女孩神情驚恐的同時驚呼，她們仿佛看到了皓倫逃走后，佐藤緣空轉(zhuǎn)過頭來露出的驚悚的笑容。

? “對，不排除這種情況?！?/p>

? “不會吧，沒準是因為皓倫太過緊張，導(dǎo)致看錯了呢？”華生解釋道。

? “不會，我們是老同學(xué)，我很了解他，他一定一定不會看錯?！?/p>

? 古拉又說道:“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那我們要怎么辦呢？”

? 葉舍無奈的搖搖頭:“我也不知道……”

? 兩名女孩更加的震驚了:“你說什么？！”

? “如果連你都不知道怎么辦的話，那我們怎么辦呢？”古拉急得變回了原來的樣子。

? “有動機沒證據(jù)，”葉舍原地跺了跺腳，“截止到目前為止，我們還是沒能掌握住確鑿的證據(jù)，或者說，不論是那些顯露在明處的還是隱藏在暗處的，我們統(tǒng)統(tǒng)都無法看見，反正至少，我沒辦法向她的父母交代了?！?/p>

? 華生問:“誰的父母？”

? 兩名女孩對視著反應(yīng)了一會兒。

? 古拉率先反應(yīng)過來:“是那名打你的女孩的父母嗎？可是為什么……”她的目光落在了那一團被血液侵染的衣物上，頓時明白了什么。

? “這么說，這團衣物是那名女孩的？她已經(jīng)死了嗎？”

? “反正能夠確定，她肯定遇害了。留下這團衣物如果真的是佐藤緣空故意所為的話，我想他就是想告訴我們，江娜遇害了的事實。”

? “那現(xiàn)在怎么辦？你不會沒有辦法的對不對，你一定是在騙我們?！惫爬媒跗砬蟮难凵裢?。

? 葉舍無意間和她對視了一眼，內(nèi)心微微震動，像是被塞了鉛，變得很是沉重。

? “有辦法的，我會保證你們的安全，不會有事的。”

? “那你呢？我們安全了，那你怎么辦呢？”

? 不等她說完，華生就從背后將她抱在了懷里。

? 古拉的話戛然而止，她明白了華生的用意。

? “也不是說絕對的，而且我已經(jīng)做好準備了，這也是我的意愿，我們離開這里吧?！?/p>

? 三人離開后勤室，彼時已經(jīng)接近凌晨，天空灰暗的連一絲星光都沒有，月亮也不見蹤影。

? “等到后天，事情就可以永遠的結(jié)束了?！?/p>

? “可是你的生命也許會因此丟掉吧，還有別的辦法嗎？我不想這樣?！惫爬瓭M臉愁容。

? 葉舍揮揮手道:“沒什么關(guān)系，因為我本就不屬于這個世界，它是屬于你們的?！?/p>

? “可它也屬于你啊……”

? 華生探出手摸了摸古拉的腦袋:“我的小傻瓜，事情很大概率會順利的。”

? “對啊，要是我真的不在了，你還有華生陪伴著啊?！比~舍堆起殷勤的笑容。

? “當初要不是有你，我可能到現(xiàn)在都還沒有答應(yīng)華生呢……”

? “但是你做到了，你們都很厲害，而且我也堅信，即使當時我沒有和你說過那些話，你們也一定能夠在一起的，這是屬于你們的愛戀?！?/p>

? 天空中的黑云緩緩飄過，微弱的星光開始顯露出來。

? “謝謝你葉舍，你真的很好?！?/p>

? “好了，你們先回去吧，我去忙點事情。”葉舍望著古拉的藍色瞳孔，笑了笑。

? 古拉也回望著他，問道:“你要……去哪兒？……”

? “去忙一些必要的事情和準備，去吧?！?/p>

? 兩名女孩最終在葉舍的極力勸說下離去，葉舍趴在欄桿上，借著微弱的星光，目送著主干道上兩人緩慢行走的背影，期間華生也曾回頭看過他一眼，他則以她看不到的笑容作為了回應(yīng)。

? 等到兩人完全消失在他的視線中時，葉舍兩手探進口袋，點燃了一支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