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貍》【颯卷】(上)
上古神龍立風×清冷小妖狐貍卷,寫得會很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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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兒來這天上的神君仙府住了大概有三個月了,按人間日子算,也有個三年光陰。
卷兒是負罪上天的,在這神君仙府做最下等的奴才為自己洗凈一身罪孽,換個平平淡淡的人生。
可他犯的孽,好像不容他平平淡淡。
卷兒是個道行薄淺的白狐,細長的眼梢微微泛紅,一雙燦若星辰的眼,可謂是絕佳的美人相。家族里有個愛權如命的父親,還有個不知善惡的弟弟。
還在人間修行的時候,他父親走了歪門邪道,為了獲得蛇妖大人的青睞提拔,把他送去給蛇妖當男寵。
那晚蛇妖想強行和他發(fā)生關系,卻不料天降大雷,劈裂了山洞,破壞了蛇妖的美事。
蛇妖青著嘴皮子出來指著天罵:“狗屁的!偏偏這時候打雷嗎!”
一介心術不正的邪妖敢朝上天挑釁,雷公立刻又給蛇妖的山洞劈了幾下。
卷兒趁著這檔口,逃出了塌陷的廢墟,化作原型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樹林里跑,不小心踩到了獵人的捕獸夾,夾傷了腳,他忤逆父親,又惹怒蛇妖,他不能再回家里,拖著傷腳走出了樹林,遇上了個好心人救了他。
“瞧瞧他那薄情樣兒,天生的煞星!”
兩個小廝在一棵仙樹下,小聲又憤憤不平地議論剛剛路過這間院子的卷兒。
“虎毒尚不食子,他卻敢殺自己親爹,真是喪盡天良!”
“是不是那以前救過他的先生也是慘死他手?”
“是啊,我聽說那先生是個頂天的善人,教書不收一分錢,卻落得個這樣下場,要我說,那先生當初就不該救他!”
一抹樸素的長衫,東方泛白的灰撲撲色,卷兒走路靜悄悄,只有踩了幾片枯葉時才會發(fā)出些細碎的聲音。他將洗好的衣物交給李管事,微微躬身,一張似冰雪的蒼白容顏冷冷淡淡:“李管事,我還要去經房抄寫經文,先行告退?!?/p>
卷兒走時也沒給那兩個小廝一個眼神,好像什么也看不見,漂亮的狐貍眼中空無一物。
經房寬敞明亮,面朝著敞開的天際,翻滾的浮云如海流動,卷兒坐在墊子上,桌上的經文寫了個開端,拿著毛筆的手瘦得青筋凸起,沒有落筆,懸在半空,身后是數(shù)列書架,罰抄每本經書也是他的每日懺悔任務。
卷兒在墊子上坐得筆直,出神迷離的眼望著遼遠天際,這里是神宮的最高處,空氣青澀,靜得只能聽見自己的呼吸聲。
“害人不淺的狐貍精……”
“忘恩負義的狐貍精……”
“喪盡天良的狐貍精……”
“罪大惡極的狐貍精……”
那些小廝們的言語無時無刻都在提醒著他自己的罪行。
卷兒收回飄遠的心思,暗暗嘆息:“我竟到了這種罄竹難書的下場……”
濕潤的筆尖落在宣紙上,日復一日地抄寫洗盡他心靈的經咒,字跡如其,秀致美麗。
他被分配到神君府時,跟著人到了神君大門口,小廝架子比仙官還大,說人家神君的仙府容不得他這等妖孽玷污,不同意這種荒謬安排,還說要去天帝跟前批告這種不敬之為。
仙官漲紅了臉,被一個小小的下人頤指氣使,可是又不敢大聲說話,畢竟這里是神君的地盤,神君是上古神龍一脈,地位不同尋常,府里奴才都惹不得。
卷兒本以為要跟仙官重新回牢里等分配,不巧正遇上外出歸來的神君。
神君叫立風,寬大的黑袍莊嚴肅穆,墨色長發(fā)披瀉在比高墻還直楞的闊背,漫不經心地瞥了他們一眼,聽完小廝匯報的事情,背著手踏進高門,語氣如庭院里飄的云霧還清幽:“無妨,讓他進吧?!?/p>
卷兒愣愣地盯著神君離去的背影,好大一會兒都沒回神,小廝踢了他一腿,狠狠瞪他:“敢如此毫不避諱地盯著我們神君大人看,小心摳了你的眼珠子!找李管事干活去!”
卷兒忍著小腿上的疼,看了那兇神惡煞的小廝一眼,隨后跟著人去找李管事。
剛到府內那段時間,他總是被揪著犯錯,原因也沒其他,是因為偷看了至尊無上的神君。
神君神采奕奕地出門他偷看,神君興致闌珊地歸來他偷看,神君在院中賞花喝酒他偷看,每一次都能被下人抓到,而每當要覺得這次逃不過責罰了,神君都會寬宏大量地饒恕了他。
高高在上的神君,揚著入鬢劍眉,微厚的唇一勾,露出潔白皓齒,聲音歡愉:“以后他再來,就不用管他?!?/p>
神君笑意越發(fā)的耐人尋味,好似非常喜歡這種被人窺視的感覺。
卷兒卻沒有為這件事感到高興,相反的,他不再來神君附近,每日遵守著規(guī)矩,完成自己的任務。
神君將來是要歸位的神龍,首先便不能擁有常人的情愛,他不能喜歡任何人。
立風也是如此,只是他最近對這個在他府內當奴才的小狐貍有了莫大的興趣。
小狐貍生性膽小,容易受到驚嚇,又喜愛在陰暗處出沒,經常一個人躲著偷偷在暗處觀望,滿身的妖氣,坐在院中飲酒的立風無法忽視這抹氣息純凈的妖氣。
被發(fā)現(xiàn)后帶到他跟前來,繃著個臉一言不發(fā),好像受了多大冤情似的。
立風覺得這不說話的狐貍很無趣,揮揮手讓人又帶下去,只是又補了句其他。
經房寂靜安詳,書架前的落地鼎爐散發(fā)著幽香,煙霧裊裊,在這房內,有突兀的腳步聲響起,卷兒寫字的手頓了頓,朝后撇了撇臉。
“神君大人。”卷兒放下筆不慌不忙地站了起來,給立風行了個簡潔的躬身禮。
立風垂著手,寬闊的衣袖如他本人海納百川,一身黑袍仿佛融入寒冷黑夜,臉上若有若無的笑,身姿如松,站在書架的側旁,慵懶道:“待會兒是我的生辰大禮,我許你來觀看?!?/p>
下等的奴才每日重復勞務,更沒有資格參加這種天界盛會。
卷兒抬頭看向立風,沒有回答。
立風瞇了瞇眼,緩緩走著:“高興嗎?給你的恩賜?!?/p>
立風幾乎是含著怨意說的,自打這小狐貍不再去他附近晃悠,他就總覺得缺了什么,主動去找小狐貍說話,小狐貍卻冷著臉跟個啞巴似的,只有開頭時的一句恭敬,再沒后話。
就像此刻一樣,問這小狐貍什么,他都一副冷冷淡淡的樣子。
立風逼近卷兒,卷兒避開了那灼熱的視線,不知道尊耀的神君大人為什么三番五次來找他,難道是為以前他逾矩的行為而懷恨在心嗎?
立風盯著卷兒撇開的臉,狐貍有副好容貌,俏麗又嫵媚,那雙眼卻清澈純真,小巧的耳垂旁落了許多發(fā)絲,忍不住伸手拂去時,狐貍便受了驚退后三步,瞪著慌亂的眼珠子瞧他。
真是膽小如鼠,又如此可愛。
立風心里又有些沮喪,這狐貍怎么前后兩副態(tài)度呢,一開始不是老是覬覦他嗎?現(xiàn)在跟見了仇人似的,也或許比仇人更淡,仇人見面還分外眼紅,這狐貍就像看陌生人一樣,不理不睬。
“我的生辰,你必須來,否則我罰你,知道嗎?”立風下了命令,卻不知道說些什么懲罰,只能用不容違反的語氣震懾小狐貍。
也不等卷兒回答,反正也得不到回答,立風轉身就走,一身的黑袍消失在經房。
來時悄無聲息,走時威風凜凜,卷兒也不知道他要不要去立風的生辰大會。
卷兒還是去了,華麗的人群之中,他就像個丑鴨子站在邊緣,有仙人喝空了酒杯,便隨手塞進他手里:“收了吧。”
卷兒便擔起了奴才的事宜,這本來也是他的應盡職責。
卷兒將酒杯放在桌子上,聽到神君駕到的高喊聲,跟著眾人一塊兒看過去。
神君還是平常那樣子,黑袍黑冠,見了他后冰冷的臉上明顯一抹喜意,挑著眉步入雄偉大殿,邊走邊說:“各位仙官隨意,不必顧忌本君?!?/p>
有了外人在場,神君便用起了尊貴的自稱,氣勢凌人,神龍尊者。
仙家們一窩蜂地去立風面前獻禮,賀詞說得天花亂墜,卷兒站得久了,想活動活動,便出了大殿,走去外面的小池邊,在樹下扶著樹干長長舒了口氣。
灰衣的狐貍一有動靜,坐在席位上的神君便有了察覺,推去眾人的禮物,讓下人收好,交待諸位好好玩樂,自己倒消失了。
“你還是來了?!绷L心里樂得緊,還以為這小狐貍真的一點都不在乎自己,一摸到樹下的人便什么也不顧地從背后環(huán)住出神的卷兒。
卷兒大驚失色,難堪地要從神君懷里掙扎出來,神君緊緊扣著他的腰,交著十指,臉貼著他的耳朵說:“我看見你來,可高興了,有沒有給我?guī)зR禮?便宜的我可不要?!?/p>
立風自說自話,卷兒臊著臉冷聲低喝:“神君大人,你喝醉了!”
立風身上只有絲絲酒氣,也是芬芳清新的花香,是天后特地命人送來的桂花釀,幾瓶下肚都不會醉,呼出的氣息也是醇香的花味,令人臉紅心跳的。
立風終于松開了人,卷兒便急急轉過身后退,仿佛剛剛遇到了襲擊,要迅速躲離。
身后就是彌漫著煙霧的冷冽清泉,卷兒這一退險些失足,立風抓著他又一撈,這次兩人面對面地貼在了一起。
“你啊……”立風望著瞪大眼睛的小狐貍,語氣十分無奈,“喜歡就是喜歡,躲著我做什么?”
冷傲又自戀的神君,仿佛篤定卷兒喜歡他,把微微皺眉的人按在胸前,纖長的手指在那柔順的黑發(fā)中穿插:“卷兒,做我的夫人吧,我不去當那守護神了?!?/p>
放棄至尊榮耀,做一個嘗盡三苦的神,似乎也沒什么好可惜的,神君如今的地位已經令三界各眾望塵莫及,做守護神,其實也是一種枷鎖。
天帝也是怕神君真的會有此想法,時不時地就派人給神君灌輸守護神的好處想法。
昨天是老君來下棋,前天是星辰君來卜卦,再往前一大堆說不完的神仙過來做說客。
立風一開始也覺得無所謂,可后來小狐貍來了,什么三界榮耀至高形態(tài)如開天偉神無處不在,他左耳進右耳出,通通拋之腦后,心里只想著小狐貍此刻是不是又在洗下人們的臭衣服,或是在哪兒澆花施肥,又或是在經房抄寫無聊透頂?shù)慕浳摹?/p>
一個帶著一身罪孽的狐貍,卻讓他甘愿放下一切身段,哄著討著這只不理睬他的倔脾氣狐貍。