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借口危險思想來禁止言論自由

民國網(wǎng) 一網(wǎng)民國 2021-09-24 08:03

【導(dǎo)讀】李大釗：思想是絕對的自由，是不能禁止的自由，禁止思想自由的，斷然沒有一點的效果。我奉勸禁遏言論、思想自由的注意，要利用言論自由來破壞危險思想，不要借口危險思想來禁止言論自由。文章原載1919年6月1日《每周評論》第24號。

危險思想與言論自由

作者：李大釗

思想本身，沒有絲毫危險的性質(zhì)。只有愚暗與虛偽，是頂危險的東西。只有禁止思想，是頂危險的行為。

近來——自古已然——有許多人聽見幾個未曾聽過、未能了解的名辭，便大驚小怪起來，說是危險思想。問他們這些思想有什么危險，為什么危險，他們認為危險思想的到底是些什么東西，他們都不能說出。象這樣的人，我們和他共同生活，真是危險萬分。

我且舉一個近例，前些年科學(xué)的應(yīng)用剛剛傳入中國，一般愚暗的人都說是異端邪教?？创切?yīng)用科學(xué)的發(fā)明的人，如同洪水猛獸一樣。不曉得他們也是和我們同在一個世界上一樣生存而且比我們進化的人類細胞，卻說他們是“鬼子”，是“夷狄”。這種愚暗無知的結(jié)果，竟造出一場義和拳的大禍。由此看來，到底是知識思想危險呢？還是愚暗無知危險呢？

聽說日本有個議長，說俄國的布爾什維克是行托爾斯泰的學(xué)說，彼邦有識的人驚為奇談。現(xiàn)在又出了一位明白公使，說我國人鼓吹愛國是無政府主義。他自己果然是這樣愚暗無知，這更是可憐可笑的話。有人說他這話不過是利用我們政府的愚暗無知和恐怖的心理，故意來開玩笑。唉呀！那更是我們莫大的恥辱！

原來恐怖和愚暗有密切的關(guān)系，青天白日，有眼的人在深池旁邊走路，是一點危險也沒有的。深池和走路的行為都不含著危險的性質(zhì)。若是“盲人瞎馬，夜半深池”，那就是最可恐怖的事情。可見危險和恐怖，都是愚昧造出來的，都是黑暗造出來的。

人生第一要求，就是光明和真實，什么東西什么境界都不危險。知識是引導(dǎo)人生到光明與真實境界的燈燭，愚暗是達到光明與真實境界的障礙，也就是人生發(fā)展的障礙。

思想自由與言論自由，都是為保障人生達于光明與真實的境界而設(shè)的。無論什么思想言論，只要能夠容他的真實而沒有矯揉造作的盡量發(fā)露出來，都是于人生有益，絕無一點害處。

（左起：蔣夢麟、蔡元培、胡適、李大釗）

說某種主義學(xué)說是異端邪說的人，第一要知道他自己所排斥的主義學(xué)說是什么東西，然后把這種主義學(xué)說的真象盡量傳波使人人都能認識他是異端學(xué)說，大家自然不去信他，不至于受他的害。若是自己未曾認清，只是強行禁止，就犯了泯沒真實的罪惡。假使一種學(xué)說確與情理相合，我們硬要禁止他，不許公然傳步，那是絕對無效。因為他的原素仍然在情理之中，情理不滅，這種學(xué)說也終不滅。假使一種學(xué)說確與情理相背，我以為不可禁止，不必禁止。因為大背情理的學(xué)說，正應(yīng)該讓大家知道，大家才不去信。若是把他隱藏起來，很有容易被人誤信的危險。

禁止人研究一種學(xué)說的，犯了使人愚暗的罪惡。禁止人信仰一種學(xué)說的，犯了教人虛偽的罪惡。益也終不滅。世間本來沒有“天經(jīng)地義”與“異端邪說”這種東西。就說是有，也要聽人去自由知識，自由信仰。就是錯知識了、錯信仰了所謂邪說異端，只要他的知識與信仰，是本于他思想的自由，知念的真實，一則得了自信，二則免了欺人，都是有益于人生的，都比那無知的排斥、自欺的順從還好得多。

禁止思想是絕對不可能的，因為思想有超越一切的力量。監(jiān)獄、刑罰、苦痛、貧困、乃至死殺，思想都能自由去思想他們，超越他們。這些東西，都不能鉗制思想，束縛思想，禁止思想。

這些東西，在思想中全沒有一點價值，沒有一點權(quán)威。思想是絕對的自由，是不能禁止的自由，禁止思想自由的，斷然沒有一點的效果。你要禁止他，他的力量便跟著你的禁止越發(fā)強大。你怎樣禁止他、制抑他、絕滅他、摧殘他，他便怎樣生存發(fā)展傳播滋榮。

因為思想的性質(zhì)力量，本來如此。我奉勸禁遏言論、思想自由的注意，要利用言論自由來破壞危險思想，不要借口危險思想來禁止言論自由。

附錄：李大釗（1889年10月29日－1927年4月28日），字守常，河北樂亭人，畢業(yè)于東京早稻田大學(xué)政治系，中國共產(chǎn)黨主要創(chuàng)立人之一，中國最早的馬克思主義者和共產(chǎn)主義者之一，是中國國民黨第一屆中央執(zhí)行委員會委員之一，同時為共產(chǎn)國際的成員及其在中國的代理人。于1927年4月28日英勇就義，時年38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